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潭放下咬了幾口的三明治，拍淨碎屑，往隔壁一推。
養弟為他的小鳥胃翻了個白眼，不悅地扯過盤子接手?？ㄌm的清晨一片昏黑，兩人並肩坐在移動要塞的戶外餐區，一側是營火的暖光跳躍，一側是透出要塞的車內照明，同席者彼此的側臉一片模糊。
兄弟的面前各擺著盤子，內容物堆著四片餡料精彩繽紛的三明治。
即便是白潭再三強調不要做那麼多，但金兒我行我素，根本不聽他說話，身為老闆他也很無奈。
金兒與其雙胞胎妹妹吉爾，現今的皇室第二秘書和第三秘書是白麗的親信，同時曾經是實力至上主義的舊千面旗成員?？ㄌm王在位時，兩位秘書便手握重權。即使他坐上王位，姊妹兩人仍承襲了他還是皇夫時的態度──並不怎麼客氣。
得力的第一秘書不在身邊，一屆沒有話語權的國王陛下，竟落得被第二秘書以食物霸凌的慘境。
上位後留下兩位秘書是他自己的決定。他確實需要她們擔任紐帶，為皇室攏絡舊千面旗勢力，即使那代表權力的制衡。白潭的立場使得他不如正統掌權者對於分權一事那麼介懷，但是，他對於金兒的三明治口味，非常介意。
究竟是什麼樣的味覺，才會把鹹魚和甜茶梅醬抹在一起？
他捲著終端機一目十行，試圖以工作分散注意力，忽視那殘留在舌尖持續摧殘味蕾的可怕味道，最後還是忍無可忍點開琪琪的通訊，面色猙獰地寫起長信。一國之君決定等巡禮結束放金兒十天病假，讓女僕長把金兒綁去療養院檢查有什麼毛病。
白小嶽吃完白潭的盤中餐便飽了五分。他放下早餐，也不急著吃自己的三明治，拿出終端機慢吞吞地開口。
「我有，一個，問題?！?/div>
白潭的拇指正好按下「送出」，收起終端機虛擬屏幕，朝養弟看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浪牙·阿卡西斯打坐的插畫。頂端用黃色粗標寫著：「早安，喜悅」；蓮花座下方墊著一行橫幅：「忠誠即是美德」。
「為什麼，現在是，他管軍部？」白小嶽問道。
酒紅色的聊天室頭銜標注著【槍·戈拉爾特】，背景是鏤空的簡易武器印花小圖案。雖然隨意窺探對白小嶽有些不禮貌，但是陛下難耐好奇的情緒，忍不住瞄了一眼剩餘的對話內容──
兩人的通訊間，一句對話也沒有。
螢幕可見的範圍內由上自下，滿滿的一排全是浪牙·阿卡西斯的小卡片，配上各色令人酸掉牙齒的誇張邪教標語。白潭看著一張左邊標「生命的意義在於奉獻」，右邊標「流血、流汗、不畏艱難」，背景是浪牙·阿卡西斯站在講臺上舉臂歡呼的小卡片，忍不住用力咳嗽一聲。
這不是傳說中很流行的早安圖嗎？！沒想到軍部之首也到了這個年紀。不得不說，這幾張卡片做得挺精緻的，雖然品味實在是……難以茍同。
「槍管著軍部怎麼了嗎？」
「他是狂信者，造神，不可取?！?/div>
「經歷過那樣的事也很正常。槍需要一個信仰，一座燈塔，心靈才有所寄託。父君只是他的燈塔，又無傷大雅。」白潭敲了敲桌子強調：「還有，麥梅蒂茲被派過來得經過他的首肯。他是故意讓我們有迦達爾這層關係做為緩衝，請給他一點尊重。在特務部服務了一年竟然還不知道誰管軍部，你的遲鈍一如往常地令人大開眼界?！?/div>
「讓狂信者握權，危險。」白小嶽不滿地皺起眉頭：「哪天，神落神壇，期待被背叛，就會抓狂，濫用權力。不該讓神經病，掌握軍權，就算他是個，冷靜的神經病?！?/div>
「那樣國家就沒人了，白小嶽。維護一個體系不是嘴巴上說說，我們得實際動手做事。還有槍不是神經病，照你這樣的標準卡蘭公民幾乎全部都是神經病?！?/div>
「我們，就是，誰說，不是？神經病治國，低能所當權。」
「好吧?！拱滋冻閯幼旖牵骸改屈N神經病之國的神經病國民讓神經病狂信者統治軍部的神經病，哪裡有問題？」
「也是，你說得，很有道理?！?/div>
白小嶽頓時被說服了，拿起三明治吃了起來。
「你怎麼會有槍的通訊名片？」
「我，拿到，終端機，他就在了?！拱仔[聳肩：「每天，定時，一直傳。」
白潭無言片刻，端起茶杯啜飲熱茶，放棄對槍·戈拉爾特的偏執與流浪漢的粗率做出評價。
多半是點開槍的通訊名片，見到職位欄寫著「軍部之首」，白小嶽才發現的吧。在白潭動用特權將他攬到自己的轄下之前，白小嶽隸屬軍部的特殊分支。雖然分派任務給白小嶽都是透過專員，但是槍·戈拉爾特好歹也算是頂頭的上司。
居然到現在才知道軍部之首是誰，這個流浪漢的神經究竟有多大條？
「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去舉報他職權騷擾?！?/div>
「是沒差，就，隨便他傳。」白小嶽臭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說：「只是這品味，也太差。老師才不會，說這種話。」
「你去對他說啊?！拱滋独湫?。
「我，又不傻?！拱仔[嗤了一聲，又點開另一張浪牙·阿卡西斯跳舞的小卡片：「畫得不錯，神韻有抓到。至少養眼──」
「陛下，露西法晉見。」
伴隨溫和的嗓音，露西法和身穿輕甲的護衛隊隊員出現在簡易用餐區的臺階旁邊。祭司隊長躬身行禮，一旁的護衛也立正行了個無可挑剔的軍禮，輪番上前報告。
「請容我代替護衛及祭司隊全體向您問安。再過三十分鐘就日出了，祭司隊已做好拔營準備。」
「護衛隊將在十五分換班，日出後立刻拔營，預計四十分鐘之後啟程。請問兩位準備好了嗎？」
白潭仰頭轉向昏暗的天空，朝車頂問道：「準備好了嗎？」
「嗯，這裡沒問題喔?！?/div>
秘書金兒爽利的聲音自車頂傳來。金屬壁甲上伸出一隻手揮了兩下。
「勞煩諸位了?！?/div>
護衛隊隊員離去之後，白小嶽招手讓露西法坐到自己身邊。椅凳剩餘的空間不夠，白小嶽看向右首，不客氣地將白潭往側面推去。露西法滿臉地不贊同，拎住白小嶽的領子往回拉扯，同一時機白潭不著痕跡地抬腳，在桌下踹了白小嶽幾下。
兩面夾攻之下，最後白小嶽被拖離座位，臭著臉色和祭司一起坐上對面的長椅。
白小嶽拽過自己的盤子，問露西法要不要吃，被露西法客氣地拒絕：「我今日輪值，不能進食?！?/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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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祭司為了應付緊急情況，要隨時保持身體潔淨。而且要是裝著食物，緊急的時候可能會不小心吐出來?！?/div>
「這樣，常常不吃，身體不會，出問題嗎？」
「不會啦，我們都有私底下保養的秘方。而且祭祀比吃東西有趣多了！調適得好就沒什麼問題。最怕的是突然換排班，或是休假時剛吃完聚餐臨時需要去支援，那種時候真的是夠嗆呢，呵呵?！?/div>
同窗的兩人靠在一起竊竊私語，露西法逐漸卸下拘謹。對面的白潭側身閱信，靠在椅子的末端烤火。想起剛才的話題，白小嶽再度叫出屏幕，揚起終端機舉到露西法眼前。
「這是，誰畫的，你知道嗎？」
「啊，我知道！這是約瑟爾畫的系列圖?！孤段鞣吹綀D片同樣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怎麼又被配上低俗的標語……」
祭司長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迅速摀住嘴巴。
「只有低俗的人們願意保家衛國還真是抱歉。想來這也是身為國主的我的失職？」白潭放下終端機，冷冷地掀起眼簾：「該先致力於提高國民的品味水準，還是多招些吟風弄月的兵役？請安樂鄉諸位不要吝嗇，務必分享您的高見。」
露西法惶恐地起立，朝白潭鞠躬：「萬分抱歉！」
白潭還沒接話，白小嶽扯住祭司的白袍，直接將露西法拽回座位。
「抱歉什麼，不必抱歉。你說你的，他嘲諷他的，這很民主，可以?！?/div>
「嶽！」
「他自己，也這麼想，好嗎?！拱仔[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我才不信，他不覺得低俗?！?/div>
「就是說啊，露西法。金兒也覺得有夠低俗的。槍的品味從以前就不怎麼樣啦！」
兩隻手從空中伸出來，抓住要塞的裝甲邊緣，接著是綁著金燦髮包的腦袋。金兒探出車頂，腦袋後隱隱能見到晃動的尾巴末端，對三個人附和抱怨：「好好的老師都被玷汙了啦！」
「看，他就是，愛裝。」白小嶽揮著手掌，寬慰露西法同時不忘中傷白潭。
白潭直視養弟，富含攻擊性地回擊：「我個人的想法並不重要，不需要的想法說出口只是缺德。就像我打從心底覺得你做人失敗，也不會直白地說出來。」
「你，已經，說出來了。」
「只是教育性示範，不是為了坦率才說出口的。請不要誤會?！?/div>
兄弟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擦撞，併出激烈的火花。
「喂白小嶽！」
不客氣的大喊從天而降，打斷了兩人深情對視。金兒從車頂翻起，在空中滾了一圈，輕盈落地。兩條纖長的尾巴在她身後揮動，踏到地面的瞬間立刻收起，縮進衣服裡消失無蹤。
她指著白小嶽及他手上的圖片──浪牙·阿卡西斯站在講臺上舉臂歡呼的那張，問道：「我就好奇，如果是你，這張圖你會配什麼標語？」
作者留言：
第十九章是我第二卷裡頭，最最最喜歡的章節（扭手指）
希望大家（扭）也會（扭）喜歡。（扭來扭去）
?。校樱∈耪虏鸱殖蓛晒澃l佈，故本周禮拜四不更新喔。~(>_<。)＼
創作回應
聽而不聞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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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5 00: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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