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丹瞇起眼,大有威脅意味。這是他唯一的籌碼,也是足以拿捏他們的底牌。
夜家之所以能成為大軍閥,他背後的資助功不可沒。
若斷了夜家軍的金援,只怕連軍糧籌備都會有問題,很快便會遭到其他軍閥吞併。
他相信夜希不會不懂這道理。
他無法否認,此番行徑確實荒謬。可他在夜家一向循規(guī)蹈矩,若有把握,容他胡鬧一次又有何不可。
況且此事真成了,於夜家也有好處。
「??你在外這些年,也是有長進了啊,是我瞎操心了。」
夜希沉下了眼,嘆了口氣,往後靠著椅背坐,絲毫不輸他的氣勢。
縱然有違父親的做法,可他也並非保守派,無需跟夜丹硬碰硬。
以他的立場來說,若跟徐都督鬧翻,趁機搶奪他手上的地盤,便能順便壯大夜家軍的聲勢,倒也不是沒有好處。
況且現(xiàn)在江城地盤歸屬不明,他夜家若沒有作為,只怕會遭強占。幾番利益考量下,夜希暫且靜下心,聽聽他這弟弟想做什麼。
「行,你打算怎麼做?」
夜丹見他妥協(xié),稍微鬆了口氣,換了個姿勢與他對視,緩緩道:「他此次進江城,帶來的兵力不多。娶親那日,若要分配些人手抬聘禮,護衛(wèi)應當會較往常鬆散。只要在適合的時機突襲搶親,定能一舉拿下。」
「你就如此有自信?」
夜希抬眉,雙手交叉抵著下頷,思索此計的可行性。
做法並無不妥之處,甚至可說是對敵我透徹瞭解,才能提出這般見解,可見收集了不少情報。
沒想到算是他小瞧夜丹了。
夜丹抬起食指,翹起嘴角道:「若無自信,我也不可能縱橫商場了。談生意靠的可不只是嘴,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放手一搏,也是個選擇。」
「罷了。」
夜希擺手,倒是沒有反駁的理由,比起跟夜丹交惡失去後援,跟徐都督撕破臉的代價更小些。
況且他所所提的招數(shù),也值得一試,真成功了便能打壓徐都督,失敗也不過是失去些兵力而已。
當然也可能會賠上夜丹的性命,但這不是他該擔心的事。
「此事我不直接插手,我?guī)淼谋阆肴绾伟才挪挥眠^問我。若有什麼意外,也都是你的選擇,可別怨我。」
夜希聳肩,可不想扛這責任,醜話還是得說在前頭,免得失敗遷怒到他身上。
「你願意點頭我感謝都來不及了,又如何會怨你?」
夜丹見他答應,總算放下心來,若有夜希的兵力支持,事情便會順利許多。
夜希抬眼,端起茶喝了口,悠悠的道:「我只想問你,你有幾成把握?我?guī)Щ貋淼谋刹欢啵切於级绞诸^的兵力尚未可知,萬一兵力差距甚多,你當如何全身而退?」
「這便不必兄長掛心了。若非為了夜家聲望,我大可僱傭亡命之徒,為我所用。你說,以我手頭的大洋,要組建軍隊需要費多少氣力?」
夜丹氣勢十足,直接迎上他的目光。這是他最後的殺手鐗,直接用錢砸出支軍隊,跟徐都督正面交鋒。
不過這不只得花大筆錢,還得考慮素質參差不齊的問題,首選還是借夜希手頭的兵。
況且以夜家名義跟徐都督起衝突,較能安定軍心,以防計劃出現(xiàn)變數(shù)。
至於數(shù)量差距,他早便做足準備,托李葦僱傭亡命之徒,裝作流亡兵擾亂徐都督的人。
倘若真發(fā)生衝突,也能全身而退,必要的時候還能佯攻奪得先機。
夜希是經(jīng)驗豐富的司令,很快便想到其中利弊,不免笑出聲,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許久未見,還真是有本事了。那麼,我問你,你真要娶那私生女?爹可不會同意他進門。」
「他能不能進門,自然是我說的算。沒必要連這種事都勞煩他老人家。雖然他可能享不到兒孫福了,但有你在,嫂子努力點也不成什麼事。」
「又不打算回來了嗎?」
「留下也只是礙眼而已。父親想要的不就是錢嗎?我給就是了。再多就給不起了,反正夜家本就沒有我容身之處,之後就指望你了。」
夜丹冷哼,並沒把他這父親放在眼裡。
父親一知道他私自離開夜家,去到外洋做生意,首先做的事竟是斷了他的後援。
從那一刻起,他心裡便沒了這父親。
從小到大,父親便只想如何從他身上獲取利益,從未有過半分關心,放任他受欺辱。
夜夫人如何打罵,受下人如何欺負,都只要他無條件忍受,說是教育。
若不是兄長對他並無偏見,偶爾會維護他,早便死在這夜家。
這些年若不是看在兄長的面子,一丁點錢都不會拿回夜家,也不會暗中幫忙資助軍備。
他這些年做的生意,並無明面上看來正經(jīng),大宗還是走私黑貨。
從外洋進來的軍備,大多都是他所經(jīng)手。若不是看在錢的份上,無論是哪方軍閥,都得來求他給貨。
在江城他確實是夜家小少爺,任人宰割,可他真要亮身份,他可是把控軍火的富商夜老闆。
別說徐都督,連夜希都得敬他幾分。
這便是他最大的底氣,不怕真有人明目張膽於他不利。
夜希望著他,微微張嘴愣是說出半句話,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
從未想過,夜丹能為了心上人,做到如此程度。可說到底,著實是太不瞭解這個弟弟了。
他們父親從未把這個私生子放在眼裡,認為他好拿捏,但說不定——
夜丹從來都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甚至必要的時候,只拿他們當棋子。
即使如此,偶爾還是會懷念,那個曾微笑稱呼他兄長的孩子。
「你得空,還是得回來看看我們吧。」
「再說吧。」
夜丹站起身,冷冷望了他一眼,便轉身離去。
在他的心中,唯一在意的人只有白霏。
至於他的家人,早在見死不救那一刻起,便已經(jīng)死透了。
小秦站在暗處,偶然撞見了這一幕,也跟著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