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少林寺木人拳
清晨時分，負責接待的僧人把住在道觀的鋼先一行叫了起來。
「抱歉，昨晚忘了告訴各位，剛好來了幾位龍虎山的貴客。」說完，便領他們前往食堂。
才一進門，就聽見一聲驚喜的呼喊:「這不是賀鋼先嗎！總算見到你了！」
「應究兄！」只見失蹤多時的張應究赫然站在眼前。兩人又驚又喜，寒暄一番後，在同桌用了早膳。
應究娓娓道來這段日子的經歷:「說來慚愧，我被河水沖昏了頭，醒來已在不知名的河岸，全靠漁民搭救。離未逸觀已是千里之遙，我只得放棄回去，轉而雲遊各地的道觀。」
鋼先將鐵車輪和安祿山之事簡述一遍，聽得應究唏噓不已。
「今天我要去一座寺院，你們要不要同行？那裡有樣稀罕物事，很值得一看。」眾人聞言，欣然應允。
嵩山少林寺，自隋末亂世助李世民得天下後，便成為武學名門。應究叩響山門，眾人隨住持入內。
「龍虎山張道長啊，貴函拜讀。正巧有人在挑戰我寺的木人陣......」
「木人陣？」應究詫異不已。正說著，外頭抬來一名傷痕累累的健壯男子，教人不忍卒睹。
「吳，吳文榮！」鋼先等驚呼出聲。只見那鬚眉大漢自慚形穢地望了他們一眼，隨即昏厥過去。
住持長嘆:「這徒兒先前輸給木人，就擅自離山。前些日子才回來，我罰他禁足反省，誰知一聽說有人挑戰木人，就是餓著肚子也要搶頭功。唉，這下可好，傷成這副模樣。」
雷先望著吳文榮遠去的背影，不禁感慨:「想不到他竟是少林弟子，果真是不折不扣的武癡！」
「可是被打成這樣，那木人陣到底有多可怕啊？」李秀好奇地問。
住持點頭道:「數年前，一位高僧來此修繕佛像，我們求之不得。誰知此人竟是天孤星附體......」
聽到魔星之名，收星陣眾人神色凝重。
「當時借了間偌大工坊給他，他卻做了一屋子木頭人，面無表情，和真人一般大小，像士兵般列隊排開。」
「這位高僧可真是不走尋常路。」鋼先笑道。
「等他大功告成，天孤星已然離體，他也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木人屋從此無人能進，一旦踏入便會慘遭毒打......裡頭供奉著珍貴佛像，不能貿然焚毀，可封存起來又太可惜。有人指出，和木人過招是修煉武藝的絕佳機會，索性就這麼將錯就錯了。」
「我也慕名而來，誓要一較高下。」應究志在必得。
雷先擔憂地說:「以您的身手，原是綽綽有餘，可這不是連吳大俠都敗下陣來了嗎？」
鋼先拍板定案:「事已至此，唯有奮力一搏！應究兄，還請替我們收服那顆魔星！」
應究頷首，眾人隨住持來到木人屋前。
「一入內，生死由命，切莫指望外援。牆上鑿了些小窗，倒是可供觀戰助陣。」住持又補充道:「張道長可需趁手兵器？」
「不必，我赤手空拳便可。」應究躍躍欲試，鏗鏘踏入戰圈。沉重的鐵門應聲而閉。鋼先等人擠在窗口觀望。
但見兩排木人整齊列隊，堵住了通往盡頭的路。「看來只能硬闖了。」應究自言自語，輕點為首一人。
瞬間，百人齊動，如臨大敵。「嗚哇！」木人雖然不會移動，但只要有人靠近，便揮拳猛砸。
應究邊閃避邊出擊，卻是打在棉花上，撼之不動。「看來攻擊無用，唯有閃躲前行了！」
他屏氣凝神，在拳如雨下的人牆中穿梭。「加油！一鼓作氣殺出去！」雷先，李秀在窗外吶喊。
住持搖頭道:「越到後面，兇險有增無減啊。」果不其然，木人的速度突然加快，來不及反應的應究連連挨了重拳。
住持再次提醒:「小心！只會愈演愈烈的！」木人拳打腳踢，宛如振翅鳥雀，快如閃電。
縱是身經百戰的應究也應接不暇，臉上身上吃了好幾記悶棍，好不容易突出重圍，來到最後一排，眾人無不屏息以待。
迎面而立的是一尊比先前更高大，滿身曼荼羅刺青的巨人。「此人必是天孤星無疑。鋼先，把追魔劍給我！」
「得令！」「且慢！」鋼先隔窗拋入長劍，全然不顧住持的阻攔。巨人倏然睜目，暴喝道:「豈有此理！中途借助外物，有違戰鬥規則。判你失格！」
「哪有這等規矩！」地板驟然崩毀，應究直墜深淵。收星陣眾人驚呼連連。
雷先悲憤質問:「你何以見死不救？」「放心，他自有地道逃生。」住持無奈道:「可惜了，若是一開始就攜帶兵刃，興許還能一拼。」
「那我來！」李秀挽袖上陣。不料萍鶴卻和福爾圖納在旁密談。
「真的沒問題嗎？」「嗯，值得一試。」
「等等，李秀，我有個主意。」萍鶴攔住她，向住持借了柄禪杖，遞到福爾圖納手上。
只見萍鶴以飛墨點于福爾圖納眉心，赫然寫著「天微星」三字。「這，這是......」眾人驚呼。
福爾圖納渾身氣勢為之一變，大步流星闖入戰圈。木人方一躍動，便被她一一擊倒。
「木人重心偏高，最是怕這般長兵器掃蕩。」福爾圖納志得意滿，一杖一個準，直取咽喉。轉眼間，倒了一大片。
「妙著！只是面對如此眾多迅猛的圍攻，恐怕難以持久啊。」雷先擔心地說。
「況且攻勢再猛，終究有力竭的一刻。」鋼先附和。眾人屏息觀戰。
福爾圖納的敵手步步進逼，招式愈發兇猛。儘管她靈巧地閃躲，卻因體力不繼，無法一擊斃命。她氣喘吁吁，顯出疲態。
「別勉強，讓我來！」雷先大聲疾呼。福爾圖納置若罔聞，一路披荊斬棘殺到最末，禪杖卻「嘎嘣」折成兩截。
她臨危不懼，縱身一躍，竟踩著木人的肩頭，一一掠過，有若飛簷走壁。
「成了！」眾人歡呼雀躍。哪知落地之際，更大的考驗在前——那尊熠熠生輝的木製巨人。
天孤星開口了:「妳是頭一個挑戰我的女娃，有兩下子！」
「就差你這一個了。」「儘管放馬過來！」「看我的！」
福爾圖納撒腿狂奔，抱起兩具木偶，雙臂一振:「上！」兩具人偶兇猛地撞向巨人，地動山搖。
「她和天微星的契合度這般高，絕非尋常！」鋼先嘆為觀止。魯乘贊道:「禁止借助外物，沒想到她用敵人當武器，高！」
「再來！」攻勢接連不斷。福爾圖納將一個個木偶擲出，巨人左支右絀，搖搖欲墜。
「這招如何！」她使出渾身解數，雙手齊發，前後夾攻，全力轟擊，勢如破竹。巨人終於不敵，轟然倒地。
福爾圖納也力竭倒地，氣喘吁吁。「你，你輸了！服不服？」
巨人試圖爬起，膝蓋卻已斷裂，又重重摔下。天孤星仰天大笑:「哈哈，甘拜下風！漂亮！」
福爾圖納鬆了口氣，微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乖乖束手就擒吧！」
「哈，建了木人屋後，遇上不少勁敵，也算了無遺憾！該是和兄弟們團聚的時候了。」
一名魁梧的神將從巨人體內遁出，笑呵呵地摸了摸福爾圖納的頭。
正打得酣暢淋漓，突聞一陣沓沓腳步聲。
「怎麼回事？木偶全都罷工了！我還指望重振雄風雪恥呢！」來人搖頭晃腦，一臉不甘。
鋼先尷尬地說:「抱歉啊應究兄，木人陣已經收服了，你來晚一步。」
應究肩膀一垮，悵然若失。
收服天孤星，木偶也成了泥塑木雕。住持千恩萬謝，留眾人在寺中小憩。
不料，福爾圖納傷勢頗重，肩膀脫臼，腿筋斷裂。雖經萍鶴以飛墨療傷，萍鶴自責不已:「對不起，是我逼妳涉險的！」
福爾圖納微笑道:「別這麼說，是我自告奮勇的。總不能白吃白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妳既然這般爽快，我們就不再多言了。」鋼先笑著打圓場。
閒談間，應究忽問:「鋼先，你們下一站是長安吧？」
「正是。那楊國忠竟與鐵車輪同流合污，背後必有魔星撐腰。」
應究沉吟道:「如今安史之亂，長安戒備森嚴，恐怕難以輕易進城。不如這樣，我先去為你們探路，咱們就約在郊外的道觀會合。」
「那太好了，謝謝應究兄！」「別客氣，明日我即刻啟程，你們也萬望平安！」應究拍拍鋼先肩頭，爽朗一笑。
夜幕低垂，眾人安歇之際，鋼先悄然把魯乘和應究叫到僻靜處。
「不知兩位深夜找我，所為何事？」
「我要先行告知——魯乘施主，就是神仙羅公遠，連張天師也要敬他三分。」
應究大驚失色，連忙跪拜:「小的有眼無珠，竟冒犯羅真人！」
魯乘忙道:「好說好說，都是自己人，何須見外。」應究這才起身。
鋼先又道:「應究兄，你我心知肚明，張天師對我們隱瞞了什麼吧？」
聞言，應究渾身一僵，目光在兩人間游移。半晌，他長嘆一聲:
「我的確知曉內情，但事關人界天界之平衡，實在不便和盤托出。」
他誠懇作揖，鋼先也不再追問。
次日清晨，應究與眾人依依惜別，策馬西行。鋼先本欲向吳文榮辭行，卻被告知他已經離寺，頗感惋惜。
正在此時，兩名士兵來到山門，說道:「我們奉郭子儀將軍之命，特來為李秀姑娘送信，不知她是否在此小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