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那妳把,終端機裡的,小黃文,都刪掉──」
「不要!」
花火衝上來奪走終端機,深怕他代勞。睿智繼承者搖頭感嘆著「業障深重」,邊從她手中搶了回來,勉為其難地將讀到一半的看了下去。
就這麼打發了一段時間,白小嶽無趣地關上屏幕,用臉在桌上滾了兩圈,埋怨起害得他過度閒適的白潭。
一旁的花火彎下腰,整了整燃香盤裡面的細灰,鋪成平均的圓形。正準備插上新的香炷,白小嶽正好瞥見,抬手制止,對花火提出想出去走走。
兩人溜進軍官宿舍一探究竟。軍官宿舍的內部豪華整潔,比照著軍士們奇美拉化的需求,各式奇怪的運動器材看得兩人大開眼界。護衛隊獨自佔據了兩整層樓,封住樓梯口不讓人上去。在他們經過二樓走廊的時候,守門的軍士看了過來,陰涼的視線直咬著白小嶽不放。
白小嶽不舒服地搓了搓雙臂。待他們消失在視線範圍,花火才鬆了口氣。
祭司隊的人還在外頭玩沙,只有露西法先行進來安頓。祭司隊隊長端坐在交誼廳沙發上出神,見到他們時嚇得彈了起來。兩人疑惑地看著露西法蹦到窗邊,遠遠地黏附在玻璃窗上,像一朵熟透炸裂的仙鳳花。
過了好一會兒,白小嶽才發現某人的耳垂像熟透的水果,灌滿緋紅,忍不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有必要嗎?乾枯的大叔外皮下裝著的原來是純情青少年嗎?他都快把剛才那件事忘了!
在他們無言的注目之下,露西法掩面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在一樓與二樓逛了一圈,白小嶽覺得無聊,又不想跑去湊玩沙團的熱鬧,帶著拖油瓶花火往「後庭院」走去。
陰涼的草木芬香撲面而來,伴隨著濃濃的濕土與黴菌味兒。這一座「後院」顯然不常修剪,草長得比腰還高,從外面看起來又矮又小,實際上暗得不見天際,才幾步路便只看得見連綿的樹冠和巨大得媲美雨具的葉片。白小嶽興致勃勃,一股腦鑽進綠茵裡亂走一氣。花火也不阻止,百般無聊地跟著他左彎右拐。
「雖然是一直有古魯格地底有雨林的傳說,不過植物也大得太誇張了吧?」
卡蘭是嚴寒凍土之地,古魯格卻能夠長出如南方般的密林,即使在冬季仍看得到綠意。只不過春日天氣仍然極冷,兩人的衣著都厚重結實。長長的銳草尖割在身上,被衣服擋去大半傷害,只餘下微不足道的騷癢般的觸感。
花火東張西望,開著玩笑地說:「據說這裡整片都借我們一天,隨便走沒關係,沒有人會過來。希望不會有野獸出沒──」
話音未落,濃密的林間來低啞的叫聲,好似垂死傷病的絕望呻吟。
兩人屏息停住腳步,豎起耳朵傾聽。過了一會兒,草葉後方又一陣騷動。伴隨著像是抓撓的細微聲響,那陣不知是什麼的鳴叫聲又飄了過來。
「喔……」
聽起來還真的是呻吟。
白小嶽慢慢撥開草叢,往聲音的方向尋了過去。匍匐在倒塌的茵綠裡面的,是只著軍服長褲的男人。赤裸的上背全是鞭痕,血跡染滿了被壓出圓圈的草地,更在他身後拖延了一路。
傷患的意識不太清醒,被白小嶽扶起後,靠在他手臂上搖晃了好幾下腦袋,才斷斷續續地開口請求:「我,我要去B區醫療所……拜託帶我去。」
「往哪走?」
男子艱難地指了一個方向。白小嶽將他一把攬起,扯上不算太寬闊的肩膀。花火想上前幫忙,被白小嶽搖手擋了回去。見白小嶽沒有流冷汗的趨勢,她觀察了一會兒,便由得他去。
走了幾步路後,負傷的男子慢慢清醒過來。轉頭見扶著自己的是個陌生面孔,他微微一楞,焦距在白小嶽臉上晃動了幾下。
「這位弟兄,你哪個單位的……?」
男人似乎還看不清楚,咽著含糊的喉音迷惑問道。白小嶽指向身後軍官宿舍的方向:「借住的。」
「原,原來是貴客,失禮了……」男子又發出幾聲喘息,感激地說:「麻煩您了。」
「不會。」白小嶽頓了一下,覺得自己未免有些雞婆,但還是問道:「為什麼沒人,送你就醫?」
車隊在進入營區的時候,金兒明明說挨打的男子被送去醫療所了。事關人命,若是士兵被故意延誤就醫,可就是很嚴重的問題了。
男子咳了兩聲,似乎精神了起來,連忙澄清:「有,有的。我從A區的醫療所爬過來的。」
白小嶽抽動眉毛問道:「那你不,好好躺著,去B區什麼?」
A區的醫療所有這麼爛?爛到這男子逃命似地往另一座醫療所爬……
「因我受傷的弟兄們,在B區療養池。不親眼看看他們的狀況,我沒法安心。」
軍士的音聲中飽含愧疚,面容也扭曲了起來,心中的自責顯然比身上的傷還令他痛苦百倍。
「等傷好,再去不就──」
「不行!我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怎麼可能還有心情悠閒地躺著!」
擔憂同袍的心切面容,彷彿和記憶重許多面孔重疊。白小嶽看著激動的軍士,小心翼翼地往肩上再度一攬,配合著他虛晃的步伐逐步往前挪動。
「我就好奇,問問。什麼樣的負重,能搞到,內臟破裂?」
男子咬著虛弱的氣音反問:「您哪兒結訓的?」
「皇都直屬。」意識到對方不認得他,白小嶽也很放鬆,咧咧大方地補了一句:「我剛入伍不久。」
尾隨的花火差點笑場,趕忙撇過頭去摀住嘴巴。
「噢。那難怪了。」奇美拉軍人摀著側腹,咧嘴一笑:「本來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們的重訓是直接用術法產生重力場。不只是負重訓練,大多數的訓練都是人為操作,訓練官得通過特殊的執照考試。畢竟──」
說到這,男子自豪的情懷顯露無遺:「這座軍營只收奇美拉,一般的重量滿足不了我們。皇都的奇美拉軍也偶爾會送精銳的弟兄姐妹過來受訓。」
激動的軍士嘆了一口氣,因受傷而青灰的病容染上一層頹敗,陷入了沉默。約莫是沉浸在自己的失誤之中。之後便一直保持著安靜到抵達目的地,除了抬手指路外再無交流。
一直到進了醫療所,男子才發現身後還跟了一名祭司。驚嚇間鮮血從背後的傷口迸了出來,濺滿白小嶽的側身。
冒失鬼被花火斥責了一頓,緊接著又被迎上來的醫護人員罵得狗血淋頭。後來在男子連聲哀求之下,終於被扛上病床,推了進去,如願往療養池探望重傷的弟兄們去了。
送走路上撿到的傷患,有別的醫護兵上前來向兩人道謝,並詢問兩人有什麼需要。花火從容地拿出終端機,讓本地確認身分,謝絕醫護的好意。
白小嶽轉向花火,正想要開口,一回頭便看到白潭帶著兩名護衛堵在醫療所的門口。
白潭瞳孔一縮,陰冷的面色更加猙獰。面對大步衝過來的養兄,白小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被白潭魂不附體的表情激得翻了個白眼。
他趕在白潭一把抓上來之前,不情願地開口:「血,不是我的。」同時側身避開白潭的觸碰。
白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鬆了一口氣,揚起手腕,用食指點著終端機手鍊,惡聲問道:「為何不接通訊?」
「就,沒看到。」
白小嶽掏出口袋裡的終端機,當著白潭的面打開,刷掉了五通未接到的通訊,隨手塞回口袋。
剛才在草叢間穿行,光是走路就已經窸窸窣窣地非常吵了。更何況他還在跟人家聊天,沒發現終端機在亮也很正常。
旁邊的花火暗自搖頭,為陛下獻上一腔同情。大家都怕極了陛下那張嘴,然而當白小嶽與白潭同時出現,她們都覺得白潭當真是好涵養。
設想從陛下的視角來看,前腳才離開這棟醫療所,回到移動要塞就發現白小嶽不見蹤影。打通訊不接,查定位發覺人在醫療所,調頭飛奔來未踏進門口就看見白小嶽滿身是血。陛下沒被嚇得心臟病發作,都是亞拉亞保佑。
「我不是說過不要離開宿舍範圍,軍營內不得亂走?」白潭壓抑著怒氣冷冷地問完,也不待白小嶽回話,轉向花火:「怎麼,他的侵蝕終於蔓延到腦部,腦子不好用了?」
白小嶽流暢地開口:「被小黃文糊了。」
「噗!」
阿姨花火一口噴了出來,在白潭那簡直能扎進腦門的眼刀攻擊下摀住嘴巴,肩膀抖動個不停。
可惡的白小嶽,不要拖她一起下水!
白潭的臉頓時黑了,轉身就走。白小嶽對養兄的背影三度翻了個白眼,兩手插進口袋,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白潭沒有往軍官宿舍,而是沿混凝土道路來到一片草坪。外圍種著像是熱帶椰子樹的植物,大約有四五人那麼高,一名穿軍裝的女性軍人站在路邊,手持碼表,對空無一人的草坪發呆。
「看好。」白潭遠遠地示意,隨即環起胸口,站到一旁。
花火和白小嶽疑惑地看著。等了半天,只有令人昏昏欲睡的葉片摩擦聲。就在他開始覺得有點無聊的時候,腳下忽然一陣顫動。草坪上暴起一陣泥浪,穿雜著尖銳的哨響。伴隨「波」的一聲炸裂,兩名身穿背心的軍人從長滿雜草叢的地底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