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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劍暖朝陽:第五章

和楓影子 | 2024-07-05 00:00:08 | 巴幣 12 | 人氣 70

連載中俠之道-同人篇
資料夾簡介
從二創主線架構起始,皆為超出遊戲範圍的腦洞篇。 喜歡就看看。

無名與陽望宸談完後,結伴去南飛鍠所在的地方。
他們出來時,比試正進行到最精彩的部分。
南飛鍠以自創的《匠心劍訣》對陣,完全不使用後來在俠隱閣學到的劍術。
變化多端的一劍式,足以對抗敵人的各種手段。
「好!再來!」南飛鍠爽朗一笑,旋身落地。
左天的左手臂於腰側虛浮,右手持劍飛快連刺。
無名看了片刻後訝異道:「這不是蒼茫城的《三十二式玉龍飛劍》麼?」
她跟沐瓔交手時,沐瓔使過,都還記得。
左天側頭望她一眼,用沙啞的嗓音讚許道:「好眼力。」又與南飛鍠對過數劍。
無名還注意到南飛鍠並未將劍出鞘,想必也是不想讓飛霜逆天的能力,影響比試的快樂。
「無名,來。」石崑躍入戰局,和左天一同對上南飛鍠。
無名挑眉,也拿起帶鞘的敬之劍加入其中。
左天反手撥退無名的劍,旋身向後,手腕一動一轉,又揮向南飛鍠。
在二人退開之時,他身體下蹲,單腿一掃,將地上的落葉雜草都帶起,順著勁風灑向他們的臉。
「哇──好幼稚的打法!」南飛鍠脫口說道,一邊退避。
「嘿……我這可是和我徒兒學的……」左天嘻笑著。
「左前輩的徒兒……?也是悲歡樓的人麼?」南飛鍠又往下問下去。
左天還是笑著揮劍,卻不給答案。
無名給石崑丟去一個疑惑的眼神,石崑卻聳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無名忍不住吐槽:「你挖的人、收的人,底細都不清楚真的沒問題麼?」
石崑的拳掌打空,側身回話:「嘖。你先前還誇我大氣。」
圍在周遭觀戰的人,聽他們的對話都聽笑了。
連金絲薰都稍微咳了兩聲掩飾。
無名劍勢不停,提劍空翻,朝石崑踢去一腳:「甚麼?我說過麼?」
石崑扯下臉:「嘖……」
「噗……開玩笑的。你真的生氣啊?」無名擋住他愈發快速的拳掌。
但她認為石崑並沒有真的惱她,畢竟石崑目前為止,都尚未使用爪功,懶得變招呢。
南飛鍠見二人交流親近,完全不惱,還笑道:「程兄,你看他們,這就叫……返老還童啦!」
程墉原本要將小蠍舉高,好讓小蠍能清楚看見熱鬧,這下手停在半空中,閉閉眼,好似無法回答。
小蠍則晃晃尾巴,沿著程墉的身體鑽回蠍罐。
石崑皺眉,吐槽道:「南飛鍠,你的語文能力……多年來真是『精進』不少啊。」
南飛鍠面上不好意思,手腕一甩,劍風凜凜:「我又說錯話啦?」
無名嘆氣,無奈道:「我們這時也不算老啊。」
南飛鍠才恍然大悟。
先別提眾人年紀問題,就光說習武之人,武功練到極致,容貌便幾乎停滯,少有改變,用返老還童來形容朋友間的打鬧,就不怎麼合適。
怎樣也看不出哪裡「老」。
無名思索後道:「真要說……嗯……我們是舊雨重逢,友誼如故。」
短暫的凝滯後,幾人又盡情切磋起來。
金絲薰和程墉也在片刻後加入其中。
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切磋後,眾人停手相視而笑。
笑語一陣後,石崑忽地嚴肅朝南飛鍠與無名勾動手指:「南飛鍠、無名,你們來。」
南飛鍠與無名對視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疑問。
秉持對石崑的信任,二人還是跟在石崑後頭走往深處。
金絲薰與左天好像都明白石崑想做什麼,一左一右擋住剩餘的人,示意眾人稍後。
程墉看見他倆的動作後,也沉靜下來,隨地蹲下修整起使用過的機關傘。
 
不知走了多深,石崑才停住腳步,沉沉呼出一口氣,背對著二人道:「對不住。」
南飛鍠與無名一臉茫然,都不明白石崑為何那麼突然。
石崑捏緊拳頭,微微仰首,可以看見脖頸上的經絡浮現:「偽裝成俠隱閣女弟子的刺客……是石司命派去的。是因為……是因為我……因為我……」
他說不出口。
他追查許久,想替無名討回公道,卻不想這公道在自己身上……
若不是因為他年少時,對無名那一點不可言說的情感,石司命也不會派刺客,使計讓她失去一個未成形的孩子。
這點情感,早已在歲月中昇華成親情。
可石司命卻偏執認定,他求而不得,丟悲歡樓的臉。
南飛鍠與無名很訝異,無名擺手阻止他往下說。
南飛鍠一步上前,拍他的肩,笑道:「嘿!我們可是俠隱閣弟子啊!石司命的過錯,怎能算在你身上?」
無名也道:「對啊!他是他,你是你。」
她接著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況且……是我自己一直粗心大意……以前在閣中你就總提醒我……要不是我自己這毛病……刺客也沒機會得手啊……」
三人沉默一陣,石崑轉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那這個給你們罷。」
南飛鍠伸手接過:「這幹嘛用的?」
石崑臉微紅:「古劭今說……有益懷胎。」
這是他答應古劭今,讓古劭今自由跟隨他,自由決定去留和行蹤才換來的。
古劭今則沒說這東西是從哪弄到手的。
「啊?那我們不需要。」無名戳南飛鍠的腰,讓他把瓶子還回去。
石崑感覺心情很悶,收回瓷瓶:「我知道照你的軀體資質,這東西幫助渺小,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表示歉意……」
南飛鍠不自覺拍上劍鞘:「呃……其實我們商議好不要孩子了。」
石崑瞳孔一縮,意外地看向南飛鍠:「為何?」
如果是石崑自己,倒是很清楚,他不想石家血脈繼續傳承下去。
可南飛鍠與無名,為何也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南飛鍠輕聲說:「石兄,你也知道我是南準的養子。所以其實……我對要一個孩子繼承自己的血脈這事兒……沒多大執念。失去一個孩子,確實讓我們很難受,卻也讓我們認清自己的想法。」
無名點點頭:「我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同樣不認為親情需要血緣連繫。」
她到現在只弄清過,凌無絕和她為雙生子之事。
依然是個父母不詳,來歷不明之人。
南飛鍠接著往下說:「而且啊,石兄你方才提到名的體質問題……想必你也清楚,名她受的傷總是痊癒的特別快,這是優勢,可同時她又特別怕痛……呃,生孩子無論是過程還是結果……都、都挺痛的吧?」
這是南飛鍠聽說的,也是他下定決心的因素之一。
無名受的傷都恢復極快,不只快,還會恢復到最初狀態,而且是「所有傷勢」。
心思細膩的南飛鍠發現這點後,捨不得她強忍痛楚。
反正體力要是多到無處宣洩,就練劍。
練劍帶給劍客的快樂,同樣是極致的。
有時無名甚至會假裝抱怨:南飛鍠愛劍比愛她多。
「嘻嘻……阿鍠結巴了。總之呢,這次除了護送那兩個假姑娘以外,我們是專程來找程兄的。他收留了許多孩子到穴獾寨,我和阿鍠打算從中選一個收養。」無名用輕鬆的語氣說出他們的打算。
南飛鍠發現的問題,無名本身也清楚。
甚至南飛鍠向道恆與皊狐打聽過解決方式,很顯然那些方法都不適合南飛鍠的性子。
雖說那方子,對身受寒性真氣損傷的無名大有益處,甚至能延長她的壽命……
但無名不稀罕,南飛鍠辦不到。
在知情人的想法裡,大概只有像木人心那樣的性子,才可能在愛上一個人時,選擇用道恆與皊狐提議的方式,毫不在乎地違背自己的人設,強勢讓對方接受自己的好意,只為達成目的。
「阿……對,就是這樣。孩子我們也不方便帶著在江湖上跑來跑去,讓程兄照料著,我們時不時來探望……應該可以罷……」南飛鍠也不確定,這樣孩子會不會被養歪。
當初南準養他的時候,經常把他一個人丟在家,給錢讓鄰居幫忙照顧。
他也是因此才和金絲薰一家那樣熟稔的。
「安排去俠隱閣肯定不行。但若讓程兄照料孩子,大可放心。」無名肯定地說道。
她現在才稍微能理解,段霄烈當年不得已把段紅兒放在俠隱閣獨自長大的苦楚。
石崑被弄得啞口無言,頓了頓才遲疑地開口:「你們不打算安定下來?」
而且收養孩子卻要程墉幫他倆養孩子,可真敢想。
「安定啊……算了罷……從俠隱閣下山後,這兩個字就離我們可遠了。」無名聳肩道。
她還是說錯了,該說踏入江湖那一刻起,他們就該清楚安定二字與他們無緣。
不過程墉倒是一直努力要安定下來,是他們同期弟子中的異類。
石崑望著二人,若有所思輕輕頷首。
他們二人雖然看起來雲淡風輕,但心中肯定不是那麼平靜才對。
這兩人……都是那種外表樂觀,內心細膩到不行的人。
算了,這倆傢伙根本不聽人話的。
石崑不再糾結,只是淡然對南飛鍠說:「南飛鍠,你先走遠些,我和她說話。」
無名懟道:「阿鍠耳力好著呢。離遠些他也聽得見。」
南飛鍠畢竟是機關師養大的孩子,耳力日常訓練良好。
加上習武後有內力支持,聽得更遠。
根本不必要退開。
「嘖。」石崑皺眉。
南飛鍠見狀笑笑,往後輕跳,退了數十尺,在一棵樹後讓他們說話。
他拔出劍在那處舞起劍來。
大方表示他不會偷聽,會全心全意專注在舞劍上。
石崑揮手讓屬下退開,才和無名說起正事:「給你,石司命預備在下期《江湖評判帖集合冊》中放的。」
無名接手一看,才知是她與南飛鍠的江湖評判帖。
仔細看過內容後,便明白為何石崑要支開南飛鍠才說。
「石兄,你想多了。」無名無所謂,把評判帖還給石崑。
石崑悶悶收回,這是他挖角悲歡樓成員時,順道偷出來看的。
評判帖上的內容,要說讓他訝異倒也不至於。
只是他憂心,這個笨蛋,會因為上頭的內容傳入南飛鍠耳中,和對方有心結。
上面寫得明明白白,南飛鍠稱號「不殺劍」,從不殺人。
無名稱號「無歸人」,似乎專殺不殺劍放過的罪人。在其手下喪生者,九成為南飛鍠放走的。
「你並不是走殺道的,為何要……」
「石兄,可我也不是走仁道的,殺幾個惡人,不影響我的俠道呀。」
「你忘了楚天碧和段霄烈的前車之鑑麼?」石崑沉聲道。
仁道與殺道,即便皆為俠義,終究會漸行漸遠。
而且在俠隱閣時,無名分明抗拒殺人的。
「我說了,我不走仁道。石兄,我選擇的是『我道』。我殺的那些人……」無名轉頭看向南飛鍠:「阿鍠,你來。」
「無名!」石崑低低喊了一聲。
無名擺手,讓他安心。
南飛鍠瞬間就回到無名身旁:「怎了?」
他眉眼輕鬆,似是隨口一問。
無名朝石崑投去一眼。
石崑懂得無名的意思,臭著臉把江湖評判帖塞到南飛鍠手裡。
南飛鍠快速掃讀,面上恍然大悟。
他把評判帖闔起,還給石崑,忍不住笑:「石兄,我不是楚師父,無名也不是段師父。」
這讓石崑納悶不已,難不成只有他一個人在為此擔憂?
南飛鍠早知道了?
南飛鍠猜到他眼底的困惑,主動解釋:「我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那你……?」石崑更困惑了。
南飛鍠與無名相視而笑,他平靜開口道:「師父他們太執著於理念,但忘了有比理念更重要的人事物。」
無名接話道:「凌雲前輩最後不是留過話?別為了追悔,忽視了身旁的人哪。」
南飛鍠按著劍柄大笑:「對!俠道再重要,理念再重要,也不該比珍視之人重要。」
無名又道:「而且啊……阿鍠雖不殺,但他可從未強行阻止過他人為正道而殺。這也和楚師父完全不一樣。」
南飛鍠會開口勸,但不會勉強別人要認同。
楚天碧不同,只要發生在他眼前的殺戮,無論是非對錯,他皆會強力阻止。
石崑還是緊皺眉頭,二人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
無名再道:「我殺的,只是那些假意悔改的惡人。其中有再度為惡的,有想以陰謀詭計向阿鍠報復的。真心悔改的,我並不會無緣無故去殺死對方。不過我原本想瞞住阿鍠久一點……那些人辜負他的好意,我不希望他因此難受。」
南飛鍠聽見此話,眼神更加柔和:「石兄,如果名為了我而殺人,我卻還要矯情於俠道之爭……那我也沒有資格與她繼續攜手在江湖路上前行。」
他想得很通透,沒有楚天碧與段霄烈那樣的執念。
無名的笑容越來越深:「石兄,再說了,你認為楚師父執著於不殺之仁道,就真的沒殺過人麼?那些因他懾人殺氣驚懼而死的人,不算是他殺的?那些沒在他眼前發生,段師父為他而殺的,不算是他殺的?楚師父真的不清楚,就算他不殺,別人也會替他殺麼?何況在江湖,有那麼多迫不得已呢。」
俠客,終究只能管眼前不平,顧及不了更多。
他們是承繼俠隱閣之俠義,楚天碧那一輩之後的新一代俠客,大多受冥宮之戰影響,想法透澈。
少數幾人想不開的,例如石崑,才會糾結在俠道分歧上。
南飛鍠補充道:「而且──走楚師父那樣極端的仁道,產生出新的受害者,這部分的罪愆,又如何去彌補?既然名判斷我放走的惡人該殺──她信我,我自然也信她。我不會用這些……和她爭執,與她離心。」
無名並不是南飛鍠一放人,她就跟在後頭殺人。
而是確認過被放走之人再度為惡,心懷歹意,才會動手剷除對方。
他加重壓在石崑肩上的力道:「石兄不是經常說要尊重彼此的選擇,相信彼此選的答案麼?」
石崑還是好一陣糾結,沉默過後才漸漸鬆開眉頭。
他推開二人的手,雙手交叉環於胸前,偏頭低聲道:「哼,白替你們擔心了。」
二人嘻嘻哈哈向他道謝,讓他的臉要紅不紅,時又發青發白,又彆扭又生氣。
他也明白二人說的,楚天碧的仁道,不殺的俠義,很多是因為段霄烈的殺道,替楚天碧掃尾才能維持的。
如今南飛鍠的「不殺」,也建立在無名的「殺」之上,才能維持。
若無名也堅持不殺,南飛鍠遲早還是得親自動手殺人。
就如方才無名說的,江湖實在太多迫不得已。
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在維護彼此的俠道。
也許……他只是有點羨慕南飛鍠罷了……
「那兩個假扮女子接近你們的刺客,也是要用這事兒離間你倆的。」石崑臉還有些不自然的微紅。
否則他也不會大老遠特意趕來插手。
就怕真被刺客挑撥成功,這兩人離心。
那對俠侶而言,可不是什麼好結果。
他已經欠他們一條未及出世的生命……不能再欠更多了。
「哎,這下石兄可以安心了罷。」南飛鍠笑著再度搭上石崑的肩膀。
「嘖。」石崑仍微微低頭。
無名說:「你若真放不下,真覺得非補償我們不可,那……這樣罷!你多多派人探視我倆收養的孩子,幫我倆一把。順便……你也收我倆那孩子,當孩子的乾爹如何?」
石崑倏忽抬頭,瞪大眼,不可置信道:「笨蛋……你到底明不明白……」
無名用力拍上他的背:「就說不是你的錯了!你能不能不要責任心那麼廣!」
其實石崑對石司命,不光有恨罷?
否則也不會將石司命的過錯,歸咎己身。
南飛鍠二話不說,轉換手勢架起石崑往程墉的方向走。
無名在後頭幫著推。
石崑走走停停,被半推著前進,算是默許了提議。
 
重新與程墉會合,無名與南飛鍠說出自己的想法。
程墉用手抵著下顎,垂眸片刻後輕輕點頭。
不多時,程墉就開口讓寨眾,去寨中帶來幾個感覺比較有練劍天賦的孤兒。
「程叔」、「寨主哥哥」……
小孩們超喜歡程墉,都很親近他,可沒有統一的稱呼,隨人高興,瞎喊一通,還有衝上前抱住程墉大腿撒嬌的。把無名等人又給逗笑了。
在他們仔細感覺和哪個孩子有緣時,看不見面目的左天悄悄靠近,興致勃勃給出建議:「我看左邊數來第二個孩子不錯……拿樹枝的姿勢有那個樣兒。」
氣氛融洽,石崑也沒在這種時候打斷他,反而跟著認認真真挑選起有緣的孩子。
最後幾人極有默契,同時選中一個比較安靜的孩子。
他們互向挑眉。
無名道:「我選他是因為他和程墉親暱程度最低。」
石崑說:「安靜很好,省事。」
南飛鍠則說:「欸?不是因為他最像名麼?」
結果他們都不是根據天賦選的。
在程墉帶領穴獾寨與新悲歡樓眾人見證下,南飛鍠與無名選擇一個四歲大的男孩當養子,取名「南無憂」,同時讓孩子拜石崑為乾爹。
「嘿嘿……好名字!」南飛鍠雙手插在男孩腋下,將他抱得老高。
他以為這名字是取他和無名的姓,再取無憂之美意,希望孩子無憂。
無名看得出他的想法,卻是暗笑搖頭:傻子……我是希望你南飛鍠南大俠,在收養這個孩子後,能保一世無憂。
「哼……你們倆可別就這樣完全不管。我……我可是沒空管那麼多的!」石崑傲嬌地說著狠話。
但所有人都覺得,最後照顧孩子最多的,除了程墉以外,便只可能是他了。
「外冷內熱、嘴硬心軟……」無名嘀咕著。
南飛鍠只是笑,程墉也微微勾起嘴角。
左天遺憾地搖頭道:「你們怎就選了一個最沒劍術天賦的孩子啊。」
無名攤手:「我其實沒那麼常用劍。」
南飛鍠笑道:「何必將自己所想,強加在孩子身上。」
石崑板著臉:「你管太寬了。」
程墉溫柔安撫著其他沒被選中的孩子,但其他孩子都更喜歡程墉,很快就從騷亂中恢復如常,並沒有太大的失望。
接著他一邊照料孩子,一邊吩咐手下寨眾,把無名他們收養孩子的事情傳達給與他們親近的人。
為了讓南無憂更熟悉他們一點,他們便和程墉說好,在穴獾寨短期居住下來。
石崑卻說要給孩子找合適的見面禮,帶著金絲薰等人要提前離去。
只有左天單獨留下,說是要和南飛鍠多切磋幾回。
順便替石崑多照看下乾兒子。
他的說法被石崑默許,正大光明留在穴獾寨蹭吃蹭住。
無名不好意思地對程墉道:「程兄……麻煩你了。」
程墉輕輕搖頭:「無妨。本來就是穴獾寨收留的孩子。」
他們收養孩子,只是讓孩子多出一對父母和一個乾爹。
對穴獾寨沒有影響。
程墉眼底有絲不解:「只是……你們讓石兄當孩子乾爹?」
南飛鍠上前單手摟住程墉:「嘿……可別吃味。你當然才是跟我們最合拍的夥伴。」
無名笑答:「是啊,只是給石兄找個活下去的理由。」
程墉點點頭:「活下去的理由……我明白了。」
他不需要這種方式,他活下去的理由,就是無名當年伸出的手,以及丘叔留給他的話。
而石崑,卻真的需要一個理由,讓他克制,不要總想著和石司命以命換命,一了百了。
無名曾可能成為石崑的理由,可最後無名選擇與南飛鍠共度一生。
左天在一旁佇立聽著:「喔喔,我會轉達給樓主……我說石崑樓主。」
無名感到莫名:「你口中的樓主當然是石崑,難不成你和石司命還有聯繫麼?」
左天頓住,尷尬一笑:「這不是怕你們誤會麼……」
心裡卻喘大氣,這女娃兒也太敏感了。
程墉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左天,似乎想看穿什麼。
南飛鍠沒多想,又約左天切磋去。
左天瞬間就應下,匆忙與南飛鍠一起離開當場。
 
他們在穴獾寨住了大半年,南無憂完全熟悉了他們,也終於弄懂養父母與乾爹的意思。
每天的日程,通常是三人一起教導南無憂武藝基礎,偶爾會由無名與程墉教南無憂機關術與樂理,或者由無名與南飛鍠教南無憂劍術與書法。
其他寨中收留的孤兒,亦可自由加入他們的活動之中。
比較特別的,該是每日左天與南飛鍠的切磋環節。
他們總是要以劍比試一場,才會覺得當日沒有白活。
南飛鍠與他切磋的次數越多,心中就越困惑:感覺真的特別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遇過左天。
若他真遇過左天,不應該不記得……斷了左手又劍術高超的人很是少見。
左天在穴獾寨依然很小心,從不露出真實容貌。
南飛鍠與無名與他比試時,總想著要用劍氣破開面具,看看他到底是誰。
可惜從未成功。
這也表明左天的劍術高明,以他倆的能耐,不動真格下狠手,是無可奈何的。
左天還經常開口指點他們,尤其愛指點南飛鍠,總是說的又多又雜。
一日比試結束後,左天平復氣息收劍,淡淡道:「我該離開了。樓主那裡人手還是不足。」
他要去找石崑回報這些日子的事,並繼續扶持石崑。
「啊?這麼快……」南飛鍠面上露出不捨。
南飛鍠遺憾地甩腕,就要收劍──
「等等……你這劍,能否借我舞一段?這劍,是蒼茫城的名劍──飛霜,對麼?」左天開口道。
大半年的切磋,知道左天的實力後,南飛鍠早就放心讓劍出鞘,用最貼近真實的劍技比試。
「這樣啊……嗯!是飛霜。給。」南飛鍠毫不猶豫,收劍入鞘,將整把劍遞給左天。
左天接過劍,語中帶笑:「你就不怕我拿了劍便逃?」
「嗯……直覺……愛劍的劍客,不會這麼做。」南飛鍠退後幾步。
左天啞然,溫柔摩娑飛霜,將之出鞘,似乎有點懷念。
若說他們這大半年切磋最大的問題,那便是飛霜出鞘後帶來的冷冽寒氣……穴獾寨還是建立在墓地裡,不知情的人路過可能都被嚇出毛病。
「南小子,看清楚這幾招,你有幾個習慣還是改不過來,若是敵人捉住破綻,你可就危險了。」
左天身軀飄動,飛霜劃破空氣,唰唰劍聲隨著劍招滑入南飛鍠耳中。
「這是!一劍式!?」南飛鍠眼珠瞪大,幾乎不可置信。
左天舞的劍招,居然是南飛鍠幼時自創,長大後又融合多家劍法才慢慢完善的《一劍式》。
「哈哈……都切磋大半年了,南小子不會覺得我摸不透你這變化多端的劍招罷。」左天直腰將劍身與自身平行,接著壓低身軀水平掄出一個圓,翻身連刺,又假意小跳,隨即往反向飛身出劍。
「看仔細,你這小跳若沒騙到人,便會收勢不及……乾脆不要收勢。」
左天將小跳改成順勢滾地,斜上出劍逆回,再翻身而起。
南飛鍠認真睜著眼睛,將耳力集中到極限,全身心都專注在領受左天的教導。
甚至好幾次,他都空手跟著左天的動作舞動起來。
他倆的世界,是劍客的世界。
在他們舞劍的過程,空間仿佛自成一域,與真實世界切割開來。
他們是真劍客,真心喜愛劍的愛劍人,全身心都沉浸在舞劍過程之中。
「還有……你用了太多劍招在格檔上,就算你不想傷人,也不必設計如此多的『守勢』……劍是兵器,再君子都是兵器……一往無前的『攻勢』才是劍的優勢。」
左天的講解讓南飛鍠難住了……
「可我用『攻勢』,如何能不傷人?」南飛鍠困擾道。
左天恨鐵不成鋼,聲音微沉:「笨!我和你切磋大半年,皆是用『攻勢』,可曾用過『守勢』?『守勢』可做靈動變招之用,但不該是劍的主招。我可沒失手傷過你。」
南飛鍠此時才發現,原來左天的劍術比他以為的更高明。
「看著,你這幾招可以這樣改──」
左天將劍反握,逆著施展,將一些多餘的「守勢」設計改成刁鑽的「攻勢」設計,完美加強了《一劍式》的出奇不意。
南飛鍠完全看癡了,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陣子之後,他才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模仿左天的動作舞劍,並將之修改成更適合他的模樣,弧度、角度、出劍頻率……
地上的落葉與花草碎屑,隨他的動作起落、迴旋、飄舞,加上飛霜先前凍出的霜花與碎冰珠,整一幅俠客舞劍的圖畫……如果場景不是墓地,想必會更加蕩氣迴腸。
等南飛鍠完整舞完整套新的《一劍式》,左天才欣慰地收劍,將劍還給他。
江湖人總有這樣、那樣的傲氣,換個人被改動自己創的招式肯定炸毛,但南飛鍠就不,他只會高興。
「飛霜還你……你可知飛霜的精神?」左天問道。
南飛鍠納悶地搖頭,將劍收回。
「甚……!?你居然不知道!?」左天提高音量:「不該,不應該啊……!」
南飛鍠拱手,不恥下問:「請前輩指點。」
「咳哼……江湖上傳聞,你曾受過蒼茫城劍客沐寒天的指點,從此在劍道上初心不改。」左天道。
「嗯!」南飛鍠點頭:「說起來……前輩的名字裡也有個『天』字呢!不過……這和我師父有何關聯呀?」
「呃、咳咳……你師父在江湖行走時,身攜四把不同的佩劍,你知道罷?」左天站姿似乎站得更直了。
南飛鍠再度點頭:「是,師父腰間左右各攜一把劍,背上兩把劍,其中之一便是飛霜。」
左天放鬆了一點,隨意靠在一旁的一座假墓上:「這四把劍所自帶的意義不同,飛霜的意思……是『未來』。呵,聽說飛霜是俠隱閣叛徒何滄英留給你的?」
「未來……!」南飛鍠深受震撼:「原來……何前輩他的意思是……!?」
「呵呵……他把未來留給你……看來很看重你啊。」左天輕鬆接話:「不過,他幹嘛不明講呢?嘿……真是……南小子,你要明白,只有經歷過霜雪摧殘,還堅忍不拔,從不動搖的人……才會有未來啊。」
南飛鍠遲遲不能回神,如果他早一點明白飛霜的意思,是不是能更早救下何前輩呢……
「也就是說……我師父把『未來』留給何前輩……何前輩又決定把『未來』留給我……我、我……」南飛鍠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他的手忍不住一直按在劍柄上,手指捏緊又放鬆,反覆如此。
如果,他能更早知曉飛霜的意思,他就會懂得是師父主動把飛霜劍留給何前輩的……
絕不可能出現那種,因何前輩似是而非的話語產生動搖,還和對方敵對的心態。
「如果何前輩肯早一點、再早一點……透露飛霜的意思與精神……如果……如……如果……」南飛鍠陷入自責。
左天靠近他,用力拍他的肩膀,驅散他的念頭:「嘿!世間沒有如果。南小子,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自責。是要你記得,前輩們對你的期望與厚愛。懂麼!」
他就知道南飛鍠是這種性子,外表比誰都開朗樂觀,實際上心思細膩,又容易陷入自責與自疑之中。
花大半年替他調整好劍招,再調整他對飛霜劍的認知與心態,還要把他從自我厭惡之中拉回現實……
左天自認他比哪個劍術師父都用心了。
南飛鍠深呼吸了數次,才終於從負面情緒中抽離,恢復如常。
「那左前輩為何要替我修改劍招,還用孩子當藉口,留在這裡大半年陪我練劍?前輩……是不是認識我師父?」
南飛鍠一直覺得左天很像誰,現在終於驚覺,是像他師父沐寒天。
面具下的左天挑眉,輕笑出聲:「你猜?」
左天沒向其他人告別,丟下二字便踩著輕功遠離南飛鍠,離開穴獾寨,去尋石崑的位置。
看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南飛鍠忍不住低語:「師……父?」
可若左天便是沐寒天……他為何會在悲歡樓,為何會失去左手……現在又為何決定跟隨石崑建立新悲歡樓?
南飛鍠下一秒就推翻自己的臆測,嘆氣後放聲大笑。
何必呢?
以劍會友已是精彩,何必要探究其中的真相。
左天是不是他師父沐寒天都好,都無所謂。
他能得知飛霜劍代表的意義已經足夠了。
何況他還得到左天特意的指點,終於把《一劍式》真正完善,成為自己此生,能留給後輩最好的禮物。
「嗯……過幾日和名回一趟俠隱閣!把完善的《一劍式》留給楚師父!肯定能教出更多愛劍的師弟師妹!嘿嘿……這樣到時能切磋的人就更多了!」
南飛鍠覺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妙,超級妙!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和程墉與無名分享了!
隨即旋身找出開門機關,打開墓門踏入墓穴,進入穴獾寨真正的所在之處尋人。
整個地道中都是他詭異又興奮,細碎的笑聲,讓程墉和無名在聽到後感到不解,直接出來尋他。
三人便在地道中碰頭了。
南飛鍠雙眼放光,手舞足蹈講述起一切。
知道他對劍有多執著的二人,雖無奈他這總長不大的模樣與性情,還是掛起淺笑,同樣替他高興。
把《一劍式》完善可是南飛鍠一生的心願……咳,之一。
妻子還是得排在前頭的,南飛鍠心虛地想。
無名見他眼神閃爍,又總露出一副「求誇獎」的模樣,不禁想:阿鍠在我不清楚的時候,做了什麼值得我誇獎的事蹟麼?
這麼想著,她仍順南飛鍠的意思誇了誇他。
南飛鍠得意洋洋。
程墉見他們相處的方式,感到溫馨又懷念──真好啊……要是我們能一直維持這樣簡單的快樂多好。
他們告別程墉與養子南無憂,不像左天那樣不告而別,反而認真準備許多美酒,一同痛飲一場。
「這個,甜。」程墉給無名添的酒水不一樣。
「謝謝程兄。」無名很高興,好友還記得自己的喜好。
不過她只能喝上一兩杯,否則就會醉。
南飛鍠來者不拒,有酒通通喝,連無名剩下的大半罈都幫著喝完了──從他倆第一次結伴參加七夕拚酒大賽,就一直是這樣的。
南無憂在一旁靜靜用膳,不打擾大人們的興致。
可孩子畢竟年幼,趁大家不注意,他偷喝了一杯程墉特地準備給無名的甜酒。
「噗──」無名忍不住狂笑:「阿鍠,兒子像你啊!長大肯定是個小酒鬼。哈哈哈……」
南無憂一杯倒,雙手捧著酒碗傻笑。
程墉與南飛鍠卻同時笑著搖頭道:「不對,像你。」
酒量都好差。
而且酒醉同樣只會發愣。
「啊?呃……你們兩個──」無名反應慢半拍,發現自己被調侃,與他們打鬧起來。
等熱鬧過後,三人氣息都有些紊亂,喘著笑著。
「程兄……無憂就拜託你了。」無名認真道。
程墉頭顱微偏:「不帶去俠隱閣讓師父認臉?」
無名笑回:「等他再長大點,若有習武天賦,再讓他去俠隱閣拜師罷!」
程墉點頭:「好。」
本就是穴獾寨收留的孤兒,程墉沒有推託。
南飛鍠與無名這才安心。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都要為百姓努力,努力替師弟師妹探聽民生,瞭解江湖動向。
不再能是純粹的江湖人,快意恩仇的俠客……可能會有遺憾,但他們絕不會因此後悔。
他們都相信,能用自己手中的劍,開太平,立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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