接下來的幾日,鬥技場替我安排的賽程又更稀少了。
大概是在等與智喜那一戰(zhàn)的風波平息,接下來的一週裡,一天通常只會有一場比賽;其中一日甚至一場比賽都沒有,白費我大清早就跑到鬥技場的個人房確認賽程,開個電視看一眼後就直接打道回府。
為了避開西索的騷擾,以及免除與小傑等人偶遇的麻煩,即使鬥技場派發(fā)了個人房,我仍選擇繼續(xù)住在市區(qū)的旅館,過著宛如上班族般兩點一線的生活。
其實小傑曾在我的比賽結(jié)束後獨自一人來找過我,單方面對話的內(nèi)容大致是他狠狠訓斥了不懂得同理的奇犽一頓,以及他想為摯友尋求一個道歉與彌補的機會;不過,在看到小傑獨自前來的當下,我就已經(jīng)確立了結(jié)論,最終不歡而散。
和奇犽相處了這麼多年,他不願來見我意味著什麼,我是再清楚不過。
每當他闖下大禍,無法拉下臉承認錯誤,又必須給出個交代時,他都是像這樣躲在我的身後,由我出面承擔責任,他再遵照我的指示,將自己關(guān)入獨居房以示反省,嘻笑著用皮肉痛來代替真正嚴厲的責罰?,F(xiàn)在只不過是把出面的對象由我換成了小傑,實質(zhì)上什麼都沒改變。
——說到底,奇犽也只是一個被寵壞的任性青少年罷了。
只要奇犽無法理解他使我受傷的理由,再多的道歉都只是對我的二度傷害。若無法打從心底原諒他,與其勉強接受他的道歉、使得這個疙瘩繼續(xù)擴大,不如一開始就拒絕聆聽他的辯白。
真要說的話,讓奇犽在伊耳謎未能管轄的部分變得過於任性自我的我該負很大的責任,但在他徹底意識到自己的過錯之前,我並不打算以任何身分出言指正。
這是奇犽遲早要面對的課題,如今的我已經(jīng)沒有立場能隨時待在他身邊,若他無法憑自己的意志克服,他將只能一輩子活在伊耳謎的掌控之下。
「如果奇犽真的想道歉的話,請你告訴他,讓他親自來擂臺上見我?!罐D(zhuǎn)身離去前,我這麼對小傑說,「我會讓他知道,以前的我對他究竟有多麼縱容,還有他的這份自由究竟有多得來不易?!?/font>
在那之後的幾個星期,我都沒再碰過他們兩個。
然後,時間很快就來到了西索對決華石鬥郎的這一天。
鬥技場的人潮已經(jīng)恢復往昔的鼎盛,西索身為當今天空鬥技場霸主般的存在,吸引而來的人流更是可觀。距離比賽還有幾個小時,場外的轉(zhuǎn)播休憩區(qū)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
我將兜帽帽緣拉得更低,在人群中完全隱去自身氣息,接著搭上選手專用電梯,來到兩百樓級的選手的房間分佈樓層;在看守的人員眨眼的剎那閃身步入用拒馬封起的走廊,毫無阻礙地來到半掩著的房門前,無聲觀察著坐在沙發(fā)上假寐的男人。
華石鬥郎,兩年前在兩百樓級的初戰(zhàn)慘敗給西索,在那之後就再也沒在比賽中吃下敗仗,一路奪得九連勝的賽績;兩年前的一戰(zhàn)說是慘敗,卻也從西索手裡拿下了共三個攻擊與擊倒分,論實力他絕對是在天空鬥技場裡稱得上箇中好手的存在。
我事前看了兩年前那場比賽的錄影帶,那時候的華石鬥郎在念能力的造詣上只能算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能入得了眼的也只有一身還算出眾的武功基底與他那一招「虎咬拳」;西索甚至連「伸縮自在的愛」都沒用上,光憑他詭變的體術(shù)與豐富的戰(zhàn)鬥經(jīng)驗,就足以將華石鬥郎玩弄於股掌之間。他能從西索手中撿回一命,單純是多虧了西索培養(yǎng)果實的興趣。
如果這個果實不夠令人滿意,會感到頭痛的人可不只有西索而已。
「日安,華石鬥郎先生?!?/font>
飛揚的斗篷落在沙發(fā)椅背上方,我姿態(tài)輕盈地落座於椅背之上,穿著鞋的腳毫不客氣地踩在沙發(fā)座墊上,一手抵著翹起的二郎腿以支著頭,垂眸注視他赫然圓睜的藍灰色雙瞳。
華石鬥郎像隻受到驚嚇的貓,突地蹬起身子與我拉開一大段距離,甩開的亮黃色披風下凝聚起霧白念氣,模糊的形影在披風掩護下迅速成形——
「什麼……!」
隱匿氣息、早一步凝聚於他身後的血偶按下翻飛的披風,受到驚嚇的華石鬥郎一個分神,尚未成形的分身化作氣團消散,只留下他一臉驚愕的與歐克乾瞪眼。
「分身可不是你的專利喔?!刮倚n他笑了笑,擺手讓歐克放開他的披風回到身邊,語調(diào)慵懶地說:「別這麼緊張,我只是想來看看西索的對手,不是來踢館的?!?/font>
華石鬥郎直到此時才認真觀察起我隱藏在兜帽陰影之下的面貌,眼底的警戒轉(zhuǎn)變?yōu)轶@奇,「我……我認得妳!妳就是那唯一一個打敗過西索的選手,天空鬥技場的不敗神話?。俊?/font>
像是見到只能在史書中聽聞其名的偉人,華石鬥郎的眼眸一瞬間亮了起來;方才的敵意彷彿從未存在過,他噌地一下湊到了面前握住了我的手,有些激動地說:「六年前妳和西索的那一戰(zhàn)真的太精彩了!我從比賽錄影中獲得了很多啟發(fā)。妳是特地來為我聲援的嗎?有了勝利女神的眷顧,今天的比賽我一定——」
「?!?!」我一掌扣住他湊得越來越近的臉,把被握住的手抽回的同時將他一掌推開,雙手嫌惡地在褲子上擦了兩把。
我知道自己過去在天空鬥技場的聲望有多高,不過我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境下遇上我的狂熱粉絲,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噁心……
讓歐克將他再向後逼退一步,我略感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才將談話拉回正軌,說道:「我不是來為你聲援的。相反地,我是來告誡你,與西索的一戰(zhàn),現(xiàn)在的你必死無疑?!?/font>
歐克隨後抬腿往華石鬥郎的膝後一掃,讓面露愕然的他「噗通」一聲跪跌在地。我用鞋尖勾起他的下頷,鮮紅眼瞳僅剩凝視空殼的漠然,傾瀉而出的殺氣引起那對混濁雙眸最深處的恐懼。
「睜大你的眼睛,華石鬥郎?!刮矣谩改箤饩垤缎燃t雙瞳,使這份威脅生命的恐懼得以刻入他的靈魂深處,將暗示的字眼一字一句烙印在他的腦海中,「無論心裡多麼恐懼都不能移開視線,用你的雙眼仔細地凝視——再迷幻的戲法,都只是試圖掌控人心的騙局?!?/font>
「沒有什麼比死亡更令你感到恐懼了……記住這雙眼睛,華石鬥郎……」
如果他足夠聰明的話,他就會想起自己的眼睛究竟有何用處了。
我不期待華石鬥郎能逃離這個死局,我只不過是想知道,西索的戲法被人揭穿時,他究竟會露出多麼挫敗的表情——破壞一場盛大的表演,理由僅此而已。
放任華石鬥郎失神凝視殘留在空氣中的、僅有他一人能見的生命倒計時,我無聲躍下沙發(fā),轉(zhuǎn)身離開了死亡氣息徘徊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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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化的聚光燈打在先後出場的兩人身上,伴隨觀眾震耳欲聾的歡呼,渾身散發(fā)肅殺之氣的復仇者登上了魔術(shù)師的舞臺。裁判尚未宣布表演開始,華石鬥郎就做出了備戰(zhàn)姿勢,像極了一頭剛從馬戲團的獸籠出閘的飢餓猛虎。
西索為我安排的座位正好就在他出場位置的正對面,觀眾席第一排的位置,俯瞰擂臺的視角就像觀看一場真正於舞臺上演的魔術(shù)秀,只差魔術(shù)師的身後沒有層層堆疊的絳紅布幔,將殘留著武鬥痕跡的擂臺布置成完美的舞臺。
「西索,做好覺悟吧!會在比賽中勝出、活下來的只有我!」
面對華石鬥郎的宣言,西索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後將目光投向了觀眾席,金色雙瞳一眼聚焦於我所在之處;他的嘴角勾起詭譎的弧度,右手高舉過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雅彎弧,躬身行禮的舉止足以用浮誇來形容。
請好好享受這場演出——我彷彿能從他眼底讀出這無聲的字句。
面對渾身充滿殺氣的猛虎,他還真夠鎮(zhèn)定的呢。
西索這一戰(zhàn)的詳細記憶我並未完全回想起,不過我能肯定的是,在他看穿華石鬥郎的分身之前,這不會是場輕鬆的比賽。
裁判一聲令下,盛大的表演正式開幕。
華石鬥郎不作多餘的復仇宣言,話音入耳的瞬間,他便如離弦的箭矢般衝了出去,聚氣於雙掌直攻西索的面門!
要是西索用「凝」的話,這場比賽或許馬上就會結(jié)束了吧。
「Clean hit!華石鬥郎選手一開場就先發(fā)制人,強勁的爪擊命中西索選手,奪得復仇戰(zhàn)的第一分啦!」
——但是,西索不會這麼做的。
若西索主動使用凝,就等同在向華石鬥郎昭示「接下來會有觀眾無法看穿的戲法上演」,魔術(shù)將不再是魔術(shù),表演將不再完美。他可不會允許如此拙劣的失誤出現(xiàn)在這舞臺上。
一滴血珠自西索的嘴角落至地面,我注視著他的眼底漫開的嗜血笑意,目光多了幾許玩味深意。
「你要怎麼看穿敵人的戲法呢?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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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稿時常常遇到一些神奇的輸入法選字,在打人名時特別常遇到
本篇主角,還沒經(jīng)過調(diào)教的輸入法認為的華石鬥郎 -> 滑時逗郎
瞬間從武鬥家轉(zhuǎn)職搞笑藝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