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來，隨著最後一陣春風的消逝，立夏的太陽掛在東北天空冉冉上升，斜射進位於高中校舍三樓的二年十一班教室。

 

    早上九點五十五分，在學校的一天約莫過了兩個小時，學生們大多也都擺脫早晨的昏昏欲睡，準備等臺前的老師講出最令人期待的「下課」二字。位於教室後方的數名男學生，早已將置物櫃架上的籃球取回，放置在座位下方，用穿著球鞋與白色球襪的雙腿固定著。他們各個摩拳擦掌，準備在關鍵字出口後立刻衝出教室，前往一樓爭奪為數不多的球場使用權。

 

    在距離下課的大概一分鐘前，老師終於將本日的課程告一段落，放下粉筆轉過身來收尾。

 

    「好，今天的課就到這邊，剩下的我們之後再繼續。後面幾個要去打球的記得注意安全，鐘聲響了再出去，下課！」

 

    此時掛鐘的秒針與分針指到了十二，來自教務處的鐘聲，從每個班級架設的室內廣播系統播放，在「噹——」的一聲未滿一響的剎那，後排的男同學們一個箭步跨出後門，朝通往一樓的樓梯口奔去。其餘的學生們也三三兩兩地開始行動，前往其他班級的走廊串門子，或是就地聚集起來閒話家常，以各自的方式度過寶貴的十分鐘。

 

    擁擠的教室多出了不少走動的空間，經歷一節五十分鐘的課程後，有些人會選擇以閒晃的方式，伸展一下窩居在座位上聽課的筋骨，其中也包含了17歲的許哲兼。他從位於右後方倒數第三格的座位起身，向上伸個懶腰後便開始在教室裡四處走動。

 

    像是走到後頭的布告欄，看看自己班級在校方每週都會進行的秩序與整潔評比，是否又拿到了新的迷你獎狀，然後從後門晃出去，在走廊的女兒牆邊欣賞外頭的雲景，順便呼吸新鮮空氣，耳邊不時會傳來其他學生的談天。

 

    在飲水機補充完下節課要喝的飲用水後，哲兼回到教室內的座位上，此時他瞥見位於左斜前方一格的位置上，某個身材精瘦，戴著細框近視眼鏡，留著與自己相同，但略長的自然捲髮少年，正在對手機的螢幕念念有詞：

 

    「很好！是擦彈。目前最多只有小破，繼續進擊。」

 

    「喲，洋凱。怎麼，你又在玩這個遊戲了？」哲兼探頭過來問道。

 

    「嗨，阿兼。對啊，前幾天活動剛開，我得趕快打才行。」

 

    名叫洋凱的少年回答道。他對著哲兼的方向瞥了一眼，挑個眉作為打招呼後，就繼續用打橫的手機繼續闖關。自從升上高二認識他以來，哲兼時不時就會看見洋凱拿著手機在玩這個遊戲，根據他的說法，這是一款來自日本的船艦擬人化遊戲。

 

    擬人化在日本的動畫、漫畫、遊戲產業中，是一種常見的創作形式，藉由將人類的形象賦予各式生物與非生物，使他們成為作品裡的登場人物，而根據客群面向的不同，角色所呈現的樣貌也不盡相同。但以目前看來，將角色設計成魅力四射的妙齡美少女，顯然是市場的主流趨勢，畢竟人們都喜愛美麗的事物，這樣的創作方式在日語被稱為萌擬人化（萌え擬人化）。

 

    被萌化的角色經常以「○○娘」稱呼，所以有時也被稱為娘化。例如兩人眼前的這款遊戲，由於角色原型皆是從船艦變化而來，因此她們的名稱就叫做「艦娘」。

 

    「所以你上課也在玩喔？。剛剛我都看到你右手在寫筆記，左手在抽屜按螢幕了。」

 

    作為洋凱的友人，哲兼在上次班導換位置的時候，挑了個比較近，自己也頗滿意的座位。由於兩人的座位分別在斜前後方，平時下課的閒聊，只是轉個頭就能進行的事情。當然，這也代表洋凱在桌面下的任何舉動，坐在後頭的哲兼全都一清二楚。

 

    「關卡打到一半，停不下來啊……噢，S勝欸。讚喔，這關打完了。」

 

    哲兼稍微瞄了一下洋凱的手機，螢幕上正顯示著金色的「勝利S」字樣。他把字樣點掉後，出現的是一支有六個艦娘頭像，像是隊伍的編列。隊列旁邊有著大小不一的數字在運算著，有些還因此跳出Level up的小字，看來應該是經驗值。

 

    結算畫面結束之後，螢幕接著跳出一張像是卡片的東西，接著一陣炫目的閃光褪去後，螢幕顯示的是一位留著黑色麻花辮，身著茶綠色水手服與墨綠色百褶裙的少女。

 

    「嘖，是北上啊。算了，第一關好像本來就沒什麼稀有船。」

 

    「北上？好奇怪的名字。那有南下嗎？」

 

    「笑死，你當自己在搭臺鐵啊？日本只有北上川，沒有南下川啊。」面對友人一無所知的發言，洋凱露出了一陣苦笑。

 

    「川？所以她的名字是來自河川嗎？」

 

    「這是日本海軍命名的規律。巡洋艦大部分是用河川取名的，像球磨級的另外四艘也是，球磨、多摩、大井、木曾。」

 

    「球磨級？」哲兼將頭歪向一邊。

 

    「老天，跟外行人解釋還真麻煩，總之就是全世界的海軍傳統啦。像你應該有在新聞上看過，我們的基隆級驅逐艦吧？海軍會將一批依照相同規格設計、建造的軍艦，用第一艘建成的船來命名，國內這幾艘也是跟老美整批收購過來的。」

 

    「原來如此。之前一直聽不懂媒體講的『級』是什麼，現在長知識了。」

 

    他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看來這款遊戲，確實讓友人的學識增長許多。

 

    「就是這麼回事。話說，你真的不打算來玩這個遊戲嗎？我還是滿想在班上有個同好的。」

 

    「又是這個問題嗎？呃……我實在是沒特別有興趣，再觀望吧。」

 

    哲兼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在這之前他曾經被洋凱多次邀請加入這個遊戲的行列，成為指揮艦隊的「提督」，然而每當談起這個話題，他總是表現得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畢竟自己對軍事一點熱忱都沒有，頂多就是偶爾打開電視上的美國戰爭電影，配上聲光效果豐富的帥氣鏡頭作為消遣而已。那些軍事專家背的滾瓜爛熟的武器外觀與型號，他完全沒有概念。

  

    「你講這句話也好幾次了。是哪一點沒辦法讓你下定決心？我看你也沒有特別的排斥，偶而還會湊過來看一下的啊？還是你對美少女遊戲沒有興趣？」

 

    「這倒不是，你給我看過的艦娘都滿不錯的。就是……我不確定自己想不想，把多數的時間都投資在固定一個遊戲上面，我不喜歡被綁著。」

 

    「是有差喔？即使不玩遊戲，你也只會把時間都拿去泡在論壇上面而已。當初教你辦帳號時，還真沒想到你會泡的比我還瘋，你這網癮少年。」

 

    面對友人這番犀利的吐槽，哲兼彷彿感受到心中被射了好幾支箭。就像洋凱會趁上課玩遊戲一樣，自己上課時經常拿手機偷開論壇的行為也是半斤八兩。這種心直口快的連珠炮，從認識以來他就很不會應付。

 

    「建議你少看論壇上面那些沒營養的東西。玩點有漂亮女孩的遊戲陶冶身心不好嗎？還可以多補充一些學校不教的歷史。我就好奇是哪個腦袋裝漿糊的官員，會覺得把第二次世界大戰這種大事件只用兩頁帶過是個好點子？」

 

    講著講著，洋凱不自覺地發起牢騷來。顯然他對自家政府所規劃的教育課綱，存在著相當程度的不滿，特別是歷史科。

 

    的確，第二次世界大戰作為人類史上規模最大的戰爭，其所造成的影響無遠弗屆，今日眾人所熟悉的國際勢力範圍，基本上都承襲於此。然而這種大事件，在我國的歷史教育中，竟然只有兩張A4紙的篇幅而已，實在令人納悶。

 

    不過或許也跟臺灣在戰後所面臨的處境有關，使得這一段過去變成有點尷尬的記憶，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這我倒是同意，歷史挺有趣的，特別是戰爭史，也許這次我會認真考慮一下去玩那遊戲吧。」

 

    眼看短暫的十分鐘就快要結束了，哲兼揮個手示意後，轉身準備回到座位上，等下一節課的老師來。

 

    「玩了的話記得私訊我啊，說不定你運氣很好，很快就能拿到大和了。」

 

    哲兼沒有回應洋凱，不過對他提到的那個艦名，稍微停頓了兩到三秒。那是一個對他這位軍盲來說，相對熟悉的名字。正當想回頭講點什麼時，廣播系統播放的上課鐘聲響起，於是他就索性坐回椅子上了。

 

    『「大和」……嗎？』哲兼在心裡又復讀了一遍那個名字。

    中午十二點三十五分，在為時半個鐘頭的午餐過後，全校師生進入了靜謐的午睡時間。放眼望去幾乎九成的學生，皆在享受難得的休眠時光，寂靜的廊道上，伴隨清晰雀鳥啼聲的，就只有兩人一組，以輕微步伐進行午間巡邏的糾察隊員。

 

    二年十一班的教室裡，哲兼正同其他同學一起，將側臉或是前額枕於盤在桌面的雙臂上，幸好班上沒有人會在睡覺時打呼或是磨牙，所有人都安然地在夢中與周公下棋。

 

    但堅硬的木桌始終無法與家中蓬鬆的枕頭及被窩相提並論，因此午睡中的哲兼，事實上經常處於三分醒的狀態，而人一旦沒有完全睡著，大腦就會或多或少思考起躺下之前的事情。某個睡前聽到的名字，在哲兼的淺寐中發酵，進一步擴散、構築成一幅專屬於他的景色。

 

    和煦的朝陽釋放出冷暖適中的宜人微光，穿射於交錯簇擁，滿開的櫻花樹枝條之間，被微風拂落的花瓣如雪般飛揚，正是古代詩詞中所描述的櫻吹雪。哲兼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夢到這種景象，也許是因為春天才剛結束，還沒有從那個氣氛當中脫離吧？他的視角漂浮於空中，如飛鳥般掠過繚繞此地的每一株櫻花，接著停在了一個顯眼的標地物前。

 

    花海正中央，一棵特別碩大的櫻花樹矗立著，向上攀伸多重分岔的粗壯枝條，宛如在空中躍動、紋飾著粉色鱗片的神龍，抑或是長著大角，居高臨下俯視眾生，超然物外的孤高仙鹿。如此世外桃源的美景，生長於都市的哲兼自然未曾見識，這場夢說白了，都只是他從電視與網路照片上得出的想像而已。

 

    就在哲兼為自己做夢的想像力驚嘆之際。參天神樹之底，有個依稀能判斷是人類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希望看得更加清楚，意念使他的視線從樹頂緩緩落下，最終停在了那個人的身後，大約數公尺的距離。

 

    那人的身型很明顯是位女性，她有著對亞洲女性來說，算得上是高挑的一米七五身高，幾乎是已經能跟一米七八的哲兼平視的高度，幾片櫻花的花瓣落在她紮成高馬尾的及腰黑褐色長髮上。

 

    她的衣著也相當奇特，身穿看起來應該是學生款的白色水手服與紅色百褶裙，然而貼合在白皙長腿上的，卻是一雙有著明顯差距的黑色長短襪，右僅到膝下約十公分，左則至大腿的中段，以學生來說大概是會被叫去教官室問話的服儀不整吧。

 

    這個背影令哲兼感到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自己認識的女性當中，應該沒有這種模特兒身高的人存在。

 

    接著，彷彿是感應到了哲兼的存在，又或者是要回答他的疑問般，那名女子轉過身來，將她的全貌映入了少年的眼簾，經過一瞬的若有所思後，鵝蛋臉露出了微笑。

 

    「……！妳是——」

 

    哲兼瞪大雙眼，他立馬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但大字還未托出幾個，前方忽然颳起強陣風，連同地面上的櫻花瓣一併捲起，迎面而來的飛花雨使他睜不開眼。他頂著風勢半瞇著眼，想要再看一眼那個人的身姿。只見女子似乎從口中說出了某些詞彙，雖然風聲掩蓋了大多數的話語，但從嘴型來判斷，哲兼聽出了最後的幾個字：

 

    「……等著你，提督。」

 

    不知從何處響起了鐘的聲音，在絢亂的櫻吹雪中，哲兼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神木與女子，逐漸被一道耀眼的白光覆蓋——

 

    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哲兼瞳孔的是教室的窗戶，以及由於習慣了睡眠時的黑暗，顯得有些刺眼的陽光。他稍微用手遮擋了下太陽，將視線移動到位於自己座位斜上方的掛鐘，此時是下午一點零一分，也就是午睡結束，即將開始下一堂課的時間。

 

    為了讓自己醒醒腦，哲兼取出了放在抽屜的手機，打算用3C產品的光芒瞬間清醒。然而當解除手機的鎖定後，出現的畫面不是他選用的星空桌布，而是停留在瀏覽器搜尋出的頁面，某個少女的畫像。這是在午睡之前，他邊吃飯邊滑手機查詢的結果。

 

    「難怪會做那種夢……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雖然現在根本還沒天黑就是了。」

 

    嘟囔了幾句後，哲兼打開水壺補充一些水分，接著就將抽屜中的課本抽出，收拾收拾後往下一堂將進行室外課的教室出發。

    下午兩點四十分，十一班的同學們正在位於常規校舍隔壁的術科大樓，有著階梯式布局，以及電影院座位般的視聽教室上音樂課。講臺前的音樂老師拿著雷射筆，朝著投影螢幕上顯示的弦樂器一邊比劃一邊進行講解，試著為這群被學科壓得喘不過氣的年輕小伙子，在乾涸的靈魂中澆灌些許的文藝氣息。

 

    但對於生活於資訊時代的他們而言，能拿著手機在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下滑閱，或許才是繁忙課業中得以喘息的心靈綠洲也說不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對文藝活動抱持興趣，沒像古代那些為了提高個人聲譽，而去參加不適合自己的音樂會，結果卻在會場倒頭大睡的王公貴族那樣，大概已經是萬幸了吧。

 

    在階梯式座位區的最高處暨最末排，哲兼將手機放置在由座椅旁收納的折疊式桌板上，以左手撐頭的姿勢，用右手食指輕輕的滑閱著螢幕。螢幕上所顯示的，是一幅又一幅，以日式作畫風格所繪製的女性畫像。

 

    這些女性的年齡與身型皆不盡相同，最年長者目測約二十來歲，大概是大學至研究生的年紀；也有與哲兼這個時期的少年相仿，高中生樣貌的少女；或是相貌再略為年輕，恐怕只有小學剛畢業至國中時期，惹人憐愛的小女孩。不過有一點是共通的——在她們身上，皆穿戴著由鋼鐵鑄造的戰鬥兵裝。

 

    搭載煙囪與防空炮及機槍的戰術背包；以手槍與步槍等手持兵器形象現代化的小口徑連裝炮；臂甲上提供輔助火力的單裝副炮；如飛刀般致命，在水下高速奔襲予以敵人痛擊的多管式魚雷發射器；將戰機化作飛越長空的箭矢射出的日式大弓；以及如要塞及鎧甲般，僅僅是射擊的轟鳴聲就宛若傳說中的火龍發出咆嘯與氣焰，如同長矛橫掃眼前一切的主炮組。

 

    她們是艦娘，是繼承人類自古以來，將船艦冠以女性形象的傳統具現化的型態。於玄鐵之巔綻放的高嶺之花、背負著與嬌柔外貌反差極大的冰冷機鎧，卻又美的令人屏住呼吸的極致結合、她們是在拂曉的水平面上，銘刻勝利的戰場女武神。

 

    『把兵器與少女湊在一塊兒，日本人簡直是天才啊……』

 

    哲兼一邊滑手機一邊這樣想著，自早上與洋凱日常的閒扯淡後，他就開始找起了艦娘的圖片來欣賞。作為取材自大日本帝國海軍的遊戲角色，艦娘們的人氣自遊戲上線以來，在日本一直都不低，甚至可以說融入了國民生活的一部分。遊戲製作人積極地與各處舊日本軍的軍事遺址展開合作宣傳，尤其是作為戰後日本海軍繼承者的海上自衛隊，更是製作公司長年的合作夥伴。

 

    而在今日動漫畫文化盛行的日本，許多進行繪圖事業的畫師，也搭上了這艘順風船，將遊戲中的艦娘們，在筆下進行活靈活現的創作，配合網路社群的傳播，艦娘文化得以廣為人知。

 

    得益於此，哲兼很容易就利用網路資源，搜到了很多畫師的作品。每一位艦娘在保有自身特色的同時，人物設計上也保有了一定的歷史考證，例如同型艦會穿著一樣的制服，艤裝上繪製有該艦艇於戰役中所配備的信號旗、戰術迷彩、榮譽勳章等多項高辨識度物件。

 

    角色性格與登場臺詞亦會酌量採用戰爭事件，為的就是高度還原一艘軍艦帶給玩家群體的歷史追憶。可以說這個作品就是要營造出「如果軍艦有靈魂的話，想必是這個樣子吧？」的氛圍。

 

    瞅一眼教室內的時鐘，距離下課大概尚有十分鐘，哲兼將頭朝椅背稍微後仰，閉上眼睛開始反思著午睡時所做的夢，在養神中長吐一口氣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晚上八點，距離晚餐剛過約一個多小時。下班回家的父親與母親皆已回房休息，一樓的客廳僅剩哲兼一人。在隨著春神離去而逐漸變熱的夜晚裡，附有六盞燈泡的吊扇徐徐旋轉，他正坐在客廳的皮製沙發上，喝著用冷水泡開的蜂蜜檸檬汁，一邊對茶幾上的筆記型電腦敲敲打打。

 

    他搜尋起了那個遊戲的帳號註冊以及登入方法，由於日本遊戲經常有鎖區的問題，若不掛VPN是沒辦法進入的。經過一番折騰，透過自己平時常駐的電玩論壇上，一些老玩家所提供的資料，終於讓哲兼找到了開啟遊戲的管道。

 

    解決掉帳號與連線的問題之後，遊戲的畫面很快就展現在他眼前。不過此時鎮守府，也就是伺服器選擇的介面讓他停止了動作，列表上有著太平洋戰爭時期，各個跟日本海軍相關的地名。有使用漢字書寫的橫須賀、舞鶴、佐世保、吳、大湊，以及一些在當時，還看不懂日文的哲兼，所不瞭解的片假名，只能用後頭的「泊地」來判斷，這裡應該也是某個日本的海軍基地。

 

    「要選哪個啊……？挑人多的進嗎？」

 

    哲兼在電腦螢幕前自言自語。忽然，他想起了白天時洋凱曾跟他說的「想要有個同好」這句話，於是把一旁的手機通訊軟體開啟，把好友欄位的「林洋凱」點開，開始用手機內建的虛擬鍵盤輸入自己的訊息：

 

    『Yo，我註冊那個遊戲了。』

 

    『！？』

 

    洋凱如意料之中回覆的很快。由於知道對方有在這個時間使用手機的習慣，哲兼判斷他接下來一定也會秒讀秒回，便繼續往下說：

 

    『現在卡在伺服器選擇，你是哪個服的？』

 

    『巖川，其實都沒差啦，這是單機遊戲，也沒有好友支援系統，你爽就好。』

 

    聽友人這麼一說，哲兼就憑著直覺，選了一個自己看得懂的名稱「佐伯灣泊地」。接著遊戲進到下一個頁面，左上角寫著「好きな艦娘を選んでください」。從介面與前後文來推斷，此時系統要他做的是「選擇第一艘船」。

 

    『要選第一艘船了欸，推薦選誰？』

 

    『吹雪，不用懷疑。其他幾個之後都很容易入手，數值上她是最優秀的。』

 

    雖然是這麼說，但哲兼還是姑且看了一眼其他選項，他將滑鼠游標移動到左右切換的箭頭，簡單瀏覽系統給玩家的初始艦：吹雪型五號艦「叢雲」、綾波型九號艦「漣」、曉型四號艦「電」、白露型六號艦「五月雨」、以及方才洋凱在訊息中提及的，吹雪型一號艦「吹雪」。

 

    左看右瞧無論哪個角色，都是看起來僅有國中生年齡的女孩子，帶著一副稚氣未脫的面孔，艦種則清一色是在海軍中，噸位僅重於海防艦的驅逐艦。

 

    『怎麼都是驅逐艦啊？』

 

    『大哥，你是新兵，當然要從小船開始啊。』

 

    『沒有其他國家的船喔？比如瑞典的巡洋艦之類的。』

 

    『有啊，但那都是中期以後的事情，在想著拿海外艦之前，先學會帶日本的兵吧。』

 

    哲兼聳了聳肩，似乎是在說著「好吧。」雖然洋凱不可能看到他隔著螢幕做出的反應。接著他按下了角色性格簡介下方的「決定」，選擇吹雪——那個將黑髮向後紮成低短馬尾，穿著標準日本水手服的女孩，作為最初的夥伴。

 

    『選好了嗎？先跟著新手教學跑，然後去造船，打第一個關卡。』

 

    哲兼進到了遊戲的正式介面。令人意外的是，雖然是日本遊戲，但絕大部分的可操作項目都是自己能夠辨識的漢字。例如螢幕左側，圍繞寫著「出擊」大齒輪標誌的五個小齒輪分別是「編成」、「改裝」、「工廠」、「入渠」、「補給」。

 

    背景則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深褐色的木質地板與牆壁，配上兩扇附有暗紅色窗簾的窗戶，地上僅有數個大小紙箱，以及與自己一同赴任的艦娘吹雪。

 

    螢幕上方標示著各項鎮守府的基本資料，包含任務列表、可用資源、道具商店等等，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象徵身分的軍階。上頭寫著「新米少佐」，在遊戲裡是比少佐還要再低兩階的位置，不過實際上日本海軍並沒有這個階級，以中文來說的話就是「菜鳥少校」。

 

    『總而言之，你可終於是加入這個遊戲了。聽好了，新兵，接下來等著你的，是在大海上的戰鬥。必須努力收集資源，壯大自己的艦隊，勇於挑戰各種活動，為人類抵禦來自深海的威脅，奪回制海權吧！』

 

    洋凱開始模仿起軍隊中，那些會在入伍第一天發表精神訓話的高階軍官，算是聊表一下，在這個班級內終於有人跟他共同參與同個嗜好的高興之情。

 

    『然後，歡迎你，提督。』

 

    『是的，長官。』

 

    沒錯，那天就是一切的開端。為接下來四年的時光奠定基礎的，命運的啟航點。

 

把第二章寫出來了，原本第一章還有打算再寫一些東西，不過想了想還是做些刪減+放到後面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