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炸過後的城市讓難民中出現各種情緒,有人不改昨天的態度,依然在謾罵普丹軍隊的軟弱,只是這次稍微小聲了些,碧翠絲甚至可以想像有些人仍然在背後說她壞話。然而更多的則是哭聲,畢竟昨晚的空襲一定帶走了不少人的性命和財產,但她不敢這樣繼續想下去,因為她總會出現不好的想法,關於賀瑞斯等人的想法。於是兩人繼續注意人群中每一位經過的人,試圖在裡面找到幾位熟悉面孔的人,賀瑞斯、恩希、巴德、彼得、思傑還有哈萊,他們都是好朋友,但是現在一個也找不著。
他們一定還活著,只是不知道跑哪了。碧翠絲告訴自己。
就在這時,廣播發出一陣陣噪音,傳遍整條街道,所有人都停下工作,原本還有人說那是市長要發表的說話,但是答案卻不是這樣,「我的名字叫做泰登.伊克斯,曾隸屬於普丹國防軍,沒錯,我曾經也跟你們一樣,效忠這個國家、堅信西斯曼人是我們最大的威脅。但現在我已經很清醒自己的立場,我們在打一場不應該打的戰爭,
「我知道現在尼斯城各處還有守軍在拼命抵抗,這是勇敢的行為,值得被稱讚,但現在我們的槍正指著錯誤的目標,我們應該停止殺戮。現在來自西斯曼的醫療團隊已經進駐尼斯城,他們會接受你們的投降、救助你們、重建這座輝煌的城市。請投降吧,聽聽你內心的聲音,放下武器吧,讓他們來解決我們真正的敵人。
「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西斯曼軍方將實施停火,百姓在街道上遇到他們可以尋求幫助,他們會帶你到安全區,給予你食物和駐所。而當戰爭結束,他們也會幫助你們重建家園。各位,停止殺戮吧,放下武器,戰爭就會結束。」
廣播結束以後,廣場即便很多人,但這時也一片安靜。碧翠絲注意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接著在他們的細語中,碧翠絲感覺聽見了有人相信了剛才廣播的說法,但也有人對此提出反駁。
「那是假的,我敢說如果我們真的投降走出去,他們一定會把我們全殺了。」一位紅人立刻說。
「別管他們了,去找賀瑞斯吧。」特洛伊拍了拍她。
最後他們在一棟書店門前的地下道找到了他們,只是思傑的手因為昨天的空襲,因此被碎玻璃給輕輕劃傷,彼得也在昨天的奔跑過程中摔了一跤,現在左腿走起路來都會感到疼痛。其餘大家都沒有事,賀瑞斯和恩希還有哈萊在休息過程中甚至還有心情開開小玩笑,彷彿昨天什麼也沒看到。
西斯曼軍隊給的三個小時過的很快,但至少現在他們這裡已經看不見多少百姓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批撤退過來的軍隊,他們已經從堡壘外陸續退回到這裡,而在這裡待了不知多久的碧翠絲自然也知道,當他們看見自家軍隊撤退而不是進攻,那絕對是一個壞消息,據巴德打聽,西斯曼軍隊趁著昨夜的打擊,已經攻破了營地外圍的所有前哨站,同時也聽說他們俘虜了好多人。
「你覺得他們會射殺俘虜嗎?」哈萊聽了便問。
巴德仍然點頭,「他們都射殺百姓了,一定也會攻擊俘虜,說不定一個惹到他們,他們就有可能對你動手。」
碧翠絲聽了還是不舒服,她想起昨天晚上與那位老人的衝突,眼看現在的狀況,她竟然還暗中希望那些人已經安全離開尼斯城了,那些罵自己的間諜、走狗的人。
下午一點一到,尼斯城又想起警報,但這次碧翠絲認出這不是防空警報,而是某種她從未在這座城市聽到的警報,聽上去就像是一種扭曲的嚎叫,恩希說當城市遭到恐怖襲擊或著是有危險分子逃亡時,尼斯城就會發出這種警報。而在警報響起後不久,街道上的士兵便開始沿路朝著紅人大喊,要他們暫時前往掩體避難,例如地鐵、地下道等地方。而原本那些在休息的國民兵也穿上裝備,集體朝著街道另一頭跑去,從這裡碧翠絲可以看見那位有著白頭髮的英格利,她手握步槍,跑在隊伍的最後一位,這大概會是她看見英格利的最後一次。
他們回到最一開始的地下道,長長的潮濕走道躲了至少三十個人,但是大家一句話也沒說,就連一絲對體臭的抱怨都聽不見。而外頭則恰恰相反,槍聲就像是在放鞭炮一樣不斷劈啪響,從來沒有停過,有時候聲音很近有時候又很遠,兩方就像是在對話一樣,你一句我一句。碧翠絲已經稍微可以聽聲音判斷了,遠的大概就是敵軍開的槍,近的則是友軍。
就在戰鬥持續的同時,一位士兵的影子在磁磚牆壁上不斷跳動,然後他們便看見一位年輕的士兵手持步搶跑下來。碧翠絲第一眼看見他的五官時,她還以為士兵是因為害怕才躲到這裡,但隨後對方卻只是吐吐氣,然後開口說要帶他們撤退,因為這裡很有可能守不住。
「出去的時候,直接往反方向跑,然後記得壓低身子。敵人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但是最好這樣做。」士兵蹲在樓梯口對最接近門口,也就是一位男孩說。
隨後他低吼一聲,男孩就以最低的身子跑出地下道,他身後的人也緊跟在後,他們就這樣消失在大家的視線裡。碧翠絲全程緊盯每一位跑出去的人,深怕下一位一踏出去就一發子彈飛過來,然後鮮血濺在他們每一個人身上。然而最後都沒有,就連彼得這位腳受傷的人也跑了出去。在思傑和哈萊離開以後輪到的是碧翠絲,她很慶幸特洛伊就在她身旁,一時間她甚至認為,如果她會死在這裡,那至少她在死的時候身邊是有自己的好友、愛人的,畢竟這場戰爭已經導致多少人在死的時候是孤零零一個人的?
最後士兵拍了拍碧翠絲,特洛伊則握住她的手,兩人低身跑出地下道,然後看也不看外頭的情況,他們就直接往反方向跑,朝著那位招手的士兵衝去。沿路上他們看見有好多士兵躲在汽車後面,有的神情很嚴肅地盯著某處看,有的則還有時間喝水。看到這景象碧翠絲突然感到些許放鬆,因為這似乎代表敵人至少沒有她想像的那樣近。
就在他們跑到士兵身邊,與巴德等人再次會合時,一隻手粗魯地抓住碧翠絲的手臂,速度快到像是獵物誤闖進陷阱而被抓住一般,那剎那間,碧翠絲還以為自己踩到什麼又或著是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情。她看向那位抓住自己的士兵,對方帶著鋼盔,臉頰上都是汗水,嘴巴周圍還明顯能看見一層薄薄的鬍渣,他的藍色眼珠就盯著碧翠絲看,眼神就像是看見一個稀有的寶藏。
「你是?」碧翠絲開口。
而特洛伊也微微舉起手,似乎想把士兵推開,「先生,你怎麼了? 請你不要這樣。」
「碧翠絲? 妳是碧翠絲嗎? 碧翠絲.霍夫曼?」士兵開口,接著視線才飄向特洛伊,他的頭微微一點,「你是特洛伊對吧? 賀瑞斯在哪?」
她只感覺整個氣氛都凝結了,碧翠絲當下彷彿只知道要盯著對方看,她甚至都忘記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