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潼關，成為鐵壁吧
收服天雄星後，鋼先等人受到郭子儀盛情款待，並在慶祝勝利的同時參加了宴會。擊退強敵後，將士們的喜悅也很強烈，大家一起歡聚痛飲。
然而宴席間，諜報突然趕到，遞給郭子儀一封信函。郭子儀看過信的內容後，臉色頓時大變。
「慘了，潼關那邊有動靜，好像要跟僵持的燕軍交戰了。」
說罷，郭子儀攤開地圖，指著洛陽和長安之間的潼關。
「在安祿山叛亂前，我一直是哥舒翰將軍的部下，對內情瞭若指掌。目前的潼關，在哥舒翰將軍的堅守下，燕軍一直不敢輕舉妄動。但將軍麾下盡是些體弱多病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發動攻勢啊。」
鋼先點點頭。
「我們以前在燕軍諜報班時，也聽說過這件事。莫非發生了什麼突發狀況？」
郭子儀一邊看信，一邊說:
「據說哥舒翰將軍被懷疑要造反。
說是要勾結安祿山，把潼關拱手讓出，好讓他們攻打長安。皇上聽信謠言，逼著哥舒翰趕緊討伐燕軍以示忠心。」
雷先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地說:
「這是什麼鬼話！自己人拖後腿，這可如何是好！」
「雷先說得對。」李光弼點頭附和，「朝廷那邊大概是敵人逼近京畿，嚇破了膽吧。他們不懂軍事，我是希望保持緘默，但若是違抗聖旨，就等於造反了。哥舒翰將軍的難處，真是讓人不忍卒睹啊。」
聽到這裡，鋼先霍然起身。
「那我就去讓他們閉嘴。郭將軍，借匹馬給我，我們馬上啟程去長安。」
但郭子儀稍作思忖後說道:
「你們儘快趕去幫大忙自然是再好不過。不過能否先去一趟潼關？我有點在意的事。」
「在意什麼？」
「哥舒翰將軍雖然能力出眾，但一直體弱多病。如今陷入絕境，不知會起什麼變心。」
鋼先點頭道:「確實如此。那我們就直奔潼關吧。」
「感激不盡，賀鋼先。還有，也請多多關照李秀，務必平安護送到長安。」
策馬狂奔，收星陣日夜兼程，由北向西繞道，終於在六月五日抵達潼關西端。鋼先在附近發現一座道觀，便上前叩門。
迎接他們的道士恭敬行禮。
「幾位請隨我來，裡面請。」
結束了長途跋涉，收星陣眾人直接癱倒在客房裡。稍事休息，眾人圍坐品茶，這時道長走了進來。
「張應究道長曾託我多加照應，協助諸位通行。我們這座道觀有特殊的通行文牒，出入十分方便。」
鋼先還禮道:「如此感激不盡。我們想明日進潼關，混入唐軍中。」
「儘管交給我。」
「對了，不知應究道長可在？」
雷先詢問道，道長嘆了口氣。
「張道長得知戰事吃緊，前往長安城內的道觀勸說大家避難去了。他不希望那邊的道士們捲入戰亂。」
「這樣啊，要是能在那邊碰頭就好了。」
鋼先有些擔心，眾人也紛紛點頭。當晚大家提早用膳，養精蓄銳，為明日做好萬全準備。
次日清晨，在道長的帶領下，收星陣騎馬車來到潼關西面。關口另一頭是綿延百里的狹窄山路，寬度僅容一輛馬車通過。對於來犯的燕軍而言，這無疑是個不利的地形。
換上道長為他們準備的唐軍軍服，鋼先一行人混入營地。
將士們正在校場集結，聆聽指揮官的訓話。
「畏懼燕賊的日子到頭了！我軍已經出關迎敵！你們也給我做好準備！」
士兵們敷衍了事地應了幾聲，三三兩兩散去。誰都看得出來，士氣根本沒什麼起色。
弗圖娜朝發號施令的將官看了看，說:「那位就是副將火拔歸仁吧。」
「鋼先，現在怎麼辦？」
李秀擔憂地問。鋼先點點頭，邁步上前。
「時間緊迫，只能直接去找哥舒翰將軍談判了。」
鋼先一行在司令部晉見了哥舒翰。
「我就是哥舒翰。身體虛弱，沒力氣當眾講話，號令就都交給副將了。——聽說你們是郭子儀派來的？」
鋼先遞上郭子儀寫的介紹信函。哥舒翰看罷，點頭道:
「連郭將軍都為我擔心了啊。總之這次戰鬥只打一仗。動用特種部隊殲滅燕軍，再重新關上潼關。這樣一來，面子上也過得去，還能讓安祿山大吃一驚。」
哥舒翰目光炯炯，鋼先默默聽著。
「你們來之前，我已經聽說郭子儀大獲全勝。安祿山心腹史思明敗逃，聽說他真想回范陽老巢了。燕軍現在是強弩之末，正是反攻的大好時機。明日就在潼關東面的靈寶一決雌雄。」
哥舒翰語氣堅決，啜了口茶。雖然身體羸弱，但氣息平穩。事已至此，鋼先也只得接受現實。
「那我們就隨你征戰吧，等初戰告捷再說。」
鋼先說著，又提及他們曾在燕營臥底的事。哥舒翰大喜，欣然應允。
六月八日，雙方在靈寶西原交鋒。
其實鋼先一行留下，還有另一重原因。透過朔月鏡觀察，他們發現哥舒翰被天威星附身了。正值決戰在即，收星只得先靜觀其變。
哥舒翰以總司令身分，端坐於行軍床案後方，命副將火拔歸仁傳達號令。鋼先等人沒有上前線，而是進駐潼關軍營。連日舟車勞頓，再加上臨戰緊張，一行人實在疲乏不堪，倒頭就睡。唯有百威振翅高飛，前去偵察戰況。
只見唐軍英勇出擊，一反常態，竟將燕軍節節逼退。追著敵人狼狽逃竄，勢如破竹直撲山巔。
百威飛越山頂，俯瞰戰局，卻發現了燕軍慘敗的真相。
(原來如此，是奇襲！)
原來燕軍在山頂伏兵，投下大量巨石原木，砸得唐軍傷亡慘重。唐將倉皇召集殘兵，緊急撤退。
(再這樣混戰下去就糟了。主帥那邊情況如何？)
百威趕回司令部，只見哥舒翰拍案而起，怒吼道:
「不要畏懼！立刻出動『氈車』部隊，一舉扭轉戰局！」
他下令全軍發起總攻。
轟隆巨響中，一支造型奇特的戰車方陣隆隆駛來。與尋常戰車相比，外觀截然不同。
車身披掛著繡有猛獸圖案的錦緞，上面還裝滿了鋒利的刀鋒。每輛氈車都搭載著弩手和戟兵，御者揮鞭催馬，勢如破竹直撲敵陣。即便將士素質不佳，這種兵器的破壞力也相當驚人。
哥舒翰顫聲冷笑。
「這就是我苦心經營，防守反擊的王牌。來吧，安祿山，連你那肥碩的身軀，也要踩在車輪下！」
恐怖的新式武器所向披靡，橫掃燕兵。敵軍只要被氈車輾過，就會被無情絞碎，根本無力抵抗，只能仰天長嘯，四散奔逃。
哥舒翰下令一路追擊，將燕兵逼出潼關。
然而遲遲不見捷報，過了好一陣，副將火拔歸仁才氣喘吁吁跑來覆命。
「戰況不妙！氈車的弱點被識破了，現在毫無作用！」
「什麼！」哥舒翰歪著腦袋，難以置信，「你在說笑嗎？區區氈車，哪有什麼弱點！」
火拔歸仁苦口婆心解釋:「千真萬確！是火！火啊！」
哥舒翰搖搖頭:「氈車的鐵甲，豈是火焰能燒毀的？」
「不對！我說的是車身上的錦緞！就是蓋在外面的布！」
「什麼！」
哥舒翰恍然大悟，臉色煞白。火拔歸仁等待將令。
目睹這一幕的百威再次起飛，直奔最前線偵察。
只見所有氈車都在濃煙中熊熊燃燒。原來燕軍改用火攻，用載滿柴薪的運輸車衝撞氈車縱火。車身的錦緞頃刻化為灰燼，將士們紛紛棄車潰逃。
(難怪如此不堪一擊。士氣低落的軍隊，再精良的裝備也是白搭。大勢已去了。)
百威心念電轉，拋下戰場，飛回魯乘身邊覆命。
次日黎明，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大批人馬湧向潼關。
鋼先一行走出軍營，只見唐兵接二連三從關口逃竄而入，燕兵也乘勢追擊。關門很快被攻破，守軍紛紛倒下。
「還是戰敗了嗎？」
鋼先喃喃自語。隨後，一支插著帥旗的部隊退入關內。
鋼先迎上前去，哥舒翰正坐在轎椅上，在侍衛的保護下撤退。他臉色慘白，不住喘息。
「我還是低估了敵人啊。氈車被付之一炬，慘遭屠戮。這是空前的大敗。一定是有奸細透露了氈車的構造，不然燕軍不可能對火攻如此熟稔。」
鋼先等人默然無語，只能跟隨哥舒翰一同撤退。眾人來到關西驛站，在驛亭稍事休整。
將哥舒翰抬入室內，讓他先休息片刻。等風波稍息，火拔歸仁匆匆趕來覆命。
「將軍，現在該怎麼辦？潼關已失，長安城門洞開，敵軍隨時可能攻入京師啊。」
哥舒翰顫抖著手，示意他噤聲。
「本將正在召集敗兵，整頓隊伍準備迎敵。長安危在旦夕，必須全力阻擋敵軍！哪怕只有一兵一卒，也要為保衛皇城而戰！」
「可是駐守長安的近衛軍呢？」
火拔歸仁追問，哥舒翰搖頭嘆息。
「那些人不過是些花架子，穿著華麗軍裝的貴族子弟罷了。敵人一旦入侵，他們非但不戰，反而會率先逃之夭夭。所以關鍵就在我們，只有在此地多殺敵軍，才能為京師爭取時間！」
「將軍恕我直言，我們今日已折損二十萬兵馬，連潼關都丟了。宰相定然震怒，到時免不了一番懲處。再戰下去已毫無意義！」
「歸仁，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如投降燕軍如何？我知道將軍你不願屈服，但眼下也沒有別的出路了。」
哥舒翰勃然大怒，怒斥道:「妄言！與其向安祿山屈膝，我寧可自刎於此！你還不快去召集部眾，準備迎敵！」
沒想到平日膽怯的火拔歸仁卻突然變了臉色，冷笑一聲。
「喂，裝忠臣也該適可而止了吧？我可不想白白送死。帶著你去投降，安祿山肯定會很高興的。要是讓你自盡，那就不好辦了。」
「歸仁，難道你……」哥舒翰察覺到了什麼，火拔歸仁卻仰天大笑。
「總算發現了？沒錯，是我出賣了氈車的情報。這是以防萬一你輸了，我好換個陣營的籌碼。
士兵們，跟我走！把這老傢伙扣押起來，咱們去投奔燕軍。我在那邊肯定能官居高位！燕軍勢如破竹，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長安，大唐氣數已盡啦！」
營帳內一片譁然，將士們面面相覷。鋼先低聲對魯乘說:「慘了，眼下可不是內訌的時候。咱們趁亂先撤吧，別管魔星的事了！」
「知道了。我用幻術製造黑暗，趁隙突圍！」
然而火拔歸仁一揮手，隨從們立刻將鋼先等人團團圍住。魯乘趕緊施展幻術，營帳內頓時一片漆黑，所有人都驚呼起來。但詭異的是，黑暗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深重。
火拔歸仁環顧四周，皺眉說:「奇怪，怎麼一點都不黑？算了，別管那麼多，給我圍嚴了！」
隨從們手拉著手，將包圍網越收越緊。鋼先喊道:「不好，咱們被困住了！魯乘，你搞什麼名堂？」
「抱歉，我的力量消耗太多，已經到極限了。」
魯乘在與安祿山的戰鬥中耗盡了魂魄，導致法力大減。黑暗漸漸消散，眾人的身影再次浮現。
火拔歸仁冷笑道:「賀鋼先是吧？聽說你們是從燕軍那邊逃出來的？正好，一起抓回去孝敬安祿山！來人，給我拿下！」
隨從揮刀逼近，用兵刃抵住鋼先等人的後背，強迫他們就範。火拔歸仁轉身面對哥舒翰。
「將軍，你就從實招來吧。安祿山造反前，你在京城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對吧？真要你自刎，恐怕還下不了手呢。」
哥舒翰無力地點了點頭。火拔歸仁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對了，臨走之前，把你體內的魔星之力也交出來如何？」
「你竟然知道？」
「別以為我沒聽見，你自言自語的時候不就提到了嘛。從你的話裡不難猜出，你那股怪力是魔星賜予的吧。」
「住手，像我這樣濫用魔力，只會反噬傷身的！」
「那就趕緊逼出來唄。我看啊，是這麼做吧？」
火拔歸仁猛地一腳踢在哥舒翰的腹部。
「嗚！」哥舒翰痛得昏了過去，一個光彩奪目的神將從他體內飄出。火拔歸仁志得意滿地說:「想在燕營躡景行雲，這點靈力我豈能放過。來吧，天威星是吧？乖乖成全我的霸業吧！」
火拔歸仁張開雙臂，意欲擁抱魔星。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萍鶴突然扭動身軀，射出一枚飛鏢。只見天威星額頭浮現「收星」二字，隨即化作一道耀眼光芒，轟穿屋頂，消失在天際。
火拔歸仁驚慌失措，大喊道:「喂！搞什麼鬼！快攔住他！」
與此同時，百威從魯乘懷中竄出，撲向包圍網。守衛們紛紛退避，陣腳大亂。
「就是現在！衝啊！」
鋼先一聲令下，眾人一擁而上。雷先和李秀撂倒攔路的士兵，收星陣總算突圍成功，逃離了驛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