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布萊克回至宅邸,聞到餐廳飄來熟悉的香氣,他立即往之。推開門,見桌上除了麵包,還有一湯鍋,安娜薇正在擺放餐具,有些訝異他這麼早回來:「呀,我以為你還要去宮廷一趟呢?!?br>
「明早才去,西卓魯出遊了?!顾钢鴾仯伾w氣孔冒著煙,「那是什麼?」
「真是的,原先還想要給你當驚喜的呢。」安娜薇媚笑,說道:「知道你這仗夠玩命,也知道你想家了,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在這乾坐著也是無趣。所以,我去打探了一下你部落居住的亞多島,參照了當地的食材和飲食習慣,做了一鍋燉肉給你囉?!?br>
揭開鍋蓋,燈火下,能看見鍋內確實是熟悉的色澤,裏頭的蔬菜、香料也都與記憶相同。他隨即用湯杓撈起,嘗了一口,睜大眼問:「妳是如何做到的?氣味一模一樣?!?br>
安娜薇亦訝異:「你說真的嗎?我還以為會差得太多被你嫌棄呢?!?br>
布萊克又大吃上一口,「除了肉,我們一般不吃家畜牛,會以野豬肉或熊肉烹煮?!乖賴熞豢冢既R克竟因家鄉味熟悉,嘴角微微上揚了。
「你……在笑嗎?」安娜薇不敢置信地看著,布萊克隨即恢復那嚴肅的表情,安娜薇只好裝作是自己看錯,「真是不容易呢,明明性格很風趣的人,還得裝做這麼矜持。」
「何來風趣?」布萊克仍吃著燉肉。
「硫磺山丘的時候,你不還嘲笑我像蛇一樣昏倒嗎?」安娜薇靠向他,看他進食的模樣,滿面的好奇與沉溺,「不過呀,我倒是捎來了個好消息,你或許真的要能笑出來了?!?br>
布萊克視線移向她,但湯勺和嘴仍沒停下。
「你讓我孤守空閨之時,我實在太無聊,想著如何調查你族人的事,就讓雷超教我幾招潛入盜竊之術,最後呢,我們趁李羅伊隨西卓魯外出,自其宅邸偷出了好東西?!?br>
「李羅伊的宅邸,能如此輕易進出麼?」
「山人自有妙計囉?!顾龔谋翅崛〕鲆痪頃?,「看呀!這些是西卓魯麾下所有城池的軍隊進出文書,看看你來到此大陸那年的夏季,卡泰農城的紀錄?!?br>
布萊克翻閱,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尋出:「兩千步兵,十一名戰俘,夜晚零點時入城,直至軍轄房舍?」
安娜薇彈指:「沒錯,僅僅十一人戰俘,卻動用兩千人護送,且夜不露宿,急趕入城,還進入有許多軍士守備的房舍,是為何呢?」布萊克睜大眼,「因為護送的人夠強大,譬如熟悉戰鬥的外島部落族人?!?br>
「妳認為那是我的族人?」
「不僅如此,我還發現這十一人送入軍轄房舍後便沒有再記載任何進出,換言之,我認為呀……」安娜薇指向廳內壁畫的地圖:「你的族人,就藏在卡泰農城中?!?br>
布萊克立刻握緊了拳,一腳踩上桌子:「我要前往卡泰農城,即刻出發?!?br>
「你先別這樣衝動。」安娜薇趕緊安撫他?!改戕账雷o衛的飯桶將軍傕斯正是把城池輸給聯合軍才會需要你護衛。況且說那城是出名的易守難攻,盟主羅德利司的將領可不是傻子哦。」
「若能見我族人,哪怕是歸,我也情願?!?br>
「你覺得他們會聽信一個西卓魯養子的投降嗎?」她一說,布萊克便撇開頭,一拳打裂了牆壁?!改銊e這樣,卡泰農城畢竟是一座寶城,戰略位置貫穿北、中,通商發達,孟格斯的名將也出於此城,何況還有數萬士兵同時歸降,西卓魯一定會想討回此城?!?br>
「如何?」
「明日皇宮會議時,你提議要主帥領軍,奪回卡泰農城,如果他們有異狀,便更能確信你的族人在那。但比起威脅你,目光淺短的他們應該是更注重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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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宮會議開始。眾臣提前抵達,但多候了足足一小時半,西卓魯才遲遲前來。
布萊克在武將一群之中,低垂的視線,尖銳無比。
「諸位愛卿,興國新立等事,近期是肉眼可見的良好,孤很是滿意。特此,我會再給有立功與建設之人,金珠玉寶賞賜。」西卓魯腆著大肚,用詞與先前不甚相同。說道:「古自有云,日新月異。年末將至,那便是革新之時,故此,孤將於新年初日,即正月一日,正式舉行加冕大典,立新皇室,建新大國。」
皇宮之內頓時掌聲雷動,眾臣們歡呼而鼓掌,西卓魯亦享受在這片喝采之中。
待賀聲止,有一人忽喊:「王室未滅,何故新建?」眾人詫然,紛紛望去——那是一名老臣子,名為希里恩,「先皇駕崩,但仍留有皇幼弟,主公以皇室忠臣之名將其庇護軍下,卻久未讓世人所見,行方未明。如今斷言要自立為皇,建立新國,恐招天下人議論?!?br>
西卓魯即有慍色,但低聲道:「孤此舉,正是因為先皇幼弟不諳世事,如今年僅十初,僅知玩樂而不思好學,故蔽之。先皇當初賜予我帝王權杖時,便曾交代若幼弟不思進取,孤可取而代之。如此,誰還敢有異議乎?」
希里恩低下頭,又轉首看向眾臣與群將,長嘆了口氣,又回首,對西卓魯說道:「主公,老臣效命您已有二十餘載,深知主公極具領導之才,謀略過人,可建國稱皇一事,實乃形同篡逆,此誠為前世所忌,當世所逆,後世所恥,望主公再三思呀!」
西卓魯隨即重拍扶手,喝道:「狗膽!孤為國家和百姓著想,你竟然說是篡逆?來人將他拿給老子下!」左右侍衛隨即上前抓住希里恩。
「主公,老臣也知事或將如此,但仍不懼告知您,望您再加思索,莫為一時之名而招致將來滅亡呀。」希里恩身體在顫抖著,表情卻很堅定,「主公,莫要急於稱帝,此將臭名留史呀!」
「雜碎!」西卓魯隨即拔出皇室寶劍,一劍刺穿希里恩胸腔,又一斬砍下他的頭顱,「孤要即位一事,是深思熟慮,為人民著想,誰敢再有悖逆之言,當如此匹夫同等下場?!?br>
一旁僕人害怕地前來收屍,隨後,皇宮會議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地繼續進行。
由軍師李羅伊佈達數項事宜後,來到了布萊克等候的議題。李羅伊說道:「如今,卡泰農城被聯合軍所佔,該城乃重地,若要通達北方至中央,此城必不可少。故此,我估需在聯合軍坐穩城池之前,即刻奪回該城。」
武將中,傕斯左顧右盼,似乎是羞愧得不敢抬頭。而一旁的年少將領樊士則高呼起:「軍師,主公,末將樊士願領大軍前往攻克卡泰農城,為新國家立下汗馬功勞?!?br>
西卓魯笑得滿足,李羅伊亦高興的順起鬍子,但他回:「樊士將軍有此心,可以為楷模自表。不過,主公早已另有規策?!顾聪蛉巳褐械牟既R克,說道:「主公希望由布萊克將軍為總帥,領樊士將軍與凱格司將軍前往攻之?!?br>
布萊克有些意外,但仍敬禮領命;反倒是一旁的凱格司,他直呼:「為何要讓我受這人為帥?他是外來之人,論戰事與武勇都不及我,憑什麼領導我?」
李羅伊道:「這是主公親意,望將軍遵照?!顾Φ眉樵p,又說:「布萊克將軍成為主公義子後,聲勢高漲,立功不斷,魔牢門大戰、硫磺山丘討伐、星州迎擊,乃至康亭退斷,各項戰事無所不及,這也算是主公給予的最終測驗,那便是『攻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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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肯定地有鬼。」
安娜薇翹著玉腿,靠在窗邊喝著酒,聽聞布萊克的轉述後,揚起眉頭而懷疑。
「西卓魯和李羅伊主動遣你去攻卡泰農城,太不尋常,肯定不可告人之內聞?!?br>
布萊克問:「是否是因我族人早已遭秘密送離?」
安娜薇搖頭:「若是如此,城內肯定會有居民眼見你的族人進出,那讓你靠近那城,也就等同縱虎歸山?!?br>
「莫非他們認為我攻不下城池,假意讓我前往?」
「這倒是有可能,李羅伊那老狐貍大概也猜到我等會竊取文書,所以刻意這麼安排,讓你自己懷疑自己?!?br>
「如若如此,那我勢必要攻下此城?!共既R克起身,說道:「我去喚雷超、卡蠻、茱兒等人來,攻略卡泰農城需要他們。此外,安娜薇,替我煮鍋燉肉,我餓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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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布萊克為又要到來的戰事而與鐵豹騎兵隊一同訓練,從軍營到城外山上。汗流浹背,渾身痠痛,比上戰場更疲累。
直至歇息之時,他們回到軍營,所有人幾乎是癱在竹蓆上,不顧滿身汗跡就睡了,連布萊克也坐在門外板凳上,低頭瞌睡起來。
一股刺骨的不適隱隱約約加劇,布萊克以為作噩夢,睜開眼,發現地上有個龐然大影遮住自己,他抬起頭——竟是西卓魯本人,他在軍師與數百名護衛下到來。
「我兒布萊克呀,為戰籌備,是否疲累乎?為父帶來了好酒食與美女,要來犒賞爾等也?!?br>
不久,布萊克便與騎兵隊清除軍營大廳,趕緊擺下酒席,迎接西卓魯。
埃德華與歐迪托里也立刻來迎接,歐迪托里直呼:「主公大駕光臨本營,著實想不到,何故不喚我等前往晉見?」
西卓魯笑道:「與自家犬子相見,又何必在乎地點?」埃德華忍不住瞥了眼門外無數備戰中的護衛,但忍住了想恥笑的心。西卓魯又道:「布萊克,短短一年餘,戰事不斷,你卻依舊能不斷立下戰功,替為父守住城池,保護孤的親族。孤可以說,能得你歸來都城助我,如旱苗得甘霖吶。」
布萊克行禮,閉眼頷首。
「如今你即將前往卡泰農城進行初次攻城,有何感想耶?」聽到西卓魯這提問,副將兩人都有些緊張。
「此非我初次攻城,守於邊疆時,我曾攻下五座叛軍所佔小城?!?br>
「哈,塞外小城怎能與卡泰農城此重大城邦相較?」西卓魯大笑,臉上肥肉都在抖動,「也罷,為父所問不在此,而在問你,對於卡泰農城,了解多少?」
氛圍凍僵,鴉雀無聲,布萊克緩抬起頭,幾乎是瞇著眼,才能說道:「不甚理解。」
西卓魯盯著他許久,才又大笑:「哈!豈不知你也初回此大陸不久,焉能知曉所有城市?」周遭親信也跟著笑,氛圍才稍有緩解?!缚ㄌ┺r城,地靈人傑,人才輩出。商貿發達,為父的萬貫財富可說就是由此而累積,故此,痛失此城,為父實在傷心啊?!?br>
布萊克再次點頭。
「傕斯、凱格司等人,雖為我親族之輩,但用兵與謀略皆不如你,故此讓你為帥領軍。此外,為父還有一事要托你。」
「請道。」
西卓魯更靠近他,渾沌一般純黑的瞳孔凝視著布萊克,道出:「待此戰結束,便是加冕大典,務必替為父拿下,否則令老子建國之初便有敗仗,必然有所問罪,知曉否?」
布萊克無退縮,「是?!?br>
見他如此,西卓魯又後仰,「哈哈哈,鬧著我兒玩呢!其實不論戰果如何,為父早有對你的安排。」
眾人靜視之,惟有他亢奮地手舞足蹈,振臂高揮起來。
「待到為父正式加冕,成為皇帝,將任你為首席大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