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如題,這是一篇我要用來繳交大學專題報告的小說,但還沒想到書名,想先放在這裡做個紀錄,隨時會做修正,有看到的人就輕鬆讀吧:3
==========以下正文開始==========
-序章-
四年,對現代人來說是一個極為常見的時間單位,用於很多事情的週期紀錄上。比方說在日曆上,經常消失的那一日。那天降生於世的人,時常會被調侃久久才長一歲,說不定能比其他人都長壽,不過也因此,親友乃至壽星本人都忘記這件事情的案例也時有所聞。
而隨著年歲增長,現代的年輕人有多數都會進入高等教育的環境,展開為時四個學年,也許因為某些事情會再久一點的大學生活。在這裡研讀有關於自身未來欲從事的職業相關、或是不相關,單純為了精進自身能力的學科。
人們也可以舉辦一場奧林匹克,讓來自世界各地,不同國籍、種族的體育好手們,在這個自古希臘時代發跡,原本是用於祭神的悠久盛會上同臺較勁,以達成其另一項促進國際友好交流的宗旨。
或是現代民主制國家用於檢驗施政結果,以及期滿輪替的政要大選。現今具備高度自由民權思想,代議政治制度完善的國家,多半會以四年為一屆任期執政,並且穿插時間不重疊、合併,以實現流動性的議會、元首選舉。隨著不同黨派的領袖上臺,國際間的交流與勢力平衡,都將出現或多或少的改變。
又或者……那會是一段鮮血譜寫的敘事詩,傳唱一場前無古人,後不知有無來者,把滅殺同類的智慧發揮到極致,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戰爭。
談起打仗這回事,人類的創意總是毫無極限。刀光劍影的搏殺,到密不通風的履帶水櫃;小至梭魚般馳騁浪尖的扁舟,大至身扛巨砲於藍水咆嘯的泰坦;從翱翔天際到在上頭用機槍掃射,接著再思考如何突破航程的限制,做出能承載雄翼的海上鷹巢。而有朝一日,人類勢必將航向一望無際的星海,並在那裡繼續無止盡的戰鬥。更高、更快、更強,比起促進世界大同的運動競技,啜飲鮮血的兵器進化竟更是這句格言的完美體現,想必這是連那群創辦了奧林匹克的古代人們,都始料未及的吧。
曾有兩個國家,為了宣示自己才是浩瀚大洋的霸者,將無數顆活蹦亂跳的心臟,全部作為獻給海神的活祭品。即使士兵們搭乘一艘艘看似固若金湯、乘風破浪的鋼鐵巨獸,在戰火的洗禮之下,消逝於水平線上也不過就是數個小時內的事情而已。艦體就這麼翻騰、下墜,最後所有人,都被腥紅與幽藍交織,深不見底的大海吞噬了。
大海乃是孕育生命之處,亦是死者被賦予永眠之鄉,從世界誕生以來就未改變。深埋於幽冥水底的軍艦們,今日也作為魚兒們安身立命的居所,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沒入水中,加入她們的同袍;或是偶遇那曾司空見慣,如今在海底卻是屈指可數,來自海平面上的光亮,向前來探勘的現代人類潛水員們,以腐朽的鑄鐵身軀,訴說那段塵封許久的記憶。也許某一天,她們的故事會傳至某個年輕的生命耳中,從而激起意想不到的波瀾也說不定——
-第一章 在回憶中啟航-
「那麼,現在開始講解,關於這個學期的課程大綱。」
數坪大的教室內,講臺上的某人這麼說著。天花板上鑲著八盞的日光燈,其中一半處於關閉的狀態,加上窗框架設的米白色捲簾皆已拉下,遮擋夏末秋初的艷陽直射,使得教室的前半部顯得略為昏暗,覆蓋整塊黑板的螢幕,霧面塗裝的銀色投影機正將黑白分明的表格投射其上。
「眾所皆知,我們這堂課叫做『臺灣史專題研究』,顧名思義就是讓你們撰寫一篇自己的畢業專題,完成的人才能畢業。由於學校方面覺得,作為一門大學的學科,沒讓學生寫個專題就拿到文憑,似乎哪裡怪怪的,因此在前幾屆做了這個調整。別怨我啊,其實我對開這種課沒什麼興趣的。」
講臺上的人用著平穩,略帶打趣的低沉嗓音,為新學期的課程,做了個簡略的開場白。身為大學教授,他並沒有表現出社會大眾對於高知識份子那種滿腹經綸、不茍言笑的傳統印象。
一身湖水藍的格紋襯衫與牛仔褲,襯托著他雖已邁入中年,但仍保持在水準之上的身材;小麥色的國字臉上,戴著尺寸加大版的黑框圓眼鏡;頭上則是頂著一叢明顯是去美容院燙染過,但還遠遠不及爆炸頭的大黑捲髮。這種形象與其說是教職員,倒不如說是大約本世紀初時,尚在就學中的老大學延畢生還比較貼切。他從襯衫的胸前口袋中,取出夾在袋口的雷射筆,開始對表格上每個週次所安排的課程進度逐一解釋。
不過與之相比,臺下聽講的學生們,反應可就很冷淡了。在本就不大的教室裡,數十張一體成形式的個人席,以三張或兩張並排的結構,組合成左右兩側有著可以被稱為走道的空間,三到四列的座位區。之所以用概略的數字來說明,是因為學校顯然高估這間教室所能容納的課桌椅數量,越到後頭越發凌亂的桌椅堆,有時不禁令人懷疑,這一排到底能不能通行?
新學期的到來,理所當然地並沒有讓仍沉浸在暑假餘韻,心還在彼方神遊的大學生們提起精神。眾人彷彿將臺上的講解當作線上電臺的廣播劇或背景音樂,配合著冷氣機運轉的低鳴,在這單一穩定,而又意外和諧的合奏裡,聚精會神地盯著掌心,那個能一手掌握,閃爍著繽紛色彩的矩形小螢幕。
進入新世紀以來,資訊科技的發展使行動裝置產生前所未有的進化。機身上的鍵盤被濃縮至螢幕內的虛擬觸控空間,本意是希望將冗贅的重量與體積簡化,使得人們在移動通訊上顯得更加方便。然而,若將這個功能與同一時間發展的網際網路相互融合,則又是另一個有趣的化學反應了。過去必須坐在桌前才能使用的電腦,轉瞬間成為人手一機的標準配備,世界被微縮進了這個平均6至8吋的小方塊中。古諺「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的情境,被後人以這種奇妙的方式化為現實。
不過拿到智慧型手機後,是否真的會用它去求知,則又是後話了。在影視娛樂與社交平臺,隨著網路空間拓展,趨之若鶩地遷居於雲端之上,24小時皆能收聽、收看的今日,要讓正值青春年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大學生們,完全不為所動地坐在教室聽講,想必是不太可能吧。
學子們個個將視角直勾勾地鎖定在自己的手機螢幕上,並用各種五花八門的型態,把玩著這個象徵二十一世紀科技的結晶。
例如將手機置放於亮灰色的方形桌板上,以單手托著側臉,使用慣用手進行滑閱;抑或是以加裝於機殼上的腳架呈四十五度角支撐,自己則呈現雙臂交叉枕於桌面,雙耳掛著彈珠大小的藍芽耳機,彷彿下一秒就會進入夢鄉的姿勢;又或者如同閱覽書籍一般,將手機夾握於三指與虎口之間,尾指輕抵機身避免滑落,拇指則俐落地在螢幕上來回游走,這同時也是位於教室座位區右後方,將頭倚靠於白色牆壁滑手機的某人,最慣於使用的姿態。
而像是對這一切習以為常般,教授並不理會這種只有冷氣聲陪自己做伴的沉默,依舊繼續向聽眾闡述這學期的教學計畫,不知不覺他已經將整個表格的內容快速瀏覽了一遍。接著,他便開始提及學生們最在意的,如何取得這門學分的作業與評分環節。
「接下來開始講這堂課的作業要求,雖然是被要求加開的課程,學校還是給我非常足夠的發揮空間。重點來了,課程名稱掛個臺灣史,但其實完全不寫跟臺灣有關的東西,也是完全無所謂的。我更希望你們做出有個人風格的東西,發揮這四年來在歷史系學到的技能,以及分享自身的所見所聞。」
聽到這裡,某些人的頭就抬起來了,注意力從手機螢幕轉向了老師所在的講臺,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教授們在講課過程進行延伸,甚至談論起自己的家庭、嗜好、政治傾向都是常態,然而像這位老師如此話鋒一轉,講出跟前文八桿子打不著,過於奇特的掛羊頭賣狗肉發言,在整個大學生涯也未必能見上幾次。
方才提到位於後方滑手機的某位學生,也讓枕靠牆壁的頭回到正常狀態,對這意料之外的發言挑了挑眉。臺灣史不需要介紹臺灣?這簡直像是在學習製作炸蝦蓋飯時,師傅表示不加炸蝦也可以,令人匪夷所思,他如是想著。
「老師,你說不需要以臺灣為主,那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一位女同學率先打破沉默,舉手向教授發出疑問。
「先別急,讓我繼續說下去。這次專題與其稱為專題,可能把它稱為自由研究,會讓你們更有概念吧?時代不限、主題不限、組員人數不限、表現形式不限,以你們自己擅長的領域著手,去驗收這四年來,自己究竟在歷史系學到了什麼。」
伴隨這陣問答,越來越多人將手機放下,開始專注在教授的說明上。
「老師,剛說表現形式不限,是怎麼樣的不限呢?是否有具體的事例可以說明一下?」另一位男同學舉手發問了。
「問的好,接下來就這幾點開始說明。時代沒有限制,顧名思義就是可以挑選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一個時代,作為你的報告骨幹。不論是想做比較近的中國、韓國、日本,或是美國、巴西、阿根廷這種遠在大半個地球外的國家也行,當然如果想要做像是列支敦斯登這種比較冷門的小國家,我也不會有意見,只要你找得到資料就行了。」
「那麼關於主題的部分呢?」
「只要與歷史有關就行。舉個例子,我有些學生喜歡古典音樂,所以他們就做了德意志地區的樂派發展史;或者有人是鐵道迷,他就去拍攝國內的列車車廂,輔以他找到的舊照片跟文字資料,編寫一篇臺灣鐵道發展的報告;然後我也認識一些假日就出團打生存遊戲的軍事迷,他們寫了槍枝在戰爭中的應用與革新,封面照還是他們自己在生存遊戲場拍的。諸如此類,生活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歷史,選擇你所熱衷的項目,就可以著手進行了。」
教授邊說邊拉開講桌的抽屜,抽出收納其中的滑鼠與鍵盤,操作以斜角嵌入講桌內部的凹槽,並鋪上一層玻璃隔板作為桌面的桌上型電腦。黑白表格的視窗被縮小,取而代之的是教授所舉出的三個範例檔案。一號檔案封面有著靦腆小生般的孟德爾頌畫像;二號檔案則是一列由白、黑、橘三色構成的梭狀高鐵車頭,也是在臺灣最快的陸上移動手段;三號檔案則是一位身著野戰服,手持一把美制M-16突擊步槍的士兵照片。
「所以不一定要做的像論文一樣是嗎?」
「當然,你可以做一份圖文並茂的電子檔,等期限到了之後上臺報告,不過若是想寫成論文也是可以的。像你們有些學長姐要報考系上的研究所,他們就將這個專題做成應徵用的研究計畫,然後請我當指導教授,如果有想讀碩班的人,可以嘗試看看。以上,大致的東西就講到這邊,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就到講臺前來找我,你們可以趁現在尋找組員,以及思考想要製作的主題,現在開始自由討論時間。」
話音剛落,眾人便開始與前後左右的鄰座友人交頭接耳,商討如何進行組別的劃分,以及該從何處為切入點進行這場自由研究。也有幾位同學直接朝講臺一擁而上,此起彼落的交談聲使原本只有教授一人在唱獨角戲的教室,氣氛一下子就活絡了起來。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打算主動出擊組建團隊。在教室依舊零星可見,某些仍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學生,自始至終維持著上課以來的姿勢滑手機,這些人的心中在思考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但某個已經因此改變坐姿、甚至闔起手機的人,顯然是打算認真想點什麼了。
他將下巴托在折曲的左手背上,右手則呈現部分人在思考時,會以食指尖對桌面,或者是任何可觸及物體進行的規律敲擊。他那班上屈指可數,沒有配戴眼鏡的雙眼,細細打量著投影螢幕上,那個持槍的士兵,或者該說是生存遊戲玩家的照片,顯然他也是一位軍事愛好者。
這名21歲的青年叫做許哲兼,是一位基於興趣而進入歷史學系就讀的男大生。個人愛好是一切的「故事」,無論是人們天馬行空寫下的虛構創作,還是自身或周遭友人所邂逅的奇人異士,都是他在出遊、飯局等多人聚會之時,樂於與他人分享或被分享的事物。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選擇了這門,在「故事」這兩個字的注重程度上,無人能出其右的學科。
而在歷史學玲瑯滿目的類別裡,哲兼尤其喜歡軍事與戰爭這個項目。從那遙遠的太古,我們這種生物還尚未被稱為「人」的時代開始,先祖們就已經在學習如何製作利於雙手抓握的工具,正因為支配這門技術,人類才得以站上萬物的頂點。然而,工具與武器往往僅有一線之隔。若是某天,某群人為了狩獵過後的收益分配產生糾紛,而將奪取生命的利刃指向彼此,會發生什麼事呢?
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殺與被殺的血書,有道是適當的壓力會促使人們成長,從而突破自身的極限。在這數千年的歲月當中,總有那麼一些人,將畢生的智慧投入至軍械的開發,鑽研戰場上的求勝之道,以求用最高的效率結束這種同類相殘的悲劇。只要兵器造成的損害遠大於開戰能獲得的預期利益,人們就不會輕易投身於戰場之中,如今這種相對和平的時代,正是對這種理念的最佳體現,畢竟它的存續,可是依靠著世界上最兇惡的核子武器呢。
戰爭固然可怕,但這並不影響愛好者欣賞歷史長河之中,那些別出心裁,富有設計師美學,活躍於戰場上的兵器倩影。哲兼就是這麼一類人,他著迷於修長流線造型與刃面熠熠生輝的刀劍;端著主砲急速奔馳,宛如中古重裝騎兵再世的坦克;自天際呼嘯而過,捍衛祖國天空的戰鬥機。不過比起噴射引擎,他還是更偏好於二次大戰時期,螺旋槳伴隨活塞式引擎起舞的悅耳聲響。
想著想著,哲兼的思緒掉入自己的空間,腦中開始浮現出他曾多次在網路上閱覽,日本零式戰鬥機在藍天翱翔的身影。中島公司出產的榮型發動機,配上標誌性的黑色引擎蓋與三菱槳葉,高速飛旋的聲音對他簡直是天籟。
空中的零戰打了個左迴旋的彎,在盤旋過程逐漸將飛行高度降低,前方不遠處,飛行甲板已經停靠數架同型機的母艦正在等著他。機翼下方的起落架由內向外展開,後側的襟翼也已放下,整架飛機呈降落模式。起落架的機輪首先接觸到甲板的木質包層並開始滑行,下垂的機尾後輪隨即跟上,著艦鉤順利地抓牢緩衝的攔截索,飛行員完成了一次很標準的降落。夕陽西下,在將甲板上的戰機用升降梯收納入庫後,完成任務的日軍航母朝著水平線遠方的母港踏上歸途。
哲兼對日本海軍有著特別的喜愛,即使身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這支勁旅早已化為無限泡影,但始終不影響後人鑑賞這支曾經輝煌的海上力量,加上戰後發達的影視文化渲染,使他們悲劇英雄的形象深植人心,讓人對聯合艦隊的熱情只是有增無減。不過他也並非一開始就熱衷於日本海軍,或著說軍事領域的,這還要從多年前的某件事情說起。正當哲兼沉浸於海上幻想,要繼續追本溯源,想起這一切的起點時,來自教授的某句話將他從太平洋上的航母拉回現實:
「寫小說?可以啊。歷史小說這種東西不愁沒人看的,你們的學長姐也有寫過,我自己也有在寫,雖然老是因為教課跟企畫案拖稿就是了,哈哈哈。」
哲兼猛然回過神來,豎直耳朵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彙,眼睛瞪的老大。寫文章這種事情不就是自己的拿手好戲嗎?打從小學以來,他的作文分數從來沒有低過,加之升上高中後有了智慧型手機,常常泡在網路論壇上,針對不同的議題與看板的板友們論述、交流,使得即便脫離了那個三不五時就要寫作文的時期,自己的文筆也沒有明顯的退步。他馬上從座位站起,前一批諮詢完的學生前腳未離,哲兼即趁著空檔接上了隊列的末尾,並開始向教授提問:
「老師,你剛說可以寫小說,對吧?也是什麼樣的故事都可以嗎?有沒有特別的限制?」
「噢,你在啊,許哲兼,兩個月沒見了,剛沒注意到你在後面。等我一下,讓我先喝口茶,講這麼多口有點渴。」
教授端起擺在講桌上,有著灰藍色漸層的釉燒茶杯,拿下為了防堵新型傳染病擴散而一直戴著的口罩,往裏頭啜了一口茶。爾後又將口罩拉上,繼續對自己的學生傳道、授業、解惑。
「小說的話當然是自由發揮,不過鑒於我們還是門歷史課,如果你想寫那種完全獨立,不牽涉現實的架空世界觀,那我分數可能沒法給太高。一方面是內容跟課程不相關,二方面是成果發表會時,不方便跟學校交代,這部分還請你注意一下。」
「瞭解,那如果是半獨立式的架空歷史呢?前幾年不是很流行穿越劇嗎?比如某個現代人回到過去生活,或是改變歷史的題材。」
「這個的話就沒什麼問題,因為它還是有一定的歷史基礎。只要做好資料考證,別讓不符合當代的物件出現就可以了。至於改變歷史的部分,要看你是作為背景設定還是半路出家。前者打個比方,美國有部作品在寫假如德國跟日本打贏了二戰的世界,人們會怎麼過生活的故事;後者就考驗作者的轉折功力了,轉得太硬讀者會不買帳,古希臘有個詞叫『機械降神』在指這種情況,用年輕人的話來講就是『劇情殺』,觀眾看到大概會直接丟進廢紙回收區吧。還有什麼問題嗎?」
哲兼本想爽快地答道「沒問題」,不過此時腦中又浮出個驚嘆號,讓他把到嘴邊的話趕緊吞了回去。仔細想想,自己沒有寫小說的經驗,應該說沒有寫過「完整的」小說
,只有在國中時期曾經因為對奇幻世界非常入迷,東抄西寫編了個不三不四的劍與魔法冒險故事出來。
然而那東西簡直沒有劇情邏輯可言,想到什麼寫什麼,就只是方便帶入主角耍帥而已,而且還只寫幾章就斷尾了。最後一次見到那東西似乎是在升上高二那個暑假的大掃除,當初翻了一下,由於覺得實在太不堪入目,於是把它丟了。想到這件事不禁覺得,教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對過去的自己做出了一針見血的吐槽。
哲兼對教授點頭示意後,退到講臺的一旁陷入了沉思。明明自認為是個想像力豐富,經常會有各種奇葩思考的人,也覺得寫小說是個好點子,可是一旦真的思考起劇情路線,面對腦袋瓜子那些無邊無際的奇思妙想,反而顯得無所適從,不知道該確立一個怎麼樣的主軸才好。
『老天,怎麼到這種節骨眼就什麼都想不出來。而且都隔這麼多年才要寫第二次,真的有辦法寫好嗎?這可是要在發表會展出的啊,弄一個不好就變成對我文筆的公開處刑了。』
想到這裡,一般人心中的感覺大概是背上被壓了顆大石頭吧。哲兼此時的心境也差不多,只差在心中所想像的畫面,壓在身後的是一臺蘇軍的KV-2坦克而已。
『怎麼辦,寫軍事小說嗎?可我對戰術沒到很瞭解,也從來沒寫過像樣的打鬥戲。寫戰史嗎?不好,那不像小說,而且兩個格局都太大了,會駕馭不來。但我也就只對這個領域比較擅長了,怎麼辦,有什麼能夠兼具小格局與軍事興趣的故事嗎?』
哲兼慢步回到座位,打算掏出手機假裝在查資料,實際上只是想要掩飾毛躁的情緒。說巧不巧,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他注意到了某個被忽略的細節。他瞥見從口袋外露,背後印刷著亮面灰底雪花紋的半個機殼,似乎是因此想到些什麼。
這塊手機殼是去年,自己換手機的時候同步購入的。由於偏好於較為精簡的表達手法,例如使用圖騰、徽章等小巧精緻的物件,在隨身物品做上標記,機殼的圖案就體現這種思維。對能表達白銀色系的元素情有獨鍾,於是在挑選配件時,買了這個以一片大雪花佔據主位,其他小雪花從旁點綴的款式。
『說起來把機殼套上去後,我好像就不怎麼看它了啊,畢竟大部分的時間都盯著螢幕在滑嘛。那時候還因為選擇障礙,在店裡盯著專櫃罰站,太好笑了。啊……有機會好想去看場真正的雪……』
哲兼闔上雙眼再度做起白日夢來,剛才腦中還在晴空萬里下航行的日本航母,轉瞬間就駛入飄著綿綿細雪的海域,這艘船怕不是要開到擇捉島的單冠灣泊地去了。
『擇捉島啊……北面是樺太……不對,現在叫庫頁島,然後再往上是俄羅斯本土。他們的軍港離日本也很近呢,那個港口的俄語是怎麼說的?符拉……迪沃啥的來著?』
正確的名稱是符拉迪沃斯托克(Владивосток),不過哲兼沒學過俄語,當然不會念。
『算了,放棄。還是比較習慣海參崴這個名字。日本......俄國......海參崴......嗯?等等,海參崴?啊……對了,那裡是……』
被回憶驅使著,思考的齒輪急速滾轉,沉澱於心底的某個片段,如深海氣泡般湧現。海平面之上,紛飛的雪花呈現縮時攝影式的定格,澄澈的幾何形結晶面上,映照著自己21年的人生裡,最不可思議的旅程。如夢似幻,不,也許就是夢吧?僅管生活在亞熱帶國家,至今仍未親眼目睹披上白紗的世界,但他一直銘記於心,那時的奇景、話語。朦朧的細雪天下,相較於萬千冰點,顯得過分單薄的銀白身影曾向自己訴說的心願:
『司令官,能不能請你,不要忘記我們呢?』
「對了,還有這個!」
哲兼睜開雙眼,他恍然大悟,用小到沒人能聽見的氣音喃喃自語著,他知道應該做些什麼,還有寫些什麼了,能創作故事的題材,不是近在眼前嗎?
此時下課鐘聲響起,由於是新學期第一堂課,教授並不打算上滿兩節,將一些零星事項交代一番,簡單點個名後就放同學離開了。離後門最近的哲兼,立刻一把拽起背包,頭也不回地飛快步出文學院大樓,朝著某個地方走去。
沒錯,那裡有著能替他解答的東西,也是思考如何將那些元素集結成冊的好地方。夏末的晨光穿透樹影灑落在步道上,哲兼的思緒沉入回憶當中。那天也是與現在差不多的天氣,自己也一樣坐在教室靠窗的右後方,一如既往的上學、放學,回家吃飯,而就是經過了那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天,某些事情都不再一樣。為何對歷史熱愛得無可自拔,為何成為一名軍事迷,還有為何身置此地,都是在那一天,由他自己開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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