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珀伊森院長並沒有詢問來人身份,看她的神態語氣似乎並不意外有人來訪。
再回想剛才自己拜訪的情況,院長也沒問他是誰,但看到他時表情卻明顯有點驚訝——赫柏選擇性忽略對方抬頭時那一瞬間凌厲冰冷的目光。
難道說院長今天本來就預定有訪客?
「打擾了。」
伴著甜美的女聲,門被輕輕推開,赫柏回首看去,站在門邊的是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馬尾少女。
她一手合上門一手抱著旅行斗篷,深棕的連帽夾克、皮質手套及同色系短裙,黑色的貼身上衣及內搭長褲,一條楓葉吊墜掛在白皙的頸項。
一身明顯迥異於藥師公會的制式打扮,但沒有訪客徽章。
不,重點不在這。
姣好的面容上仍可見幾分青澀輪廓,右眼尾的淚痣和那頭特別的髮色……赫柏心頭一動,腦中浮現出多年前的畫面——
孤兒院的屋頂上,女孩淡紫色的短髮被月色披上一層銀白薄紗,清澈如紫水晶般的眼眸能映出滿天繁星。
「格蕾希?」他輕聲喚出封藏在記憶中女孩的名字,聲音中帶著些許不敢相信。
少女的目光本在他倆之間逡巡,聞言立刻聚焦在他身上,眉宇間流露出困惑,又求助似地望向珀伊森院長。
「院長,這位是?」
「亞希彼斯的孫子啊,親愛的,妳不記得啦?以前你們三個經常玩在一塊兒呢!」
院長微笑地解釋,赫柏仔細打量兒時玩伴,注意到對方眼中的困惑並未因這番解釋消除。
這也難怪,十年的光陰在格蕾希身上影響不大,嬰兒肥的臉頰瘦成鵝蛋臉,也抽高不少,由女孩蛻變成少女,仍能看見兒時的影子;相比之下,他自己的變化可就大了。
「歲月是把殺豬刀」這句話放到他身上再貼切不過,怪不得對方沒認出來。
「哎呀,妳這孩子真是,對周遭鈍感也該有個限度……對了!」面露無奈的院長突然想起了什麼,招手示意格蕾希靠近。
想著隨便聽他人的談話很不妥,赫柏正欲起身卻被院長按住,只能無奈地坐回去,接受格蕾希好奇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
「先前在通訊中談到的那件事,我本來想建議妳考慮兩個題材一起進行。」院長笑著道,一手拍拍赫柏的肩,「不過就在剛剛,我想到另一種方案。」
這句話一出,連赫柏的臉上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剛才我們聊到以前我和亞希彼斯偶然見過的花,名為塞拉斯蒂婭。」她將方才說與赫柏聽的話在復述一次,並認真對格蕾希道:「我覺得很符合妳老師出的考題。」
與少女瞬間閃閃發光的眼神相反,年輕傭兵眼中的困惑之意加深不少。
面對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珀伊森院長好心的為赫柏簡單說明一番。
格蕾希不僅是藥師公會的一員,還是某個大冒險團的新人。
和至多組成小隊制的傭兵不同,只要跟公會登記,志趣相投的冒險者們能集結成團,駐紮在特定城市為當地服務;另外,很多人都把冒險者當成斜槓事業,在有正職的情況下兼任冒險者,甚至身兼多職都是常態。
格蕾希就是這樣的例子,而再過不久,她入團就要滿一週年,冒險團的老師給她出了個考題。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指導員恰好也是藥師公會的一員。
當初正是對方看中格蕾希的藥師資質,將她引薦至公會並收為徒——加入冒險團純粹是順帶的,可以趁著任務期間尋找珍稀藥材。
考題有二種,都兼具冒險者與藥師的性質,分別是「製作全新藥劑」及「研究稀珍藥材」。
前者要搜集素材撰寫新藥方,後者則是要調查罕見的藥草。
考題只要擇一完成即可,但格蕾希無法決定要選擇哪種考題。
本來想去找認識的老藥材舖「草藥的店」老闆尋找靈感,不想昨日拜訪時才發現對方已經停業一段時間。
於是她想起同樣身為藥師的珀伊森院長,打算來尋求幫助,沒想到赫柏也恰好在今日拜訪院長。
聽到對方報出那個用了雙關語的俗氣店名,本來靜靜旁聽的赫柏不由得出聲道:「妳昨天去過祖父的店?」
昨天明明除了亞澤夫人沒有別的客人,難道是他早上去傭兵公會時錯過?
「咦?」格蕾希神情一時有些茫然,紫水晶的眼眸眨了眨。
她盯著赫柏瞧了又瞧,略帶不確定的語氣,彷彿現在才終於認出自己的童年好友:「小葉子?」
「……現在叫我赫柏就好,拜託別喊這個名字!」
——因為本名太長,兒時被玩伴們取了奇怪小名的赫柏摀住臉,既羞恥又無奈地表示:「妳這個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微微歪過頭的格蕾希似乎不理解友人為何要這樣害羞,表情有些傻得可愛,珀伊森院長在一旁笑呵呵地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