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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劍暖朝陽:第六章

和楓影子 | 2024-07-06 00:00:08 | 巴幣 110 | 人氣 83

連載中俠之道-同人篇
資料夾簡介
從二創主線架構起始,皆為超出遊戲範圍的腦洞篇。 喜歡就看看。

林風細柔,林影稀疏。
無名手裡拿著花生米,精準上拋落入口中。
南飛鍠走在她身邊,時不時就蹦上兩下,可見心情十分不錯。
他們行進在前往江西的路上,偶爾還會動手收拾遇上的土匪或野獸。
這一路像在遊山玩水,比他們之前十幾年的生活愜意多很多。
加上程墉給他倆準備的包袱,有美酒與小食,更加像是出門過蜜月期的夫婦。
「嘿嘿……我都沒想過,原來我們還可以過得那麼輕鬆快活呢!」南飛鍠高興笑著。
從俠隱閣離開後,他們就一直認定自己是俠,不是在行俠的路上,就是在行俠之中。
這種不把行俠當目的的行程,反而快樂許多。
當然啦,路遇不平,仍要拔劍行俠的──順手。
無名先是笑,然後蹙眉:「不過我從沒想過,原來百姓苦的原因有那麼多細節。」
他們路上也順道在收集關於民生問題的答案。
其中有一組被他倆收拾的土匪直言:他們皆不願意回鄉種田,稅收太重,繳稅後還養不活自己,變相受累又挨餓,靠著他們吃穿的上位者,又把他們當螻蟻看待……他們才沒那麼傻!
南飛鍠搔頭:「小時候義父總會留下足夠的錢糧,我沒意識過吃穿是要耕耘來的……獨自遊走江湖後,又隨意接任務過活,有錢就換美酒,沒錢就打獵或摘野果……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平民百姓要養活自家這麼困難……」
他和無名都沒繳過稅,要不是接下師弟的請託,加上土匪主動吐苦水,根本不可能主動去思考關於賦稅的問題。
重巖村靠採礦為生,同樣窮,一樣要繳高賦稅,可卻沒有一個村民想過乾脆擺爛,也去當土匪。
呃……抹去岳村長被騙那段往事的話,他們真是老實的窮苦百姓呀!
這讓無名後知後覺,原來當土匪,可以是因為逃避苦累的生活與高額賦稅。
所謂的匪……不過是生活過不下去的百姓罷了。
「如果降稅,願意回鄉種田的人是不是會增加……?能吃飽的人增加,匪亂就會減少,俠客的作用也會減小……」無名喃喃自語,一邊思考著。
「啊?不需要俠客的話……是不是朝廷就會把咱們這些大俠當匪徒來捉啦?」南飛鍠難得心思通明。
無名點頭:「對,原本俠客就是朝廷眼中的亂源……沒了抑制匪亂的由頭,俠客也沒存在的必要。再說貪官,為富不仁的大戶,也都可以由朝廷去管,俠客就會變成很礙眼的存在。」
匪與俠,本就只有一線之隔。
「說起來……俠客原本就是搶了官兵的工作,還不怎麼合法罷……」南飛鍠嘆氣道。
他們已不是初入江湖的小毛頭,這些事他們很明白。
「唉……高賦稅造成底層的百姓不願耕種養殖,不願靠手藝養活自身,成為匪亂,匪亂又讓更多百姓苦不堪言,離鄉背井、家破人亡……又有歹人心生惡念,以此為機收斂錢財,買賣人口、奴役平民、低價收購土地等等……別說還有悲歡樓這種邪惡的門派,專門以擾亂江湖為己任。好煩啊!早知如此,就不理會師弟!讓他自己想辦法!」無名仰天大叫。
還有百姓先天自帶的愚昧,沒有受過教育的百姓,只會往錯誤的方向前進,用錯誤的做法行動。
「還要建議師弟興建學堂才好……」無名腦子好亂。
南飛鍠停下腳步,拉住她,給她一個安撫的擁抱。
「咱們一起,慢慢來就好……嘿嘿……責任是師弟他們的呀!我們只是協助者,別苦著臉。等抵達俠隱閣,一起去鄱陽湖釣魚?」南飛鍠建議道。
「是看你釣魚罷……哼。」無名回擁,小力捶了他一下。
她與釣魚屬性不合。
不是總有人阻礙她去釣魚,就是成功坐下釣魚時,釣不上半條魚……
南飛鍠大笑不止,最後平下喘息後嚴肅道:「你……石兄拿來的那份評判帖……不用放在心上。」
無名抬頭,認真與他對視。
南飛鍠眼中只有真誠與包容。
「那什……我們先前途經泰山,不是遇過有人用金銀收買江湖散人作假,替自己宣揚名聲……所以……江湖評判帖其實也就僅有參考價值……我也不信你會……」南飛鍠吞吞吐吐,先前石崑還在,他不好和無名討論這些。
無名打斷他:「是真的。我真的殺了那些人。」
江湖評判帖雖是以石司命的主觀論點錄述,但大多內容都是事實,石司命從不屑在江湖評判帖上造假。
和那些為了面子,或是其他不為人知之目的,在江湖作假的無聊人士大不相同。
南飛鍠怔住,抱住她再度笑開:「我知道……我是說我不信你會與我反目。我也不信你會因為俠道分歧與我分離。我更不信你會只是為了俠道,就堅持要殺光惡人。」
無名在他懷中,跟著笑開:「我也不信你知悉一切後……會與我分離。」
「不論我們的俠道如何分歧……名……若你有疑慮時,一定要直接告訴我。我會和你一起,想辦法解決。」南飛鍠加重圈住她力道,將她抱得更緊。
「好……我以後不會再有事瞞著你。」無名應下。
這事此時才總算正式揭過。
「算命、占卜、問事……事業、姻緣、求財、改名……」
在他倆還含情脈脈膩歪時,不遠處傳來聲聲中氣十足,內容老套的叫喚聲。
唯一奇怪的點,是這地方沒啥人潮,在這裡沿路算命,真要有客人,肯定是很難得的。
不說喊聲費口水還費體力,只是白做工。
誰還能確定,隨便遇上的人就想算命呢?
他們不打算理會,只是分開彼此,整理好衣物,避免被人認為他們有傷風化。
然而那奇怪的算命師卻直接朝他們走來。
他的穿著猛一瞧很尋常,只是無名與南飛鍠再仔細看,就發現他的衣物材質不凡,整套都是用水火不侵的天蠶絲織造,還有以江湖中傳聞最高級的吳江韓氏繡,所繡出的獨門暗紋。
再看顏色,共有黑白紅三色,也不普通。是傳說中五彩斑斕的黑,七彩繽紛的白,低調不豔俗的紅……只有江南烏鎮染坊才有這種與描述矛盾的染技。
算命師說:「這位姑娘,我瞧你……」
「印堂發黑,必有大難!」無名自動接話。
算命師噎了一下,把算命的旗子插在地面,搖搖頭。
「不、不是……我是想說……」算命師結巴,編不出順暢的話語,接著便怒上心頭,把旗子拋在地上:「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還讓不讓人好好說臺詞啦!哼!」
南飛鍠二人無語地看著算命師,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無名覺得有趣,故意逗對方說:「我命由我不由天!」
南飛鍠還捧場,狂拍起手來。
算命師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氣呼呼地跺腳。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無名問說:「你是要賣我護身符,還是要我給你生辰八字改運?可我也不曉得自己啥時出生。」
南飛鍠摸著下巴,接話道:「他的衣服都比我倆全身上下加起來的東西值錢了……除非……他要的是飛霜?如果讓她說完臺詞,他大概會說咱倆身上有什麼大兇之物,需要給他處理。」
他們遊歷江湖多年,看過的騙局與套路差不多都是這種模式。
無名點頭:「也可能是敬之?」
南飛鍠否定:「你不常出手,知道敬之厲害的沒幾人。」
敬之不是名劍,只是一把南飛鍠為了情愛,私心下精製的產物。
而讓無名動真格出手的人都死了,唯一沒死的那個是凌無絕,無名的親兄弟。
「喔……若敬之不算,那也真只能是為了飛霜了。平沙萬里在木師父那還有一柄,不是機關武師也用不了。」無名同意南飛鍠的看法。
說起來,為奪他們佩劍出現的人……只有先前遇上的石鐵三,算是一場惡作劇。
這次是認真的?
被忽略的算命師爆發怒火:「啊──我不玩了!你們這兩個沒教養的傢伙!」
說完就從懷中拿出離別鉤殺向二人。
「哇……悲歡樓?」無名歪著腦袋,閃避對方的攻擊。
她指的是石司命所領的悲歡樓,新悲歡樓雖也用離別鉤,但更多元,離別鉤通常是最後手段。
不過悲歡樓有這麼……歡脫的刺客?
「嗯……性子比較像新悲歡樓的人。」南飛鍠同樣用一個完美的閃避,躲過敵人的攻擊,語氣有點困惑。
而且這名刺客身手不大好……
無名閃避後立刻抓準角度,舉起帶鞘佩劍欺身向前,狠狠拍在算命師的大腿上:「你這麼沒耐性,不自通名姓,還大吼大叫,說打人就打人,你比較沒教養罷……」
而且說明面上身分都是孤兒的他們沒教養,實在很不會做人,超沒禮貌。
算命師給他們的感覺,是武功奇差……或者說,根本毫無武藝,脾氣暴躁,莫名其妙之人。
所以他們並不打算拔劍動真格。
南飛鍠趁機在無名眼前演練起完善版《一劍式》,主攻算命師下盤。
算命師亂叫亂跳,痛到難以忍耐,眼眶發紅,涕泗橫流。
「別打了!我認輸!我認輸啦!」
無名借南飛鍠的力,一腳飛踢,狠狠踹在他的背上,讓他擦地前滑數尺,才與南飛鍠收工後退半步,平靜內息。
「喂……你是哪個悲歡樓的?」南飛鍠好奇無比。
無名推推南飛鍠:「都不是罷……悲歡樓能有沒武功的刺客麼?」
「我……我不是悲歡樓的。」算命師揉著傷處說道。
南飛鍠上前,隨手從自己身上撕下一條布,綁住算命師的雙手,將他牢牢按住:「那你是誰啊?」
無名瞪他一眼,他們已經很窮了,南飛鍠還總是隨意撕扯衣物當繩索,弄得一身破爛。
這樣下去,可要沒錢買酒囉!無名的眼中仿佛這樣寫著。
南飛鍠朝她「嘿嘿」一笑,面上有些討好。
無名追問:「你的匕首哪來的?」
南飛鍠再問:「為何要攻擊我們?」
無名又問:「攻擊就算了,幹嘛要假裝算命先生?還想幫我們算命?」
南飛鍠還問:「你為什麼知道我們走這條路?」
連珠砲般的問句,讓算命師支支吾吾難以回答。
眼看兩人又要提出更多問題,他才慌張地回答:「我……我是紀不渝,字等之……我、我爹是紀維興!」
他記得父親說過,年輕時曾在俠隱閣習藝,趕緊拿這層關係出來保命。
「啊?紀維興的兒子……還取了字,讀書人呀?」無名摩娑下巴,目光狐疑。
南飛鍠困惑更多,直接問道:「紀維興沒娶妻呀?不是聽說他一直在為蕭師姊守身如玉?」
「爺爺奶奶說……爹要讓香火斷了……他們就不管太婆遺言……非逼他娶妻不可……所以爹他就選了我當兒子。」紀不渝努力解釋著。
他是紀家旁支的孩子,他家比較窮,孩子又太多,才有幸被紀維興選中,過繼為養子,母親的名字留空……紀維興一直等著蕭芊菱。
紀不渝被過繼時,已有點年紀,所以記憶還是很清晰。
「哎呀,現在是大家都寧可收養娃兒,也不願意自己生一個麼。」無名嘴裡吐槽,心中卻覺得這樣其實很好。
世道上的可憐人太多,孤兒太多,不到天下太平,生子養女都是債,難難難。
收養能給貧苦者一條活路,能給孤兒一對父母,甚至許多族親,極好。
「原來是這樣啊!你接著說。」南飛鍠恍然大悟。
他倆此時也有些佩服紀維興了。
明明紀維興在俠隱閣學藝時,作風像個紈褲,貪生怕死又喜歡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沒想到這麼癡情。
難得的是尊重,尊重女子在這個世道可十分稀罕,紀維興從沒有動過強迫蕭芊菱的念頭。
甚至比起當年更有長進,只待在江南遠遠等候,不再擅自出現於蕭芊菱左右,讓她困擾。
若有天,蕭芊菱遇見真愛,要與他人成親……他會盡全力放下,盡全力遺忘,並且給予最真誠的祝福。
當然他不否認,他可能會先找蕭芊菱的真愛「談心」,給對方一點麻煩。
畢竟他從三歲有記憶以來,蕭芊菱就是他未來媳婦……他可是一直很認真在對待這樁婚事的。
「匕首,是、是我朋友給我的……你們會經過這裡,也是他們說的。他們讓我打扮成算命先生給無名妖女……不不不……是給無名女俠算命,不是同時給你們兩人算命……他們說……無名女俠作惡多端,該有人主動給予劫難,教訓一番……何況我爹和蕭女俠被拆散,也是因為無名女俠影響蕭女俠的緣故……」
紀不渝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無名感到萬分不解:「我作惡多端?」
她是殺過人,但殺的都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而她救助過的人,何止成千上萬……
她如何就是作惡多端的惡人了?
南飛鍠很生氣,直接怒道:「胡說八道!名為俠以來,從未濫殺,更不曾殺過無辜之人……她殺的人……都是我錯放的惡人……她、她……你們憑甚麼說她!」
無名沉吟片刻後道:「你跟我說說,他們都說我有些甚麼罪過?」
紀不渝眼珠偏轉,眉頭微微皺起,很認真回想:「他們說無名女俠曾讓人父子反目成仇,至親之人拔劍相殺,讓愛侶生離死別,讓老者無依,幼者失怙失恃……還曾讓人錢財散盡,家破人亡……奪取他人姻緣……甚至令許多女子失去清白,走上自盡之路。」
無名沉默聽著,見紀不渝停頓,便開口:「還有麼?」
南飛鍠不可置信:「名是女的!女的!她如何就讓女子失去清白!?」
在他看來,這條罪狀最為離譜。
第二離譜就是奪取他人姻緣,她奪誰姻緣?
他可不記得自己跟誰有過婚約。
而且下山後他們一直在一起,無名做過這些事,他怎麼可能啥都不知道?
紀不渝回道:「我朋友說……女俠肯定不會承認……他讓我在成事後問女俠……你救人……真的是救麼?你殺人……真的無過麼?你教人……真的是為他們好麼?他們……他們說……他們都是被女俠所害之人。」
無名內心一沉:「他們有說自己的名字麼?」
她記得自己所有幫過、殺過的人。
紀不渝點頭道:「他們……只有一個名字,他們說……他們都叫『將歸』……沒有姓。」
無名再問:「他們有說原因麼?」
紀不渝再度點頭:「離者將歸,失者將返,果報將回。」
「你怎麼認識他們的?」無名覺得這真是超怪異。
而且結合以上,她可以猜測……可能是石司命想給她造成一點麻煩。
最好的結果是她道心破碎,人卻沒死,可任人擺布。
這應該是石司命最希望看見的。
紀不渝忽然愣住:「我……我也不清楚……」
他想不起是如何結識這些人的。
只知道那些人說什麼,他都覺得很有道理。
那些人不管說什麼,他都感到十分安慰。
等他回神,已裝扮成算命師走在路上,迎面遇上二人。
簡直像是被鬼迷了……
「玩弄人心,確實是石司命喜歡的手段。」無名瞭然,憐憫地看向紀不渝。
洗腦的手段很多,用藥,用言語,用動作,用潛移默化。
恐怕紀不渝連自己怎麼中招都不清楚。
更不會明白,若他成功,等待他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就像當年她和武師兄護送蔡思時,遇上的那對父女。
最後也是被悲歡樓滅口。
南飛鍠嘆了好大一口氣:「唉──你既然是讀書人,那就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別跟──」
紀不渝靦腆不已,開口打斷他:「我……我有啊……我去年鄉試合格了……」
這下無名二人都瞪大眼睛,盯著他看,安靜無聲。
好一會兒,無名才尷尬笑出聲:「舉人啊……舉人好……很好……」
忽然她又想起師弟妹的事情,靈光乍現,拉起紀不渝的雙手慈祥地拍著道:「明年春闈要加油啊!」
南飛鍠不明所以,也點頭:「對!祝你狀元吉利!」
無名掐住他腰肉,更尷尬地笑道:「阿鍠是想說,祝你狀元及第。」
南飛鍠「啊」一聲:「對……對對!」
他不是真的不懂那些詞語,經常弄錯成語與詞彙,只是因為他喜歡和夥伴打鬧,喜歡看夥伴無奈嘆笑的模樣。
可這種習慣,一不小心就在該認真時,也給自然帶出。
他現在是真的有些難為情了。
無名繞著紀不渝走,讓紀不渝渾身不自在。
無名環手道:「嗯……舉人還這麼好騙……嘖嘖嘖……」
她滿臉寫著:這真是匪夷所思。
紀不渝汗毛立起,不覺間雙手交握於腹。
無名凝視著他,嚴肅問道:「你想當大官嗎?」
紀不渝猶豫了一下,點頭。
無名又問:「你想當好官嗎?」
紀不渝不明白意思,遲疑後還是點頭。
無名搓著下巴,沉吟道:「嗯……你有習武嗎?」
紀不渝點頭,有些不自在地回:「有……爹教了我一些他在俠隱閣時學過的東西。」
無名與南飛鍠同時無語:「哈?」
紀維興那武功,好意思教人?
紀不渝不是親生的,就可勁造作是罷。
無名直白地問:「你身上該不會也帶著爆發潛能的丹藥?」
紀不渝詫異地抬頭:「你怎麼知道?」
無名想翻白眼,但給忍住了。
好歹是前輩,不能給後進當壞榜樣。
「你爹在我面前用過。」無名道。
南飛鍠插嘴問:「你剛剛沒用?」
無名接話:「你根本沒被洗腦。」語氣肯定。
紀不渝低下頭:「啊……對、對不住。」
南飛鍠與無名對眼,瞬間就明白這人的心思。
兩人都笑了。
無名笑道:「你對紀維興可真孝順。」
紀不渝耳根羞紅:「他是我爹呀……」
南飛鍠誇張地雙手交握朝天,深吐一口氣,大聲嘆道:「真讓人羨慕呀!」
紀不渝被調侃得完全說不出話,滿臉通紅,雙眼盯著地面不敢抬起。
無名與南飛鍠都能理解他。
當年他們都沒有親人,所以俠隱閣的一切,於他們而言特別重要。只要能得到師父和同門的肯定,他們會一直走在俠義的路上。如今他們是彼此的親人,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便是彼此。
而紀不渝可以說是被原生家庭所棄,紀維興於他而言,便是一次重生的機會。
紀維興便是他新生後,最重要的人。
無論正確與否,他只想要紀維興的肯定,也只想支持紀維興的一切。
無名上前一步,一彈指彈在紀不渝額頭上:「紀維興不會想你這樣做……我不想承認,但他也是我們的同門。」
雖說紀維興的性子總不討人喜歡,但根子裡還是有俠義之風。
他不會高興見到自己的義子走上歹途。
即便是為了他。
紀不渝眼神茫然,他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南飛鍠卻秒懂,跟著點頭:「對……雖然當年和他有過些摩擦,但他也是為了替其他不敢出聲的同門說話。」
後來紀維興被段霄烈嚇退,但不能否認他第一個站出來,說出不同意見的勇氣。
俠隱閣不該是一言堂。
即便是反面言論,也該有人提出。
可惜當年他們年紀輕,閱歷不多,不懂得紀維興這點可貴之處。
只覺得這人非常討厭!
性子膽小、為人囂張、武功差,喜歡糾纏蕭師姊,還懟天懟地,在南飛鍠最難過之時,開口諷刺。
紀維興被段霄烈趕下山時,他們甚至想拍手叫好。
「那我該怎麼做……?」紀不渝低聲喃喃道。
無名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我有個好建議……」語氣怪異,活像是什麼奇怪的宗教才會用到的傳教口吻。
南飛鍠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但無條件支持,也跟著怪笑。
紀不渝毛骨悚然,抖著聲音:「前輩請說。」
無名嘰哩咕嚕說了好一長串,將和師弟時晴的想法細說給他聽。
既然紀不渝想當官,應該會同意合作,也能聽懂她與師弟的想法。
南飛鍠旁聽一陣,嘀咕道:「逼上梁山?」
無名分神用力拍了拍南飛鍠的手臂:「胡說──他本來就想當官,時晴師弟也算正統,頂多算艘賊船。」
而且她有逼他嗎?沒有吧!沒、有!
只是在商議呀。
紀不渝納悶地看向二人,他們相處的模式,真不像世道上常見的男男女女。
「南大俠,我覺得這件事利國利民,雖不知在其中能出力多少……但我也不認為這是壞事。只希望能幫上……時晴公子和你們。」紀不渝認真道。
他們不好稱呼皇室成員名字,只能以化名喚之。
畢竟不是誰都跟石崑一樣強硬不怕死……
就算自己不怕死,難道也不怕牽連身邊之人麼?
心中怎樣腹誹,是另一回事。
南飛鍠揚起大笑,手掌拍上他肩頭道:「喔──那麼可得好好學習了!」
紀不渝身體歪了下:「學、學習……?」
他可是舉人,難不成這二位還比他更有學識?
無名點頭沉吟:「是該學習。」
紀不渝滿腦子問號。
無名抬眸直盯入他的眼:「和我們去俠隱閣拜師習武,順道和時晴師弟他們多多相處,學些為官之道。」
「習武……?」
無名揶揄道:「你認為沒人脈可以當好官麼?」一語雙關。
又道:「習武呢……則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她和南飛鍠一起,把當年南昌知府李乾瑾的事蹟說給紀不渝聽。
「如果當年李乾瑾會武功,也許受到的箝制會少一些。」至少保自己命的條件會更多點……南飛鍠如此想著。
「況且,紀維興肯定對當年沒能正式進入俠隱閣之事有所遺憾,你若能入俠隱閣……嘿嘿……」無名慫恿他。
她才不知道紀維興遺不遺憾勒。
聽到有可能讓紀維興開心,紀不渝的猶豫就沒有了。
「好……懇請二位前輩……帶我去俠隱閣。」紀不渝拱手低頭道。
好騙的少年──無名和南飛鍠同時在腦海中想著。
有感情的人就有弱點,有弱點就有可能被箝制。
哪是習個武,交際個人脈就能解決的。
他們一左一右搭上紀不渝的肩。
無名笑道:「還叫前輩?叫師姊、師兄!」
紀不渝靦腆道:「可我……還不能肯定……能否入得俠隱閣呀……」
南飛鍠開口肯定:「一定行的!你對紀維興的心意,也是一種俠義呀!我們對你有信心!」
他們簡直是大忽悠,紀不渝迷迷糊糊就被拐上俠隱閣拜師習武。
其實他們並不肯定,紀不渝能否入得俠隱閣。
但還是滿口誇讚,給紀不渝增加信心。
將紀不渝放在俠隱閣,又和師父們打過招呼,見過段紅兒收養的孩子後,二人就先下山離去。
 
紀不渝一直到從俠隱閣藝成,成為女皇帝陽望曦最倚重的左右手之一後,才後知後覺明白自己當年應是受騙了。
他與師兄時晴……也就是當年的皇子陽望宸,以及其他幾人大半生都在合力隱瞞皇帝實是陽望曦,是女子一事。
全心全意在改變世道,增高女子地位。
彼時留著小鬍子,成熟穩重的吏部尚書紀不渝,仰頭對空呀然失笑:「師兄師姊……騙得好呀……」
沒有氣憤,只有感激之情。
他也確實在入得俠隱閣後,與養父紀維興更加親近。
他會將這一切,回報在百姓身上。
照承諾當一個好官,替百姓謀求更多安穩的未來。
這便是為官的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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