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個過分安靜的人,隻身住在山間小屋。村子裡年紀相近的老人都說她曾經被神隱過,才長成了現在這副孤僻樣。
因著法院的判決,媽媽每個月至少要來探望外婆一次。媽媽每次都很心不甘情不願,基礎的物資丟在桌上就踩著鞋跟大步往門外走去,像是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與外婆共處的這點短暫時間,多吸一口氣就能殺死她似的。
——說得直白點,媽媽不喜歡她,討厭她的沉默與異常。
異常。媽媽偶爾瞥過來的眼神,那是厭惡。厭惡在她眼中,同樣異常的她。
習以為常地被媽媽丟下,她和外婆對上眼。
面對媽媽時緊緊抿著唇的外婆,在看見站立在原地的她後對她笑了笑。她看著她擺擺手,揮退了式神,對她招手。
她禮貌地打招呼,「外婆。」
現在只有她們兩個人,外婆才輕聲說道:「這是一個恰當的時機,妳該去那裡看看。」她的聲音一點都不像久久未說話的人,滑順流暢、語調輕快,林中小鳥似的雀躍,年長者通常會有的死氣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
那裡。
外婆的話沒頭沒尾,但她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是村裡老人提到的「神隱」起源。
戴上了外婆珍視的兔子面具,這只是廟會販售、隨處可見的普通面具,沒有任何的特殊能力。但它是「身分」,戴上面具,就從人成為非人。
謹記著「不言不語」的設定,現在的她就像是當年意外闖入祭典的外婆,在這群擁有著瑰異相貌的非人之中,為了自保而保持沉默。
陌生的妖怪笑嘻嘻湊過來,「小啞,」在身邊人阻止下,他急忙改口,「不是!對不起,非常抱歉!」
貍貓。盯著對方慌亂下冒出的尾巴,不能後退,她緊張地扣住掌心,謹慎地搖搖頭。
在她來到這裡後,始終盯著她瞧,拄著拐杖的爺爺解圍似朗聲問道:「這麼多年過去,還記得路嗎?」
循著爺爺的指示,她一眼就看見倚靠欄桿、對著她笑的赤髮青年,也是她此行的目標。
「兔子小姐,好久——」一陣風吹過,或許是察覺到什麼,同樣戴著面具的青年笑容歛起,「妳是??她的孩子嗎?」
不能說話。
「也是,已經過幾十年了??幾十年啊。」他有些感慨,發現她還在看著他,「妳能幫我帶朵花給她嗎?」
避開對方尖長的指甲,她小心地捧著花朵。掌心裡的花朵無法辨識出是什麼品種,白色、小小的,帶著淡淡的清香。
「就不留妳了,玩得愉快。——別忘了,不能吃這邊的食物。」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他再次笑了起來,「可別像她一樣,一時貪嘴,而被留在這裡無法離開。」
結束短暫又波瀾的一次祭典活動,帶著新奇感歸來的她捧著花朵,敲開了房門,「外婆。」
「還帶了東西回來?放桌上就好。」桌上同樣品種的花朵被做成了押花,好好地保存。
「妳現在能看見的越來越多了,記住,要謹言慎行。」外婆敦敦教誨,擁有特殊能力、被女兒疏遠的她,總是以過來人的身分教導孫女,「不確定能不能說的時候,保持沉默。才能保護好自己與他人。」
「照顧好自己。」外婆粗糙的手指撫平她翹起的衣襟,短短幾個字帶著言靈的力量加諸於身上,一股暖意流遍全身。
她低頭看著外婆柔和的臉龐,「您不去看看他嗎?」
外婆沉默半晌,輕輕笑了,「哎呀,我都這個年紀了。女孩子還是希望對方的記憶裡,自己能保持在最美好的模樣吧?」
是這樣的嗎?她看了看桌上整齊疊放保存妥當的乾燥花,回想起青年發現她不是外婆後轉瞬即逝的笑容??不是這樣的呀。
老爺爺偽裝的天狗說了,「他一直——」
固執的外婆不想聽她的話,只是摩挲著花朵。不再細膩的手指珍惜地撫過花瓣,她專心地看著上面隱約透出的白光,打斷她的話,「下個月再見。」
言語和行動都展現出濃厚的送客意味。紙做的式神在一旁等候,離開前她忍不住嘆口氣,他一直,都在等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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