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當蔡綺安再次聯絡時,妳才發現已經過一個月。她約妳在一家餐廳吃晚餐,妳看了下自己的行程表,當天恰巧沒安排——或許說妳平凡的日子本來就沒安排,做客服最喜歡的下班活動就是好好窩在家裡當啞巴,但是蔡綺安的約又不想推拒,因此很快答應對方,妳不懂自己為何想花些心思打扮自己,是怕蔡綺安嫌棄?還是想讓自己能襯上她?
「今天有人來鬧客服,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見到蔡綺安時妳急忙說著,這才注意到對方換了髮型,原本成熟御姐味的長髮變成短髮,並非不好看,而是帶來幹勁十足的女強人氣勢,她見妳目不轉睛笑了,妳深深覺得這髮型非常適合她,有不拖泥帶水的感覺。
「我前些日子跟大伯辭職了。」
原來那是妳大伯的公司呀!妳心想著。
「他挺過份,鬧上我家還賴著不走,活像我生來就該為他做白工。」
妳點頭認同,蔡綺安這髮型一換,就連說話也很殺。妳不自覺繃緊身體,覺得喉龍有些乾渴,是紅茶的關係嗎?但是紅茶明明是利尿才對……妳的眼睛藏不住緊張,不忍說這種硬派風格很合自己口味,想起蔡綺安上個月發酒瘋說的話,整顆心更是懸吊起來。
冷靜。妳在心裡對自己說著,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魯莽,「那怎辦?報警也沒用嗎?」
「我爸軟心腸。」
也是。妳在心裡苦笑,當時高中曾有次去蔡綺安家作客,妳清楚明白蔡家是蔡媽媽作主,蔡爸爸則是什麼都讓老婆的老好人,想到這點妳微愣,猶豫一會才開口,「妳媽不會生氣嗎?我記得她脾氣滿硬的。」
這句話說完,蔡綺安臉上又是微笑,妳分不出來這笑容代表什麼,「我問到不該問的?」
「沒。」蔡綺安否認,她並不想解釋自己高興的原因在於妳還記得她的家人,「我媽當然氣炸了,但是怎說大伯都是我爸的哥哥,她習慣在別人面前給我爸足夠的面子,所以只能忍,大伯又吃定我爸的軟性子,死也不肯放棄。」
「這親戚也太糟糕了。」妳說完同時看菜單,一套餐要四五百塊,反正不常吃,這頓飯妳接受的速度比那趟計程車還快,略過蔡綺安剛才提到一個重點。
她像是約妳出來就只想說這些事情,以往妳不是很喜歡在飯局上聊這些,可是心裡卻能接受蔡綺安這樣,甚至很享受美食配美音的感覺,妳盯著她瞧、偶爾回上幾句,蔡綺安不一定看妳,但每次抬起頭總是能對上眼睛。
「看我聒噪的像長舌婦。」
「哪會,長舌婦說話讓人煩躁,但是妳說話讓人舒服。」
或許是客服當久臉皮也增進不少,在高中時妳說這句話絕對會結巴,此刻卻能盯著蔡綺安的眼睛看,妳心想,真漂亮,猜她是不是還特別配戴隱形眼鏡?隱約中能聞見蔡綺安噴在身上的淡淡香水味,妳喜歡這味道,果然蔡綺安就是蔡綺安,即使遭遇到煩惱,也依舊保有自己的風格。
「妳嘴這麼甜,我會誤會。」
她突然回一聲冷笑,妳愣怔之間捉摸不住那句『誤會』有什麼含義,最後妳決定還是當個良好聽眾,不要多舌、不要多語,偶爾回覆蔡綺安幾句話,盡可能不要談到兩人之間的事情,妳想這是最好的辦法,壓抑住心中多出來的刺,很怕對方會突然提起,然後再問一次。
妳不想跟蔡綺安復合。
不是蔡綺安不好,也不是什麼大愛胸懷認為她適合更好的人,只是單單純純的,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愛上蔡綺安,妳喜歡她是一定的,但是愛與喜歡不同,這兩種感覺完全不同,高中時那模糊不清的喜歡,到現在她要求的是愛,妳覺得自己給不起她也給不起任何人,至少現在談感情,妳覺得不是必需品。
還好飯局中她並沒有提起上次居酒屋的事情,妳鬆口氣,認定她一定忘了,蔡綺安只有在神智不清時才會失態,就像那杯酒、她默默一杯杯灌下肚,這樣想想當時應該阻止才對。
妳們一同享受了不錯的晚餐氣氛,她沒有問妳何時再約,妳也沒特別去問,避免讓她以為有復合的希望,妳們兩人像是普通友人,半路上相遇才約出來吃飯,下次還有沒有飯局誰都不曉得,搞不好從此錯身成陌生人。
妳想著,蔡綺安應該不會再找自己了。她打算換工作、悄悄搬家,那陣子絕對有很多事情要忙,然後會暫時忘記妳的存在,接著永永遠遠忘記游君琇這個人——妳是這樣認為的,忘記蔡綺安不同於人,如果她真如此健忘,為何高中畢業多年過去,依舊記得妳這初戀情人?
各自買單、各自告別。
妳的心思早已開始飄向遠方,明明一開始蔡綺安的新造型讓妳震撼到,此時她的身影卻還是漸漸地被拋於腦後。妳道別後才剛邁出步伐,感覺到肩膀被人輕輕一點,轉過頭看過去時猛然一驚,蔡綺安的臉靠很近,當妳反應過來時,兩人的唇早已緊緊貼合。
她身上很香,妳的腦袋發熱。
她的嘴唇很軟,妳的腦袋發熱。
妳知道自己絕對漲紅臉了,蔡綺安哈哈笑著,比逃出居酒屋那天的笑聲更帶著優越,妳忘記自己應該用手擦拭嘴唇表示不悅,只像臺故障機器人僵在路邊,害羞還是生氣?妳內心充滿千百種情緒在四處衝撞,最後妳知道,只是單純幼稚的氣憤——因為自己被反將一軍。
「給妳,回家再看。」
蔡綺安在妳耳邊悠悠說著,酥麻感覺再次爬上身。妳知道自己完敗了,在蔡綺安的腳下徹底完敗,或許這是作為隨意分手的報仇?妳在心裡擔憂她想復合是不是想狠狠甩掉自己,卻忘了蔡綺安今晚一直沒提起那兩個字。
妳思緒飄飄然的回到家,急忙拿出她塞到口袋裡的紙條,妳看了之後迷茫,原先激烈跳動的心臟漸漸平靜,隨後妳想起紙條上寫的詩句是什麼,心臟猛然一縮,像是掉入過去的歷史,妳左手邊坐著蔡綺安,她穿著高中制服正埋頭寫著講義,妳只覺得無聊根本聽不進講義內容,因此扔了張紙條給她,她看了之後回妳羞澀一笑。
妳是沙 我是船
我願永遠擱淺在沙灘上
當屬於妳一人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