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與生》第二十一章,目光。
(*此文章的色彩學、色彩原理、顏色與顏料特性相關,為阿萊奇幻風的腦洞大開,跟真實生活原理不符合,可接受再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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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外的城鎮,各地的甜點比賽紛紛告了一段落。
瑪吉和阿洛在丹爾鎮的排名擠身同個名次,當他們得知今年與往日的狀況相同時,雙方又宣言下次一定會贏過對方。
白城的食堂裡,依然時常傳來瑪吉和阿洛的爭執。
在食堂裡圍觀的人們,對於實力誰高誰低的好奇已經擺在了其次,他們專注的是即將列出哪些新菜單,和從廚房裡端出全新與驚奇的食物。
在白城屋簷邊的一條條的冰柱也到了融冰的時節。
隨處望去仍可以看到在路上的積雪,少了寒冷時的光滑。
雙腳踩下不再是紮實清脆、而是多了幾分的泥濘。
──沙!
「從我來白城的第一天起──」曼尼爾一手抓起鏟子的握柄、另一端扁平的鐵面竄入雪地中。
「除了剛來對環境陌生、熟悉之後幾乎沒觸犯什麼規定──」鏟起白雪再奮力一揮、灑向草皮,將迷宮花園外的泥地走道減去白銀。
曼尼爾和其他的兩人,要清完被指派的區域。
他將剛舀起的雪全部灑向草堆後、深橘繼續埋頭挖掘雪地。
「而我現在,和快要離開白城的人,一起鏟雪──」
墨綠聽到話語中指向了他,一邊忙碌用鏟子挖掘雪堆、一邊吃力回應。
「──真是抱歉喔,我也料想不到懷德大人會突然跑去撿花。」亞羅多對於深橘的挖苦,只能在話語中咬著彆扭的腔調,憋著不滿卻又不能明顯表現,畢竟他連累到其他人是事實。
懷德在雪地中撿了花,雙手凍傷這件事被他們的上司發現,以亞羅多為首和那時同行的曼尼爾跟奇恩,一同被罰去清理花園走道的雪。
「不過你放心吧,再過不久──我這個外人,將會永遠離開這裡。」
亞羅多邊調侃自己再一邊回想。
來白城的那一刻,就一直發生墨綠無法預料的事。
如果他那天下了渡船、正準備進白城的時候,碰上的不是曼尼爾,他在白城的情況會不一樣嗎?
亞羅多在樹叢簇擁的迷宮內清掃走道。
他們目前隔著一面修剪整齊的樹叢喊話,兩道鏟雪聲分別響出。
來白城的外人不多。
曼尼爾從不打算和他們打交道,如今一回神──
「你離開白城後打算好去哪了嗎?」曼尼爾隨口一問。
「我還沒想清楚。」
「……難道你這傢伙旅行從沒有先想清楚的嗎?」就算曼尼爾長年幾乎只在兩方莊園走動,他也去過外地執行任務,他不記得長途旅行會是這麼草率。
「能去哪就去哪,往後的事誰知道。」
果然──他跟這傢伙根本說不上話。
亞羅多的回話,每每讓曼尼爾增加一絲的火氣。
發覺到曼尼爾一時的沉默,知道氣氛不太對,亞羅多仍好奇地一問:「你難道沒有擺脫過像是……一些拘束的規定過生活嗎?」
──沙!
深橘用力鏟開泥地上的厚重白雪。
「要是我那樣做──在我家族裡會被懲罰的。」
除了曼尼爾自己的雙親,偶爾家族聚會要面對更多的其他血親,為了避免因犯錯而飛來的眾多責備,他寧願先管好自己。
「小時候呢?你們家族應該不會也對小孩子那麼嚴厲吧?」
曼尼爾寧可把力氣留在任務上。
在鐘塔的時候也是,這傢伙怎麼那麼多話。
忽然亞羅多耳邊鏟雪的聲音消失了。
「……小時候的話,確實有,在我和奇恩都還小的某一年色彩節,回家的時候被家人們責備了好長一段時間,到了隔天、甚至連續好幾天,家裡人臉色也沒好過。」
「你們做了什麼?」亞羅多為了仔細聆聽,終止了手邊的工作。
「那年色彩節,我和奇恩因為家裡準備的畫布不夠畫,管事經常在白城處理公事,很少會回小莊園的家,我們和其他人跑去畫布厄斯住宅的牆面,以為不會有人發現。」
曼尼爾將鏟子筆直地刺向雪地,他仍握著手柄、伸直有些痠痛的手臂。
「──哈哈哈!那布厄斯如何處理這件事的?」亞羅多總算在白城裡聽到有趣的事情了。
「我和奇恩還有當時的朋友,每個家長都和布厄斯道歉,管事說沒關係,反而將牆壁上各個代表色顏料留了下來。」
「布厄斯特意留下?」
「我也不曉得原因,上一任白色──那位大人,他聽到這消息特地來到南方小莊園,將那牆壁的代表色全變得明亮。」
「……上一任白色也跑來了?」
「那也是我頭一次親眼看到,持有純白代表色的那一位大人,之後我在那面牆壁上額外發現了純白代表色的顏料。」
細聽曼尼爾說的過往。
在亞羅多的印象裡,在畫布中的上一任白色、看似與此時的他們並沒有相差多少歲。
「那時候,上一任白色的那位大人──是想找人玩吧。」
「你這外人能夠馬上明白的答案,我是最近才發覺。」曼尼爾在這陣子了解到了不少以往沒想過的事。
「若你們白城裡再稍微……稍微和純白代表色的大人,再普通一點相處或許也會不同吧。」墨綠在話語中,盡量避開惹怒深橘不滿的詞彙。
在亞羅多的眼裡,白城裡的人們尊敬純白代表色的大人,那些方式反而有些太過了,看似眼裡只有那明亮的代表色,忽略了本人。
「在你看來,應該會覺得我們只看中那純白的代表色,那些大人將畫布變明亮的能力吧?」曼尼爾換隻手握起鏟子,另一隻手的虎口還有些發麻。
被說中的亞羅多不禁抬頭。
一時忘了樹叢環繞,看到的還是一大片的葉林。
「……難道不是嗎?」亞羅多發自內心地一問,他忽然看見上方的一團不明物遮起了光線飛來的黑影、越過樹叢──
──沙!
曼尼爾挖起雪堆,精準地將混著泥土的白雪砸向了亞羅多。
「抱歉,失手。」
「你是故意的吧?」亞羅多將那些飛來的雪堆一一從身上拍掉,混著泥土的雪堆,根本就是用雪稀釋的泥巴塊。
現在這個時節,有些雪直接融化在他的披風上殘留了污漬。
墨綠重新拿起鏟子、充滿氣勢地戳向地面,鏟起了厚厚的雪──
*
──嘩啦!
奇恩推起獨輪推車,他經過了通往白城外頭的門道,前往指定推放雪堆的樹林邊、將推車裡滿滿的雪倒乾淨、再折回迷花公園的路線。
目前推車裡已經淨空,推起來省了許多力氣。
在回程的路上走著、走著他開始恍神。
執行鏟雪的工作之前,他向布厄斯報告了那幅畫。
淺黑老人和他說了一句又一句令他無法當下回應的話。
「你的爺爺和父母,拿整個家族名聲和我擔保過,你不會做出任何對白城不利的事。」
「相對的是,他們提出你在白城的期間,可以任意派任務給你,若你有不滿、或是不甘願、或是發現心態上的缺點,隨時都可以把你請出白城。」
「你的家人們說,那些比別人過量的任務,算是給你的一點教訓,用來磨練你的不成熟──意氣用事的將畫藏起來,理論上是不對的。」
「在這期間,你若是肯背負自己的過錯、不製造其他風波,經一段時間審視,再由我考慮以及決定你在白城的去向。」
藏畫的事,他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
不只布厄斯知道了,他的家人也是,對於此事從來沒有提起過。
連他自己都無法保證後續的事。
他的家人還拿家族的名聲來擔保……萬一被他搞砸了呢?
「你是奇恩吧?」代表色為昏黃的男子在這附近徘徊了一陣,他牽著馬車的韁繩走向奇恩。
子夜藍疑惑的抬頭。
是一輛在每日的早晨,經常會看到的馬車。
那車廂裡專門收納一張張的畫布。
「你決定好之後的事情了嗎,你是要離開還是繼續待在白城?」
──這個人也知道了?
奇恩看著昏黃代表色陌生的臉孔。
「布厄斯告訴你的?」
「畢竟我是管理畫布的成員之一,除了你的家人以外布厄斯只告訴了我,那一幅畫你打算怎麼辦?」
「那位大人……不需要了,明天早晨的時候我拿給你吧,我還有公務在身,先告辭了。」除了畫布以外的事,奇恩還沒決定好。
就算決定好了,他不認為需要跟這位陌生的昏黃代表色說。
奇恩簡單的告辭、要越過眼前的人時,卻被攔了下來。子夜藍盯著昏黃刻意伸直擋住他向前的手臂。
昏黃在這等著他,從出現的時機點就不太對,連路也不肯讓了。奇恩短暫的調整好情緒,看著遠方白城的門道轉移注意力:「這位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我聽說,某位藍色系代表色這陣子動用了不少人手,幫管事解決他所煩擾的事。」
聽那含糊的線索。
奇恩認為這個昏黃唐突出現,不會討論和自己無關的事。
「所有事全按照程序走,公文全在相關單位裡,你對哪份有興趣我可以和你說公文在哪個單位。」為了預防萬一,奇恩有另外備一份那些公文的去處明細。
「那你應該明白,每個物品進到白城同樣有依照名單吧?你當年怎麼會覺得畫布隱瞞得住呢?」
就算是空白的畫布,重新調查點過就知道了。
如果是懷德大人的私人物品,留在懷德的私人住宅中自然不會再有下文。
像是老早想好了奇恩會如何帶過。
昏黃在子夜藍回答前,他淡然地開口。
「當時不只你看到了那張畫布,不是還有其他巡邏的人嗎?」昏黃代表色冷不防地又再丟出了一句:「你當時催眠了他們對吧?誤以為『畫布已經上繳了』之類的。」
實情意想不到的被這位陌生人看穿。
奇恩無聲地屏了一口氣,精神緊繃地令他感到一絲惡寒。
「像你這種,家族裡每一代的人全在白城效力,又有操控人的代表色能力,連那固執的深橘你也說服了……」
「深橘剛好和我是朋友,是我計畫要借用他的家族人脈,我的家人沒有催眠人的能力,不關我的家人和他的事。」
「布厄斯早該把你趕出去的,這些年被默許留下的原因,你還想不通嗎?」
懷德來到白城開始,人手從沒齊全過。
但是,布厄斯不會因為人手不足,而傻到留下不遵守規則的人。
「……你的意思是?」
「白城裡需要忠誠的人,也需要能觀察細微去做出改變的人,你犯下了再明顯不過的錯誤,同時卻補上了,大多人們忽略的事。」
擋住子夜藍去路的手已經收回了。
「你知道被留下的原因了──你還想離開白城嗎?布厄斯看到你猶豫的樣子,特別叮嚀我,詢問那幅畫時再和你說個幾句。」
昏黃轉過身摸著馬匹頭上的鬃毛。
「剩下沒用的事就別再想了,不過我不能保證,在你確定留下之後,布厄斯不會給你其他的處置。」
就算到現在,布厄斯仍有權力追究藏畫的事。
昏黃該說的話也差不多說完了,他一邊瞄著子夜藍的表情變化。
奇恩看起來頭很痛的樣子,他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苦笑。
「不管其他如何──白城裡缺人手吧。」
「沒錯,歡迎你繼續留在白城,明天早上我會在辦公宅邸的中庭,那時候你再把懷德大人的畫給我吧。」
他們協議有了新的共識,這次在緩和的氣氛中道別。
昏黃牽著運載畫布的馬車,前往了白城外的鎮上。
奇恩繼續推著獨輪推車,走向敞開的門道。
剛踏進圓拱的門口,上方的門框掛著冰柱,滴落了幾滴水漬在他的頭上。
他抬頭望著正不斷融化的一條條冰柱。
畫布的事,這才是真正告了一段落吧?
白城建造的城牆,有許多類似的門道。
當年他頭一次踏進白城,那對門道之後的事物,給自己滿滿的期許和些微的緊張,轉眼間,幾年的歲月過去,在這期間發生了許多事。
奇恩走入門道裡的昏暗。
往後在白城裡,還會看見什麼呢?
他望著門道的另一端,那明亮的出口。
少了往日的負擔與疑慮、一步步地向前──
奇恩重回了迷宮花園的路上,在遠方走到一半就聽到了吵雜聲,走近了一段距離,他在迷宮外看見了兩人,隔著樹叢用鏟子互甩泥濘的雪堆。
這使奇恩頓下了步伐。
他該上前阻止……還是該躲在旁邊以免被雪堆甩到?
退去了沒用短暫的思考。
反正已經被處罰了,他還有下一個未知的處置。
又一次拋下頭痛的顧慮、並放下了推車。
他跑向那兩人,子夜藍運用了自己代表色的力量──
「──你們別鬧了。」
奇恩也不奢望下一次的假期了。
只希望日後他的夥伴,能夠不給他添麻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