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前言
本篇為參加新手創作群舉辦之活動所撰寫的文章。但是基於個人時間管理差勁，本篇並未完成，大約僅有原先預定一半的字數，預計6萬字，實際只寫了2.5萬字左右。
如閱讀觀看可能會剛好卡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今後我可能會補完。但須等待當前寫作計劃的推行完成。
希望別被發現，其實主力都放在龍詩。那作品已經寫到第六卷去了。
序 繆思．米勒．安潔莉卡 Muse.Miller.Angelica
白霜凝結在玻璃窗面上，陣陣白雪在大樓外灑落街道。溫熱的咖啡被女子端在手中取暖，熱氣在點上暖氣的辦公室內飄揚，就連文件上都沾染了些許咖啡香味。
女子坐在辦公沙發上方，她左手握住馬克杯，右手拿著密布文字的資料翻閱著。女子的眼角略為下垂顯得幾分溫柔，琥珀色眼瞳更是給人一種夕陽般的柔美氛圍。坐在雪白的辦公室裡面，女子姣好美麗的容貌猶如白花上的月光般艷麗，披散在胸前的金色長髮雖有些欠缺整理，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的美貌。
然而比起女子的貌美，她的辦公桌十分混亂，四周還散落了無數廢紙與書信。必須將桌上成堆的檔案挪開，才能看見放在桌上的名牌。
名牌上書寫著女性的姓名——
繆思．米勒．安潔莉卡。一旁還細小的寫著她的職稱，青少年社會健康關懷師。女子坐在名牌後方，她認真地閱讀手中的資料。一般時候，她手上會有複數個案需要同時處理，這些個案裡面往往包含了一些複雜的情況。像是……
離家不歸的少年、賣春賺錢的少女、遭受霸凌而自殘的學生……等等。這些事情大多不好處理，並且自己能從中幫助到案主的事情也很少。然而繆思在看見眼前的資料時，她不禁感覺曾經面對的個案都是小意思。
「脫離掌控的複製人母親帶著名義上的女兒偷渡來本國，潛伏兩年後母親亡故。然而母親於抵達本國後與本國年輕男子相愛結婚，雖無子嗣，但是其女兒如今歸屬該名男子扶養。問題在於女兒透過賣春賺錢，這才派遣我關懷她。哈……沒有比這更艱難的工作了。」
繆思用手輕扶額頭，她不禁輕聲嘆了口氣。然而，繆思並不是因為工作麻煩而嘆息，而是對於這件事情裡頭還蓋的種種事因感到頭疼。
她將資料放在辦公桌上，輕抿一口黑咖啡，轉頭凝望大樓外的風景。
黑夜被燈光照耀，白雪灑落高樓林立的都會，繁華的紐約大街上徒有一副光鮮亮麗的風景。金色瞳孔窺探著絢麗的街道，目光縱使溫柔，裡頭仍然帶有些許憂愁。
黑咖啡的熱氣化為一縷白煙飄散在繆思的臉龐前，面對大面的落地窗她能夠看見滿街的車道，位在高樓的她更是能瞭望半座城市之遠。
常人應當感到震驚與欣喜的風景，在繆思的眼中是工作的日常風景。
在下班之前，她喜歡像這樣窺探城市。她能看見在城市的陰暗角落，有些人正在從垃圾桶翻找食物、也有人正在大樓門口乞討……他們骯髒落魄的身影與繁華的都會格格不入。
繆思普遍都會注意到他們，她的目光也因此透出些許冰冷。
當她手中的馬克杯空了，她便放下杯子，提起手提包離開辦公室。只不過，她離開辦公室的方式有些特別，她從來不用走的。繆思的辦公沙發底下有輪子，它是一張樣貌舒適且科技化的輪椅，坐在輪椅上的繆思只須用腦袋思考目的地，這輛白色的駿馬便會帶領她前往她的目的地。
於是輪椅穿過了自動門，沿著色彩單調的長廊行駛，搭乘電梯從八十八樓降到了一樓。當繆思來到一樓大廳，她看見金碧輝煌的水晶吊燈高高掛在上方，眼前還有一柱巨大的水族箱。水族箱呈現圓柱體屹立在大廳中央，兩側圍繞階梯通往二樓，水族箱內的熱帶魚以及珊瑚更是絢麗地令大廳呈現出富麗堂皇的風采。
看見這副眼熟的大廳，繆思的臉上沒有任何喜色。她僅是維持著一副看似甜美的微笑，不過那是她一貫的表情，在任何厭煩的時候她都喜歡保持微笑。
繆思的目光掃視過周遭同樣準備下班的同僚，她禮貌性地出聲道別，在看見同僚們友善地朝向自己道別之後，繆思便保持著微笑離開了大樓。
輪椅剛駛出大樓，繆思一縷雪花便落在繆思的厚重毛衣上。她伸手輕輕捧起白雪，凝望眼前充滿了燈光的街道綻放笑顏。這是一個平凡的夜晚，絢麗、華美、令人記憶深刻的夜景。
然而，剛轉過頭繆思便看見一個流浪漢蹲在大樓旁拿著紙箱乞討。路過的行人對他投以嫌惡的目光，就連站在大樓門口的保全都給了流浪漢一個嫌棄的眼神。在這座繁華的街道上，沒有人歡迎這些穿著破爛的人。
繆思看了眼流浪漢，她的臉上依舊是微笑。不同的是，她的眼角稍微有些抽搐，不過站在門口的保全並沒有注意到。
「這不是繆思小姐嗎？今天妳也工作到這麼晚啊！總感覺每次棘手的工作都會交到妳的手上，沒問題嗎？」保全面朝繆思的正面開口搭話，樣貌堅毅的他臉上洋溢著幾分愉快的笑容。
「我沒問題，不如說我熱愛這份工作。倒是海頓先生您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發生了什麼幸運的事情嗎？」繆思抬起頭仰望保全，她的眼角抽搐立刻停了下來，臉上恢復了自然且甜美的微笑。
看見繆思的臉旁時，保全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紅暈。他大笑了幾聲，隨後將雙手安放在腰上說道：
「今天早上我妹妹告訴我，她和他的丈夫有孩子了。聽見這回事，我就很期待孩子出生以後的聖誕派對！到時候我可要練的壯一點，這才能好好表現叔叔該有的氣魄啊。」
「這可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歡喜的事情呢，想必海頓先生的妹妹也十分期待家族的聖誕派對。你們可真是一個既和諧又充滿了愛的家庭呢。」繆思開口稱讚著對方，她閉上了眼睛露出一副燦笑說道。
她的笑容十分絢麗，在夜晚當中猶如一束太陽花般綻放。保全見狀不禁傻笑了一會，他感到了幾分羞澀與欣喜。
「海頓先生，今晚我還有些事情想處理，就先告辭了。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繆思在告別時臉上依舊維持笑意，任誰來看她都像是個對自己有意思的好女孩。
「也祝妳有個美好的夜晚，繆思小姐。」保全的臉頰略有紅暈，他凝望著繆思遠去的背影說道。
一輛輪椅行駛於大街上有幾分顯眼，不過住在附近的人早已對於繆思的存在不以為意。他們都知道，這條街道上有一名雙腿癱瘓的社會工作者，那就是繆思小姐。
在大街上，許多人都會與繆思打招呼，繆思也會一貫地用笑顏答覆他們。回程路上，不乏還有店家會將剩餘的餐點送給繆思。
不過一條街的距離，繆思抵達家門口的時候手上已經抱了一袋免費的晚餐。縱使她的薪資優渥，足夠讓她待在獨棟別墅的面前解鎖電子鎖，她仍然得到了大量的資源。
解開大門的電子鎖後，繆思坐著輪椅進入了家園。
她的別墅裡面有一座庭院、庭院裡面種植了美麗的紅玫瑰，在庭院後方則是一棟六層樓高的獨棟別墅。如此富足的生活空間只有她一人居住，當繆思推開時髦的金屬家門，她看見的是陰暗無光的會客廳。
柔軟的沙發有好幾人的座位，一張高檔的檀木桌子，搭配上齊全的電子家具與廚房……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個大家庭的生活空間。繆思的臉上泛著微笑，她孤寂地坐在輪椅上環顧這間會客廳。
在短暫的沉思後，繆思懷中的紙袋安放在桌面上。紙袋裡面裝著速食店販賣的漢堡、以及薯條、還有麵包店剩餘的小麥麵包、以及一瓶柳橙汁。繆思並脫下了白色外套，外套內側的黑色毛衣因此一覽無遺。
驚人的是不管毛衣多麼厚實，她的酥胸總是能夠挺立出一座大山。透過會客室內的玻璃窗，繆思掃視了一眼自己的面貌。
美麗的面孔、性感十足的體態、搭配上撫媚的目光，她的確是個美麗的女子。在自己的面前，繆思微微張開粉嫩的嘴唇。她輕聲地說道：
「妳是個擅長欺騙的人，一名完美的詐欺犯。」
陰暗的家中除了她的自言自語外沒有其他聲音，她瞪大眼眸凝望著自己的面孔，咧嘴露出了冷笑。
她譏笑自己，譏笑明日依舊選擇欺騙的自己，只有繆思本人清楚她欺騙的是什麼。不過，那怕她自知答案，她仍然要去面對明日的個案……
繆思更是清楚地明白，這份個案猶如一座大海。表面單純，實則深邃的能夠淹沒所有人。
第一章 祈禱日
早晨，繆思坐在輪椅上張開眼皮。她看見日光從庭院射入，穿透玻璃窗子映照在臉龐上。茂綠的樹木上還掛著鞦韆，只不過上面已然積了些許白雪。在寒冷的冬日當中，繆思面朝窗外的庭院綻放微笑。
「結果我睡著了呀。」繆思輕輕撫摸臉龐，她有些感嘆地說道。
室內的暖氣沒有開起來，這使得家中也有幾分寒冷。不過，陽光穿透玻璃映照在臉龐上方之時，的確有幾分溫暖來到了陰暗的家中。繆思回首面對一旁的調理臺，當她想到冰箱裡面還有保存好的吐司之時，輪椅便自行帶著她前往冰箱前面。
打開冰箱之際，繆思探頭窺探著冰箱裡側，保鮮盒裡面的雞蛋吐司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繆思伸手將保鮮盒取出，帶往電熱爐前方，放上平底鍋加熱雞蛋吐司。
與此同時，繆思還伸手拿了些許楓糖，打算淋在上面品嘗甜膩的早餐。
當吐司表面微焦，繆思將吐司鏟出了平底鍋，安放到陶瓷盤子上方。她舉起楓糖漿，在雞蛋吐司上面淋上糖漿，香甜的氣味轉瞬撲滿了繆思的鼻腔。
在味覺品嘗早餐之前，繆思的雙眼早已享受起早餐。她看著眼前香甜的吐司感到食指大動，更重要的是嘴巴裡面已經能夠感覺到香甜的氣息了。面對甜食，繆思的臉上藏不住喜悅。
此刻的繆思笑起來並不優雅，而是略顯傻氣地張大嘴巴傻笑。
然而，繆思在舉起叉子前先握緊雙手，閉上眼睛回歸平靜的神色。她出聲禱告：
「感謝主今日給予我等的恩賜，我等會讚嘆主，感激主給予的隆恩。」
禱告完畢後，繆思鬆開雙手，她舉起刀叉有些愉快地哼起歌謠。此刻她的喜悅任誰都能輕易辨認，當刀刃切開吐司使得楓糖順著刀鋒流下，繆思笑的更是幸福。
很快的，她舉起叉子品嘗切好的土司。吐司被分成無數份，每一份的大小都剛好能夠一口放入嘴中品嘗。繆思還在一旁搭配了牛奶，這是她熱愛的工業社會早餐時光。
不過繆思十分明白，今日不會是個快樂的日子。當早餐時光結束，她也將面臨最糟糕的事情。
「複製人少女嗎……」繆思在穿上白外套的過程中自言自語道。
繆思的眼中有幾分無奈，而她的嘴上也自然地露出微笑。繆思十分明白，這個社會沒有開放到能夠接受複製人少女，多數的公民就連他種族裔的公民都很難接受，何況是複製人？
但是，繆思沒有多言。她在穿上外出服飾之後，便讓輪椅帶著自己離開了家門。
好在她的目的地並不遠，就在幾條街外的一處建築。據說少女被發現時正在與一名男子交媾，也說明了少女正依靠賣身賺錢。不過少女是逃家後才賣身的，少女的父親遠在洛杉磯工作，於是繆思這次要見的只有少女。可悲的是，他們見面的地點不是一個舒適的地方，而是警局。
輪椅駛過大街，早晨的日光化了些許白雪與凍結的道路。繆思一早就來到了警局，警察看見她出現的時候臉上浮現出幾分欣喜。
「繆思小姐！妳終於來了！那個小婊子快把我們弄瘋了。」警察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欣慰，樣貌清秀的年輕女警嘴中不禁宣洩起骯髒的話語。
「辛苦妳了。看見妳的黑眼圈時我就知道，妳們為了她的事情熬了一整晚。很顯然，妳是一名克盡職責的好警察。」繆思露出微笑說道，她的笑容靦腆且自然。
警察聽聞繆思的話語後臉上浮現出一陣不好意思的微笑，她搔了搔後腦杓後才開口說道：「繆思小姐，要不我幫妳倒一杯黑咖啡？等品完了咖啡之後再去見那小婊子。」
「那就勞煩妳幫忙倒一杯咖啡了。不過，我想早一點去見到案主，能請妳帶路嗎？」繆思清雅地笑了幾聲，隨後她語氣略顯認真地說道。
「嗯……好吧！那我待會幫妳送到牢房裡面。」警察苦笑了幾聲，看著繆思認真的神色，她不禁有些佩服社工竟然要去與那種臭婊談話。
繆思笑而不語，她親眼看著警察轉身帶她走往居留用的牢房，自己則坐在輪椅上慢悠悠地跟上警察的腳步。
當輪椅來到居留用的牢房前，繆思在牢中看見了一名樣貌年輕的少女。少女坐在牢房的床上，神色滿不在乎自己正在拘留所，手指還婉轉地纏繞著長髮。在電燈下方，少女的髮色依舊灰暗深沉，呈現出灰石的色澤。在少女的瀏海下，藍綠色的眼眸凝望著繆思，她的咧嘴冷笑十分陰沉。
在繆思看來，少女的模樣很像是一頭陰險的森蚺。面色陰暗且略有黑眼圈，銳利的眼角伴隨昏沉的瞳孔。陰冷的模樣絲毫不像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反而像是一名罪犯。
「妳好，我是繆思．米勒．安潔莉卡。詳細妳應該有聽警員們講過，妳願意和我聊一會，並且讓我留下一些紀錄嗎？」繆思坐在輪椅上朝向少女露出微笑。同時，她從提包中拿出了一本筆記本與一枝鋼筆。
「請便，反正我答應不答應妳都會留紀錄，不是嗎？」少女咧嘴冷笑，她用眼角的餘光掃視繆思，眼中有幾分鄙視。
繆思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她坐在牢房外敞開筆記本稍做筆記。隨後她溫柔地面對少女，用一貫的微笑問道：
「我能請問妳的名字嗎？」
「名字？在妳接到工作的時候就該知道了，不是嗎？我不太明白，妳為何比我想的還要愚笨。還是說自然人類特別愚蠢呢？」少女用手指著腦袋，她出言不遜地挑釁繆思，而她非常期待眼前的社工暴怒的模樣。
然而繆思的神卻十分鎮定，臉上還保持著一副甜美的微笑，彷彿像是一尊不會改變表情的人偶。
「的確，自然人們是愚蠢的。否則，我們怎麼會創造出一個少女需要靠賣身過活的社會？」繆思用輕柔地聲音答覆少女，她的眼中不帶一絲嫌惡與嫌棄，表現出來的姿態絲毫特別平易近人。
「妳知道我是在諷刺妳嗎？」少女的瞳孔瞪大，她驚愕地反問道。
「我明白。但是那又如何？和妳爭吵不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了解妳，知曉妳的情況並予以紀錄和幫助。為了尋求政府的資源協助，我需要理解妳的情況，也只有這種方式我們才能愉快的合作。」繆思沒有選擇隱瞞，她耿直地說出自己的來意。
因為繆思明白，作為自然人類的她想說出感人的話說服複製人是不可能的。她從少女的眼睛能夠看明白，少女對於自己的身分抱有自卑感，且嚴重地排斥自然人類。現在需要的，是讓少女明白安心說出口也無妨，自己別無他意，就是來工作的。
畢竟，現在的少女太敏感了。
「哼……好吧。反正我不和妳講話也會派別人來，我就離不開這裡。」少女的臉上仍有一絲不屑，但是她答應了下來。
「謝謝妳願意和我溝通，這樣非常的棒。」繆思輕聲地答覆，同時表露出一副放鬆的姿態，順勢稱讚了少女一次。
當下，少女的臉上明擺著出現紅暈。但是她仍然皺著眉頭反問道：
「那妳想知道什麼？」
「我想先請妳自我介紹，譬如妳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以及家庭的關係如何……我想要知道這些事情。當然，妳不需要很仔細的說明，只要根據自己想說的、能說出口的事情告訴我就好。」繆思握緊鋼筆，她語氣柔和地說道。
聽聞繆思的提問，少女陷入了短暫的思考。她將雙手懷抱在胸前，面朝監獄裡面的鏡子說道：
「我叫做喬安娜，是一名複製人，年齡我不清楚。打從我有意識以來，我的母親就在帶著我逃跑。最終我們在這裡定居，母親雖然也是名複製人，卻與一個金色頭髮的男人結婚了。其實，我沒見過那個男人幾次，他幾乎都在外地工作。我與母親住在一個大樓裡面的小房間，租金不便宜。母親過世了之後，為了有地方住我才對別人張開雙腿。至於我有沒有其他家人，我不知道。」
自稱喬安娜的少女語氣十分低沉，她的字字句句裡面都夾帶著嫌惡。在說話的同時，喬安娜還不耐煩地抖動右腿，並抬手搔著自己的腦袋。
——然而喬安娜還是接著說下去。
「我平時除了到處賺錢之外，還挺喜歡玩一些遊戲的，但是那些遊戲太花錢了，我根本經不起花費。我和妳說了那麼多，可我還是得說……我討厭你們這些自然人。」
喬安娜話語至此，她轉眼兇惡地瞪著繆思。站在繆思身旁的警察看見她的目光之際眼底充滿了不快，但是警察選擇等待繆思的答覆。當下，繆思不過是在筆記本上留下了紀錄，臉上還維持著一副清雅的笑容。
「妳在笑什麼？」看見繆思的臉上仍有笑意，喬安娜不禁憤恨地問道。
「我只是覺得，妳是個很棒的孩子，因為妳很誠實。」繆思停下鋼筆的動作，她用輕柔的聲音說道。
而她的一番話轉瞬震驚了喬安娜，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話語。繆思這才抬頭凝望喬安娜的面龐，她瞇起雙眼露出愉快的笑容說道：「喬安娜，誠實是許多人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妳能做到。至少，妳願意將自己做過的事情，以及遇到的事情告訴我。」
繆思湊近牢房前方，此時她恰巧移到了桌子之外的地方。沒了桌子的遮擋，再加上燈光的照射，喬安娜這才看清楚眼前的繆思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輪椅上面。
忽然察覺與自己說話的社工師是一名殘障人士後，喬安娜的眼中閃過一絲羞愧。面對喬安娜的目光，繆思的面色逐漸變的嚴肅與傷感。她開口說道：
「關於妳母親的事情我感到很遺憾，根據法律妳目前的扶養權在妳的父親手上。同時，因為一些緣故妳的父親必須在七日內來帶妳回家，否則妳會成為本國法定的無所屬複製人而遭受拘留處分。我很擔心這件事情。」
「……什麼緣故？還不就是因為我是一名複製人！妳們這些人全都瞧不起我們，不是嗎？」話聲剛落，喬安娜便憤怒地從床上站起身子，她朝向繆思伸出中指大罵。
繆思沉默了數秒，她沒有急著答覆，反而稍稍低下頭像是在道歉。眼看繆思沒有反駁，喬安娜不禁無法繼續謾罵下去，她無力地坐回床上，深深地為自己的生命感到悲嘆。
「我真心感到非常遺憾，所以我有一個想法。」繆思放下鋼筆，她凝望著自己的手掌，眨了幾下眼睛後輕聲說道。
此刻，繆思的金色眼眸當中閃爍過幾分情緒，悲傷、憂慮、懷疑、痛苦……許多情感攪在一起像是坨毛線球。但是，繆思抬起頭的時候仍然露出了微笑，朝向喬安娜露出幾分好意。
這時喬安娜稍稍皺起眉頭感到了困惑，她有些害怕眼前的社工提出一些有害於她的事情。喬安娜很清楚，繆思能夠決定她的去路，只需要憑她的一份報告書就能掌握自己的生殺大權。
「在法律當中，只要有人願意替複製人擔保，便可讓她合法地留在此地。負責擔保的人身分地位越高，財力越好就越能申請成功。我想替妳擔保，妳怎麼認為？」繆思面朝喬安娜說道，此時的她臉上有些許微笑。
聽聞她的問話，警察與喬安娜都嚇傻了，兩人都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盯著繆思。當下，警察有些想要制止繆思，因為她壓根不信賴複製人。但是警察在看見繆思堅定的目光後，她沉默了。
喬安娜坐在陰暗的監牢裡面，震驚地望著沐浴在燈光下的繆思。兩人的立場看似相互對立，身分也完全不同，因此喬安娜無法理解繆思的思考。
「其實，我的妹妹剛過世，看著家裡空蕩蕩的我也有一些難受。正巧，妳是個誠實的孩子，我想幫助妳，而妳恐怕不會欺騙我。一方面，妳除了賣身外沒有其他犯罪紀錄。我能信賴妳，才會提出這份提議。」繆思朝向喬安娜輕聲說道，她的臉上雖有微笑，卻有幾分悲哀。
繆思很清楚，喬安娜的父親不會來的，更知道所謂的拘留處分遠比死刑還痛苦。在她心底深處，還是不希望看見那種結果的。
至於自己的安危，繆思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因為這裡不是亞洲。
「妳……妳認真的？」喬安娜的眉頭深鎖，她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當然。作為一個家鄉在西伯利亞的人，我並不喜歡說謊，那不是我該去做的事情。」繆思靦腆地笑著答覆，而她的話語之間也給了喬安娜些許暗示。
這時，喬安娜苦笑了一陣。她點頭說道：
「我相信妳一次，希望妳不會讓我失望。」
「……我會祈禱的。」繆思輕聲答覆，隨後她拿起筆記本留下紀錄。
繆思知道，申請擔保的時間肯定是漫長的。而她需要加緊腳步，否則政治不會留給複製人多少時間，因此她需要去見一個人。
第二章 清醒日
「所以妳就來找我了？繆思小姐。」
辦公室裡面星條旗被高高掛在牆面上，銀髮男子站在落地窗前輕聲問道。面目清秀的男子面朝玻璃窗外窺探著高樓風景，藍色的眼眸深處有幾分喜悅。
繆思坐在輪椅上，她在辦公室裡面凝望男子的背影。兩人相互認識彼此，只不過，繆思面對男子時臉色依舊是一如往常的微笑。
「是的，福斯先生。我希望你能夠幫我疏通這項文件，如果是福斯先生的話，肯定能辦到對吧？」繆思朝向男子的背影說道，而她非常清楚這裡是國會議員的私人辦公室。
「如果它不是個幫複製人擔保的文件，我十分樂意幫助妳。這與我的職業生涯無關，重要的是我不信任一個複製人，她會傷害妳。」名為福斯的男子緩緩轉過身體，他面朝繆思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本該剛毅的面孔不禁多了幾分柔情。
繆思的目光下沉，她凝望著自己大腿，隨後輕聲地說道：
「我很高興你給與我的擔憂，我僅是希望我們做為『前同僚』能夠相互幫助。」
她的模樣夾帶幾分失望，這令福斯有些難耐地抬手搔弄後頸，心底雖有幾分不甘願卻又想幫助對方。的確，福斯清楚繆思是自己的前同事，不過對於福斯而言這項關係不是用前同事可以說明的。
就算他已經不當社工，變成了議員仍舊如此。
「福斯，我認為複製人也該擁有自己的『生活』，而非生存。」繆思緩慢地抬起頭，她注視著福斯的眼眸，臉上絲毫沒有笑容地說道。
「我知道。但是對於我們而言，他們得死。多數人都需要一個仇恨的對象，一個能夠被歸咎問題的對象。」福斯輕咳兩聲後說道，他的目光有些堅定，但是面對繆思時他沒有將語氣放的過於嚴肅。
繆思揚起嘴角露出微笑，同時瞇起眼簾表露出一副陰冷的笑顏。隨後她接著說道：
「然後呢？等複製人死光了，繼續對付我們這些東歐佬嗎？」
話語至此，福斯的眼睛瞪大，他有些被嚇到。他盯著繆思，嘴唇顫抖了一會，面色有些難受。福斯感覺的到，繆思拿自己在威脅他。事實上，繆思並非本地族裔，她是公民，卻不是個道地的北美人。
只不過，福斯並不希望她受傷仍是事實。
「求妳了！別那麼說。妳應該知道我的心意才是。我答應妳，幫妳疏通文件，但是妳不能拒絕我安插人去監視她。」福斯顯得有些激動，他大聲地回答，表現的絲毫不像是一名沉穩的議員。
「既然你答應了，我就不會再說了。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福斯先生。」繆思再次綻放出微笑，還用著甜蜜的聲音朝向福斯開口回覆。然而，聽見她與自己道別之際，福斯的臉上略有不捨。他趕忙開口提議：「繆思小姐，我就快辦完公事了，不介意的話要和我出去購物嗎？我請妳吃晚餐。」
「抱歉，我很高興能收到你的邀請，但是我接下來還有預定。」繆思笑著答覆，然而她的笑容裡面不帶一絲情愛。
此刻福斯不禁無奈地嘆息，心想著若是能約到她就好了。那怕願意支付所有約會的費用、還願意聽任性的要求，福斯終究沒能約到一次繆思。他眼睜睜看著繆思轉過輪椅離去，那是他這輩子看過最難攀上的女人。
當繆思離開了福斯的私人辦公室，她再次來到了大街上。仰望藍天之際，她看見大半的天空被大樓所遮蓋，繁華的街道上全是摩天大樓，這裡的富足隨處可見。
「我可真是個騙子。」繆思朝向天空自嘲地說道。
講完後，她控制著輪椅朝向警局踏上回程路。繆思的身影在街道上穿梭，不同於行人與車輛，她是一名坐在輪椅上漫遊街道的殘障者。離開了熟悉的街角後，道路上有些人便用奇異的目光注視著她。
許多人不明白，為何一個雙腿殘疾的人會坐著輪椅四處奔波。在這之中，也有人投以嫌惡的目光，厭煩一輛輪椅在人行道上穿梭。各式各樣的想法當中的確有善意，但那不是全部。
當繆思看見那些眼睛，她都能感覺到眼睛裡面蘊含的想法與情感。
雖然感覺到的事物並不準確，但是繆思能夠感覺到基本的喜怒哀樂。沿途中，繆思能夠看見各式各樣的人與眾多想法，在她眼底這十分有趣。面對他人的嫌惡，他並不感到厭煩。
繆思不過是拿起手機，一邊找尋起附近的餐廳，一邊繼續趕往警局，為待會的事情做打算。
回到警局，繆思徑直去到關押喬安娜的牢房。這時她看見喬安娜有些不安地蹲在牆角，繆思右手拿著手機，下載好了福斯用一句話就立刻疏通的文件申請。她注視著喬安娜的背影說道：
「喬安娜，我們走吧，我先帶妳去吃一頓好吃的。」
「等一下？什麼？不是才經過幾小時嗎？那種申請有那麼快的？」喬安娜聽聞聲音，她回過頭震驚地注視起繆思的眼瞳，她的表情中盡是疑惑。
繆思微微一笑，她有回答喬安娜。只是任由一旁的警察無奈地拿出鑰匙，主動打開喬安娜的牢房。繆思沒有打算告訴喬安娜，這種申請一般要數個月。但是有福斯的一句話，一切都不一樣了。
「妳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吧？」喬安娜緩緩走出牢房，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繆思。
「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只是一個平凡的社會工作者。」
繆思輕聲說道，同時警察關上牢房的聲音響起。繆思收起手機，她朝向喬安娜伸出手輕撫對方的髮絲。隨後她面露微笑地說道：「那麼，喬安娜，能請你幫我推輪椅嗎？」
「好吧。」喬安娜沒有多想，她主動走往輪椅後方，握住了輪椅後方的握把。
看見此景，一旁的警察露骨地對喬安娜露出嫌惡的目光。在警察心底，喬安娜永遠是個會欺騙人的臭婊子，而她十分擔心替喬安娜擔保的繆思。喬安娜並非沒能感受到這份目光，但是她選擇了無視。
喬安娜知道，要讓這些警察不爽的最好方式就是好好配合繆思的主見。
一方面，如果不想被抓回去，她就不能亂來。喬安娜十分清楚，自已只是從被關在牢裡的野獸，變成了被掛上項圈，受人牽引在大街上遊蕩的寵物。
「喬安娜，輪椅上面應該有一副螢幕可以打開，我會把地圖訊息上傳給妳。能請妳照著地圖走往餐廳嗎？」繆思拿起手機輕觸螢幕，發送地圖訊息。她的臉上正擺著一副優雅的微笑，她十分清楚喬安娜若是發現自己什麼都不用做肯定會心虛。
偶爾，比起完全給一個人送好處，不如有些恰當的理由更好讓自己親近對方。聽聞繆思的指示後，喬安娜稍顯放鬆地低頭注視輪椅椅背上方的電子螢幕，這也不禁令喬安娜驚嘆這輛輪椅的高檔。
「說真的，妳是哪位暴發戶的女兒？」喬安娜站在繆思背後出聲諷刺。
「很可惜，我早就沒有父親與母親了。而我只是透過自己的薪資選擇了當前的生活，對我來說這些也是必要的事物。因為當今的我們要的是生活，而不是其他的事情。」繆思回首朝向喬安娜露出微笑，她的笑容甜美且安穩。
看見繆思的笑容時，就連喬安娜都不禁有些害羞。她嘖舌頭宣洩苦惱，隨後推著繆思的輪椅朝向警局外走去。她不懂，自己對一個女人害羞是什麼意思。
不過，喬安娜還是很聽話的遵照指示行動。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喬安娜抬頭注視藍天，強光迫使她瞇起眼睛並用手遮擋日光。繁華的都市四處瀰漫著喧囂，喬安娜並不喜歡這樣的環境。
她的面孔當中浮現出嫌惡，她總是難以隱藏真實的想法。
「繆思，我能問一個問題嗎？」喬安娜垂下目光，在街道上許多人都質疑地撇了她一眼，似乎對於站在警局門口的她頗有意見。
「當然可以，隨時都可以問的。」繆思面朝前方的車道回覆。
喬安娜的嘴唇顫抖了一會，她似乎有些猶豫，但是在想起繆思的確幫助了她之後，喬安娜還是決定說出口。
「複製人真的不該活著嗎？」喬安娜選擇不去注視繆思，她有些害怕聽到同意的答案，因此她的眼眸當中有幾分動搖。
「生存，需要該與不該嗎？我認為不需要，甚至作為一個人類，我們應該生活，而非生存。」繆思瞇起眼睛露出了溫柔的笑顏，她用輕柔地聲音答覆。然而，她的答覆令喬安娜有些遲疑，喬安娜不明白繆思的言下之意。繆思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她接著說道：
「這麼講好了。我很高興能在這裡與妳相遇，所以我希望妳能相信自己擁有生活下去的幸福。」
聽聞，喬安娜不禁有些被感動，她感覺到心跳快的驚人。在陽光下她的臉龐比蘋果還要紅，瞪大的眼睛比起魚眼睛更加浮誇。這使她看著有點傻，卻也因此周遭的人不再對她抱有警戒。
然而繆思的眼神卻有幾分冰冷，僅有嘴角維持了笑容。
「別說了！別說了！我好餓，趕緊去吃飯吧！」喬安娜大聲喊道，慌亂遮掩了她的害羞。她握緊了輪椅的推手，快步地推著繆思的輪椅朝向地圖所指的餐廳走去。
沿途上，喬安娜不禁因為害羞而有些急躁，她根本沒有注意四周有什麼商店，一心只想趕快去到餐廳。不過喬安娜的狀況，倒也令兩人比預想的更早抵達目的地。
當喬安娜用手推開餐廳的玻璃門，她聽見了悅耳的風鈴聲。隨後，喬安娜瞪大了眼睛，愣了許久。
她第一次看見百花齊放的餐廳裝潢，餐廳裡面看起來像是個森林，搭配上木頭家具顯得格外令人印象深刻。不過仔細一看，並不難察覺這些植物都是假的，而非真正的花朵與樹木。
服務生一看見繆思，他們興奮地朝向繆思招呼道，很顯然繆思是他們的常客。不過今日的他們眼前多了一名陌生的少女，於是端著菜單的服務生臉上有些訝異。
「她是我的新家人，可以幫我們帶位嗎？感謝妳。」繆思的神色沒有半點緊張，她鎮定地朝向眼前的服務生說道，彷彿是在介紹自己認識已久的家人。
「好的，繆思小姐。」服務生雖然有些訝異，但她還是趕忙答覆道。
當繆思朝向服務生露出笑容之時，服務生很快地引領兩人走向一個空間最大的座位，繆思的輪椅恰好能夠舒適地入座於餐桌前，彷彿是特別為繆思留下來的位置。
「喬安娜，選妳喜歡吃的，不用在意價格。」拿到菜單之時，繆思注視著喬安娜的雙眼提醒道，臉上擺出一副甜美的微笑。
聽聞她的這句話，喬安娜的神色有些緊繃。她握緊菜單，看著上方的價目表反問道：「繆思，妳確定這價格沒問題嗎？」
「沒問題。我只是在想妳應該許久沒吃過正經的一餐，因此我有責任讓妳好好吃上一頓午餐。除此之外，我認為這裡很好讓我們談心。」繆思用清雅的笑容說道，隨後她端起桌上的搖鈴，她搖了幾下。
「是什麼讓妳有這種責任感？」喬安娜質疑地皺起眉頭反問道。
在喬安娜的記憶當中，她從來沒聽過有人說一頓午餐是責任。
「如果一個孩子出生了卻連基本的溫飽都得不到，那成年人的存在意義是什麼？我們何必拿著高額的薪資、又何必擁有高尚的社會地位？當我們的社會地位越高，就越有責任滿足孩子能夠擁有它應當擁有的事物。至少，我是這樣想的。」繆思凝望著喬安娜，她的眼神相當認真，絲毫沒有玩笑之意。
「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多數人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根本沒有妳所言的責任感。」喬安娜的目光陰暗，她撇開視線不敢與繆思以目光交集，她認為那太耀眼了。
繆思輕笑了幾聲，她闔起菜單閉上眼睛說道：
「的確如此。無論是跨性別支持團體、或是流浪動物保護團體、又或者是弱勢族群保護團體……他們都擁有一個很好的初衷，卻已保護為名義來爭取自己的利益與地位。這說來殘酷，但是握有資源的人們更寧可將資源留傳給自己的後代或是己身，而非需要資源的人。正因為如此，世上還有人正遭遇飢餓，那怕世界的糧食早已能夠供應全世界的人類遠離飢餓，商人更寧可拋棄那些糧食，為了爭取所謂的商業利益。」
繆思剛談完，服務生走來她的桌邊替她倒上一杯檸檬水，冰涼的檸檬水表面還散發著些許氣泡，在燈光下顯得尤其閃耀。在玻璃杯的反射中，繆思清雅地笑著，在身旁的服務生面朝繆思問道：
「繆思小姐，您要和之前一樣的餐點嗎？」
「是的，謝謝妳。」繆思輕聲答覆，兩人的對話也說明了繆思有多常來這間餐廳，以至於服務生都記住了她經常點什麼樣的菜色。
服務生拿起單據快速地書寫記錄，隨後她彬彬有禮地來到喬安娜身旁，看著眼前有些稚嫩的少女問道：
「小姐，請問妳需要什麼？」
「……這個，還有這個，與這個！」喬安娜用手指像菜單上的文字，她的神色有幾分慌張，任誰來看都知道她正急躁地做出決定。
服務生見狀，她沒有立刻動筆寫道，而是複述一次餐點說道：
「小姐，您點的是一份煎鱈魚佐鷹嘴豆泥、一份藍莓優格沙拉、一份起司薯條嗎？」
服務生的複述像是在告訴喬安娜她所選的餐點是什麼料理。因為她知道喬安娜看不懂菜單上的文字，卻又不想揭開喬安娜想隱藏的事情，於是她選擇了直白說出料理內容，而非藝術性的名字。
喬安娜聽聞，她連忙點頭，也不去多想自己有沒有吃過這些菜色。
「好的。不過我得向兩位說一聲抱歉，大約要等待十五分鐘左右，請問兩位能接受嗎？」服務生寫下菜單之後，她注視著兩人問道。很顯然，高朋滿座的時刻廚房正忙著，服務生非常清楚此事。
「沒問題。」繆思沒有過多的猶豫便答應了。
在她眼底，為了吃一頓午餐而等待從來都不是問題，會成為問題的只有過度追求快速而端出問題餐點。
「感謝兩位美麗的小姐，祝你們有美好的一天。」服務生表露出微笑，她和藹可親地說道，隨後退往廚房交付訂單。
服務生前腳剛走，喬安娜便鬆了一口氣，她看起來相當緊張。
相比之下，繆思坐在餐廳當中相當自在，她更是悠哉地用目光注視著喬安娜，朝她表露出幾分善意。與繆思四目相對之時，喬安娜的眉頭深鎖，這令她看著總有些反社會混混的氛圍。
「繆思，妳為什麼會當社會工作者？」喬安娜的眼簾前方，繆思的臉龐受陽光照亮，顯得格外美麗。
「為什麼嗎？我也不清楚，只是因為喜歡所以我選擇了這條路。」繆思靦腆地答覆，臉上還洋溢著幾分幸福的笑顏。她彷彿一輩子都在笑，一輩子都生活在安穩的溫室當中，至少此刻的喬安娜不禁有這種感覺。
於是喬安娜的目光顯得幾分暗沉，她低聲地說道：
「想必妳的生活很幸福，才會這樣想吧。我連自己該做什麼，想做什麼都不知道，畢竟我只是『她』的影子，什麼也不是。」
「從現在開始享受生活也不晚，我會幫助妳。」繆思端起水杯，她張開粉嫩的嘴唇輕聲地說道。
這一句答覆令喬安娜的臉龐有些紅潤，她深鎖著眉頭，用憤怒的眼神轉頭瞪向窗外。她看似非常生氣，實際上卻在忍耐與質疑，她不懂自己為何要對一個同性的自然人感到悸動。
也因為喬安娜的反應，兩人不再對話，而是靜靜地等待午餐到來。
在日光的斜射之下，繆思的影子顯得非常狹長，遮住了地面上的地毯與花壇當中的小蒼蘭花。在影子裡面，繆思似乎沒有在笑，還有幾聲沒有聲響的哭泣。但是在陽光下，她仍然維持著溫柔地笑顏。
座在她面前的喬安娜離她如此靠近，卻始終無法看見桌面下的影子。
第三章 懺悔日
黃昏揮灑在都市上，替公園的人造湖泊點上一抹黃金河岸。
在別墅的臥房當中，喬安娜震驚地站在窗戶前，她遠望著都市的風景以及一望無際的黃昏光彩發呆。她從來沒有機會停下腳步欣賞風景，如今是她第一次注意到黃昏的光彩多麼吸引自己。
繆思坐在輪椅上陪同喬安娜一起欣賞黃昏的風景，她的臉上卻沒有過多的驚嘆，因為這已然是她熟悉的風景。
「妳的房子可真好，和我住過的破公寓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喬安娜用手觸摸落地窗，她感嘆地說道。
喬安娜永遠記得那個連馬桶都放不太下的破房間，四處堆滿了垃圾的骯髒臥室。相比起來，這裡既乾淨又整潔，還飄散著一股花朵的芳香，這是喬安娜不曾想過的富裕生活。
「的確如此，因為這就是階級的差距。」繆思瞇起眼皮，表露出一副陰暗的冷笑，她的語氣當中也帶有幾分諷刺。
「……」然而，繆思的話語令喬安娜感到有些刺耳，但是喬安娜不過皺了眉頭，沒有半點抵抗。
「然而我與妳沒有任何差別。」繆思揚起嘴角，收起冷笑轉而露出溫柔的笑顏說道。同時，她伸出手牽起喬安娜的手掌，表露出一副令人敬愛的姿態。
喬安娜不禁因此有些害羞，她用左手遮住臉龐。低聲地答覆：「別開玩笑！我是複製人，妳是自然人，我們根本就不同。」
繆思輕巧地撫摸喬安娜的手掌，她的動作十分纖細溫柔，卻也能夠令喬安娜感覺到繆思其實有些瘦弱，力氣也小的可憐。
「就已族群來說或許如此，但我們流的血液是一樣的。難道不是嗎？」繆思抬頭注視著喬安娜，她愉快地反問道。
「這……倒是沒錯。」喬安娜苦悶地搔著後腦杓，眼中有幾分無奈。
她感覺自己被繆思說服了，因為她明白不管是複製人還是自然人，只要一把刀割開喉嚨就會死去。本質上，無論是什麼人都沒有差別，都是智人。
然而，人們會在智人當中分別彼此的地位高地，甚至是尊貴與該死的卑賤。明明同樣是人類，有些人可以過得與神一樣自在，有些人卻活得像是下水道溝鼠。
這些事情，喬安娜看得太多了，而她就是那隻人人喊打的死老鼠。
那怕她是為了被疼愛而製造出來的複製人，一旦失去用途也不過如此。
「明天我們去購買妳需要的衣服，這段時間我們會比較繁忙，為了迎接今後而繁忙。」繆思鬆開了喬安娜的手掌，她輕聲地說道，像是在提醒喬安娜。
「……說真的，為什麼是我？其實我仍舊想不明白。妳應該接觸過很多和我一樣骯髒的傢伙，有什麼理由剛好是我？」面對繆思的溫柔，喬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反問道，但是她的臉上並沒有嫌惡之情。
繆思沉默了數秒，同時間她的臉上失去了笑容。喬安娜注意到此景之刻，她不禁有些緊張地吞嚥口水，脖子上還流落冷汗。不過，繆思很快恢復笑容說道：
「因為妳可愛，如果我這樣回答呢？」
「妳……妳是同性戀嗎？確——確實。我被複製出來的目的，原先是為了代替別人即將亡故的女友給一名富家子弟當作戀愛對象。不，不，不過……妳原來是為了拿我當對象嗎？但是妳連個屌都沒有啊？妳要怎……怎麼？」喬安娜的話語變得結結巴巴的，她不可置信地開口說道。驚愕促使她的臉龐、大腿、嘴唇都在劇烈顫抖。
繆思笑了幾聲，愉快的笑聲說明她在開玩笑，而她享受於喬安娜震驚的反應。此刻，喬安娜的顫抖停了下來，她第一次看見繆思笑得如此開懷。
「喂！妳在騙我啊！」喬安娜不禁因此生氣地大聲吶喊，她知道自己被騙了。
「對不起，因為妳的反應有些可愛。但是我幫助妳的原因很簡單，我只是覺得若我不做，或許會後悔，也許會在幾十年後感到懊悔罷了。我並不喜歡那樣的感受，而我想擺脫它。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繆思面露欣喜的笑顏朝向喬安娜說道。
喬安娜不禁因為自己不耍有些憤慨，於是她氣得握緊了拳頭，在臉上擺出一副冷笑回覆：「我看我還是去給自己安裝一根大屌，操爆妳這婊子的騷穴好了。竟然他媽的這樣逗弄我，真是……」
喬安娜的用詞十分難聽，但是繆思的臉上並沒有憤怒與不滿，她僅是苦笑了幾聲當作答覆。因為她知道，喬安娜不過是在開玩笑，雖然那是個粗俗的黃色玩笑。
「今晚好好休息吧，喬安娜。晚餐的話妳可以用手機訂餐，我已經把錢留在桌上了。」繆思回眸朝向喬安娜露出微笑說道。
「那妳呢？」聽聞繆思的話語，喬安娜不禁有些遲疑地轉頭朝向她問道。
話語聽著就像是在說，待會繆思還要出門。
「我還有些私事，喬安娜就待在家裡好好休息吧。」繆思瞇起眼睛，用著冰冷地目光搭配溫柔微笑，此刻就連喬安娜都能感覺到自己不該跟過去。
「好吧，聽妳的。」喬安娜輕聲答覆，她在臉上擠出了一副無奈地苦笑。
剛回應完，繆思便朝她點頭致意，隨即讓輪椅自動載著她離開臥房。離去的背影顯得十分陰暗，在黃昏光彩下影子更是顯得飄忽不定，像是一個載浮載沉的汪洋木舟。
輪子經過泥地，載著繆思的輪椅在街道上孤獨地行駛，緩慢地前進。
黃昏的光彩消失，沒有星光的黑夜吞沒了都市，取而代之的是四處點亮的霓虹燈光。耀眼的光彩當中，繆思抱著一包紙袋，裡頭裝著幾束鮮花與兩瓶威士忌。
穿過幾條街道，繆思來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這裡是一座墓園。
墓園的外牆爬滿了藤蔓，墓園內部的草地卻乾淨整潔，整齊劃一的墓碑在墓園當中排列著。繆思駛著輪椅來到一處墓碑前，墓碑上刻著與繆思相同姓氏的名字，並且這樣的墓碑延綿了四五座之有。
繆思將鮮花放在墓碑前，手拿威士忌與酒杯在墓園當中靜靜地品嘗。
她的臉上沒有笑容，而是面無表情地面對眼前的寒風以及黑夜。此刻，她的臉龐比夜晚的墓園還要陰冷，那怕她手拿酒杯都像是來哀弔的人。
「距離那一天已經過了十年有了啊。」繆思凝望著酒杯，她輕聲地自言自語道。
繆思記得一片火海、還有槍聲、以及眾人的辱罵聲。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多少人真心接受一些東歐佬來到這裡生活，尤其是來自那面紅色旗幟之下的東歐佬。
那起事件如今在以前的新聞版上還能找到，米勒家的滅門慘案，當年報紙上所說唯一的倖存者就是教名為安潔莉卡的小女孩。如今小女孩不以教名稱呼自己，而是由父母親給與她的名稱稱呼自己。
在火海當中，她與家人一種下的白色花朵如今在墓園依舊綻放。
不過，花並不能帶她回到過去，繆思注視著花朵目光冰冷地像是冰塊。
很快地，繆思閉上了眼睛，她輕聲地哼起歌謠。一首來自家鄉的民謠，與如今的音樂已然完全不同，因為繆思的老家並非眾人所知的壯麗城邦，而是西伯利亞深處的小鎮。
他們家族與所謂的間諜根本不可能有關係，更與政治狂熱無關。但是他們無處可逃，無處可避，無可選擇。
在那當中，家人們還丟掉了性命，成為了新聞所報的一場悲劇。
但是這場悲劇根本不是誰死了，誰殺死誰了。繆思睜開眼睛凝望天空，她有些憤慨地皺起眉頭。繆思非常清楚，這場悲劇的源頭打從他們出生就開始了。
出生也許就是一種錯誤，但它無可避免。
或許自己正是認識到了這種心態，她才會不計代價幫助喬安娜，因為她與自己一樣打從出生就背負了自己不需背負的東西。
「我還真是做了件不應該的事情，作為一名社會工作者，根本不應該把自己的情緒融入在工作當中，更把自己融入在一個情景中，這是個致命的錯誤。但是這次，僅有這次有些不能自己。」
繆思注視著在墓碑旁盛開的白色小花，她無法像個常人一樣蹲在花卉前欣賞花的美妙，而是目光無神的癱坐在輪椅上面對花朵。她輕聲地自言自語，朝向自己抱怨著。
她十分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早已超出了工作，只不過是過度氾濫的私情。
她想從喬安娜身上得到自己不曾得到的慰藉，就如同其他人想從她身上得到某種情感與滿足。當這種渴望無法從對方身上得到滿足，也就意味著一段關係的結束，更多時候人們會在此時將一切物化，稱為看清了、看穿了、懊悔了。
但是繆思不樂意這樣想，她無奈地閉上雙眼，這也是她不曾接受她人喜愛的緣故。因為愛一個人，包容一個人是很困難的。今日若是無法從對方身上得到渴望的回報，嫌惡對方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這就是所謂的情愛與關係。
繆思睜開雙眼，她看著金色燈光在眼前瀰漫，墓園寂靜地聽不見半點人聲。面朝墓碑她深深嘆息，然後品嘗起嗆喉的威士忌。
火辣的感覺在喉嚨中蔓延，這使得繆思的神色幾分緊繃，這種灼燒的感覺讓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更想繼續活下去。
「我真是太感情用事了。」繆思在燈光前冷笑道，但是她看起來並無後悔。
不過她還是選擇懺悔，懺悔自己將會帶給喬安娜一些難以抹滅的經歷。
希望對方幸福，也只是她的渴望，而非對方的希望。
她的工作應該是了解對方的需求，而非把自己的需求預設成對方的需求。
繆思十分清楚這件事情，因此她知道她有罪，也知道她做得不對。
但是同樣地，她無法抑制內心的聲音，或許從接到這個案子開始內心的齒輪早已發出了異音。曾經無法得到的事物，她報復性的想要得到，這是她知道卻無法控制的渴望。
「啊……明早起來大概會吐吧。」繆思朝向夜空譏笑著自己的愚蠢，不擅長喝酒還非要喝威士忌消愁。
然而這種明知故犯卻讓她感到放鬆，感到滿足……她的內心告訴她，這並無不可。
在酒精當中，她懺悔，然後祈禱明日，祈禱一個誠實的自己。
第四章 癲狂日
「嘔——嘔嘔。」
「妳昨天是出去嗨了多少？」喬安娜扶著繆思的背脊冷眼問道。
在喬安娜面前，繆思面對馬桶不斷嘔吐，優雅的形象全被這副狼狽的模樣破壞了。更糟糕的是因為繆思半身不遂，如果沒有人幫助她根本不可能像樣地對著馬桶嘔吐。喬安娜很難想像，在這之前繆思都吐在哪。
看著繆思將胃裡的食物傾瀉完畢，喬安娜無奈地嘆氣，她不懂繆思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繆思嘔吐完畢之後，她抬起頭面朝喬安娜露出苦笑。
「對不起呢，喬安娜。」繆思輕聲地說道，不過她的口腔此時有些惡臭。
「幹嘛道歉？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喬安娜扶正繆思的背脊，隨後她推著繆思的輪椅走往洗臉臺，準備用牙刷與牙膏再幫繆思刷一次牙。繆思當下顯得有些訝異，因為喬安娜的回應有些新奇。她不禁追問道：「為什麼妳認為這件事情沒什麼好道歉的？」
喬安娜的眉頭深鎖，她一邊在牙刷上擠上牙膏，一邊面朝鏡子凝望著自己與繆思的身影。比起繆思的好奇，喬安娜反倒認為這事情沒什麼好解釋的。
「是人都會犯錯，都會做蠢事，這都要道歉的話這輩子都躺在地上給人致歉就好了。明明不是什麼殺人的事情，卻要比那些高高在上的殺人黨官低賤不奇怪嗎？」喬安娜擺著一張臭臉說教，並且她不給繆思回答的機會，轉手就將牙刷塞進繆思的嘴巴內輕輕地替她刷牙。
喬安娜溫柔的動作吸引了繆思在意的目光，她窺探著喬安娜的面孔，屢試不爽的臉上藏著一絲羞澀。繆思十分清楚喬安娜正感到害羞，這不禁讓繆思覺得對方是個可愛的人。
「嗚嗚，嗚哇。」繆思本想回話，但是在刷牙期間她聲音變得十分模糊，聽著像是幾聲模糊的噪音。
「刷牙還是別說話吧，反正我也聽不懂。」喬安娜冷笑了幾聲，她總感覺眼前的女人比自己想的笨一些。
不過，面朝鏡子的喬安娜目光有些陰冷。回憶自己講過的話語，喬安娜的心底總有一股不平衡感。她不理解製造他們，把他們當成工具使用並隨意拋棄的人為何無罪。
他們全都是逍遙在外的殺人犯，因為複製人也是鮮活的生命，也該擁有自己的愛、自己的家。也許這個世界瘋了，才會將留著相同基因的人區分貴賤吧。
沉默當中，喬安娜終於幫繆思刷完了牙，還拿給她漱口水漱口。完成了一早基本的工作，不過她還沒打算休息，而是打算再去幫繆思整理屋子。
當喬安娜轉身準備離開化妝室，繆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這令喬安娜有些遲疑地回頭朝她問道：
「怎麼了？」
「我們出去買衣服吧？也許在買完衣服之後，我們還能找一間陽光明媚的咖啡廳享受一個悠閒的午後。這些日子我請了些假期，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度過一些愉快的午後。」繆思露出清雅的笑容說道，她的面孔中有幾分喜悅。
如今，繆思不認為自己在工作，而是在彌補自己不曾擁有的事物。
「好吧，都聽妳的。」喬安娜搔了一下後腦勺，她害羞地紅著臉龐答覆。
「那麼可以幫我換衣服嗎？我不該穿著全是酒臭味的衣服出門，這會顯得我……有些不迷人。」繆思低頭看著身上的衣裳，她無奈地苦笑道。
常理而言換衣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喬安娜看見繆思的雙腿以及屁股下的輪椅，她明白繆思要換衣服有多麼困難。於是喬安娜聳了下肩膀後不厭其煩地答覆：「只要妳不介意被我看個精光的話，那當然可以。」
講完，喬安娜推著輪椅帶領繆思到臥房當中，然後在床邊卸下了繆思一身的衣物。事實上，喬安娜看慣了各式各樣的裸體，但是這一次她仍然有些驚訝。
繆思的軀體白皙且肌膚軟嫩，碩大的乳房怎麼看都有H罩杯，再搭配上一雙令人驚嘆的大長腿。喬安娜總覺得，這是她看過最美的裸體。但是這副身體並不完美，因為在美麗的肌膚上有著些許傷疤，這些傷疤像是被火燙傷的痕跡。
好在繆思雖然下身癱瘓，但是從外部找不到一些明確的重大傷痕。
喬安娜的神色緊繃，她十分想向繆思詢問關於傷痕的事情，但是她問不出口。於是她在沉默中幫繆思穿上了美麗的連身裙，還有一雙保暖用的絲襪。不同於讓別人幫自己脫衣服，對別人張開雙腿，喬安娜還挺享受這種幫別人穿好襪子的感覺。
「這樣就好了，妳的身材穿什麼都適合，真是個高檔的衣架子。」喬安娜將手掌從繆思的大腿上挪開，隨即起身欣賞著眼前的穿衣人偶說道。至少，在喬安娜眼裡繆思的容貌與身體美的像是人偶，稍微有一些的不健康、且不自然。
「或許我該把這句話當成稱讚？」繆思抬頭朝向喬安娜露出苦笑。
受到他人稱讚外表對於繆思而言是一件經常發生的事情，她只是沒想過自己帶回來的複製人少女也會巴結她。
「就是稱讚，還能是什麼？要不是妳下半身動不了，靠身體就能賺大錢了！」喬安娜咧嘴大笑，她絲毫沒有任何心機，反倒是誠懇地陳述了內心的想法。
「也許妳講的沒錯。不過……出賣肉體對我而言也有些瘋狂呢。」繆思無奈地聳了下肩膀，她不認為那聽著像是一件好事。
如果是心甘情願，那一切都好說。但是喬安娜若是有其他選擇，她可能也不會去賣身。
「不說那些沒有幫助的事情了，出發！」喬安娜忽視了繆思的說詞，她推動輪椅帶領繆思離開住宅。
兩人經過優美的庭院，來到大街上之際陽光揮灑在他們身上。此刻，任誰也看不出來喬安娜是名複製人，站在陽光下的她外表與常人無異，若是沒有看見腳踝上方的腳鐐，誰也不會知道。
白天的街道對於喬安娜而言有些不適應，強烈的太陽光迫使她瞇起眼簾，視線陰暗地觀察街道。曾經，她不會在白天出門，而是在夜晚尋求客戶賺取生活所需的一點費用。
一個夜晚只能讓她吃幾頓便宜的晚餐，甚至連繆思帶她去品嘗的餐廳都支付不起。
正因如此，看見街道上這些走在日光下的自然人類，喬安娜的心底總有嫉妒。為何自己就不能與他們一樣做些有頭有臉的工作？為何自己沒辦法與常人一樣擁有喜愛自己的家庭？
想到這些事情，喬安娜的目光便格外的陰暗。
在喬安娜的視線當中，她能夠看見繆思朝向街道上的人群綻放微笑，她一直都保持著那般和藹可親的笑容。彷彿在告訴其他人，她是一名十分享受生活的女子，更讓與她談話的人感到舒適與安心。
更重要的是，她的聲音非常有親和力。
喬安娜曾經想過，繆思肯定過著十分幸福的生活，擁有美滿的家庭。但是當喬安娜第一次進到了繆思家裡，她找不到任何一張家族照片的時候，她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眼前的女子雖然在眾人前綻放笑顏，但是她肯定不感到幸福。
陷入思考的喬安娜在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附近的百貨商場，高大的摩天大樓大半都是商場，壯麗的商場大門是喬安娜不曾走進去過的。偶爾，她會在夜晚站在商場門前有些羨慕地看著商場內的繁榮富貴，這一次她終於要走進去了。
喬安娜的瞳孔瞪大，周遭有許多男性帶著自己的女伴一起享受購物的樂趣，還有些攜帶著小孩的家庭。在摩天大樓的正門前，噴水池旁還有些氣球攤販，孩兒們在父母的攜帶下買下了氣球，使得正門前的廣場熱鬧地像是一座馬戲團。
「白天的商場原來是這種樣子嗎？」喬安娜感嘆地自言自語，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柔和。在她眼底，這就像是數年來未曾達道的訴願終於達成了。
然而，這不過是在大白天正大光明的來到商場，一件如此簡單的事情。
「是的，並且我們接下來要在商場裡面購物，裡面販賣的衣服種類繁多，我們可以慢慢地挑選。」繆思回頭朝向喬安娜答覆，她的臉龐在日光下顯得尤其絢爛。
「是……是啊！」喬安娜的嘴唇有些顫抖，她有些被驚呆了。
至少，打從出生那一刻，喬安娜就不曾想過自己能擁有這樣的日子。
於是她推著輪椅快步朝向商場奔去，這時候她早就忘記自己該小心翼翼的行動了，但是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不曾出現的欣喜笑容。
商場內的客人不禁驚嘆地看著兩人，一名複製人推著輪椅帶領半身殘障的人在商場奔跑，兩人的臉上還洋溢著笑顏。對於多數人來說，這不免是個稀奇的風景。
兩人很快去到了服裝區，整列的商家都以服飾作為主要商品，各式各樣風格的衣服映入了喬安娜的眼簾。
喬安娜不禁愣了一會，因為她從來沒有來商場買衣服的經驗。
色彩鮮艷的衣物、時髦高檔的裝扮、性感的短裙……這些都是曾經的她沒得選擇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穿著母親的舊衣服去接客。如今她不免因為眼前眾多的選擇愣住了。
玻璃櫥窗內，一件件可愛的連身裙放在櫥窗內展示著。連身裙用蕾絲與荷葉邊裝扮，看起來像是童話裡面的公主所穿戴的衣服。喬安娜的目光瞪視著那些可愛的衣服，她的心臟為之悸動。
繆思順著喬安娜的視線凝望著眼前的服裝店，裡面的衣服特別精緻可愛，夢幻地讓人不太敢穿在街道上。然而，繆思能夠明確地看見，喬安娜本來陰暗的眼神在櫥窗前閃閃發光著。
但是不等繆思提議，喬安娜低頭看著自己的身軀。她的實際年齡也許十歲不到，然而複製人被逼著快速成長，這令她的身軀看著像是十八歲的成年少女。她早就不適合那樣的衣服了。
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喬安娜失落地垂下了目光。她推動輪椅想默默地離去，可就在這時，繆思忽然回頭朝向喬安娜說道：
「我想穿穿看那樣的衣服，妳能陪我進去嗎？」
「唉？」喬安娜震驚地瞪大眼眸，她看著繆思的笑顏陷入了震撼當中。
繆思明顯適合穿著成熟的衣服，她的這一席話打破了她對繆思的印象。緊接著繆思還毫不羞澀地說道：「我喜歡可愛的衣服與事物，有興趣的話妳可以瞧瞧我在房間深處收藏的日系蘿莉塔裝扮，我不打算把這件事情當作一件羞恥的事情，而是一件值得令我誇耀的愛好。」
這一句話深深吸引了喬安娜，她的嘴唇顫抖，才剛剛放棄的想法很快回到了腦海當中……她不禁露出了笑容。
「我也喜歡可愛的衣服！」在笑顏下，喬安娜將真實的想法講了出口。
第五章 甜蜜日
「果然還是有點不適合啊。」
喬安娜穿上了一身美麗的裙子，鮮紅的裙襬搭配上白蕾絲顯得非常活潑，然而喬安娜的臉上卻有幾分愁容。她不覺得自己適合這身美麗且可愛的打扮，靠賣身賺錢的自己真的適合穿上看似如此純真的衣裳嗎？喬安娜的心底不禁質疑起自己。
在一旁繆思也穿上了可愛的連身裙，然而在她身上的白色服裝更像是一身睡衣，這使繆思看著像是樣貌年輕的老奶奶。
「妳看起來就像是老奶奶，坐在輪椅上行動不能的老太婆。」喬安娜回首看見繆思時不禁出聲譏笑道。對於眼前有一名和自己一樣不適合的人她感到親切感，心底的不平衡也隨之雲消霧散。
「我喜歡就好，其他人怎麼看與我無關。」繆思的臉上沒有絲毫憤怒與動搖，她僅是優雅地答覆。
她的一句答覆令喬安娜震驚地定住了，在一旁觀察兩人的服務生也顯得有些詫異。至少能在譏笑當中鎮定回應的人並不多，更別說表情連一絲憤慨都沒有的人。
「妳可真是堅強的人。」喬安娜用手握住自己的髮絲，當下她感到有些內疚，但是她無法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情感。
她是一名誠實的人，只要那不是與自己的情感有關的事情，她就能夠誠實。喬安娜知道這樣的自己十分矛盾，但是她同樣地找不到辦法誠懇的面對情感。
繆思笑而不語，她僅僅是回頭面朝鏡子當中的自己投遞了一如既往地微笑。在燈光下她的面色柔美，粉嫩的嘴唇微微揚起，柔美的眼角勾勒出一抹艷麗。這副微笑是她的習慣，用來隱藏感受的微笑。
不管是憤怒、悲傷、嫌惡她都會藏在這副甜美的臉皮下方。
鏡子中的自己正在朝自我微笑，無數情感在自我當中相互碰撞，悲傷與喜悅同時存在的矛盾感早已令繆思感到習慣。
她更加明白的是部分人會將諸如此類的感情稱為矯情，稱為過度感性。但是令她感到更加心疼的是在這當中不存在任何尊重與包容，只存在分化與對他人的踐踏，而這些人永遠不會有所自知。
因此她總是笑著，好不讓她想要逼迫自己起身，親手掐死眼前的仇恨。
「那……妳要買那件衣服嗎？」喬安娜的問話聲將繆思喚回了現實。
「啊，當然。喬安娜，妳呢？」繆思回首朝向喬安娜問道，此刻她瞇起雙眼，張開嘴巴擺出一副燦爛地笑容問道。
當繆思的笑容在眼前綻放，喬安娜的臉龐略有幾分紅暈，她羞澀地撇開目光注視一旁的地面。喬安娜能感覺到心跳加速，但是比起戀愛，她更加為自己感到羞愧。
自己究竟適不適合？看見眼前的繆思給予她的肯定，她握緊拳頭捏緊了自己的內心。
「我喜歡像是這樣可愛的衣服……我能夠……」羞澀的喬安娜從嘴中努力地擠出話語，雖然不太自然，也講得不完整，但是她的臉上多了幾分肯定。
「那我就一起付款了。幫我用這張信用卡付款，衣服我們直接穿出去，麻煩妳了。」
繆思輕聲地答覆，且不等待喬安娜做出反應她便將信用卡交到了一旁的服務生手上。她快速地反應震驚了喬安娜，原先沉浸在羞澀當中的喬安娜不禁錯愕地看著繆思。
有錢人都是這樣花錢的嗎？她不禁陷入了這等困惑。
「我們走吧！喬安娜！」忽然，繆思已然來到了店門口前方，手拿信用卡回頭朝向喬安娜大聲喊道。
這一瞬間，喬安娜稍稍張開嘴唇。她深深吸氣，眼前美麗的臉龐深深映入她的心靈，細長溫柔的眼眸、滑順如絲的金色長髮、柔美纖細的長睫毛、惹人想要占有她的細嫩嘴唇……
也許是經歷的關係、也可能複製人天生就沒有男女觀念。喬安娜十分清楚，自己對著一個女人動情了，那怕她是一名單純少女的複製人。
一時半刻間，喬安娜的臉頰上沾染了紅暈，她講不出半句話來。
本來陰暗無神的目光，頓時因此多了幾分光彩。
不經意之間喬安娜伸出了手，她握緊了繆思的手掌，臉上還有一絲欣喜之色。此刻的她看起來猶如一名普通的少女，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有些特別的經歷與往事。
在繆思眼中，眼前的喬安娜也十分的耀眼，因此她喜悅地大笑道：
「也許妳不曉得，但是現在的妳特別的可愛。」
「……」喬安娜愣了數秒，一時之間她慌張地講不出話來。
至少，喬安娜能聽見她仍稱讚自己可愛的時候都是在床上，而非一名真心待她好的人稱讚自己，更別說受到同性的稱讚了。
等到喬安娜稍稍回過神，她與繆思已然來到了商場的大道上。大道兩側有許多商家，不過這些商家都是販賣美食與小吃的商家，很顯然她的鼻子自主帶領她堆著輪椅來到了此處覓食。
喬安娜明白，自己走神了。
「對不起，我……」喬安娜張望四周已然不是服飾店，她不禁趕忙出聲想要道歉，這時繆思卻朝她露出了一副奸笑。
喬安娜不禁因此停下了話語聲，但她並不感到憤怒，而是有些欣喜。
她不曾看過繆思的奸笑，而她也相信其他人沒有。
「肚子餓了吧？我都能聽見妳的小肚子正在哀號。既然來到了這裡，我們就先吃點食物吧？至於吃什麼？就先過問妳的肚子再說。」繆思朝向喬安娜調戲道，還不忘拿起手機拍下了喬安娜有些慌亂的神色。
喬安娜抿了自己的嘴唇，用口水沾溼嘴唇，她想忍住卻不禁笑出了聲音。
在燈光絢麗的商場大街上，喬安娜開懷地笑著。那怕其他人看見了她的腳鐐，因而用嫌惡的眼神對待她，喬安娜都喜悅地笑著。
她的笑容一如她所遭遇的反差。曾經只能在泥水中打滾、也不能穿上自己所喜歡的衣服，如今那一切卻距離自己如此接近。喬安娜無法適應這種反差，但是她仍然開懷地大笑。
因為她是真心感到歡喜的，不論其起因是什麼。
「繆思……我一直沒能問過妳，妳究竟是怎麼看待我的？還有我們的關係是什麼？受刑人與保釋者？還是說……妳有其他的想法？」
在笑聲過後，喬安娜將雙手從輪椅的扶手上挪開。她的十指緊扣，神色有些緊張地開口問道，更因為緊張而導致問話有些顫抖。她有些害怕，繆思的答案與她想得截然不同。
她可以接受這是繆思對於家人的思念轉移，就像是自己被製造出來的原因，她甘願成為繆思心目中的替代品。
她只是不希望，對繆思而言這是工作。
「嗯……」
問題傳入繆思耳中之際她出聲表示沉思，她的目光也隨即挪到了眼前的花壇上，表情也隨之變得有些清冷。
繆思的思考對於喬安娜來說度秒如年，她的眉頭隨之深鎖，還用手握緊了胸膛感受心臟的躍動。她很緊張、很害怕、不願聽見拒絕的話語。
在繆思的側臉上，喬安娜依稀能看見過去的自我。
她是為了作為一名替代品誕生的複製人。富豪的女兒久病纏身命不久已，因此她是仿造富豪的女兒所打造出來的複製人，要頂替富豪的女兒陪伴富豪度日。然而，富豪的女兒從白色的病床上起身，奇蹟地康復了。
那一瞬間，富豪朝向她遞出了絲毫沒有愛意的目光，無情地將被製造出來的她拋棄。
她成為了所謂的「廢品」。她一直引以為恨。
然而，今日她卻期望地看著眼前的女性，希望能成為被她需要的存在，因為喬安娜並不知道自己除這之外還有什麼生活辦法。
不曉得過去了多久，名為繆思的女性臉上浮現出一陣微笑，她緩緩地挪過目光注視著喬安娜的臉龐。這時，繆思的笑容與平時有些不同，看起來有些許的憂傷。
在悲哀的臉龐上，金色瞳孔深情地朝向喬安娜露出笑意，然而睫毛遮不住憂愁。尤其是在金光之下，藍色是藏不住影子的。
「喬安娜，我希望妳成為我的家人，就只是這樣。」繆思輕聲地答覆。
她的話語輕柔婉約，就如同夜晚當中的一抹月光，靜靜地映照在他人身上。這一瞬間喬安娜睜大了眼睛，因為這種回答是她不曾想過的。
家人、家人、家人，一模一樣的詞彙，但是喬安娜不管在心底默念幾次都感到陌生。喬安娜並不明白，什麼是家人的感覺。
因為複製人不曾擁有真正的家人，更沒有可以回去的家。
於是喬安娜當機了，她震驚地看著繆思，難以回答繆思的話語。
「因為我的家人很早就死了，父親與母親被槍殺，妹妹葬身火海，還有一名兄長逃回了祖國的懷抱。而我則失去了雙腿的自由……偶爾，我會有點懷念家族的感覺。我明白，那是我的自我滿足，如今所做的一切與工作根本沒有關係，甚至我早就越線了。」
「但是……但是！我想我們是相似的，所以我做出了現在的行動。妳可以恨我、也擁有憤怒的權利，因為這是我的一廂情願，而非我真正該做的事情。因此妳能夠勇敢地拒絕我的，只要妳想的話……那不是一件有錯的事情。」
繆思保持著笑顏朝向喬安娜的臉龐說道，她的神色美麗地像是小說當中的女神。並且她用著纖細的手掌，輕輕牽起了喬安娜的手，然後深情地凝望著喬安娜的眼眸。
她沒有說謊，而這一次她也不再隱藏自己經歷的事情，空蕩的屋子也因為她的話語得到了解答。
因為繆思她，根本沒有家人。
「——我怎麼有理由憎恨妳。」喬安娜深吸了一口氣，她反過來握緊了繆思的手掌，她不禁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
繆思沉默不語，她靜靜地等待喬安娜說道，而不是打斷她的話語。
「如果妳做好妳的工作，我會在一間破牢籠裡面死的不明不白，連自己為何被製造出來都無法理解。如果人們只遵照合理行動，社會將不再擁有情愛，至少……妳現在讓我理解了這些事情。」
「我又有什麼理由可以談及憎恨？」
喬安娜緊緊握住繆思的手掌，下垂的眉毛洋溢著幾分悲情，但是她仍然在嘴巴附近努力維持著笑容。她討厭繆思所講的話語，以及她的沉默。
一如自己曾講過的事情，明明沒有犯錯為何要像是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樣？喬安娜十分討厭繆思的這一點。
若是她要因此道歉，那麼許多人也許該為了自己而自刎吧。喬安娜如此認為，其中也包含了決意創造她，最終又丟棄了她的富豪。
「也許我該向妳道謝，畢竟透過他人自我滿足怎麼談都是卑劣的。本質上而言，我與那些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尋求複製人協助的人沒有差別，只是我們所想的事情不同。」
「但是，我更喜歡把那稱為我的善意表露給外人。所以我不禁會這樣覺得，我是一名詐欺犯也說不定。」繆思閉上了眼睛，她輕聲答覆道。
然而她的語氣並沒有苛責自己的意思，並且她的笑容十分自然，彷彿她早已接受這個想法並且絲毫不感覺到自責。至少，在繆思的心底這種尋求平衡的感覺是理所當然的，也許人不該因此感到有罪。
單純過往得到的良知告訴自己，自己不應當如此。事情就是這麼的矛盾。
「或許妳是，但我也是，任何人都是。然而欺騙本身不是罪，而是我們為求溫暖所需的力量。」
喬安娜緩緩地蹲下身子，她握緊了繆思的手掌，語氣憂傷地說道。
此刻她想擁抱眼前的金髮女子，但是喬安娜沒能這麼做，因為她知道被不喜愛的人擁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她比誰都清楚。而她，並不確定繆思是否能接受她的情感。
當然，喬安娜並不曾想過自己如此容易陷入情網，一切都容易過頭了。
——容易到像是一名孩兒似的。
然而，一名繆思所熟悉的身影恰巧來到了他們身旁，他不禁有些錯愕地看著喬安娜跪在地面上朝向繆思祈禱的身影。那名男子不禁陷入了困惑，他不曉得眼前的複製人在做什麼。
此刻，僅有繆思正尷尬地與男子相互張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