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她摸摸空腹的肚子,很餓,翻出布袋裡原本就不多的食物簡單吃一點,想了想決定剝兩段小麵包,帶到樓下的殼倉去餵那兩頭鹿。她看著牠們各吃一塊,明明那麵包已經硬到快嚼不動,甚至才拇指般的大小,兩隻鹿卻吃得津津有味,很滿足地坐下來休息。
「我真懷疑你們是別人養的。」公主笑著,看一旁有新鮮水果等等,牠們卻選擇先把她的麵包吃掉,才繼續吃自己的果糧。
「使徒大人,您介意我們當時喊您的尊名嗎?」
「嗯?什麼?」公主原本想要蹲下去摸摸鹿,後面突然傳來聲音也只能作罷,她趕緊維持住專業樣子,「我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情了,那名信徒還好嗎?我只記得當時聽見神催促我快回去休息。」
「這樣啊。」修女的眼睛一亮、縮縮脖子,「多虧您,那位信徒的傷已經好了……使徒大人,您介意有些皮孩子,直接喊您的尊名嗎?」
「我的尊名是?」公主優雅微笑,看著早上接待她的修女,真不記得有被喊過名字。修女抿抿嘴唇,像是鼓起極大勇氣才開口,「就是……艾絲翠殿下!」
「喔、喔,我不介意,你們不用擔心。」聽見艾絲翠她心頭一緊,因為梅菲爾正是取這個假名代替真名,公主急忙追問,「不好意思,我再問一下你們有神話聖典嗎?我習慣睡前看這些故事再禱告給神聽,不然會難以入眠。」
「有的,當然有!跟孩子傳遞神蹟之美可是我們的職責,請您在房裡稍候,我會盡快拿書過來給您。」
「謝謝呢。」公主想一會,「淨身堂方便借用?」
「當然可以,其實艾絲翠殿下您不用這麼客氣,我們會不好意思。」
修女說完內心滿是激動,原本她在這當修女已經有些絕望了,還以為能擺脫僕人之女的頭銜爬上更高層,結果在這待很久卻始終得不到申請認可書,而接待的使徒幾乎都看不起底下之人,但是眼前這位明顯高過任何階級之者卻如此溫柔的尊重自己,她怎能不感動?
公主不明所以對方高興的原因,回到房間等修女拿書上來,結果她不只帶來書也帶來果糧,公主便趴在床上邊吃水果邊看神話故事,找到「艾絲翠」是神話中最受神恩寵的天使,祂擁有滔滔不絕的強大聖光,是世間最耀眼晨星。
「艾絲翠。」
公主默唸一次,梅菲爾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典故,才取這個假名嗎?
說起來,那傢伙現在應該也醒了,甚至氣極敗壞了吧。
沒多久修女又送來好幾條布巾跟一件絲綢袍,公主拿在手中撫摸,材質當然比不上王城的好,可全部都是新的,憑藉這裡只是村莊卻能拿出此等品質的東西,已經是最大厚禮,對她而言更是難以言行的溫暖行為。
即使在魔王城待的也不差,可是周遭全是魔族,人與魔又有很大差異,此時內心壓抑的情緒已經快崩潰,她緊緊抱著棉被默默哭泣,只想趕快回到王城,就算國王皇后對自己失望,但怎麼說都是父母,她想回去父母的懷抱,將這離奇的冒險終止。
或許這就是小孩子貪玩,怕了之後只想回家。
稍微哭一哭發洩後,她帶著新絲綢袍與布巾往淨身堂的方向前進,要進去前看到有年輕修女在門口張望,見到她瞬間臉微微發紅、結巴說著,「艾絲翠殿下,還請您稍等一會。」
她乖乖站在外頭等,就像一尊雕像動也不動,幾分鐘後年輕修女跑出來、看起來有些喘,「剛剛已經幫您將堂內的燭火點好了,如果還需要什麼可以再說一聲,我會在外面等您淨身出來。」
「不用麻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謝謝。」公主露出百分百的完美笑容,邁步往淨身堂內走去,習慣這些修女露出激動的眼神,畢竟她被誤認成天使,還是聖光量最強大的艾絲翠天使。
如果被人知道是白寶石在搞鬼,絕對能嚇傻他們。
轉身將入口處的厚白布拉上、鉤好,淨身堂內就是一個用大理石鋪設成的澡堂,裡面的水正緩緩流動,周遭牆上掛有玻璃罩的壁燭臺都被點起,很顯然是誤會後才有的大仗勢。
她感受到貴族反感的原因了,區區個宗教居然用上等石材,擺脫平民該有的限制,非常有挑釁意味。
但即使如此,也改變不了水是冷的事實。
脫下衣物後直接進去,水冰冷刺骨像是在協力將裡頭的人動寒,她毫不猶豫脫下手腳上的金屬環,反正這裡是教會,多少能藏住自己的氣息。
公主在水裡伸懶腰,身體裡不斷湧出暖流讓她避免寒意侵蝕,「呼——」她整個放鬆,確定沒人偷看便繼續慢慢洗,配著一條布巾擦拭皮膚,原本黏黏發癢的身體總算解脫。
仔細將身體洗過一次,她才想到自己浪費不少壁燭臺上的蠟燭,這地方終究只是村莊連城都稱不上,她抱持滅燈好玩的心情將蠟燭都捻熄,發現身體在隱隱發光,而且淨身堂上空有挑高的彩色小窗,正有不少月光穿透進來,即使將壁燭臺全熄滅,依舊可以看清楚四周。
公主開始洗原先穿的那件絲綢袍,在怎說它被變成這樣前可是自己最愛的其中一件洋裝,而且梅菲爾有加工過,她忘記保護咒是下在衣服還是金屬環上,因此兩樣皆不可缺。
這樣說起來,會不會身上哪裡被下追蹤咒?
她默然半晌,那也沒轍,梅菲爾的魔法已經是逆天等級,她連魔法師學徒都不是,只是懂得一些理論。
洗完出去回房間,又有修女來詢問還需要什麼,公主大略看了一下小袋子裡的東西,要了最基本的乾糧與水壺,對方拿來一個看起來十分昂貴的牛角水壺,她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急忙要求換一個普通的即可,好幾名修女又露出崇拜眼神。
她搞不懂這群人是怎麼回事。
吃飽喝足,簡單的一天就過去了。
公主覺得自己運氣不錯,如果不是醒來時遇上兩頭鹿,現在可能還在森林裡迷路又餓肚子,搞不好也已經被野獸吃下肚也說不定?
她總算能好好睡上一覺,誰知道才剛閉眼,四周立刻湧起一股異樣感,公主正要起身便被人壓下去——梅菲爾咬牙切齒,一隻手緊緊扣住她的脖子,整個人氣到臉色發黑,或許是因為自己已經洗完澡的關係,所以見到對方的第一句話,她情不自禁皺眉。
「妳好臭喔,梅菲爾。」
梅菲爾沉默地瞇上眼,手指力道加重。
「不是跟妳說別亂跑。」
她氣到快冒煙了,恨不得將人直接打包帶走,卻看見公主猛然一笑,突然往她嘴裡塞東西,梅菲爾皺眉同時牙齒咬下去,發現口腔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在流竄,原本氣到抓狂的臉色放鬆下來,瞪大眼睛嚼嚼嘴裡的東西。
很甜!咬起來不硬不軟又結實,是她喜歡的口感!
她正想看公主手中拿著什麼水果時身體一晃,「妳!」連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就被對方反壓在底下,梅菲爾又氣又怒的,天底下只有她可以壓人,沒人可以壓她!
「我很生氣!」
結果卻是公主說這句話,直接把水蜜桃整顆塞到梅菲爾的嘴裡,梅菲爾像隻單純小動物,居然乖乖拿著水蜜桃吃起來,表情很是震驚,貌似從沒吃過這種水果。
也是,她在魔族長大,那裡氣候很難種植。公主在心裡想著。
「妳真是我見過最自私又過份的人,以為我看不懂那些東西嗎!梅菲爾,妳跟魔王到底是什麼關係?貝琳達˙梅菲爾又是誰?妳研究那麼多的亡魂逆法是想喚醒誰?魔王嗎!又再打白寶石什麼主意?」
她揪住梅菲爾的衣領逼問,對方只輕輕瞥來一眼盡是不屑,公主二話不說脫下手上的金屬環,梅菲爾被聖光逼得瞇起眼睛、拿不穩水蜜桃掉到地上,她才剛清醒就衝出來找人,此時體內只恢復一半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抗聖光帶來的痛楚,臉頰上慢慢浮出裂痕,公主注意到後一臉迷茫。
第一次見面時,梅菲爾說她是人類所以不怕聖光。
可是第二次見面,她為何卻如此抗拒,像是在魔王城裡遇到的魔族……
為什麼,她不能理解。
「妳……到底是誰?」
公主一臉迷茫看著女巫,仔細去想前幾天的相處,梅菲爾雖然都說「因為她是女巫」,但是再怎麼說女巫的肉體也是人,人類一定有某種極限在,不可能因為自己是什麼就合理,甚至有能力翻倒如此強壯的牛頭鬼……
「妳心裡有底了,不是嗎?」
梅菲爾噗哧一笑、臉上的裂痕加深,她原先想推開公主的手,握上去卻有被火球吞食的刺痛感爬上神經,她發出一聲悶哼鬆開手,公主也嚇到急忙放掉、將雙手懸在半空中。
「如妳所見。」
梅菲爾慢慢一個字一個字說著。
「我不是人類。」
公主對上她的眼睛時愣了,原先的黑瞳轉為金紅——這雙眼睛她見過幾次,不過都是在另個人身上,不、對方根本說不上是人……
「我是魔王。」
梅菲爾輕描淡寫的語氣,推翻她過去所知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