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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書名的專題紀錄-第三章-

馬基Markey | 2022-03-24 01:26:56 | 巴幣 6 | 人氣 178

-第三章 閃耀的朝霞-
 
    早上十點五十八分,又是一個在等下課的時間。坐在後排的男同學們依舊蠢蠢欲動,但這次並不是為了衝去球場佔點,而是為了前往更激烈的戰場——地下午餐街,與全校所有學生搶購有限的便當。由於高中沒有團膳,所以眾人的伙食皆是自己處理,想吃什麼就自己去商店買,來晚就明日請早,故這件事比有沒有籃球可以打重要多了。
 
    越是逼近打鐘,班上多數學生越是躁動,老師也早已提前五分鐘結束課程,為的就是不礙著這吃飯皇帝大的事情。
 
    不過對哲兼這類人來說這個問題則是無關緊要。他老早就在清晨到校時,將自己與其他班級的便當,一同放入了學校設置的公用蒸籠,只需等到用餐時間前去提領即可。現在他則悠然自得地享受著前些日子被友人引領入門的新遊戲,作為一名「提督」辦公著,同時用下課前的零碎時間跟洋凱進行交流。
 
    自那個就任的夜晚開始已經過了兩周,哲兼對於新的遊戲可謂愛不釋手。鎮守府內就像個百廢待興的新天地,空蕩蕩的辦公室迎來一位新主人,將自己的樸素木質辦公桌、戰略地圖、書櫃等家具紛紛架設完畢後,算是有了個符合菜鳥軍官身分的內裝。
 
    這兩周下來,新夥伴增加的相當迅速,包含最初選擇的吹雪在內,哲兼的鎮守府已經有了三十九位艦娘。雖然大部分都是驅逐艦的孩子,配上少量的輕型與重型巡洋艦,一艘航空戰艦與輕型航母,但確實有了一支海軍的雛型。只不過——
 
    「總覺得資源好缺啊,造幾次船就快見底,遊戲一開始給的也太少了。」
 
    「喂,別急著擴軍啊。資源乾掉船就沒法跑了,有再多船也沒用的。」
 
    「可是打關卡不是要強一點的船嗎?光靠驅逐艦火力不夠吧?」
 
    「練度啊,大哥。你的船等級都很低,先把她們拉起來,資源不是給你揮霍的,趕快練到能改造的等級,才能推更多圖跟遠征。輕巡先用神通跟那珂頂著,重巡練衣笠,她改造等級比較低。」
 
    只有一間小辦公室是不夠格稱為提督的。對一支海軍而言,最重要的資產必然是軍備,也就是艦娘們,以及能夠幫助她們出海戰鬥的戰備資源。
 
    大日本帝國當年斷然踏上南進之道,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在日中戰爭的泥潭中,遭受到以美國為首的石油禁運,為了繼續驅動國家的戰爭機器,帝國海軍選擇了揮師南下,朝馬來亞、菲律賓、新幾內亞等具有石油、橡膠等資源的歐美列強殖民地實施強襲,是為「南方作戰」。
 
    這一歷史事實也反映在遊戲的操作內,提督們有四樣必須嚴格把控的戰略資源,分別是航行用的燃油、軍械火力來源的彈藥、維修與打造艦艇的鋼鐵、補充戰鬥機、轟炸機、魚雷機等航空器,確保制空權的鋁土,缺少任何一樣整支艦隊就會癱瘓。
 
    「遠征能帶回來的資源怎麼那麼少啊?等半個小時只給100彈藥,是不是哪裡怪怪的?」
 
    「養成類遊戲就是這樣啊,這又不是速成班,史實上日本可沒有美國那樣富有,乖乖一步一腳印存吧。」
 
    沒錯,遠征。獲取上述資源的方式很簡單,就是派出艦娘們前往南太平洋各地收集,如同歷史上日本為了對本土進行補給,從各大佔領地所採取的長程運輸,遠征的名稱亦反映二戰中諸多輸送作戰的典故。
 
    不斷地收集資源、造艦、推進戰線,從位於日本的鎮守府近海,一路航行至南洋諸島,為了從來自深淵的敵人「深海棲艦」手中奪回制海權,由沉沒軍艦轉世的「艦娘」們,將在現代為了守護人類而戰,這就是洋凱與哲兼任職提督的遊戲《艦隊これくしょん》。
 
    「我先去買個午餐,回來再教你其他的。」
 
    洋凱隨著鐘響,拎著錢包跑出了教室。據他所稱《艦隊》是個極度需要前輩指導的遊戲,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在哲兼上任的當晚,洋凱就透過手機的通訊欄,發送了遊戲論壇上,數個資深玩家所統整的攻略網址,包含遠征收益最大化、優先培育的艦娘、必須解開的任務。諸如此類,鑒於遊戲已經上線多年,本體頁面老舊的情況下,在海上馳騁多年的大將們,將自己的「服役經驗」寫成協助後進提督們的指南,確實頗有一分老兵帶菜鳥的韻味。
 
    哲兼將遊戲暫時關掉,再度從手機的書籤呼叫出那些攻略,並打算在洋凱回來之前,嘗試理解先人的智慧。
 
    『我看看……出擊、編成、工廠,每一條的任務鏈都好長啊……這些老提督到底怎麼整理出來的?』
 
    他滑閱著被分門別類歸檔的井然有序的多個下拉式選單,每個任務皆有標示前置條件、達成獎勵、與接著解鎖的新任務。
 
    在電玩遊戲中,「攻略組」一直都是玩家們的福音。他們會在遊戲發售、上線的第一時間,如美國大西部的拓荒者般,趨之若鶩奔向未知的彼端,任何在遊戲中能夠獲取的資訊,都會被精準地記錄下來並集結成冊。
 
    自上世紀末至本世紀初,隨著電玩遊戲在臺灣落地生根,這樣的拓荒文化也傳遍全國的玩家群體。鄰近學校的便利商店書架上,甚至會有那些專業人士所撰寫的圖文並茂攻略本,也因為如此大量的彩色印刷,價格通常會比一般的漫畫書再高上一些。
 
    每當看到這些網路上的攻略文,哲兼總會想起小學時代,跟朋友集資去便利商店,買下某個熱門韓國線上遊戲的指南手冊,然後當成故事書讀上一整天的回憶。如今已快過了十個年頭,那款遊戲依舊在臺灣與韓國屹立不搖,但兩人早已不再是玩家之一,超商販賣的攻略本也隨著網路的便捷,從書架上黯然消退場,令人不禁感慨時代的變遷。
 
    不過電子化確實給予廣大玩家更即時的資訊。透過留言區的反饋,撰稿者能迅速修正及補充資料,甚至與提供意見的網民互動,從而創造一個活絡的玩家社群。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此時此刻與彼時彼刻的哲兼,毫無疑問地享受到了這些先行者的恩惠。
 
    『嗯?這個任務有航母可以拿?』
 
    他的目光停在「出擊」欄位的一個任務上,前置作業並不算多,甚至已經解完了大半,算是大前期就能達成的任務,而給予的獎勵是一艘航母,在角色欄位左上角的說明,有著辨識艦種的「航」字。
 
    『說起來我還沒有正空啊……條件也不難,擊沉敵方一艘航母而已,來解解看好了。』
 
    正空,即正規空母。日本一般習慣將航空母艦簡稱為空母,在《艦隊》裡噸位較重且能搭載大量戰機的航艦,會被歸類為正空,其餘噸位及搭載量較小的則會被歸為輕空母,例如他手邊僅有的,史實上用郵輪「出雲丸」改造而成的輕母「飛鷹」。
 
    數分鐘後,洋凱端著用白色紙盒裝著的熱騰騰便當回到教室,哲兼則在自己的座位上專注解任務。
 
    「如何?現在在幹嘛?」
 
    「我看到一個能拿航母的任務,正在解。」
 
    「會送航母的……噢,我知道了。」
 
    此時螢幕的關卡結算畫面剛結束,返回鎮守府的任務清單後,他將標示為「完成」的藍綠色圖標點下,伴隨任務完成的提示音效,系統給予哲兼畫著艦娘的卡片。
 
    這位新成員的裝備風格明顯有別於其他拿著主砲作戰的同僚,在她身上看不見艦砲,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長度高於自身一顆頭以上、上長下短的竹質大弓。這種長弓是日本的傳統武器,特點是擁有與射手身高不成比例的修長弓身,標準長度為七呎三吋,也就是二百二十一公分。縱使脫離戰場之後,這項武具依舊在日本人修身養性的多門技藝之一「弓道」裡活躍著。
 
    看著她的樣子,哲兼就想到在校內見過的弓道社成員。心無旁鶩聚焦於箭靶,正射必中的英姿;即便在箭矢飛出之後,仍要保持「殘心」,在定位停滯片刻的架式,無一不說明這是一項充滿禪意的藝術。
 
    不過這位艦娘的服飾,跟自己記憶中的形象仍有一絲差別。右上臂裝備著盾牌般的飛行甲板、腰際箭囊的數支箭矢,綠色及白色的箭羽繪有日之丸紋飾;裁短成普通褶裙長度的赤色袴裝上,掛有像是腰甲的薄板,上頭寫著偌大的片假名「ア」。
 
    「恭喜,你拿到赤城了,這應該是你的第一艘正空吧?這些傢伙吃鋁吃的很兇喔,小心使用啊。」
 
    「是那個南雲機動部隊的大當家對吧?」
 
    「不錯嘛,學的很快,連這個名詞都已經記起來了。趕快把加賀也拿到,就可以組成一航戰了。」
 
    「那加賀要怎麼拿?」
 
    「造船或在中期的關卡撈,反正還不急,你現在靠赤城跟飛鷹,前期大部分海域的制空權就很穩了,資源拿去開發強一點的飛機吧。」
 
    「瞭解。玩這遊戲真的感覺能學滿多的,以前根本分不清軍機的種類,現在艦戰跟艦攻的用途都清楚了。」
 
    「我就說吧,實際玩一次遊戲學到的觀念,可能還比教官在國防課講的清楚,誰說打電動學不了東西?」
 
    「政府乾脆考慮新課綱用電玩教軍事跟歷史好了。」
 
    「笑死,那群石頭腦袋最好會答應啦。」
 
    經過一段快活的閒聊後,上課的鐘聲再度響起。
*
    五月中旬,廣義來說依舊還是春天,然而對臺灣這種亞熱帶地區的國家而言,現在的天氣與夏季已基本無異,連就讀的高中也會在上午十點過後,啟動對各大教室的冷氣供應。
 
    即便時間已邁入晚上十點,歷經整日的陽光西曬,哲兼的臥室暨書房仍然處於一種若是不開冷氣,連呼出的氣息都會略帶有一絲熱意的狀態。盥洗完畢的他,正坐在有包覆式靠背的黑色滾輪辦公椅上,將筆電安放於複合木材製的長方形書桌,享受就寢前在冷氣房內遊玩《艦隊》的休息時間。
 
    比起在學校時只能使用手機的小螢幕,哲兼更偏好於找個舒適的空間,坐在大螢幕前體驗遊戲,這也是為什麼他除了本體是網頁遊戲,只是另外加開了手機平臺的《艦隊》以外,幾乎不會在手機內安裝那些僅能打發零碎時間的小遊戲,他對於電腦或家用主機所帶來的長時間連貫體驗頗為執著,寧可忍到回家坐在沙發上暢玩,也不願屈就於小螢幕。
 
    不過在這一整天,甚至這兩周以來,他破戒破的十分徹底。平日上課時不時會用來掛論壇的手機,已然轉變成為他不可或缺的「軍需品」。一旦碰到像是數學課這種,老師對社會組的學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課程,他跟洋凱就會在抽屜左側的角落立起手機,繼續自己與艦娘們在南太平洋上的航行。
 
    此時的哲兼,依舊進行著在鎮守府內的「夜勤」。而不知是室內氣溫過於舒眠、還是洗完澡後身體極度放鬆,紓解了臺灣學生那病態的朝八晚五課業疲勞、抑或是遊戲內抒情的背景音樂成為適度的催眠曲,他的精神開始恍惚,意識陷入矇矓、半睡半醒的狀態,連動動手指用滑鼠操作遊戲都顯得頗為遲鈍。
 
    睡意正源源不絕地襲來,但距離平常就寢的十一點三十分仍有一段距離,他還不想這麼快躺平,同時卻又覺得應該休息一會兒。哲兼將後腦勺靠到辦公椅的椅背上,慢速地將眼皮闔上又睜開,繼續嘗試拒絕周公的邀約。不過眾所皆知,「稍微閉一下眼好了」的想法,時常都讓人一闔眼就陷入忘卻時間的幻境。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所見的最後一幕停在螢幕畫面,今日早上方才獲取,拿著和弓的那位艦娘身上——
*
    不知時間已經過了多久,哲兼的意識逐漸從倒頭大睡的昏沉中逐漸清醒,回神之際,還想繼續賴床的他隱約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背後的觸感不是平常熟悉的軟墊椅背,也不是蓬鬆的床墊,甚至跟柔軟兩個字沾不上邊。從指尖感受到的觸感,讓越躺越不舒服的他發現,自己似乎是倒臥在一塊木板上。
 
    從休眠中恢復的其他感官,也捕捉到了其他能辨別現狀的訊息。耳邊傳來沙沙響聲,遠處彷彿還能聽見清脆而嘹亮的海鷗啼叫;隨風飄來的鹹味傳入鼻腔之中,這種感覺簡直就像——
 
    「在海上?」
 
    終於睡不著的哲兼隨口脫出這句話。以前他曾經有幾次跟海相關的旅遊經驗,例如學校的戶外教學,在旗津與淡水搭過渡輪,或是數年前跟家人在花蓮搭乘的賞鯨船,對海風及海水的氣味,要辨別還是很簡單的。
 
    他使勁將唯一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雙眼睜開,眼前所見的並非電腦螢幕,也不是用嫩綠色油漆粉刷的房間天花板,而是被雲朵點綴著,微微透出晨光,但點點群星尚未完全隱沒,向遠處無限延伸的蒼穹。
 
    「啥,怎麼是天空啊……等一下,天空?」
 
    終於察覺到異樣的哲兼猛然起身,開始對周遭左顧右盼,然而放眼望去,出現的都只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
 
    「怎麼回事,我在作夢嗎?我在海上?」
 
    他試圖說服自己只是又做了個不明所以的夢,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但身下的木材觸感,卻真實到不會令人覺得是夢境的產物,同時神智的清醒程度,與平時作夢所感覺到的不穩定感迥然有別。
 
    周圍依舊有些昏暗,但已經是肉眼不需燈光就可以對周遭景色加以辨識的亮度,哲兼在環視中發現,除了平日穿著的T恤跟短褲,自己的腳上還穿著襪子與平日上學會穿的球鞋,他嘗試扭動腳掌,這種扎實的重量與包覆感一點也不像是夢境能完美呈現的。手腳並用地撐起身子後,他開始對周遭的環境進行巡視。
 
    『如果是作夢,也未免太真實了。這是什麼,斑馬線?』
 
    更加習慣目前的視覺後,腳下的線條愈發明顯。那是一種像是學校操場,或是高速公路車道上繪製的白色長虛線,配上淺褐色的木質地板,乍一看還挺像學校體育館的籃球場與排球場線條。兩條虛線的中間夾著一條實線,沿著線條延伸的方向回頭望去,位於右手邊前方,有一棟像是房子的鐵灰色建築物。
 
    哲兼朝著那棟有點奇怪的建築走過去,說是房子又顯得有點太小,而且看起來還有架設像是瞭望臺的位置,比起房屋或許更像燈塔。接近一看還會發現,建築物的後頭有一柱旗桿,數條掛有各式幾何圖案旗幟的纜線垂直牽引著,簡直像是學校朝會使用的升旗臺。
 
    可如果說是中華民國境內的升旗臺的話,掛在最頂端的太陽旗,花色顯然是大錯特錯了。旗桿的頂端是一面純白底色,飾以十六道發散的紅色光芒,象徵中心的太陽位於側邊的旗幟。是的,那面旗幟是——
 
    「旭日旗……」
 
    哲兼很直覺地說出那個名詞。旭日旗,作為明治維新以來舊日本軍的象徵,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軍事帝國標誌,而眼前的這個款式,則是曾為大日本帝國海軍佩掛,現今依舊被海上自衛隊繼承的「旭日東昇」款。
 
    『旭日旗……跑道……在海上……喂,不會吧?』
 
    他朝自己醒來的反方向跑去,似乎是想要確認什麼東西,在跑道的尾端,有一段地板的顏色轉為在馬路上常見的柏油灰,如交通標誌般寫在上面的,是特大號的片假名「ア」。一個熟悉的名詞湧現在腦袋:
 
    『航空母艦……』
 
    他立馬弄清了自己身在何處,這是一艘日本海軍的空母。從艦尾向前望去,這一條畫線的矩形平臺,確實是提供戰機起降的飛行甲板。並且由於他近期為了《艦隊》的歷史沉浸感,透過網路搜尋很多次相關資料,更為清楚這是一艘什麼樣的軍艦。標誌性的左側艦島,寫有這個片假名的船,全世界只有一艘,那就是——
 
    「赤城號……這可真不得了啊……看來真的玩遊戲玩的太入迷了,連作夢都這麼真實。」
 
    哲兼確信了自己是在作夢,因為這麼巨大的船艦,甲板上不可能是這種空無一人的死寂,無論是瞭望臺還是對空機槍的操作席,全都沒有任何帝國海軍士兵的身影;再來,這艘船是不可能在二十一世紀的大洋上航行的,因為真正的她,早就已經在七十多年以前,伴隨同僚的雷擊處分葬身海底了。
 
    能親眼目睹傳說中的名艦,甚至乘坐其上,著實是令人感動的瞬間。他漫步在寬廣的飛行甲板,望向艦艏遠方如同軍旗描繪的那般,正逐漸探頭的旭日,享受迎面拂來的海風,想像著戰機滑行與起飛的畫面。這樣的巨艦日本曾經還有好幾艘,若舉辦一字排開的觀艦式,定是震懾東亞的壯盛軍容。
 
    曾經在太平洋上低鳴的海獸,自己現在居然就在她的頭頂乘風破浪,這毫無疑問比以往搭乘過的任何船隻都來得震撼。那些曾作為乘員之一的海軍將士,想必也以祖國的技術為榮吧。
 
    「不過即使是夢也很值得啊……真是條好船,難怪會跟長門一起作為帝國海軍的雙璧,以及海軍航空兵與機動部隊的驕傲,當之無愧啊。」
 
    「聽到您這麼說真是備感榮幸,承蒙您的誇獎,提督。」
 
    正當他欣賞海景與艦容入迷之際,一段謙恭有禮的女聲回應了他的評語。
 
    「什……」
 
    哲兼被嚇得立刻回頭,他實在承受不住在想事情的時候,背後忽然有人出聲,更重要的是在這艘空母上,第一次出現了他以外的人聲。
 
   「啊哈哈,嚇到您了嗎?真是不好意思,也許我應該讓腳步聲再大一點的。」
 
    哲兼轉身看向聲音的源頭,離他幾步遠的後方,一名身穿配有裁短赤色袴裝與護胸,白色弓道上衣的女性正對著他說話。
 
    她有著東方人典型的黑色長髮與臉孔,臉頰兩側留著齊肩的髮鬢;顯得飽滿有朝氣卻不臃腫的包子臉大致落在二十來歲,大學或研究生的時期,明顯比身為高中生的哲兼再年長且成熟些許。從溫和而又不失自信的表情中,感受到一絲來自鄉村,平易近人的質樸感。高挑的身材若沒有一米七肯定也有一米六五以上,在自己的學校是肯定會被儀隊熱烈招攬的人才。
 
    「真的假的啊……妳難道是……」
 
    他不可能認錯眼前的這位女性,因為直到自己在這艘空母醒來,還保有意識之前,她身負大弓與箭矢的這副身影就在電腦螢幕前顯示著。
 
    「赤城?」
 
    「是的,正是我本人。第一航空戰隊,空母赤城,在此聽候差遣。」
 
    與空母同名的女子有力地回應道,並向哲兼行了軍禮。對於這嚴謹的答覆他一時不知所措,只好以差強人意的姿勢,同樣回敬一個軍禮。仔細想想上一次做出這個動作時,還是在一年前,因為閒來無事自找麻煩地加入學校糾察隊,接受升旗訓練的操演上。
 
    「啊……辛苦了,不對,我在說什麼啊?總之……妳好?」
 
    有點詞窮的哲兼,勉強擠出這麼一句話。
 
    「您好,提督,歡迎來到艦上。」
 
    「所以……既然能看到真正的艦娘,就代表這真的是夢吧?還是說我其實來到了某個cosplay活動或是電影片場?」
 
    「提督的想像力還真豐富。不過很可惜,兩者皆非。至於是不是夢,您認為呢?」
 
    「把問題又拋回來嗎……在我看來怎麼樣都是夢吧,站在一艘早就沉了七十多年的老船上,她的靈魂還站在這裡向我說話,這說不定都可以拿去電視上的靈異節目投稿了。而且我可不會說日語啊,還是說妳學會講中文了?」
 
    哲兼吐槽起目前遇到的種種超自然現象,雖然臺灣確實因為曾經接受日本統治,導致各地皆有跟舊日本軍相關的奇聞軼事,但即便是在論壇上看過多篇鄉民分享的鬼故事,也沒有一則的情境像現在這般離奇且不可置信。
 
    「既然是做夢,那小細節就不用太在意了。不過這裡說是夢也可以,說不是也正確,這裡是由『記憶』所構成的世界。」
 
    「記憶?所以這裡是過去的世界?我回到了過去?」
 
    「不,這裡並不是昭和時期,而是由我的思緒,所構築的世界。也可以說是……我身為『赤城號』時的記憶。」
 
    「那,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
 
    「我做了個夢,有個少年在潛意識中呼喚著我的名字。」
 
    「少年……是我嗎?」
 
    「我聽到了那個聲音,真誠、不做作的,發自內心在呼喚著『好想見一面』的聲音。」
 
    「所以……我來到了這裡,也就是說我們的夢與夢,連結在一起了?」
 
    「看來是這樣沒錯呢。」
 
    「難以想像,我居然會那樣說嗎?」
 
    哲兼側撓著他的自然捲短髮,露出了有點尷尬的苦笑。在睡著時居然對某個女孩子說出「好想見到她」這種話,果然夢話還是留在夢裡說比較好,被別人知道簡直巴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他不禁這麼想著。
 
    「請不用在意,提督。既然都來到這了,不妨享受一會兒海上的航行吧。看啊,太陽已經出來了。」
 
    赤城示意哲兼與她一起站到飛行甲板偏前端的位置,這樣才不會錯過太陽完全脫離海平面的那一瞬間,此時位於艦艏遠方的太陽約莫已經探出三分之一。橙色與粉色漸層編織的彩紗,夥同數道發散自太陽的金光驅散了漫漫長夜的星點,與波光粼粼的海平面相映成輝。身為都市人的哲兼,雖然在網路與電視上關於看日出的旅遊心得時有所聞,但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對熠熠生輝的仙光感到讚嘆。
 
    「真漂亮啊……這還是我人生第一次看日出,而且還是在海上。」
 
    「我已經欣賞了非常多次,但依舊不曾感到厭倦,因為每一天的風向與雲景,成就的朝霞都是獨一無二的。」
 
    「跟夕陽很像,代表的意義卻完全相反,在一天的開始看著這樣的景色,確實能讓人發自內心的充滿希望啊。」
 
    哲兼原地盤腿坐了下來,他想給自己喬個好角度,再多用雙眼捕捉一天當中不可多得的瞬間。
 
    「真羨慕各國那些真正在航母上服役的海軍士兵啊,若是能駕駛戰鬥機在空中欣賞,說不定還能拍張照去參加攝影比賽。」
 
    講出這句話的同時,他似乎意會到了什麼,並反映在臉上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黎明時分航行的航空母艦,這樣的情景他曾經看過。船會出港就代表要去某個地方,而自己剛剛醒來的時間是天空還處於半明的凌晨,加上赤城提到的年份,使他想到了某起在網路資料上看到的事件。他將臉側到一旁,並對站在自己左側的赤城開了口:
 
    「那個….赤城……小姐?」
 
    「叫赤城就可以了,提督,不用那麼拘束沒關係。」
 
    「噢……好吧。那,赤城?」
 
    「請說,提督。」
 
    「那一天也是像現在這樣子嗎?」
 
    「嗯?」
 
    「就是……出擊的那一天。」
 
    赤城的表情起初有點疑惑,但她馬上就領略了哲兼的問題,知道他想問的「那一天」是什麼。
 
    1941年美國時間12月7日清晨,面對撤離中國與法屬印度支那戰區的最後通牒《赫爾備忘錄》,無法接受的日本,選擇了實施必將在軍事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終極奇襲作戰。
 
    以山本五十六大將為首,日本海軍揚棄自日俄戰爭以來,近似今日美國於西太平洋「島鏈」戰略的「漸進迎擊」戰略,決定以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強攻戰術,讓艦隊沿著本土的北方四島一路橫跨北太平洋,到達位於夏威夷歐胡島的美國海軍基地,在那裡使用空母機動部隊的艦載機,摧毀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的主力艦艇,確保六個月至一年內,日軍對南洋殖民地的進攻順利。
 
    而根據哲兼看過的資料顯示,那一天也跟現在一樣,是個閃耀的早晨。
 
    「沒錯,簡直跟那天一模一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赤城給出的回答在意料之內,畢竟此時的景象,就是透過身處那一刻的她的記憶所構成的。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出發執行那個任務。」
 
    「這個嘛……得想想怎麼回答呢,方便坐在旁邊嗎?」
 
    「當然了,請坐。」
 
    哲兼將身子向右側挪了一截,赤城將弓跟箭置於兩人中間,自己則在間隔一條手臂的距離,以正坐的姿勢坐在他身旁,開始訴說起「那一天」的故事:
 
    「光說那一日的感觸恐怕是不夠的,那是一種已經醞釀了很久的情緒。我依稀記得在那天的大概幾個月前,船上的大家都還是處於一種相對輕鬆的氛圍,儘管知道軍方做出了很激進的行為,但依舊對於和平保持著信心,覺得一定有辦法轉危為安。」
 
    是的,激進,或著說冒進也行。1940年中期,遠在歐陸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對經歷戰間期臥薪嘗膽後的納粹德國投降。法國政權的改組使直覺敏銳的日本認為,這是一個能夠從中牟利,彌補自身在中國戰場虧損的財政漏洞的機會,於是派兵入侵了當時被稱為「法屬印度支那」的越南,打算以既成事實要求已成為德國附庸的法蘭西國政府讓利。
 
    當然,這樣的作法引來了同樣殖民著東南亞諸島的英、荷、美警戒,美國(America)的羅斯福政權組織起包含英國(Britain)、中國(China)、荷蘭(Dutch)的「ABCD包圍網(ABCDLine)」,實施對日本的資產凍結與石油禁運。
 
    「聽說妳們的大使為了這件事情,跟美國的國務卿會面了非常多次,想必是壓力很大的工作吧?」
 
    「是的,身為外交的第一線,野村先生與來棲先生的壓力毫無疑問是最大的。但當時間逼近到僅剩幾個星期之後,連遠在本土的我們,神經都開始緊繃了起來。」
 
    野村吉三郎與來棲三郎,這兩人是在珍珠港事件前夕,負責與美國國務卿科德爾·赫爾進行協商的駐美使節。兩人曾經為了緩和這場外交危機,與赫爾進行了多次的談判,當然,結果是失敗了。
 
    「大約兩個星期前,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底,我們準備要幹一件大事。出港之後的心情,老實說很複雜,緊張是一定有的,但同時也有一種『做就對了』的想法,彷彿只要不斷向前航行,所有的疑慮都會一掃而空。」
 
    「嗯……聽起來有點像是我在準備段考時的感覺。在讀書的時候不會胡思亂想,可是越接近考試時間,特別是進到一小時以內開始,心情又會開始躁動,但當考卷發下來的那個瞬間,所有多餘的雜念都跟著鐘聲一起消失了,眼前只剩下盡全力要完成這份試題的想法而已。」
 
    「啊哈哈哈,這樣講還滿貼切的,的確就像那個樣子。那時候的進攻是清晨開始,當見到日出的那刻,心中的波瀾都被『全力以赴』四個字所平定。我與加賀、蒼龍、飛龍、翔鶴、瑞鶴,一起看著飛上雲端的戰機被朝霞襯托著,內心感受到了無比的驕傲。不知道我的孩子們,在飛出去的當下,是不是也懷抱著一樣的心情呢?」
 
    赤城將頭微微上揚,遠望著遠方的雲彩,彷彿還能看見那一天在空中翱翔的飛行員們。哲兼則是思考了一陣後,又繼續進行提問:
    
    「赤城,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請說。」
 
    「這樣問可能有點奇怪,但妳覺得……這個行動怎麼樣?」
 
    「指進攻珍珠港嗎?哪個層面呢?」
 
    「哪個層面……整個環節都是吧?專程跑那麼遠,去夏威夷炸了對方再跑回來,結果徹底把美國惹毛,導致了後面的事情。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說不定還是有得談。妳會曾經有那種,覺得自己破壞了和平的自責嗎?」
 
    他的問題並非沒有根據。歷史上日本的這場行動,由於翻譯作業上的疏失,宣戰公文在襲擊結束之後才送達白宮,這也讓美國民眾群情激憤,覺得日本人是以虛情假意掩飾好戰本質的騙子。
 
    同時在戰後一些解密文件與老兵的回憶錄也曾說到,國家輕易地開啟戰端是不明智的,而透過珍珠港為太平洋戰爭開第一槍的帝國海軍,在大眾眼裡自然就成為了最大的幫兇。事實上在中國與臺灣,也確實有一群人將帝國海軍視為僅次於帝國陸軍的惡魔般存在。
 
    「嗯……這個問題也非常的有意思。的確,轟炸了珍珠港的是我們,那些戰果的背後都是用人命堆積,但我不覺得就該為此自責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因為自己只是善盡了身為軍人的職責而已。既然大家各事其主,那麼遇上了就只能坦然面對,因為自己已經在這條路上了。談判與促成和平是政治家們的任務,而軍人負責銘記著消逝的生命,如同那一天飛出去後就無法再回來的孩子們,為他們的人生賦予意義,是我看待戰爭的方式。」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沒經歷過戰爭,也還沒到當兵的年紀。所以雖然還不是很能明白,但我會盡力去理解的。」
 
    「希望提督的時代,永遠不會遇上戰爭呢。」
 
    「是啊,但願如此。謝謝妳跟我分享這些,赤城。」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啊,對了,機會難得,讓我為您送上一個驚喜吧。」
 
    「驚喜?」
 
    「嗯,絕對會讓您驚嘆連連的。」
 
    赤城從甲板上站起,拾起方才置於一側的和弓與箭囊,將站位移動至甲板的前段。
 
    「雖然場合不是很正式,獻醜了。」
 
    她側身踏開步伐立定後架起了弓,並將一支繪有日之丸的白羽箭搭在弦上。以穩健的力道逐漸將弓身與弓弦水平且均等地拉開,持弓的手指緊密貼合著弓身、雙肩呈現同高的平整、箭矢的高度與嘴唇閉合的位置正好交疊在一起。
 
    海上的氣氛一下子肅穆了起來,哲兼屏氣凝神盯著準備射擊的赤城,此時此刻似乎連海浪與海風的聲響都不被兩人聽在耳裡。
 
    心無旁鶩,達到明鏡止水的一瞬,弓弦從赤城戴著手套的右手「啪」地回彈,帶動著那支白羽的長箭向前飛竄,一路穿越甲板的跑道射向海平面。
 
    這是一場很精采的射術表演。不過就在他準備舉起雙手為赤城鼓掌的剎那,飛出去的箭頭冒出劈啪作響的火花,下一刻就在兩人眼前爆散開來,形成一陣灰白色的硝煙。緊接著,三具像是大鳥的物體從煙霧內衝出,朝著眼前已完全露出海平面的太陽爬升。
 
    米白色的機身、黑色整流罩前的三葉螺旋槳、在佩掛20mm機砲的雙翼上,漆著渾圓飽滿的紅色日之丸。沒錯,那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於太平洋戰場上空飛馳的東瀛荒鷲——零式戰鬥機。
 
    「見識一下吧,一航戰的榮耀!」
 
    哲兼對空中盤旋的零戰看得目不轉睛,赤城又接著將箭囊中的第二、第三支箭射出,在海平面爆散出相同的硝煙後,出現了另外兩種截然不同的飛機。
 
    有著長方形座艙,可供多名成員搭乘,掛載著九一式航空魚雷的攻擊機——九七式艦攻;兩顆無法收放的固定式起落架如小腳掌般外露,搭載250kg炸彈的俯衝轟炸機——九九式艦爆。加上為它們開路的零戰,此等陣容正是70餘年以前,歐胡島在那個驚天動地的早晨,隨著淵田美津雄的一聲「虎!虎!虎!」,迎來的日本攻擊隊其中一翼。
 
    天上的三種戰機皆依照著三翼一組的編隊,在空母周圍進行盤旋飛行,其中沒有掛彈較為靈活的零戰,甚至對著甲板上的哲兼進行了一番滾筒的花式表演,讓他聯想到國慶日時,國軍在總統府上空的機隊衝場。
 
    「怎麼樣,確實是個很大的驚喜對吧?」
 
    赤城湊到了嘴巴已經驚訝到合不攏的哲兼身旁問道。
 
    「啊……呃……啥?對,確實令我大開眼界。真是驚人,能這麼近距離觀賞到二戰軍機的飛行表演,這場夢還真不錯。」
 
    就在此時,赤城號的周圍,忽然響起一陣輕快的音樂。帶有襯托軍隊雄風的高昂曲調,隨著太陽的升起愈發宏亮,那是日本海軍曾經使用,如今依舊被海上自衛隊演奏的名歌《軍艦行進曲》。
 
    「啊,看來我該走了呢,真可惜。」
 
    這是在尋找《艦隊》中對日本海軍的歷史考據時,偶然在某個影音平臺上搜到的歌曲。由於先前在學校舉辦的露營活動時,被人吐槽手機怎麼還在使用預設鈴聲,因此自己一直在找適合替換的音樂,而這首軍樂的風格乍一聽還挺適合作為一日的開始,因此就被拿來用了。
 
    為了避免真的睡著,他在開始閉目養神之前,還是順手調了個鬧鐘,讓自己真的只是「休息一下」。有人曾說在做夢時,體感的時間流逝會與現實世界的差別極大,鬧鐘過了這麼久才來叫醒自己,看來所言確實不假。不過就跟以往的其他夢境一樣,那陣鈴聲的響起,總是在最為精采的時刻,用最不解風情的方式出現。
 
    「鬧鐘響了,現實的我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吧?」
 
    「原來如此,看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讓我送您回去吧。」
 
    「送?怎麼送?」
 
    「用那個怎麼樣?」
 
    赤城走向甲板中央,對著天空高舉著右手揮舞。天空中的零戰似乎是看到了她的指示,其中一機脫離編隊後開始降低飛行高度,又再兜了一圈後降落在甲板的跑道上。無人的駕駛艙艙蓋自動開啟,似乎是在示意哲兼乘坐上去。
 
    「呃……認真?我不會開飛機欸。」
 
    「這可是作夢欸,有點想像力嘛!」
 
    「哈,說的也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哲兼左腳一步蹬上了零戰的機翼,接著再用右腳跨入座艙內。內部全都是他看不懂的儀表板,唯一能認出來的大概只有那根立在正中間的操縱桿。
 
    「想像飛在空中的樣子吧,這孩子會帶你飛的。」
 
    「嗯,我會的。謝謝妳,赤城,今天很開心。」
 
    「後會有期,提督,請路上小心。」
 
    蓋上座艙罩之後,哲兼開始想像曾經看過的戰爭電影與空戰遊戲畫面,深呼吸一口氣,喊完一句壯膽的話後,用雙手將操縱桿慢慢拉向自己。
    「許哲兼,要出擊了!」
    零戰的螺旋槳轉速開始加快,帶起整架飛機向前,翼下的機輪輔助著滑行,緊接著他感覺到,原本垂在後頭的機尾開始抬升。戰機就這樣衝出了飛行甲板的邊緣,朝下沉澱一瞬後,順利爬升飛上了天空。
 
    哲兼試圖用腳底的踏板略為調整方向,想再回頭看一眼後頭的赤城號。零戰打了個左迴旋的彎後,開始繞著赤城號的上空盤旋。經過一段爬升之後,巨大空母的船影逐漸縮小,依稀可見在甲板上,向自己揮手道別的赤城,自己也揮手示意後,便調整踏板把飛機的航向修正回艦艏與太陽升起的東方,此時自己座機的兩側,飛來了原先與其編隊的零戰,再隔一段距離還可以看到九七艦攻與九九艦爆也在左右兩側伴飛。九架飛機排成一直線,朝著太陽的方向飛去。陽光稍微有些刺眼,接著哲兼感覺到,自己的知覺開始慢慢被抽離零戰的駕駛艙,陷入一種朦朧的狀態,他知道這場夢要結束了。
 
    「這講出去大概誰也不會信吧?」
 
    東昇的旭日光輝逐漸耀眼,他的意識也愈發模糊——
*
    再次睜開雙眼,頭頂是用嫩綠色油漆粉刷的天花板,哲兼將嗡嗡作響的手機鬧鐘關掉,螢幕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點三十分。
 
    「呃啊…...看來是沒有睡過頭。」
 
    將身子打直伸懶腰後,眼前的筆記型電腦已經因為閒置開啟螢幕保護模式,動動滑鼠後,電腦螢幕切換回《艦隊》的遊戲畫面,此時派出去的遠征也回來了。將介面切回母港,那名拿著和弓的空母艦娘依舊在螢幕前待機。想到剛剛為止發生的奇遇,他不禁問了一句:
 
    「妳覺得那是夢嗎?」
 
    在辦公桌前擔任秘書艦的赤城沒有回答,只是依舊用那副溫和而不失自信的神情看著他。
 
    「看來能玩上好一陣子啊……這個遊戲。」
 
    他用一種很特別的表情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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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終於把第三章生出來了。最近嚴重感覺到作息毀滅,每天沒喝一杯咖啡根本撐不下去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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