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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紫痕-1-

和楓影子 | 2024-08-01 00:00:16 | 巴幣 6 | 人氣 147

連載中俠之道-同人篇
資料夾簡介
從二創(chuàng)主線架構(gòu)起始,皆為超出遊戲範圍的腦洞篇。 喜歡就看看。


一隻濕漉漉的手臂爬上岸邊,隨即宮紫痕浮出水面,用力一甩,把腋下的無名甩上岸。
差點他就沒能從河裡活著出來。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也沒能快點出水。
「呵……不會水……咯咯咯……」脫力的宮紫痕沒管一旁的無名,趴在岸邊喘息。
即便被挑斷手筋,宮紫痕的警覺心仍是極高,就在瞬間便察覺有人靠近,他強撐著,用手肘支起身軀,故作輕鬆看向來人。
這一眼卻讓他感到震驚,但他顧不得震驚:「冤魂?還是活人?咯咯咯……我當真要死了?也好……你能看一眼這女娃兒麼?」
他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心慌的模樣,無名在水底早就嗆水昏過去許久,上岸後也沒恢復呼吸。
天知道他才剛把自己的寒冰真氣輸送三成給她,她卻跟著他跳水……還不會泅水……真不曉得是誰救誰。
來人沉默片刻,問道:「她是為你……跳下水……?」
宮紫痕無所謂地攤手,無力的手掌,在半空呈現(xiàn)一個很詭異的角度:「咯咯咯……我沒問怎麼會知道……」
看來人依舊沒有要查看無名的意思,宮紫痕心擰得死緊,微微低眸。
再等一等……若還是不行……那只能他來查看……他身上的寒冰真氣,應該還勉強足以救活她……
所幸來人思索過後,似是決定救治無名。
「已無氣息啊……」話語冰冷平靜,像在說不小心死掉的小動物。
宮紫痕心再度擰緊,卻邪佞笑道:「黃泉路上有人相伴……倒也是件有趣的事……呵呵……」
聽宮紫痕如此說,來人身形微晃,拉起無名的身子,強行輸入一股詭譎的真氣。
「你是在救她?咯咯咯……屍體還能活……?」
宮紫痕對那股真氣感到不適,強壓下這種不適,才能沒遵循直覺阻止對方。
「有情之人……命不該絕……」來人聯(lián)想到自己的經(jīng)歷,將二人代入過往。
無名忽地吐出一口含有血絲的河水,狂抽一口氣,重新恢復心跳,但還是昏迷不醒。
「而你……宮紫痕……你恨楚天碧嗎?你可是……憎恨俠隱閣……恨不能……將之抹滅……」
憎恨嗎?宮紫痕不知道。
他只知道面前這個女人,能讓他與無名繼續(xù)活下去。
「咯咯咯……你說是……那便是憎恨的罷……」宮紫痕再也強撐不住,說完此話便暈厥過去。
反正啊……這女人都把無名救活了……應該不會再反悔殺死她……
畢竟這女人「生前」也是俠客啊……
宮紫痕這麼想著,才安下心。
 
宮紫痕醒來時,手腕上纏繞著藥布,他感覺指尖仍沒有知覺,但勉強可以活動手掌。
周遭都是竹製的物件,整棟屋子也是竹子搭建,似乎還有點水氣瀰漫的氛圍。
「咯咯咯……楚天碧……居然……」宮紫痕的聲音裡充盈悲傷,還有點恍惚。
隨即耳尖一動,宮紫痕面色恢復如常,掛著他那抹玩世不恭的邪佞笑容。
有人推開門,踏進屋內(nèi)。
「你醒了。」老婦嗓音平和,眼神慈愛。
「水若嬋救的我?呵呵……」宮紫痕彷若隨口一問。
「確實是嬋兒救的你。還有你身邊的那位小姑娘。」老婦答道。
宮紫痕哼笑:「她關(guān)我何事……水若嬋救我,想要我替她做些什麼?」
老婦微愣,勾起嘴角:「嬋兒與你之間,她自會找你商議。你不想先隨我去看看那位小姑娘麼?她醒來後第一時間可是在尋問你的消息。」
宮紫痕雙手往腦後一枕,躺平往屋頂上看:「她醒來便讓她回俠隱閣去。」
他想要的,是見到石崑與無名成長,成長為能與命運對抗的武者。而不是讓自己身後平白無故多出一個拖油瓶。
溫室裡的花朵,哪能經(jīng)得起江湖的風吹雨打。
老婦搖搖頭:「你讓她回俠隱閣,嬋兒會要她的命。」
宮紫痕偏頭看向老婦:「咯咯咯……你會阻止的。」
雖不認識此老婦,但老婦給他的感覺,非常像楚天碧。
但又比楚天碧親近……
像楚天碧之人,想必不會見死不救。
老婦面色不改:「老身是可以阻止,但為何要阻止。」
宮紫痕這才懵住,他對這老婦的感覺錯了?
「咯咯咯……那你們留下她,又能如何?」宮紫痕漫不經(jīng)心提問道。
「這是嬋兒與你之間的事。你真不隨老身去探望那小姑娘麼?」老婦語調(diào)仍舊平緩,聽不出情緒。
宮紫痕擺手:「水若嬋在哪?」絕口不提見不見無名一事。
「呵呵……嬋兒會來尋你。你不見那小姑娘,那便別四處亂走……可別說老身沒提醒你呀。」老婦瞇眼笑著把門再度關(guān)上。
「這老太婆……還有水若嬋……呵呵……是想變相軟禁我麼……」宮紫痕很無所謂,他要想走,不信走不了。
現(xiàn)在就利用水若嬋先養(yǎng)好身子,再想辦法修復手腕上的經(jīng)絡。
所謂絕境,那是已死之人才叫絕境。
對宮紫痕而言,這只是平凡不過的逆境。
逆境,便是他這種毫無天賦之人,拼盡全力要突破的。
早已稀鬆平常。
別人對被廢武功,被挑斷經(jīng)絡,肯定是呼天搶地,絕望到不能自已。
他就不,越是困難他越興奮。
但他對楚天碧的作為仍舊感到不爽。
楚天碧啊……果真對他毫無信任……一直在裝模作樣。
宮紫痕從床上翻身而下,心裡怨著楚天碧,卻仍想到楚天碧對他留有餘地。
光斷他手筋能如何?只不過是以此給他警告罷了。
楚天碧還是那麼天真。
楚天碧對他的瞭解,就像他對楚天碧的瞭解一樣多。
他不是會因這種挫折就輕易放棄的人。
他有一顆比誰都堅定,要達到武道巔峰的決心。
宮紫痕搜索起屋內(nèi)任何有可能提供幫助的物品,又將門窗打開縫隙朝外偷看。
「呵呵……水若嬋這是把我?guī)У绞颤N奇怪的地方……」
他一直在江西徘徊,沒見過類似外頭那樣的情景。
屋外蛇蟲鼠蟻肆虐,滿滿當當毫無落腳之地。
若他武藝完好,倒也不怕。
可手筋已斷……不可能從這樣的環(huán)境下全身而退。
還得去找出那個女娃兒,把她丟回俠隱閣……呵呵……真是麻煩……
他試著運轉(zhuǎn)寒冰神功,將真氣集中在腳底,轉(zhuǎn)眼就讓地面凍出一層薄冰。
可行……但威力沒有配合爪功時高。
這點威力的冰,不夠他安然走出此地。
說起來,他會創(chuàng)出寒冰神功,依舊是因為楚天碧的緣故。
他發(fā)現(xiàn)楚天碧雖以劍術(shù)聞名江湖,對劍術(shù)的興趣卻沒有對心法與醫(yī)術(shù)多。
在他創(chuàng)出《蝕心魔手》後,就又挑戰(zhàn)過楚天碧數(shù)回,每次都是只差一點……
他反覆琢磨,覺得就是差在內(nèi)勁以及藏匿功夫上,這才又創(chuàng)出《寒冰神功》,還額外參考楚天碧的作法,鑽研起醫(yī)術(shù)之於武功的應用。
他不願承認楚天碧是他的師父,可每個行為舉止,每個想法動機……都受楚天碧影響極深。
他努力要證明自己,證明楚天碧對他的評價是錯的!
誰知楚天碧一直未竟全力……咯咯咯……這種羞辱,他會永遠牢牢記住……
宮紫痕沉下心,重新嘗試運轉(zhuǎn)寒冰神功,擴大影響範圍。
約莫是沉重的心緒,讓寒冰神功的威力確實擴大了些許威力,比最初那回嘗試還要強上兩倍。
斟酌過自己的真氣量,宮紫痕不再猶豫,拉開大門,隨便選擇一個方向走。
他想的沒錯,那些毒蟲根本無法抵抗寒冰真氣,凍結(jié)滿地的毒蟲看上去有些噁心。
宮紫痕知道,這些毒物大部分只是被凍暈、休眠,只要一段時間就會甦醒,他得加快腳步。
「真不老實……」
一股陰寒的冷風襲來,眼看只差一步就能脫離毒物範圍,宮紫痕被帶著詭譎氣息的一掌輕巧拍退。
僅一掌,就讓他回到原處──那處他醒來的屋子之內(nèi)。
「鬼蠱不是告誡過你……不要四處亂走……」水若嬋的聲音猶如鬼魅。
原來那老婦叫做鬼蠱?
宮紫痕饒有興趣地道:「咯咯咯……有趣……你這是什麼奇怪的功法?竟能不傷我半分將我擊退……」
依他估計,恐怕不比楚天碧差。
水若嬋竟已有如此實力?想想也對……畢竟水若嬋也是那一代的天驕之一。
水若嬋對他這種性子有些無言以對的樣子,沉默片刻才開口:「你想恢復武功麼?你想……對俠隱閣、對楚天碧報復麼?或者……你想不想……見見你撈上河岸的女娃兒?」
宮紫痕仰天大笑,語帶怨懟:「恢復武功……我當然想!我絕不會放過楚天碧!咯咯咯……但是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掉陷阱……你想利用我做些什麼?還是……有什麼限制與條件?」
他仍對無名的狀況不聞不問。
水若嬋停頓片刻後道:「你不問問那女娃兒的狀況?」
宮紫痕邪佞笑道:「咯咯咯……她沒死,我就不欠她……你想對她如何,便也與我無關(guān)。」
何況明知自己不會水,還跟著跳水,分明是拖累他,他何必在乎後續(xù)。
水若嬋被這不按牌理出牌的言論給繞暈了。
在她看來,不會泅水,還能願意為宮紫痕跳下河水,那二人定是感情深厚才對。
可宮紫痕的反應卻不像這麼回事。
「你覺得我和那個女娃兒會有什麼?咯咯咯……她可是楚天碧的愛徒啊……而我……呵呵……只是楚天碧不要的垃圾……」宮紫痕諷刺般說道。
但水若嬋忽然反應過來:「是你……讓我救她……」
差點就上宮紫痕的當,水若嬋很不高興。
宮紫痕勾起嘴角,無奈攤手:「她和另一個小子,都只是我想培養(yǎng)的對手……咯咯咯……我怎麼知道在我給了她三成寒冰真氣後,她會隨我跳下河流……她跳水之事,非我意願……但終究是欠她了。我沒讓不會水的她隨水流漂走,落得屍骨無存。上岸後你又救了她……咯咯咯……那麼,我便不欠她什麼了。」
解釋得通,但水若嬋聽得越來越不舒服。
打消原本要在今日說服宮紫痕加入冥宮陣營的想法,水若嬋抬手揮袖,把宮紫痕搧倒在地,冷哼一聲離去。
空中傳來水若嬋飄忽的聲音:「別再踏出半步……否則……你不會想知道後果……」
宮紫痕也知道,不能在實力未恢復的情形下反覆作死,便咯咯笑著目送水若嬋離開。
等水若嬋走遠,他才斂起笑容,重新思索出路。
同時心底有些擔憂,水若嬋不會因為他方才的答話,把那女娃兒給宰了吧。
他不能確定,如今顯然不對勁的水若嬋,還是那個俠女,玉女劍水若嬋。
宮紫痕這種直覺救過自己很多回,如今直覺卻告訴他,水若嬋很可能會對無名痛下殺手。
「咯咯咯……關(guān)我何事呢……呵呵……希望那女娃兒別在不該犯傻的時候犯倔……不對,就該讓她撞一回南牆……咯咯哈哈哈……她要是死在水若嬋手上……楚天碧會怎麼做呢?咯咯咯……真想看看……可她若死了……不就白費我那三成內(nèi)力……我還想看她與石小子之間的廝殺呢……咯咯……好像都不錯……都很有趣……到底……水若嬋會怎麼選呢……呵呵……」
獨自一人的宮紫痕,仰躺在床上,不停唸叨。
表情變化多端,語句總一直自相矛盾,瘋瘋癲癲的。
外表是這副德性,實則還在不斷嘗試用寒冰真氣修復自身損傷。
很可惜,寒冰真氣只有破壞力值得一觀,用在療傷上,半點效果也無。
早知道就多修一門有治療效果的武功……宮紫痕暗道。
治療效果的功法啊……江湖上倒是有一門……
宮紫痕因水若嬋的緣故,聯(lián)想到冰清劍派的天清訣。
「可惜……老太婆已經(jīng)死了……水若嬋沒學會的功法,冰清劍派裡八成也沒人會……咯咯咯……」
若說楚天碧是他那一代所有人心目中的天驕,水若嬋就是比楚天碧稍差一點的女版天驕。
水若嬋重情愛,沒有楚天碧那樣高的成就。
「呵呵……後來水若嬋到底怎麼變成如今這模樣呢……」
宮紫痕一個人無聊,只能東想西想。
「看樣子對楚天碧有深仇大恨……咯咯咯……總不會是因為當年凌雲(yún)之事?呵呵……要怪在楚天碧頭上,好像也說得過去……」
 
宮紫痕入俠隱閣之前,參與過討伐無生教,是其中不起眼的義士之一。
他只能遠遠的,看那群所謂英俠,在前頭威風凜凜發(fā)號施令。
對江湖八卦,還有歲寒三俠與冰清劍派的恩恩怨怨,亦時有耳聞。
他是親眼目睹過凌雲(yún)墜崖、水若嬋殉情的人。
是的,當年他在楚天碧帶的隊伍末端,是個沒人會在乎姓名的炮灰。
但他清楚記得一切──是楚天碧的決定,導致一切發(fā)生。
凌雲(yún)、水若嬋生死不明,楚天碧所帶隊之人,皆是輕重傷不等,死了不少人,裡頭甚至有十幾個和楚天碧同輩的俠隱閣弟子。
幾年後他依舊抱持對俠隱閣的憧憬,拜入俠隱閣門下。
那也同時是楚天碧升任俠隱閣師長的第三年,楚天碧除去專任劍術(shù)師父之職外,亦兼任傳授俠隱閣入門心法《望廬訣》。他是楚天碧主動開口認下的第一位嫡傳弟子。
嫡傳弟子與俠隱閣弟子,基本上沒有任何區(qū)別,但嫡傳弟子能夠承繼授業(yè)師父的志向、武訣心法、武器、內(nèi)功……甚至性命。
楚天碧當他師父?
目睹凌雲(yún)之事,和後續(xù)處理的整個過程,他豈能服氣。
何況楚天碧與他不過相差四歲。
他總覺得所謂天之驕子,所謂天賦,只不過是那些英雄俠士遇上好時機。他並不認為自己哪裡比不過楚天碧等人。只是運氣沒他們好罷了。
抱著與楚天碧一較長短的心態(tài),宮紫痕投入大量時間與精力鑽研武藝。
在同門中雖有些少年意氣,看上去囂張孤僻又討厭,可宮紫痕從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每每對上楚天碧,就會豎起一身的尖刺。
楚天碧在這個時期很少展露笑容,對弟子的引導總是一板一眼,對宮紫痕又比對其他弟子更嘮叨一些。
大概是因為宮紫痕是他開口收下的第一位嫡傳弟子吧……總有點不同的意義。
宮紫痕對這樣的特殊對待,只感覺厭煩,還有一種被看不起的焦慮。他希望楚天碧把他放在同等位置上,公平正視他,承認他有能與楚天碧等人比肩的資格。
 
他看過楚天碧最狼狽的時候,對楚天碧實在生不出真切的孺慕之心。
他總會想起那一天,楚天碧被各大派弟子聯(lián)手按住跪地,頭也不敢抬,衣衫襤褸,臉上、身上布滿血痕與泥汙,流著眼淚,什麼也說不出口的樣子。
楚天碧的好兄弟段霄烈,同樣帶著一身傷,乾澀著嗓子開口保他,卻站得離他老遠,表情滿是痛苦。
「我已失去一個兄弟凌雲(yún)……三弟不會想楚天碧為他無意義地殉葬。惡人欺騙善人,才是導致這一切發(fā)生的根源。我會用一生去追殺千面公子那魔頭,為楚天碧贖罪。請各位……高抬貴手……放過……放過被愚善所誤的他。」段霄烈分得清眼下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楚天碧的愛慕者朱倩,滿臉恨意,舉劍要殺他,被人阻擋在旁。
「為何死的那人不是你──!」朱倩目眥盡裂,只恨不能用楚天碧換回師姊水若嬋,哪還有一絲愛慕。
她親眼看見……是楚天碧為維護那個妖女姬憐容,替無生教教眾說話,以白梅之名居中調(diào)和,才讓千面魔頭捉住機會,將凌雲(yún)打落山崖,水若嬋……追隨愛人而去。
楚天碧的師父,當世六大高手之一的蒼鳴子,以一己之力震退所有要擊殺楚天碧的武林高手,包含水若嬋的師父,那位六大高手之末的曉峰師太。
「少年俠義仁心,被奸人所誤。不該是他的責任……要怪就怪我這做師父的,沒教會弟子分辯真?zhèn)巍H粢驗槿蚀葘е虏豢深A知的錯誤,便要付出死亡的代價……那今後,還有誰能保持一顆赤子心,將俠道傳承下去!」蒼鳴子振振有詞,目光銳利掃過所有要楚天碧性命之人。
「你徒兒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便不是命!我的嬋兒……嗚嗚……為師當初就不該放任你,不該縱容你離開冰清劍派……」曉峰師太傷心欲絕。
即使水若嬋與凌雲(yún)相約私奔,叛逃冰清劍派,那也是她有心放手成全才能成功。
冰清劍派名聲因而毀損,她都沒後悔過。
可如今她卻後悔萬分,早知如此……她還不若強逼水若嬋與凌雲(yún)分開……
總比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際遇來得好。
「蒼、鳴、子!你讓開!我今天就要殺了這小子!以慰我徒兒在天之靈!」曉峰師太充滿殺意的招式,被蒼鳴子一一攔下。
「可、可水女俠是自己跳崖的呀……」有俠隱閣弟子小聲地反駁。
冰清劍派之人聞言,愈發(fā)憤怒,要和俠隱閣不死不休。
場面混亂,但楚天碧跪地死死不動,沒有生出絲毫逃跑之念。最終楚天碧在武林盟主出面調(diào)停,與眾人的袒護之下倖存,因他帶隊受牽連的人,只得到一聲抱歉,以及少量的藥物與金銀補償。
曉峰師太因與蒼鳴子對抗,引發(fā)舊疾,原就因修練天清訣縮減的壽元,直接燃至尾末。
不久後,曉峰師太便猝逝,朱倩匆忙接任掌門,冰清劍派青黃不接,天清訣失傳,從此在江湖上式微,與俠隱閣更是不共戴天之仇。
蒼鳴子也沒討得好,僅多活幾年,同是內(nèi)傷難癒,將閣主之位與內(nèi)功心法傳予楚天碧後,抱憾辭世。
 
在凌雲(yún)墜崖後,楚天碧並沒有因此改變初衷。
行俠方式,依舊以仁為本,包容為先。
他如何行俠,宮紫痕全不在意,即使心中笑楚天碧愚眛,卻也佩服楚天碧的堅持。
他沒有因為凌雲(yún)墜崖那天被牽連之事,怪罪過楚天碧。
橫豎他是個不配留下姓名的炮灰,在故事裡不重要。
他有志氣,總有一天,會有俠客故事是用他的大名書寫。
直到楚天碧對他親口說出噩耗的那日為止……
 
「楚天碧,你、你再說一次。呵呵……你我一向不和……是不是想以此事騙我,看我笑話?我不會上當。」
楚天碧目含悲憫,重新緩聲將事情再說一次:「紫痕……是真的。此次出閣剿匪的弟子們,已全數(shù)殞命了。」
宮紫痕身無天賦卻孤高自傲,還被楚天碧最先收為嫡傳,這使同門對他妒忌且輕視,難有同門願意與之親近。
楚天碧口中殞落的弟子裡,便有那唯一一個,從不因?qū)m紫痕的冷臉退卻,將宮紫痕當作榜樣崇拜的師弟。
宮紫痕表面上,從沒給過這位師弟好臉色,說話語氣也總是冷硬又敷衍,但對這位師弟還是很上心的。
畢竟那是唯一一個不對他抱持偏見,還崇拜他的同門。
宮紫痕連連搖頭:「不、不……不可能……楚天碧,這不是真的!」
楚天碧雖是不忍,仍用清冷的語調(diào)再度重複相同的悲訊。
楚天碧勸慰道:「紫痕……行俠,本就是以命相搏。在你們通過春校、成為俠隱閣弟子之時,便該對此有所體認。」
經(jīng)過楚天碧再三重複,宮紫痕不得不接受事實。
「咯咯……呵呵呵……楚天碧,為何你還能那麼平靜?他們不也是你的弟子?為什麼……不再多教他們一點,為什麼……沒有保護好他們……你根本不配當我們的師父!」
宮紫痕目帶血絲,對著楚天碧瘋狂怒吼叫囂。
楚天碧眼神愈發(fā)悲憫,一字不應,沉默地承受宮紫痕的悲傷與憤怒。
宮紫痕對他的平靜感到恐懼,凌雲(yún)死時,楚天碧好歹維持不住形象,落下無數(shù)眼淚,甘於償命。
而他們這些俠隱閣的新進弟子,對楚天碧來說,什麼都不是嗎?
他的師弟……他那單純得有些蠢萌的師弟……最終就如同凌雲(yún)跳崖那日的故事一般,落得一個無名炮灰的下場。
沒有人會記得死去的那些弟子,分別都叫什麼名字。
簡史上也只會寫,某年某月某日,俠隱閣弟子奉命剿匪,俱歿,哀呼。
再聽見楚天碧親口描述,為何他沒能在第一時間保護好弟子們的緣由後,宮紫痕心中的茫然更加深切。
呵呵……多可笑……竟是和凌雲(yún)墜崖當日,差不離的理由啊……
匪賊多麼聰明,派出一小部分人,假意從良,在遠處牽絆住楚天碧,便能全滅俠隱閣弟子。
無生教那回,宮紫痕還沒有太多感悟,所以他可以不怪楚天碧,平靜接受自己的遭遇。他還真誠讚嘆楚天碧仁心不改。
這回他才終於感受到切身之痛。
他懂得了水若嬋殉情之舉之痛;懂得了曉峰師太失去愛徒之痛;懂得了朱倩由愛轉(zhuǎn)恨之痛。
也懂得了……段霄烈那想怪罪楚天碧,卻又悲哀的發(fā)現(xiàn)楚天碧其實並沒錯……那對天地不仁,對惡人踐踏善人,通通無能為力……只能怪罪自己,為何不能「早知如此」的痛……
是啊……早知如此……
宮紫痕反覆回想起師弟出發(fā)剿匪前的那一段時日──
師弟用仰慕目光望向他,用誠懇的語氣詢問他:「師兄,我就要出閣剿匪了……這是我第一次執(zhí)行由我?guī)ш牭牟钋踩蝿眨傆行┚o張。師兄……你能不能教我一手?」
宮紫痕有些彆扭,有些得意。
但他清楚自己的武藝尚不足以教人,便用還要修練與調(diào)整他創(chuàng)造的爪功為由,拒絕師弟。
且因著對楚天碧為人的信任,用不屑的語氣叫師弟去尋求楚天碧的教導。
「反正楚天碧那種天驕,他們練一旬,能有常人練半年的功力,平時肯定也不怎麼需要修練,時間空乏得很。你就找楚天碧教你吧,我可沒那閒暇。」
師弟臉上有著濃厚的失望,可很快又振作起來,真摯地握拳給自己打氣,並對宮紫痕保證:「好的,師兄。我絕對不會給師兄丟臉。」
宮紫痕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忍再對師弟冷言冷語,只好加快腳步,裝作沒聽到的樣子,找一處沒人的地方練起爪功,冷卻自己過熱的大腦。
想起這一切,宮紫痕還是痛徹心扉。
他為什麼不答應師弟?為什麼要讓師弟去找楚天碧學?
為什麼師弟最後連個名姓都沒能留下……
 
宮紫痕想讓師弟在俠客史上能留下大名,他不願那麼純粹的人,那麼美好的人的名字,只有自己一個人記得。
但師弟已經(jīng)死了,沒有可能再留下壯烈的俠史。
那麼若要讓師弟能留名俠史,便得有個與之牽連深刻的俠客,在個人俠史裡,給他書寫上濃厚的一筆。
讓自己的名字被寫入俠客故事,不再是宮紫痕的憧憬,而是達成目標的手段。
他要讓師弟的名字在他的護持下,留存於俠史之中。
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做。
他要打敗當代天驕楚天碧,讓楚天碧將說過的話收回。
他要證明楚天碧是錯的!通通是錯的!
無論是楚天碧對他的評價,楚天碧對弟子的處置方式,還是楚天碧的俠道……通、通、都、是、錯、的!
而他沒錯……他沒錯……他只是弟子……按照閣規(guī),本就不能私下教其他弟子武功。不是他故意要拒絕師弟的……不是他害師弟喪命的……
帶隊師父本來就該保護好徒弟,怎麼可以只有師父活著回閣……
何況楚天碧還毫髮無傷,讓宮紫痕如何相信,楚天碧曾有盡全力去救剿匪的弟子們。
錯的是楚天碧!錯的,是楚天碧!
還有俠隱閣,沒有把握保護好弟子,就不該派出弟子去執(zhí)行任務。
他會打敗楚天碧,證明這一切論調(diào)!
只要他能打敗楚天碧,就能證明──努力是可以贏得過天才的,他也能達到武道巔峰。
只要他能打敗楚天碧,就能證明──楚天碧沒有保護好弟子是蓄意失職,而非意外。
只要他能打敗楚天碧,就能證明──除去習武之外,做任何事都是在浪費時間。
只要他能打敗楚天碧,就能證明──所謂仁俠,不過是執(zhí)念與虛妄,純?nèi)手x,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他要打敗楚天碧……要讓楚天碧低下高傲的頭顱……
他要讓楚天碧跪在死去弟子們的墳前道歉!
 
可悲的是,直到被逐出俠隱閣那一刻,他都沒成功擊敗過楚天碧。
第三年冬校,是他最後一次公開挑戰(zhàn)楚天碧的機會。
就一招……他都沒看清楚天碧如何出招……當回過神,劍氣已然灌透穴道,令其無法再動分毫。
他敗的不甘願,他不甘心就這樣放過楚天碧,他不願承認錯的一直是他自己。
楚天碧甚至都沒動用殺氣,貌似平常指教切磋般,將他的尊嚴踐踏。
他聽見周遭的人在笑……他們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弱者的努力,在真正的強者面前,毫無意義。楚天碧想打敗他,根本就不需要以命相搏……縱使他早已做好,就算一死也要擊敗楚天碧的覺悟……
楚天碧平緩地開口回答:「紫痕,追求至強,並非達至武道巔峰的唯一道路。」
宮紫痕冷笑:「若非至強,如何掌握自己的命運?你敢說弱者的命運……不是被強者握在手中?」
楚天碧眼神悲憫,輕輕搖頭,轉(zhuǎn)身面向其他弟子,開始總結(jié)冬校成果。
自覺被無視的宮紫痕,一股惱怒燃至心頭,選擇強硬破除封穴,頂著渾身真氣紊亂之痛,當眾從背後襲擊,對他毫無防備的楚天碧。
宮紫痕眼帶悲憤怒道:「楚天碧──!我要你看清楚!你的仁道,究竟是能救誰!究竟……是在救人,還是殺人!」
他沒能替所有資質(zhì)平庸的炮灰討回公道,至少要殺掉讓師弟無辜喪命的楚天碧──
楚天碧受襲後偏頭回眸,眼中有訝異、有困惑,卻沒有絲毫怪罪:「紫痕……?」
他甚至沒有想過要舉劍反擊宮紫痕,踉蹌幾步後便站穩(wěn)。
可他不做,不代表別人不做。
在楚天碧驚愕回眸的瞬間,旁觀的閣主蒼鳴子,各武藝的指導師父,已同步對宮紫痕出手。
宮紫痕被怒容滿面的蒼鳴子,用氣勢按倒在地,眼神仍倔強不屈,死死瞪視著楚天碧。
蒼鳴子對他的眼神極為不滿,認定宮紫痕無可救藥。
在場的師父們也覺得宮紫痕離經(jīng)叛道,當眾弒師,創(chuàng)俠隱閣惡之先河,其罪難容。
蒼鳴子當眾宣佈:「宮紫痕當眾背刺行兇,意欲弒師,不仁不義,不符俠隱閣收徒宗旨,違背俠隱閣閣規(guī)……即刻廢除武功,逐出俠隱閣!不得再以俠隱閣弟子自居!」
別說閣中師父,連同門都無一開口挽留。
宮紫痕心中冷意漸升,他的努力,最終換來的,是被剝奪俠隱閣弟子身分,廢除武功,無一知心友人,沒有歸處。
眾人憤慨之際,楚天碧毫不猶豫,帶傷跪在蒼鳴子面前:「師父,紫痕不是有心的,他只是一時衝動,請再給他一次機會。」
在他跪下的瞬間,宮紫痕臉上仍是輕佻叛逆的神情,可心中卻沒來由感到心慌。
不該是這樣的,楚天碧不該是這樣的。
他會為凌雲(yún)之死崩潰,卻對弟子全數(shù)殞落之事無所動搖。
所以弟子……資質(zhì)平庸,只能當個筆墨都懶於書寫姓名的炮灰弟子……他不可能會為了這樣的人下跪求情。
不該為他這樣的人彎下傲骨,不該為他這種人出現(xiàn)情緒波動。
他們這些沒法與天才並肩的庸碌之輩,命如草芥,哪配讓楚天碧這等天驕上心。
蒼鳴子不再理會趴在地上的宮紫痕,急忙彎腰,欲要攙扶起楚天碧:「你快起來,身上還帶著傷,這是做甚。他不值當你這麼為他。」
楚天碧堅決不起,跪得更直,頭低得更低:「我是紫痕的師父,徒弟做的不對,是我這個師父沒教好。徒弟有錯,該先罰我這個做師父的,豈可將責任都歸咎於徒弟身上。」
宮紫痕撐起身子,哈哈大笑:「楚天碧,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義……我也不稀罕做什麼俠隱閣弟子……我從來就不當你是我?guī)煾浮俏涔Α⑿姆ń允俏易詣?chuàng),再一點一滴努力練就的,憑什麼廢我武功!」
宮紫痕拒絕相信,楚天碧是真心實意為他求情。
蒼鳴子聽完更加生氣,恨鐵不成鋼:「你瞧!這就是你想維護的徒弟?你看他配麼!」
宮紫痕聽到這話,低眸嘲笑自己,他自知,他不配。
楚天碧仍道:「他認不認,都是我徒弟……還是我唯一的徒弟……師父,徒兒以往從未求過你,現(xiàn)在懇求你給紫痕一次機會,可好?」就算是為了姬憐容,他都沒開口求過師父,如今卻為袒護宮紫痕拋開顏面,低聲下氣。
蒼鳴子放開原先拉著楚天碧手臂的手,沉下臉:「不可能。他在眾目睽睽下違反閣規(guī),逆?zhèn)惻训溃粡s師。若不罰他,何以服眾?」
楚天碧哀求無果,只能咬牙退一步:「師父……若真的非罰不可……至少給紫痕留下武功防身。這世道仍然紛亂,何況紫痕說的沒錯,除了望廬訣之外,他所習武訣、心法,皆是他自創(chuàng)而成……不該廢他武功。就讓他發(fā)誓,不再使用望廬訣便罷。」
蒼鳴子搖頭:「若每個人都用自創(chuàng)武功之由,讓我們不按閣規(guī)廢他武藝,那這閣規(guī),還有甚麼公信力。」
宮紫痕都死心了,攤在地上望天,等人來廢他武功,丟他出俠隱閣大門。
楚天碧卻仍不放棄:「師父……你都能讓唐師兄回閣來……為何不能相信紫痕一次?他會改的……師父……」
對此疑問,身為閣主的蒼鳴子不欲多言,要跨過楚天碧去廢宮紫痕武藝。
楚天碧伸手扯住蒼鳴子衣襬:「師父,若你要廢紫痕武功,便也廢我武功。」
蒼鳴子瞳孔一縮:「天碧……你!」
楚天碧又掃視其他幾位師父:「若你們想越過我,廢我徒兒武功,那便問過我的劍,踏過我的屍身。」
幾位師父都感受到了楚天碧身上傳來的威壓。
楚天碧竟是認真的?
宮紫痕心慌的感覺逐漸放大,他努力壓抑這種感覺。
宮紫痕故意哼笑:「咯咯……臭老頭兒,別聽楚天碧廢話,要廢我武功就快點,別浪費時辰。」
他不想看楚天碧低聲下氣的樣子。
楚天碧怒斥:「紫痕!不要自暴自棄!」轉(zhuǎn)頭又繼續(xù)哀求蒼鳴子。
蒼鳴子拗不過楚天碧,只有妥協(xié)了。蒼鳴子一妥協(xié),其他師父也不再堅持。
最終只是勒令宮紫痕即刻離開俠隱閣,立馬下山。
宮紫痕走前朝楚天碧揚眉挑釁:「咯咯咯……楚天碧,我不會感謝你……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找你。」
楚天碧溫言回道:「紫痕……師父永遠在俠隱閣等你。」
倒是蒼鳴子聽二人對話後,氣得出手往楚天碧後腦上拍。其他幾位師父也連連搖頭,卻沒再對楚天碧縱容逆徒的行徑指手畫腳。
宮紫痕就這樣一邊嘲諷的大笑,一邊離開了俠隱閣。
不知是因接二連三的打擊,還是天生少年白,楚天碧在那之後,很快白髮滿頭。加上心思繁雜,憂慮掛念都太多,竟比同齡人看起來,硬生生老上好幾歲。
宮紫痕再度看見他時,差點認不出人,這哪還是當年那個俊朗無匹的少俠白梅。
離開俠隱閣後,他一直在廬山附近徘徊。聽聞楚天碧接任閣主後,他才潛入廬山,開始干擾俠隱閣的春校進行。
一方面是他不願再有無辜之人,因武藝不精、俠道不堅,而受性命之憂。另一方面,大概是他想引起楚天碧的注意吧。可是楚天碧從來不出面見他,讓他感覺好生無趣。
好幾位師父跟楚天碧反應此事,但楚天碧總是按下不提,還讓他們不用多管,他相信宮紫痕沒有惡意。
在楚天碧有意的縱容下,宮紫痕在徹骨泉如魚得水。
後來……宮紫痕就忘掉了自己為什麼要干擾春校,就像他忘掉了師弟的名字,忘掉了楚天碧曾經(jīng)對他有過的呵護與偏寵。
他的人生只剩下要達到武道巔峰,與打敗楚天碧之執(zh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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