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 MOON：灰色都市》28．受害者
－克羅科失蹤的那一天。
「克羅科失蹤了。」
警察的話對所有人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包括利亞姆在內的警察將灰色旅館團團包圍，就像是在圍捕籠中的老鼠。他們聲稱只是來進行一些調查工作，但利亞姆顯然對某個人特別懷疑。
最近，灰城有許多人無故失蹤，但警方從未對此過於警覺。
但這次不同，失蹤的是克羅科。他是法洛海德唯一的兒子，而法洛海德是這座城市裡極具權勢的領袖。按照常理，克羅科將繼承父親的頭銜。但如今，他毫無蹤跡地失蹤了，整個家族陷入了混亂。
「根據我們的調查，與克羅科發生過最大衝突的人主要是這幾個男孩，其中包括刊……」
喬安娜的手顫抖了起來。西蒙握住妻子的手，問道：「利亞姆，你的意思是，刊做了什麼嗎？」
西蒙儘量保持冷靜地說著，而利亞姆則滿臉愁容地擦了擦脖子後方的汗。
「我能和刊談談嗎？還有旅館裡的其他男孩。」
西蒙點了點頭，轉向男孩們的監護人——吉力，後者也立刻點頭同意。
我不覺得他們只是來調查。 恩吉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說道。
他一直仔細觀察著利亞姆，看著情勢如何發展。
你在說什麼？納紮克察覺到樓下的騷動後下來，困惑地問道。
看看他的眼神，他知道些什麼。而且，他正企圖用這些線索設下圈套。
聽到恩吉這麼說，其他人也望向了利亞姆的眼睛。以往他們見過的警察，總是帶著困惑的神情，努力破解案件，但利亞姆不是。他的眼神裡帶著某種篤定。
他在刻意隱藏他所知道的東西，他想把某個人逼入絕境。
恩吉認為這種手法既無聊又老套，但他也想弄清楚利亞姆到底掌握了什麼。
不久後，刊終於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這是他幾天來第一次現身。他緩緩地走下樓梯，這過程只花了幾秒，但對喬安娜來說，卻彷彿經歷了一個漫長的世紀。
「你好，利亞姆。」刊開口道。
即便警察已經站在他的家中，刊的表情卻毫不驚慌。他依舊從容不迫，像平常一樣走到警官對面坐下。
他冷靜得過分，彷彿整個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不為這場風暴所動。而他的淡定，讓利亞姆更加懷疑。
「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刊。」
「哦？只是有點累了。」
「你不想問問我為什麼來這裡嗎？」
「因為克羅科失蹤了。」
「沒錯。我覺得應該公平地詢問你和這裡的其他男孩。」
利亞姆是個有野心的人。他特意強調了「公平」這個詞，但刊卻本能地察覺到，利亞姆最懷疑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有沒有人是你覺得可疑的？」
「你不是已經在懷疑我了嗎？」
「不只是你。我們對所有可能的嫌疑人都保持懷疑。偏見和確認偏誤是危險的。」
恩吉聽到這話，不禁嗤笑了一聲。他忍不住了。利亞姆明明早已在心中確立了一個答案，卻還要偽裝成公正無私。察覺到這一點，吉力朝恩吉投去一記警告的眼神。恩吉這才連續清了兩次喉嚨，將這個想法暫時拋開。
「好吧，那我來問你幾個問題。十五號晚上，你在哪裡？」
「這個嘛……」
刊似乎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彷彿他真的記不得了。
「那天是週末，應該跟平常沒什麼不同。我回家後就一直待在房間裡。」
「你一直在房間裡？」
「是的。應該吧。」
就在刊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利亞姆拿出手機並播放了一段影片。影片中顯示，十五號當晚，刊迅速離開了灰色旅館。
哦，原來如此。
現在，恩吉終於明白利亞姆藏著什麼了，他微微點了點頭。
等一下。那天晚上恩吉和他的兄弟們也不在旅館。他們在廢棄工廠待了很久，然後才一起回來。所以——刊到底去了哪裡？
「這是在克羅科失蹤前四天，滿月之夜的監視器畫面。而在他失蹤的前幾天，你曾在羅恩商店前攻擊過克羅科，這點監視器畫面也已經確認了。刊，目前你是我們的頭號嫌疑人。我並不希望是這樣，但我別無選擇。」
「好吧。」
刊的父母不是唯一對他這種冷淡反應感到困惑的人。
他甚至沒有試圖反駁利亞姆的指控。
「好吧？你就只說這句話？」
「目前是。」
「意思是，我懷疑你也沒關係？」
「你只是在做你的工作。」
刊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情況。房間裡的人沒有一個能理解他的行為。他看起來就像是在等待時間流逝，對周圍人的話語與舉動漠不關心，只是望著某個不知名的遠方發呆。
就在這時，吉力與喬安娜對視了一眼。喬安娜的臉色驟變，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之前與吉力的對話。
「刊有沒有曾經在滿月的夜晚消失過？我記得上個月的時候，好像有聽到他在那時離開過。」
當時，吉力只是想確認刊是否會在滿月之夜變成狼人，沒有其他目的。然而，對喬安娜來說，這句話現在聽起來就像是一支毒箭，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臟。
吉力咬緊了下唇。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絕不會隨意問出口。他只是想知道刊那晚去了哪裡，是否有什麼異常。然而，利亞姆的問題，無疑證實了吉力的懷疑。
為什麼刊會在滿月之夜消失？
他去了哪裡？
他為什麼要去？
「刊，你說點什麼吧，嗯？」
「你為什麼要在滿月之夜離開？你去了哪裡？」
西蒙和喬安娜的質問讓所有人都轉頭看向刊。但兄弟們心裡都很清楚——刊是不會說的。
什麼？刊真的……？
我們還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他們還不知道。至少還不確定。
在那個滿月之夜，恩吉察覺到的兩種氣味。一個是人類的氣味，另一個……不是。
他們必須弄清楚——刊是哪一個？
**
腐爛的惡臭從停滯的水窪中升起。
克羅科失蹤不到十天後，灰城又發生了一起案件。
根據利亞姆的說法，包括克羅科在內，已有超過十人失蹤，且無一人生還。或許還有人心存僥倖，希望他們仍活著，但看到這一幕後，即便是那微弱的希望也會瞬間破滅。
一具屍體倒在巷弄的交叉路口。兩條道路形成了一個十字架形。
灰白色的眼眶空洞無神，彷彿被鑿出巨大的洞穴，乾涸的嘴巴裡爬滿蛆蟲，正貪婪地啃食著殘存的皮膚。
周圍沒有任何血跡，而屍體本身也已被徹底抽乾，乾癟得宛如木乃伊，只剩下皮膚與骨架，骸骨的輪廓清晰可見。
利亞姆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試圖隔絕那噁心的惡臭與駭人的景象。
「這到底是……！」
「我從沒見過這種屍體。這算是……木乃伊嗎？」
「你覺得這具屍體還能被辨識出來嗎？」
「指紋識別恐怕很難。皮膚都乾癟了，看起來像是被燒過一樣。不過還好，頭髮和指甲還完整。」
吉力與納紮克站在最高的屋頂上，俯視著這一切。
他們集中精力，竊聽著警察們的對話，嗅探著現場的氣味，仔細觀察著屍體的狀態。
一具被徹底抽乾血液的屍體。
納紮克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吉力哥。」
「我們還撐得住，納紮克。」
吉力這麼說，彷彿是在對自己下定決心。
他們不能崩潰，絕對不能。一旦露出任何軟弱，他們就會成為掠食者眼中最誘人的獵物。
「他們在害怕。我們可能會受到傷害。」
「沒錯。我無法否認這點。」
這種感覺，與他們離開馬哈巴草原時的無助完全不同。那時候，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而這一次，他們清楚明白。
「但納紮克，這是我的機會。為了那些殺害我家人、屠戮我們族群的傢伙們報仇——那些甚至不敢現身的卑鄙傢伙們。」
吉力說這話時，納紮克的眼神動搖了一下，彷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我們……對你來說，是一種負擔嗎？」
「什麼……？」
聽到自己不想聽的話，吉力的眉頭皺了起來。
「如果沒有我們，你早就出手了吧？根本不需要擬定計畫，不需要任何戰鬥訓練。因為你足夠強。」
「納紮克。」
「我說錯了嗎？」
「你們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吉力比誰都清楚，失去最重要之人，那種痛苦有多麼刻骨銘心。他讓納紮克將自己的不安發洩在他身上。
「當我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時，我遇見了你們，才得以存活下來。所以，你們對我來說最重要。明白了嗎？」
納紮克當然明白。他只是覺得自己總是依賴吉力來保護，讓他感到愧疚。
「如果我能更強一點……只要再強一點點……」
納紮克是強大的戰士，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沒必要著急。時機到了，你自然會變得更強。而且，你現在已經很強了。」
吉力將手放在納紮克的肩膀上，輕輕地握了一下，以示信任。納紮克是極為罕見的狼人，他的名字承襲自祖先，繼承了大多數戰士的特質。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他具備成為下一任偉大首領的潛質。
「有一天，你一定會成為偉大的首領。」
納紮克沒有否認。這正是他活下來的信念，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責任，就是保護族人，建立一個強大且安全的家園。
但現在呢？
納紮克低頭看向蓋在屍體上的白布，陷入了沉思。
我想成為首領的理由是什麼？
復仇？為了所有人的幸福？
是什麼推動著我？
「納紮克。」
吉力的呼喚打斷了他心中的混亂思緒。
確認現場已經整理完畢、警方離開後，吉力從屋頂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地面上。納紮克則默默地跟隨在他身後。
他們站在乾燥的街道上，沒有任何血跡，也沒有一絲水分的痕跡。
他們無法想像，這名人類在被吸乾血液時，究竟經歷了多麼痛苦的折磨。
納紮克跪下身，緩緩用手觸摸地面。
氣味雖然淡薄，但他無比確定——這是他熟悉的味道。
「……克羅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