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膩的氣息。
藥草的味道混合在一塊,氣味濃郁,甜膩得嗆鼻。剛進醫護所的那一陣子,有不少同期的新人抱怨過那股味道,就連她也不例外,但隨著她待在醫護所的時間越來越久,那股味道也漸漸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最後甚至習以為常。每個人的呼吸都染上甜膩的氣息。
但現在,那股味道卻又讓她焦慮起來,胃裡像是有蝴蝶在翻騰。
她佇立在巨大的藥櫃前,惴惴不安,意圖要做的事讓她滿腹罪惡,冷汗涔涔。探向藥櫃的手伸了又縮、縮了又伸,她目標明確,卻遲遲無法取下藥瓶。
大概是看不慣她的猶豫不決,同為諭醫的同事替她取下了藥瓶,並將藥瓶塞進她微涼的手中。「我偷看了妳的藥單,是要拿抑制劑沒錯吧?小心點,別拿成生命泉水了。」
「謝謝你。」
她回以虛弱的微笑,氣色顯得蒼白。難纏的疾病正在肆虐,病患大批湧入,激增的工作量讓諭醫忙得不可開交,各個面容憔悴。因此,同事並沒有察覺哪裡不對勁。
「再多撐一會,疫情總會過去的。」
同事慰勞了幾句,然後才從藥櫃上取走藥劑,轉身朝診療室走去。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注意,同事一走,她就再一次將手探向藥櫃,迅雷不及掩耳地取走裝有生命泉水的藥瓶,行色匆匆地逃離。
她溜進一間單人病房,用背部將門闔上,寧靜的病房毫無生氣,就連陽光都顯得蒼白。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顫抖,端著藥瓶朝病人走去。
藥瓶碰撞的聲音吵醒了病人,病人從床上坐起,睡眼惺忪地問:「吃藥的時間到了嗎?」
「嗯,時間差不多到了,先喝點抑制劑好嗎?」
她將手探向托盤,若無其事地拿起抑制劑旁的生命泉水,倒進杯中遞給病人。她看著病患將杯子湊近嘴邊,藥劑沿著喉嚨滑落,一顆心不禁緊緊揪起,體內彷彿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鑽爬。
當病人將生命泉水飲盡的那剎,她確定了,她一輩子都不會放過自己。
這是她犯下的罪孽,至今仍在折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