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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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８７、帝都四點襲擊（四）
每秒三十萬公里。
原來如此……正因為能夠化身為光，所以才能得知這個速度吧。
里沙雷比斯現在的反應是再自然不過了。
每秒能跨出一公尺的步伐，每小時能夠移動二十公里的馬車，這些生活中常見的速度在腦海裡隨便都能想像，其兩倍、三倍甚至五倍的情況，或許有些人都有經歷過，也都還在理解範圍內。
但是每秒三十萬公里？每秒三億公尺？那是什麼概念？
答案是，若是以這個速度沿著某一個方向走，大約零點一秒後就會環繞世界一周回到原位。
「別……別開玩笑了……那怎麼可能……！」里沙雷比斯一臉無法接受的表情。
狐耳少女爽朗地笑道：「沒事的，大家第一次聽到都是這個反應呢。不過明明還有其他更神奇的事情發生，卻只對量化的資訊才有感覺，總覺得有點可惜呀！」
「我不是在說這個！！！」對方不服氣的臉漲紅起來：「縱使妳能夠那麼快速移動，妳的感官怎麼可能跟得上！？肢體也根本無法負荷才對啊！？」
她說得對，就算齊雅伊格萊傑能夠以這個速度移動，那也需要時間進行反應與動作。雖然里沙雷比斯大概不知道，但是神經訊號傳遞的本質是化學物質與電訊號的分別作用，那個速度可是遠低於光速的。照理來講化身為光來移動，很可能自己連到達目的地這件事都反應不過來。
「那是因為我能自由調控，只要以光子取代…啊！」齊雅伊格萊傑摀住嘴，及時阻止自己繼續講下去。
「不行不行！再講下去就暴露太多秘密了！會被人針對的哈哈哈～抱歉啦～」
唔、我無法反駁……畢竟里沙雷比斯也是敵軍，在遭遇敵人之前能夠有所保留才有利於戰鬥……但果然還是好想知道啊。
「好了！總之這場騷亂也到此為止了！就請妳乖乖投降吧～教團的人等下就會過來了，皇帝還有話要問妳呢！」
里沙雷比斯的五官皺如紙團，滿是不甘，但也似乎明白了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最終，她緊閉雙眼，洩出一口長氣。
「……要殺要剮隨便妳。」說著，她舉起雙手。
「太好了！那我們就一起等教團的人來吧！」
里沙雷比斯投降了……
襲擊了帝都人群眾多的區域，造成大量死傷與恐慌，原本還打算造成更大規模的傷亡。這樣兇殘的罪犯要是被抓獲了，依帝國的審判肯定會在審問過後執行死刑吧。
她也知道這點，難道真的什麼準備都沒有，打算束手就擒……所以說！怎麼可能啊！？
「齊雅小姐！不要相……！」
「齊雅伊格萊傑，我不否認妳的強大，但妳的弱點也很明顯……」
「欸？」
……可惡……來不及了。
里沙雷比斯的口中冒出鮮血，接著全身癱軟、倒到地上。
鮮血不斷從她的七孔冒出，滑過墨綠的肌膚，化作鮮紅池潭緩緩擴散，她已經無力再挪動任何指頭。
「『工具』是嗎……哈哈……啊哈哈哈！！！」
即使是有著存活的機會，也要用盡力氣貫徹自我。
「你們……儘…管掙扎吧……我不過…只是一個棄子……」
留下這句話後，里沙雷比斯用那暗紅的雙眼仰望璀璨奪目的天空，壟罩在輝煌的光芒下，她雙目中的光明暗暗離去。
※※※
寬廣的會議室內，一名長相清秀的金髮少年站在門旁，從微微敞開的門縫中接到了下屬傳來的口信。
「陛下。」他來到皇帝寶座旁，微彎下腰，在雙眼緊閉的青年耳邊傳達了剛才所接收到的消息。
十幾位坐在長桌旁的貴族、主教、臣子，全都屏氣凝神，等待陛下的開口。室內一片死寂。
傳達完後，皇帝澤維爾點下頭示意，國務大臣亞當便退了開來。
「確認遭到襲擊了，地點是冒險者大道。」
「啊啊！真的來了！！」
「怎麼這樣！？」
「那、那麼、襲擊者是！？」
「要、要下令國民避難嗎！？」
「……」
眾人再次陷入恐慌，沒想到才剛聽說帝都有遭受襲擊的可能，噩耗便馬上成真。
「請各位稍安勿躁。」站在皇座旁的亞當冷靜地說。
他的聲音，即是陛下的聲音，是個聰明人都會明白，此時的陛下不會再像稍早時那樣為秩序這種小事出聲──他的耐性是有極限的。
當然，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如此愚蠢。
肅靜後，澤維爾繼續著剛才的話：「各位不用擔心，那裡遭到襲擊的當下就已經有人處理了……請進吧，神槍大人。」
會議室的大門開啟，一名穿著白襯衫的黑髮青年走入，手上還抱著一袋裝有蔬菜、番茄的紙袋。
『『『抱著……一袋蔬果！？』』』
「陛下。」亨米爾低頭。
「冒險者大道的襲擊，你剛才在那吧，能否說明一下情況？」
「是。」他直起身：「剛才小的與第一盾大人在冒險者大道上同行，遭遇了一名女性半獸人襲擊。」
「第、第一盾！」
「輝煌之光在與敵人戰鬥嗎！？」
「……」
「敵人透過某種魔法造成了大道上多位市民、冒險者的死傷，並且對我有明顯敵意。不過在我奉陛下的命令前來皇宮之前，第一盾大人已經及時阻止了災害擴大。」
「嗯，那就好。」報告是給會議室這些貴族聽的，皇帝澤維爾早就透過〈全視之眼〉知道了這些。
「太、太好了……」
「真不愧是護國之盾啊！」
「……」
眾臣還在慶幸之餘，那個放蕩不羈的拿索侯爵由於愛唱反調的性格，提早查覺到了什麼。
「敵人對神槍有明顯敵意，卻又襲擊了大量的平民？」他下頷輕挑，手指順著淺灰的鬍鬚：「神槍啊，敵人有利用平民來對你進行威脅？」
青年搖了搖頭：「並沒有，平民的傷亡與對我的敵意似乎是兩回事。」
波本大公的銳利目光從半框眼鏡中透出，明顯的敵意瞪向對面的拿索侯爵：「陛下稍早不是說過了，敵人是要針對神槍大人！」
「你是笨蛋啊？如果要針對神槍，敵人沒事幹嘛消耗多餘的魔力去濫殺平民？有平民在神槍反而麻煩吧！」
「你、你這……口出狂言…！」
「呿。」對於面紅耳赤卻無能為力的波本大公，拿索侯爵只感到失望，不屑一顧。
「所以說，殺傷帝都的平民，實際上也是敵人的目標之一。至於原因為何……」
他望向真正懷著答案的那人。
「這點，陛下心裡是有底的吧？」
「正等拿索大人給我回答的機會呢。」
侯爵趕緊舉起雙手，輕呵一下：「哎呀哎呀，那可真是失禮了，請吧。」
眾人再次將目光聚集到皇帝身上。
「如同拿索大人所言，敵人襲擊外來者眾多的冒險者大道是有其原因的，這是對方擅長的作戰手法。襲擊國內的外來者、造成大規模恐慌，藉此影響對方指揮系統、消耗資源，是王國的一貫手法。」
「那豈不是很糟糕嗎！？若是引起我國的外交問題…！」年邁的亨利大主教一臉憂心忡忡。
「嗯，是性質非常惡劣的手段，不過……這樣反而容易預測對方的行為。」
「容、容易預測！？」
「試想吧，對方的目的是襲擊外來者多的地方，還有對付神槍。」
「……喔？」玩著鬍鬚的拿索侯爵停下手上的動作：「原來如此……神槍任職的那裡嗎？」
一眾臣子這才跟上了拿索侯爵的思維。
在加諾爾帝國的帝都內，有那麼一座享譽國際、吸引大量幼苗投入的設施。古今中外出了不少知名的學者、冒險者、聖職，甚至是王者。不論國內外的達官顯貴都爭相想要將自己的孩子送來進行培育，是帝國將其冠以國名的貴族學校。
「沒錯。匯集了大量外國學生、神槍大人以教師身分就職的帝國學院。」
同時也是席亞等人就讀的學院。
※※※
「……所以各位同學記得別在自己身上練習火魔法，不然──」
教室的講臺上，穿著長袍的豹族獸人停下手中的粉筆，轉過身來指向臺下的所有同學。
「你，就會變得太『熟』練喔！」
「……」
臺下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沉默。
沒有人對這則賣力演出的笑話有任何反應，連點面子都不給。但也稱不上是鴉雀無聲，因為還有同學的鼾聲迴盪在教室裡。
縱使講臺上的代課老師是那個六神教的神獸，教堂之槍第二槍的內瑟斯．庫薩勒堤也一樣，無法逃過身為一個無聊教師的命運。
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臉長得比較接近獵豹而不是人類，否則就沒有黃底黑斑的毛髮能夠擋住現在鐵青的臉色。
「咳咳……呃，那麼讓我們回到課本來…」內瑟斯轉回黑板。
「老師？」後方剛好傳來學生的呼喊。
「是！」他興高采烈地猛轉回頭，指向那位發問的學生，臉上有著毛皮也藏不住的喜悅。
呼喚內瑟斯的是個黑長髮、個頭特別矮小，位子旁卻放著一把大太刀的女孩。
「藤原同學有什麼問題嗎？不用客氣！儘管提問吧！」
「呃……我只是想問，為什麼約瑟弗斯老師這幾天要請假而已……」
獵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了下來。
「啊……啊，這樣啊。」
沮喪的神情沒能被非人的外表給隱藏，內瑟斯的耳朵低垂，表情變得跟隻愁苦的小貓一樣，搞得藤原七實有點後悔問了這問題。
「也是啦，大家肯定很在意的吧，畢竟是那個神槍嘛。總之就是亨米爾他這幾天在皇宮有點事情，所以就讓我來代課啦。」
「啊……是。」
「不過願意提問還是很好的！謝謝藤原同學了，那麼我們再回到黑板上……」
還替對方找臺階下，搞得所有人都開始同情起內瑟斯了。
可能是由於氣氛實在太過慘烈，接下來的課堂上開始有同學「善意」地向內瑟斯發問，而後者也竭盡所能地回答問題。
隨著時間過去，在內瑟斯的眼中，教室似乎漸漸有了學習的氛圍、授業解惑的實感。但在同學眼中，這根本是場安慰大會，此時就算有人送內瑟斯一團毛線球也不奇怪。
重新沉浸在教學熱忱中的內瑟斯其實教得並不算糟，畢竟他在六神教中的戰力也是排行第二，只低於他的義弟神槍亨米爾，所以對於魔法與奇蹟的認識算是相當深刻，甚至能解釋的比那個天才神槍還要清楚。同學們沒有青睞內瑟斯的原因非常單純，只是因為神槍的名號太過響亮了而已。
內瑟斯早就明白這種事情，但對他而言，亨米爾就是自己的弟弟，根本沒有什麼待在對方陰影底下這種事。因此他相信自己能夠勝任代理教師一職……
以至於過於沉浸在教學當中，對於身後的一切發覺太晚。
「……差不多就是這樣，這裡有沒有問題啊？」接近了下課時間，已經講完一個段落的內瑟斯回過頭。
全班同學一致地趴在桌上，無一例外地陷入夢鄉。
「欸！？雖、雖然同學們如果想睡覺我是沒關係的，不過大家都……」
他還愣了下，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教得太差，直到一聲哀號突然傳來，將他從現實中猛地抽離。
何其淒厲？
驚嚇之餘，內瑟斯猛地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有種異樣的熟悉感……因此在看清楚那名黑髮男孩的面容時，他馬上就認出來了。
怎麼可能？
──跪坐在前方地上的，是十三歲的亨米爾，還抱著一個特別瘦弱的白髮女孩。
亨米爾年幼的臉孔以恐懼、絕望的表情，在朝自己喊什麼。
圍繞在四周的則是無數村民的屍體，倒在泥土地上。閃耀著鮮紅光輝的線條佈滿整片大地，穿過一具具人體。
他不論如何都無法遺忘這裡。
將近十年前的這道日蝕，在陰暗的天空下，巨大的魔法陣將內瑟斯的家鄉映照成一片血色的人間煉獄。
「……亨米爾……希爾芙……」內瑟斯有氣無力地吐出那兩孩子的名字。
一股熱流從他的額上滑下，經過臉頰，滴落手背。此時已經收束為一條直線的瞳孔向下看，隨著低頭，還有幾滴熱血掉落。
內瑟斯看到了自己身旁還有一雙他人的腿。
抬頭望去，那是一名高大的男子，與自己四目相對。
暗紅的短髮、邋遢的鬍鬚，男人的兩眼圓睜著，瞳孔一片漆黑不帶任何光芒。他也低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彷彿在看地上的一隻蟲子。
手上還握著一把鮮紅的木棍，淌的是從內瑟斯破裂的頭皮裡所濺出來的血。
──帝都四點襲擊，帝國學院端。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