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超孤身一人,左手持油燈,右手持地圖,行經隧道,嘴裡念念有詞,一邊想起稍早軍營內,奈特修繪製此地圖時之解說。
『卡泰農城東北方有一座山丘,山丘下推開巖石堆,即有密道,方能通往卡泰農城內。』
他一眼大一眼小,看著地圖上路徑與圖示,自言自語:「這兒濕氣可真重,氣味也好刺鼻啊,真的能到麼?」
『密道末處有木梯,上去便是卡泰農城牆塔處。切記,若是您懼高,則不可於爬梯時往下望。』
爬了許久的梯子,雷超輕輕推開頂蓋,稍稍探出頭,發現此處真為城牆上,但附近還有羅德利司軍在巡視,他便趕緊跳出來,躲到暗處去。
『沿牆向西行,能夠抵達城門附近——卡泰農城乃雙圍牆之城,外層牆內全是軍事營地,內層牆才有都市與百姓,故此,僅須取外層牆便能完成攻堅。』
雷超甩起鈎繩刃勾住附近大樹,躍起並擺盪至大樹另一端的城塔上,又憑藉靈敏的攀爬技巧,很快下到平地來。
『西邊較長,可躲上城內運送糧食的馬車,城內之間的運送不會檢查貨物,約三十分鐘內便能抵達南方城門。』
他照做,趁著附近士兵不注意,跳入糧草車中,等了十分鐘才有人來駕駛。士兵們說著:「西邊有敵人不斷叫戰,我等夜不能寐,不過聽說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吶。」但雷超差點在裏頭睡著,約過二十餘分,車一停下,他便馬上清醒,竄出來並躲到一旁去。
『繞過軍營與守備,至地圖所標示之營帳中,找出老臣留下的衣物盒,換上後,方能完成最後一步。』
雷超壓低身子,不斷躲躲藏藏,在守備嚴密的軍營內到處找東西掩護前行。許久,他終於才抵達了奈特修的營帳,此時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並揭開盒蓋,「呀,這傢伙準備得真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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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在南方城牆外的草叢潛伏著,身後半里有歐迪托里,更身後半里有卡蠻,再更身後半里有茱兒,又更身後則是埃德華與百餘名鐵豹騎兵隊,躲在臨時搭建的泥磚牆後。他們在等待各自的前方發出信號,而最前方的布萊克,緊盯城牆,等待張開的瞬間。
布萊克想起:『若雷超先生依老臣之計,今夜必能從內部大開城門,將軍即可先行攻入,後方軍隊連袂出擊,以免大量兵力同時潛伏於一處而受敵方警戒。屆時,外層軍營若能攻克,內層必不難矣。』
與此同時,卡泰農城內,巡邏隊恰至大門機關一帶,隊末端有成員默默脫隊,再次躲避將士視線,潛行至大門附近。
『城門右側有一高處機關,若能發動,機關便會自然帶動城門大開,屆時,大功必然告成。』
「你個老賊,最好不騙我——」
雷超翻過木箱,鈎繩刃往大門機關上一擲,勾住機關卡榫,奮力一扯,鐮刃割斷機關索繩,齒輪隨即轉動,城門機關大聲作響,逐漸緩緩大開。
「成、成啦!」
羅德利司軍見城門忽然開啟,不由得慌亂起來:「城門怎麼開了?」,「是誰,丹妃將軍下令的嗎?」,「機關是誰發動的,怎麼會開門!」
此刻,一匹鐵甲白馬騰出,布萊克亦從草叢中飛躍而起並落於馬鞍,鎗劍在手,單騎衝向城門。後方歐迪托里立刻打響信號,全軍隨之跟上:「城門開了,全軍進攻!」
羅德利司軍還來不及佈陣,布萊克已孤身衝入城池,百餘人舉鎗迎擊,百餘人皆受殺退。蹄鐵所及之地,風暴不止;鎗劍所及之處,血影漫天。
後方大軍方至,裏頭早已是人仰馬翻,羅德利司軍被迫撤回內側城牆內,以亂箭欲擊退,但卡蠻懷中抱著一人殺來,對城牆上敵兵吼道:「不準再射了,你們的大將在我手上!」射手隊伍才看清,被卡蠻所持之人,竟是薩克托,從而終止射擊,紛紛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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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卓魯軍隨即將陣地遷移至卡泰農城內,捕獲連同將軍薩克托在內五十餘名俘虜,被帶到帳前,薩克托表情不服,直呼:「搞偷襲的小人,這必是有內奸所害,否則我必不會淪落於此!」
卡蠻在他一旁大笑:「哈哈,你真當自己是個人物麼?你就是輸給咱們了,你就是不行!」
薩克托欲回罵,但茱兒提刀前來,他便改口道:「哼,怎料我要死在妳這丫頭手上,未嘗一敗的我一敗便是慘死之敗。」茱兒隨即舉刀,一言不發地朝薩克托刺下。
但,她僅僅是割開薩克托布甲,見其皮肉裂傷,取草藥膏塗抹之,並道:「沒有人要你死,莫要亂動,傷口會出血。」薩克托頓時臉色紅暈。
營帳另一端,奈特修與布萊克於篝火前對話。布萊克道:「能入此城,汝功不可沒,謝過策士。」
奈特修坐在木箱上,輕撫他的短狼牙棍,笑望篝火,「老臣若能成大器,亦是因將軍賞識才有此機遇。」
布萊克若有所思,「若你曾於此城,你可曾有見軍轄房舍?」
「有,但那僅是些軍紀不明,粗暴混亂的士兵所居之處。將軍為何好奇呢?」
「我有故人可能在該處,作為俘虜。」
奈特修思索了一會:「老臣數月前隨軍至此城,當時軍轄房舍盡是西卓魯軍的蝦兵蟹將,猶如地痞,後被丹妃給收服,正在受整頓馴服,然未有聽聞該處會囚禁俘虜。」
布萊克點頭,隨後視線轉向營帳另一處,示意可以前往盤問,奈特修行禮並起身,布萊克則被從背後拉住,是安娜薇,她與平常賣弄嫵媚的模樣不同,嚴肅地說道:「我知道能入此城,確實是靠他的計謀,但他能無端反羅德利司,將來也能無端反你。」布萊克頷首,隨即與她同往。
至眾人包圍薩克托之處,他一見布萊克到來,隨即撇開視線,嘴中說道:「上回是你運氣好,這次是你使詐,我不會服你,要殺便殺。」
奈特修佯裝不識,問道:「這位仁兄,想知道,領城的大將若是丹妃,該如何攻克?」
薩克托仍道:「我不服布萊克,不會告知。」
布萊克上前,摘下頭盔,直面薩克托,「上次在康亭林邊,你不服,這回也不服,是否要給你鬆綁,讓你與我就此一決雌雄?」
薩克托搖頭:「哼,你暗箭令我肩傷未癒,適才又以詭計突襲,使我膝蓋在奔逃中受傷,如何能公平決戰?」
「所以,無論如何,你就是不會服。」布萊克面露嘲諷之意,「你認為普天之下,除你以外的人都是雜碎,看來是無人能讓你信服。」
薩克托望向城牆上,自軍飄揚的黃金軍旗,他便說:「若你能在逆風時,以弓箭射中城牆上最邊的軍旗,我便信你在我最自傲的箭術上有所精湛。」
布萊克點頭,兵卒隨即挑選幾隻好弓,以及一大桶箭矢前來。然布萊克隨手取一大弓,抽出一箭,即令兵卒退下。
不久,風起,風向正是由軍旗朝布萊克逆來,只見布萊克拉弓,瞄準少時,發箭,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城牆邊上的軍旗綁繩斷裂,該旗隨風飄來,恰好落在篝火上,隨火焚燒成灰。
眾人紛紛驚嘆歡呼起來,薩克托亦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而布萊克則將弓塞上他胸口,問道:「如此,還有其他要求否?」
薩克托不得不服,道出:「內城中兵力並不雄厚,隨巴克沃夫離去者甚多,若從南方強攻,丹妃必將出城迎戰。」
奈特修隨即步向布萊克,說道:「將軍,敵軍至此,氣數已盡,此人亦無留之必要,如何處置呢?」
布萊克即道:「綁著,等城池攻下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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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泰農內城中,高聳的軍塔上,丹妃撐著桌面,緊閉著眼,面色苦澀,兩側有侍從安慰,但她仍神色凝重,久久不平。
「慚愧……我有何面目去見主公?名門的顏面可被我給丟光了。」丹妃看著桌上地圖,外城已被畫上代表失守的紅圈,她便更無地自容,掩面捂額,「先是自軍大將被暗算,現在又有大將被敵方脅持。這城池才不過數月,我也堅守不住,我該如何是好?」
一旁隨從建議:「丹妃將軍,我記得我們城塔下儲藏大量油櫃與火藥,如若抵禦不成,我們不如模仿西卓魯對待皇室城之策,放火燒城,使敵軍即使取得城池,也只是一片廢墟。」
丹妃搖頭:「此城百姓尚未疏散,即便現在放人,也難保不會被殘暴的西卓魯軍屠殺。我等不能為損敵而傷無辜之民,不可燒城。」
沉默了半晌,丹妃抬頭,望向一旁武器架上,她的驕傲的武器灼天戟,便呼喊道:「取我兵來,明日我要親自出城,與敵將布萊克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