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思維特逃出來的人就在當天──最晚凌晨才抵達山上,而這個最後才到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羅伊文.賽普尼斯。當時維昂對他這點距離也可以拖到現(xiàn)在而感到些許不滿,他的不滿是可以讓周遭的人瞬間感覺到的。然而當下的羅漪文可是躲過數發(fā)子彈、經歷了生死浩劫後的羅伊文,他可沒有心情去處理維昂的抱怨,況且他很清楚這傢伙在接下來幾天的山路旅行中,也會繼續(xù)對各種事物發(fā)出抱怨。
「我們不能再等了,得走,現(xiàn)在就得走。」奧里恩最後說。
「現(xiàn)在嗎? 天都還沒有亮。」有一位中年男子指了指天空說,好像他不這樣指,奧里恩就看不見。
「是這樣的,我們現(xiàn)在才剛逃出思維特,首先戒士一定會追捕我們,再來就是這裡到處都駐紮著別動隊還有凡人軍隊,而我們這裡加上我,就只有七名戒士可以作戰(zhàn),一旦遇上他們任何一方對我們來說都不利。」奧里恩耐心地解釋,「還有,棲息在這一帶的刺骨龍是在晚上休息的,這樣我們就只要面對山獅。」
在奧里恩解釋完以後男子就沒有再說話,接著尤雷走了過來,身旁跟著格塔爾,「這位叫做格塔爾.克雷頓,他身上這些還有他背上那些的,是他從店裡帶來的所有食物,如果我們按照計畫抵達帕恩特,那這點食物應該是夠我們消耗。」
格塔爾在尤雷向大家介紹的時候只是不斷點頭微笑。隨後每個人都被分到一個冷掉的奶油麵包,雖然吃起來不怎麼樣,但是這對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的羅伊文來說根本是美食,幾乎是幾口而已,麵包就從他的手上消失。
「你是餓鬼嗎? 吃成這樣。」玟希雅走在他身旁,她旁邊就跟著她十三歲的女兒伊維爾,她也和母親一樣,留有一頭黑色捲髮。
「我已經一整天沒吃了。」羅伊文笑笑道,但他擔心玟希雅會因此將她的份分給他,羅伊文可不想這樣,「你們也趕快吃吧。」
「怎麼是甜的?」伊維爾咬了一口後嫌棄地說。
「有得吃就不錯了。」玟希雅嚼著食物說,然後看了看周圍,「小維,妳講話也得注意一點呀,人家聽到怎麼辦?」
「妳不是說不要怕別人嗎?」伊維爾反問。
「老媽這樣叫做不豎立敵人。」玟希雅說,而伊維爾在聽到以後毫無掩蓋地看了羅伊文一眼。
他們腳步安靜地往森林走,奧里恩戒士特別要求大家兩兩一組,而且手搭著手。這個隊伍感覺有一百人這麼多,這數字連羅伊文自己都覺得驚訝。一百個人逃出思維特,議會會怎樣看待這件事? 羅伊文暗忖,但他其實沒有多少時間想這件事,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他們遇上戒士或軍隊的機率,因為在這無聊的過程中,他時不時就會被玟希雅與女兒的談話吸引過去,他們的互動根本不像母女,反倒像是朋友,媽媽會嘲笑女兒的音樂品味、反對女兒學習劍術,原因竟然是因為她認為伊維爾這種三分鐘熱度的人不可能將這件事學好。而對此,伊維爾會不斷強調自己可以做到,然後她也會嘲笑自己母親,有時候說的話甚至可以說是惡毒,她會笑母親生活失敗、說她只是在忌妒自己。
「妳們真的是母女嗎?」羅伊文有一次忍不住發(fā)問,逗的兩人大笑。
「怎麼? 你沒看過媽媽跟女兒講話?」玟希雅笑嘻嘻地問。
「對呀,真是太慘了,我是她女兒。」伊維爾唸道。
「如果是我,我早就被我媽一巴掌打下椅子。」羅伊文回道。
「哎呀這事好啊,這樣我就不用付錢去學武術了呦,在家練也行啦。」伊維爾笑道。
「安靜點,除非你希望山獅做妳的練習對象,我可跟妳說,沒有多少劍士可以單挑牠們。」一位戒士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旁邊說。
在戒士說完話,母女倆只是點了點頭,伊維爾甚至在戒士離開以後向媽媽抱怨這裡的人是多麼沒有幽默感。而玟希雅剛才才說的「不要豎立敵人」也完全被拋在腦後,兩人現(xiàn)在雖然聲音壓低了不少,但卻是因為他們在說周圍人的壞話,走在他們旁邊的羅伊文自然得回答幾句,免得被嫌掃興。
「媽媽,妳看那位胖胖的傢伙。」伊維爾指道,那是一位替著光頭、穿著藍色吊帶裝的胖子,「他好可愛,」然而就在對方剛好轉過頭注意起樹叢時,伊維爾便看見他的鬍子,「哎呀,我不喜歡鬍子。」
「妳這次過火啦。」玟希雅一聽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第一天的夜遊對羅伊文來說還不算遭,雖然他的腳已經開始作痛,但他至少連續(xù)四個小時都沒有聽維昂抱怨東抱怨西了,這段旅程他們中間有過幾次的休息,羅伊文每次都是在玟希雅還有伊維爾母女倆的歡笑聲度過,她們似乎把這次的逃亡重新定義為郊遊,而且還是那種不必擔心野外動物、戒士、軍隊的郊遊。
「天亮了,」最後奧里恩說,事實上他們已經在黎明時刻多走了半個小時,現(xiàn)在的天空看過去是從橘黃一路漸層到鈷藍,「休息時間到,沒錯,終於要休息了對吧?」他笑笑地說。
這時一位光頭的楊州裔戒士跑向他,「現(xiàn)在附近沒有異樣,剛才的確有發(fā)現(xiàn)幼獅,然後雷路思回報說有看見成年山獅的腳印。」
「正常,這裡是山獅的地盤。辛苦了,換另外三個人實施戒護,你跟雷路思還有賽菈可以先休息。」奧里恩戒士對他說。
戒士沒有說任何話,他只是右手輕觸左邊肩膀以後便離開了。隨後這一百個人被帶進一處隘口,他們緊隨戒士一起往高處爬,然後再各自分開,去往有巖石作掩護的地方休息。大家最後被分成三個地方紮營,而原本被指派做戒護的三位戒士則要負責待在三個臨時營地的中間走廊,攔下任何會經過的人或動物。這三個區(qū)域圍繞著頂端的盤形巨石,羅伊文認為那是個好地方,可以為大家遮風擋雨,然而尤雷看了以後就禁止任何人過去。
「那個地方是被挖出來的,你看,」他指道,「我不是動物學專精,但我感覺那是熊或著是山獅幹的,所以還是別過去吧,我們待在這就好。」
在經歷思維特的混亂還有夜遊以後,這次即便是要睡在草地上大家也沒怎麼抱怨,就連維昂都是趕緊找個不錯的位置就閉上眼睛了。當時間越接近中午,夏季的太陽一如往常地讓所有人都開始全身冒汗,此時該醒的人也醒了,沒醒的人則被一一熱醒。中午尤雷再度發(fā)給大家格塔爾準備的三明治,這次大家仍然沒有抱怨地把它吃掉,即使是伊維爾也沒在抱怨什麼。
到了下午,每個人都臉色不悅地盯著石頭看,有些男生甚至直接將衣服脫去,露出溼漉漉的背,然而這樣仍然一點幫助都沒有,太陽仍然在天空上,無情地瞪視著底下的人,整座森林就跟在烤爐一樣難熬。但最後他們還是熬到黃昏,這時隊伍才再次集合,他們已經在這裡駐守了一整個白天。
「這對山地部隊來說可是日常呢,你們很快就會習慣。」奧里恩在見到大家的表情後笑著說。
「幸好我不是。」有人聽了以後這麼回。
在他們清點完人數以後,隊伍便繼續(xù)前進,今天晚上森林降了小雨,這對大家來說都是好消息,因為周圍的溫度因此降了不少,現(xiàn)在他們就像是吃飽飯後在森林裡漫步一樣悠閒,聽著微微的雨聲、聞著大自然的香味,他們頭上的上萬片樹葉還會幫他們抵擋所有雨水。正當大家在為此高興時,奧里恩卻在這告訴他們一旦下山,他們就會抵達一處被稱為「雨林」的地方,而此時正好是雨季。
「到時候的雨勢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溫柔喲。」奧里恩走在前頭說,黑色鬍子彷彿在嘲笑大家。
「就算是事實,他也不應該在這裡說的。」伊維爾說。
「這叫做軍中生活,他已經習慣那種生活啦。」尤雷這次有聽見,嚇得伊維爾眼睛睜得老大。
當下沒有多少人把奧里恩的警告放在心裡,就連羅伊文也一樣,結果幾天後,當他們翻過一座小山,那座雨林就在山腳下,其左側是如高牆一般的巖石群山,右側則全部歸雨林所有,放眼望去一棟人造建築都沒有,那當下羅伊文甚至以為自己到了一顆從未被人類開發(fā)的綠色星球。在他們進入雨林以後,他們馬上就知道為何古代的普丹人會將其稱為「雨林」,這裡的雨勢是連樹木上的葉子都沒辦法幫你擋,相反,它們還會將上面的積水全部淋在你頭上。有幾天甚至雨勢從早到晚都沒有變小的趨勢,而每當這時候,他們睡覺的時候就得淋著雨睡,有一次還有三個人因為一塊能避雨的小巖石而大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