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這件事告訴了離他們最近的戒士,但好巧不巧那位戒士就是賽倫,原本安娜還以為對方會不留人情地將他們轟回隊伍去,但最後他只是疲憊地點點頭。
「你知道他是哪一個嗎?」賽倫問。
安娜搖搖頭,「我不知道。」
賽倫戒士聽了沒有說什麼,而是揮揮手要他們跟上。他們就這樣又回到了屍體旁,在他們之後也有好多學生和居民希望加入,他們也想要送自己的夥伴最後一程,哪怕只是將他們抬上船而已。賽倫戒士聽了也沒有拒絕,而是告知前來幫忙的戒士說他們這裡不需要人了。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爺爺的屍體,只要安娜不去注意他肚子上的刀痕,其實爺爺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他的白色頭髮整齊而且乾淨,上頭連一滴雨或汗水都看不見,或許有人整理過他。安娜心想,同時也感謝那個人。
「我們是在溫室發現他的,他就靜靜地躺在草地上。」蓋瑞戒士不知啥時蹲在他們身旁。能看到他也活著真好。
「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安娜靜靜地說。
「那樣最好,他死的時候身邊是他喜愛的東西。」蓋瑞戒士聽了以後回,「你呢? 你要幫忙我們的弟兄嗎?」
「當然。」德溫回。
最後他們各抬一個角,爺爺就這樣被大家抬上來。德溫、芬恩以及蓋瑞戒士則去幫忙抬蕭恩戒士的遺體,安娜看著他蒼白的臉龐,內心想起如果不是他的刀,那他們倆可能就會死在溫室或哪裡也說不定。其餘包含克蘿伊,他們則抬著科本戒士。
他們抬著屍體經過長長的壕溝,然後進入樹林,它們將天空的陽光幾乎遮去,只剩下撒在他們身上的金色亮片。林中的鳥兒不斷鳴叫,當安娜注意起周圍,他看見有幾隻藍色的小鳥正與他們同型,但這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在龍騎兵的龍再度嘶吼時,那些鳥全部消失無蹤。
「牠們嚇跑錯對象了。」安娜這時說,芬恩花了好長時間才理解她的意思。
「這也是牠們捕食的方式。」芬恩微微笑道。
「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也是看書嗎?」佳頌這時問。
「桑妮雅跟我說的。」芬恩尷尬地說,然後趕緊將視線放在周圍的草叢。佳頌見狀朝安娜投來一個無奈的笑容。
在一段小徑之後,他們來到石橋,這時金色的陽光又可以照在人們身上,安娜注意起爺爺,他的臉龐以及那雪白色的頭髮彷彿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光,那一瞬間他感覺爺爺雖然死了,但卻成為更為高等的存在。不痛了,安心離去吧。安娜心裡說。
緊接著他們抵達熊口,這時左右兩側的山谷就如巨人護衛一樣保護著他們,他們順著道路走,看見遠方清澈的藍天,海上漂浮著一艘又一艘木製小船,各個都劃向停在遠處的空中堡壘。那艘飛船看起來就像是露出海面的巨大鯨魚,有灰色的外殼,船身則有不同大小像魚鰭般的白色翅膀。而它發出的船笛聲每次後面都伴隨著龍吼,就好像那群龍在與船對話一樣。看來牠們不是在嚇走敵人。安娜心想。
很快的,來迎接他們的木船抵達港口,他們先是小心地將屍體放到上面,然後安娜、佳頌還有艾米西亞跟克蘿伊也跟著上去,起初船身有些許搖晃,嚇得艾米西亞緊抓安娜的手不放。
「妳這樣抓我沒用呀。」安娜說。
「至少妳可以一起落水。」艾米西亞帶著緊張笑道。
在他們之後,德溫、戴維斯、芬恩還有蓋瑞戒士則搭下一艘。在他們周圍的還包含百姓、戒士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朝著飛船駛去。海風吹起他們的頭髮,夾雜著水珠,安娜的手伸向水裡,看著自己的手在水中畫出一道長長的軌道,伴隨著金色光斑,她的視線移至海上的龐然大物,那隻巨大的灰色鯨魚,側身的開口在安娜眼裡應該是砲口。飛船的船頭有一顆銀色的咆嘯怒龍,在龍頭之下,深藍色的玻璃窗可以看見裡面的人在走動,同樣的,他們也可以與夾板上的人相望,有些人甚至朝他們揮舞雙手。
他們是從船後進入,那裡是一個巨大開口,裡面的灰色牆壁平滑單一,天花板的電燈閃爍著冰冷的乳白色光。他們下船後第一時間便有一位位身穿深藍色工作服的人員前來迎接,他們的手臂上繡有一面綠色旗幟,上頭有格雷斯汀的金色火龍標誌。人群在他們的指揮下朝著大廳走去,但屍體則被留在這裡。
「這些……他們會去哪?」當戒士要她們放下遺體時,佳頌開口問道。
對方指向一處房間,「我們會把他們送過去,到時候會連絡家屬,當然,他們可以選擇葬在格雷斯汀或是普丹。」
來到大廳,這裡是一個長形空間,左右兩側是通往不同區域的艙門。來到這裡的人都被戒士統一指揮,進入右側走道的房間,安娜等人自然也在隊伍裡。寢室的走道擠得可憐,如果要兩個人同行,他們就得轉成側身。他們與德溫等人在這裡分開,然後各自進入寢室,裡面是一間長形房間,簡陋到只有一張小書桌供他們使用,而上下舖的空間更是矮到會撞到頭,室內的唯一光源就來自房間盡頭的圓形窗戶。
「這是軍艦,所以……」安娜見狀後說。
「算了,有得住就不錯囉。」佳頌說,「據說等等他們會起飛,要不要去看看?」
原本安娜還期望可以睡上一覺,但是當她看了眼窗外的陽光時,她對陽光的渴望再度戰勝了睡意。但要來到上層甲板以前,他們還得經歷又複雜又窄的迷宮,這裡與他們當時的郵輪相比差了好大一節,這裡沒有廣場、沒有花園,餐廳只是一個擺滿長形桌椅的空間而已。然而當他們來到室外,這裡的景色就與船艙內不同,他們可以看見玫瑰島上的那座黑色堡壘,可以看見正從堡壘折返的三位龍騎兵,在他們正下方,是最後一批要離開玫瑰島的五艘木船。
廣播聲是在安娜注意著風景的同時想起,說話的人是一位男生,但是他說話的速度很快,以至於安娜回過神以後只聽見傳聲筒掛回去聲響。緊接著他們便看見船身兩側的白色翅膀開始緩慢展開。上層夾板的好多人都紛紛擠到兩側,彷彿在看一隻從未見過的海底神獸。
「好大!」佳頌指道,然後看向安娜,「妳有看到嗎?」
「我又不是瞎了。」安娜笑道,兩顆黃色眼珠也緊盯著展開的白色翅膀。
翅膀完全打開,它大到有一座網球場,而飛船也在這時發出長長的船笛聲,伴隨著周圍火龍的嘶吼回應,緊接著大家都看見一道藍色與綠色閃光快速地在翅膀上閃過,彷彿被注入了某種魔法能量,接著飛船開始慢慢上升,他們聽見來自船底如瀑布一般的落水聲,然後看著玫瑰島越來越下面,最終他們幾乎要進入雲層。龍騎兵也在這時重新組成一條陣線,伴隨在空中堡壘的各個位置。
安娜來到船頭,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感受著陣陣微風朝她吹來,她的深褐色頭髮如飛船上的旗幟一般隨風起舞,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芒,而她的黃色眼珠也在太陽光下格外閃耀、也格外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