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話在前:
第六章盡是文戲,也沒有什麼笑點,不過既然是可以一路看到這裡的讀者,應該不會介意吧ヽ(??▽?)ノ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離開醫(yī)院的了。
直到最後,隊長還是沒有責備我。林芷瑩和許筑媛的事情都丟給清酒哥處理,寫報告書的工作也被鄭川朔攬下了。我一如往常處在兩個世界的夾縫之中,想做點什麼,但又什麼都做不到。覺得自己太過無能,但卻又不夠平凡。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很漫長,我躺在狹窄的單人床上,失焦的雙眼對著什麼都沒有的骯髒天花板。
明天好像要考試耶,我對自己說。要不要起來讀個書?反正也沒事做。但我還是放任空虛的身體呈現(xiàn)大字型地癱軟,就這樣度過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然後電鈴的聲響把我從漆黑的夢中拉出來。
這是第三次有人按我家的電鈴。會是誰呢?
我在床上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坐起身,發(fā)現(xiàn)窗外天空已經(jīng)是夕陽落下之後的紫黑色。
我沒有走去開門,而是把窗簾拉上之後,開始煮熱水,並拿出泡麵和咖啡。
在我做這些事情的同時,電鈴一直以某種規(guī)律持續(xù)作響,明明是悅耳的音色卻能讓人感到煩躁。我知道誰有這種本事,但我以為她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咧。
然而我不想面對。就和林芷瑩的時候一樣,只要沒有看到最明確的證據(jù),我就不願意去相信那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符合事實的推測,寧願讓自己逃避到最後一刻。
於是我在等待泡麵洗三分鐘戰(zhàn)鬥澡的時候閉上眼睛,腦袋裡想著鄭川朔那張討人厭的好看臉龐。宇宙星圖展開,代表著她的星點快速墜落,就算我再怎麼祈禱也沒用,那顆星星就這麼不偏不倚地砸在地圖上我家的正門口。
乾脆來試試看多久沒回應她才會開始拆門好了。我這麼想著,拿起在地毯底下找到的免洗筷,盤腿坐在小圓桌邊開始吃起泡麵來。
叮咚叮咚。泡麵還好燙啊。叮咚叮咚。果然這個辣度就是爽。叮咚叮咚叮咚。份量好像有點少耶,晚點要不要再泡一碗?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門鈴的電量還真多耶。
泡麵碗空了。我嘆了一口氣,放下筷子,用已經(jīng)冷掉的熱水再沖了一杯咖啡。
我沒想到她會充滿耐心地按這麼久的電鈴,再這樣下去我今天晚上是不用睡覺了。原本以為她會直接拆掉大門闖進來,沒想到她還有很多其他招數(shù),鄭川朔,算妳狠。
我端著那杯攪拌得不均勻的咖啡去開門。
她已經(jīng)換上了便服,白色T恤與棕色休閒長褲,長袖牛仔外套遮掩住受傷的左手,右肩則背著一個精緻的皮革小包包。
所以說不要穿得像要去約會似地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啦。
「你在說謊。」
我都還來不及打招呼,她劈頭就是一句指責。
「蛤?」
我根本沒說話,小姐妳是出現(xiàn)幻聽了嗎?
「你貶低我們組織的存在以及藍天翔的願景,但那些都是謊話。」
「妳得到一個新超能力是可以測謊就對了?」
她沒理我。「如果你真的覺得這些都是無趣的扮家家酒,為了正義而行動只是可笑的白日夢,那麼你就不會那麼在意目標內(nèi)心的想法了。」
「她叫林芷瑩。」我忍不住糾正。一直目標目標地喊煩死了,任務早就結(jié)束了吧。
「你為了確認林芷瑩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而主動提出和平談話這個方案,這就是你認同藍天翔成立組織的宗旨的證據(jù)。這無關乎你是否擁有超能力,只要你有這樣的理想,你就能行使正義,而你也確實付諸行動了。」
大晚上的,為什麼我非得站在自家門口聽她對我說教不可?我想用平常那種胡搞瞎搞的方式把話題帶過,但我的腦袋卻相當清晰地思考著她所說的話,我阻止不了自己。
「我並不想當什麼正義的夥伴,我只想當個平凡人。」
「但你也知道這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加入組織,總是為了任務盡心盡力,不惜與夥伴爭執(zhí)也要捍衛(wèi)你心中的正義。所以請你不要再否定自己、欺騙自己。」
「妳說的是誰啊?」
突然誇我是能得到什麼好處?我把手上的咖啡塞給她,深吸一口氣。
「我說的是真的,我只想當個平凡人,正義的超能力英雄百星只是我扮演的角色。」
她眨眨眼。「我知道。你說過『全世界的人都是演員』。」
「我什麼時候說的?」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那也太久了吧,誰記得啊。
我們之間沉默了令人難受的兩秒,感覺起來好像過了兩世紀。
「……所以我們現(xiàn)在到底在談什麼?」我無力地問。
「我只是想確認你有振作起來了。」
「我從來沒有振作過。負責戰(zhàn)鬥的一直都是你們,我只是在旁邊看好戲罷了。」
「戰(zhàn)鬥以外的事也很重要。即使努力沒有得到相應的成果,也不代表這份努力不存在。」
我的大腦像電線接上一般啪的一聲。我終於知道她到底是來幹嘛的,原來是要安慰我說服林芷瑩失敗的這件事啊。
「所以,」我苦笑。「林芷瑩應該要承擔她變成怪物時所做的一切。而我,也要承擔我答應藍天翔的責任,是嗎?」
「沒錯。」
在這種時候還能不顧他人心情地這樣回答,真不愧是她。但我明白了我們兩人的想法永遠不會重疊在同一條線上,看她依舊是那個一成不變的她反而讓我鬆了一口氣。
「那妳呢?」我不禁問,想起鮮紅血液布滿她整隻手臂的景象。「因為妳擁有那種超能力,所以必須總是待在前線戰(zhàn)鬥,冒著巨大風險,常常會受傷,計畫外的變化層出不窮——這些是妳能接受的『責任』嗎?」
「是的。」她神情凜然,像是古老時代中的騎士一般。「我已經(jīng)做好覺悟了。」
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從剛認識開始,她就是如此認真、如此勇敢,好像犧牲自己的一生換來世界一點小小的和平也在所不惜似的。
我們太過不同。我想我永遠也無法理解她的心情。
「真成熟啊。」
我不知道我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是無奈、諷刺、還是羨慕。
然而,她的表情緩和下來,如同之前第一次站在我家門口來探傷時一般,眼神中帶著溫柔地說:「幼稚也沒什麼不好。」
「這是在諷刺我?」我故意問。
她歪了歪頭。「為什麼?」
「……算了。」
果然我不會有和鄭川朔說笑的一天,光是不要被她氣到腦溢血就很了不起了。
「你看起來好多了,應該不會說出要退出組織之類的氣話。」
「妳快點把咖啡喝一喝走人啦。」
離開了組織我又能去哪?她並不知道這點。但就是因為她不知道……所以她看起來是全心全意相信我會出於個人意願繼續(xù)待在組織。
真是個可惡的傢伙。
必須背負的責任,失去的平凡,正義使者的任務……就算我早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但那並不代表我不會試著去反抗,試著去爭取。
所以,天生就注定不平凡的我,今後大概還是會努力過上平凡的生活吧。
這時,喝了一口咖啡的鄭川朔放下杯子,嚴肅地看著我。
「我來教你如何泡咖啡吧,房間借我一下。」
「這是故意泡得很難喝要把妳趕走用的啦!再見!」
我奪回杯子,甩上門,突然很確定我明天一定沒有任何力氣演戲。
我第一次覺得明天是期中考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