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凌晨。北領地總督轄區軍區司令部。

       那是信號員最後一次聽見施耐德．克萊茵上校的聲音。一份結論為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爆發叛亂的報告層層遞交了上去，最終到了軍團長辦公室，放在馬庫斯．弗蘭格爾的辦公桌上。

       寒風呼嘯，雪花飄落，沃爾諾維克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弗蘭格爾將軍坐在他寬敞的辦公室裡，面前的桌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映照著他那張因長年繃緊神經而布滿細紋的臉。他的眼睛緊盯著桌上那份剛剛送達的報告，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爆發叛亂」，這幾個字彷彿一把利刃，直插他的心臟。馬庫斯猛地站起身來，一把將報告摔在地上，怒吼道：「該死的！卡爾！」

       他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悶響。「我早警告過了！」馬庫斯咆哮著，發洩著憤怒。「我說過多派過去兩個團，要是聽我的給艾爾斯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搞事情。現在好了，整座城市為你陪葬了……打從開始就不該把總督府設在那種鬼地方！」

       馬庫斯開始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回憶湧上心頭。北領地最初設立時，總督府和軍區司令部原本都計劃設在沃爾諾維克，以確保與本土的緊密聯繫。但卡爾，那個固執的傢伙，堅持要將總督府遷到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聲稱這樣可以加強與當地人的交流，結果就是什麼實處沒得，就得了一個虛名。

       「強化交流？名譽就那麼重要？值得嗎？」馬庫斯咕噥著，「現在倒是交流得很好啊，叛軍都攻到總督府門口了！如果總督府在沃爾諾維克，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暴徒我能像掐螞蟻一樣掐死他們。」

       「進來！」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對著門口厲聲喝道。

       門開了，是馬庫斯的副官走了進來，臉上極力掩飾著疲憊的倦容。「將軍，」他結結巴巴地說。

       馬庫斯的面色鐵青，快步走向門邊。他一面走一面低聲地說「該死的卡爾，」這次他的聲音中不再有憤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和一絲悔意。「你最好還活著，你這個固執的老傢伙。我早該更堅持的...」走到了副官面前，看了一眼，「把那群老爺叫來，還有穆勒。叫他們立刻來作戰室集合。我要重新制定計劃。」然後就自顧自地向外走，一路上背著手口中不停著碎唸，直直向著作戰室去，到了門前「砰」的一聲砸門便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後續的十分鐘裡，陸陸續續地進來了九個人，他們是第11軍團的九位師長，桌上已經擺放了十份關於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叛亂報告的複印文件。又過了幾分鐘，門再次開了，這次只進了一個人，那人是穆勒上校。頓時，九位貴族將軍的眼神在弗蘭格爾將軍和穆勒上校兩人間不斷地來回掃視，試著從兩人的表情和眼神裡解讀出一些東西。

       「漢斯，坐，」弗蘭格爾將軍指了指長桌末位，「之後的事情我有所交代，你自然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將軍開口了，其餘人自然無話可說。不過從這些人緩緩搓著下巴，眉頭頻蹙，瞇起眼睛，嘴唇微微抿起，偶爾輕咬下唇的神態，任誰都能看出來一股子不尋常。

       座中一人輕咳了一聲，打斷了這種怪異的氛圍。聲音源自於一位青年人，他是第11軍團第1師團的師長──來自瓦爾登堡，帝國十六個榮耀的列土家族之一──埃里希．馮．瓦爾登堡－艾肯瓦爾德。穆勒上校所在的艾肯瓦爾德第19團就直隸於第1師團。因此，名義上年輕的埃里希便是穆勒上校的直屬長官，但實際上兩人的關係更像是顧問或是老友。

       「諸位，漢斯是我手下最精幹老練的團長。」埃里希．瓦爾登堡在其他八位師長的齊齊注目下打著圓場，「漢斯，別楞著，先與幾位長官們問好。」

       同時穆勒還注意到，自己的長官正用眼神示意他放輕鬆，卻又迅速將視線轉向弗蘭格爾將軍和其他人，生怕被察覺到這份善意。

       在善意的提醒下，穆勒上校才木訥地逐一問候座中長官，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在弗蘭格爾將軍指的位置上坐下。他環顧四周，注意到除了自己和弗蘭格爾將軍上了些年紀外，其餘領準將軍銜的師長們都是三十上下。他心裡暗自盤算，這些年輕的準將們，身居介於上校和少將之間的軍銜，即便除去貴族頭銜，作為師長級別的軍官地位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可是轉念一想，在帝國治下，與貴族頭銜相比軍銜實在沒有什麼價值。思慮至此感到一陣苦澀。

       穆勒默想自己四十二歲的年齡和二十來年的軍旅生涯，戎馬半生得來的成就僅僅是這些年輕貴族們的起點，光是這一點便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貴族頭銜的重量。他不好評說其他人，就埃里希而言便是典型的貴族軍官。依埃里希自述，晉升對他來說幾乎是毫不費力的過程。軍功或服役表現在他的軍旅生涯似乎無關緊要，重要的只是他的姓氏和時間的流逝。他畢業於皇家騎兵學院，入伍時就到了帝國憲兵團服役，年紀上來便被族中長輩調往殖民地，剛開始是做舅舅的副官，時間久了舅舅調回本土任職，他便頂替上去。這一切埃里希說得雲淡風輕，彷彿在談論天氣，而在穆勒聽來卻如同天方夜譚，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無力感和酸楚。他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裡，努力和才能也許就真的遠不及一個響亮的姓氏來得重要。

       雖說在帝國軍隊裡也有像是馬庫斯．弗蘭格爾這種依靠戰功獲封終生貴族頭銜，晉升為將軍的例子，但畢竟是少之又少。更多平民出身投入軍旅的人，即便身懷才幹，上校也就到頭了。不過穆勒上校把這一切藏在心底，面上依然保持著恭敬的神色。

       他坐下以後，長桌周圍十一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弗蘭格爾將軍開口以前，所有人都閉口不言。這份沉默源於一種深深的忌憚。

       弗蘭格爾將軍率領的第11軍團，即使放在帝國分散全世界的十五個軍團中都是數一數二的惡名昭彰。多數來自帝國本土的高級將領對於被派駐北領地感到排斥，甚至厭惡。這種態度一半源於第11軍團嚴明的治軍紀律，一半則是對軍團統帥——綽號「黑男爵」的馬庫斯——出身的輕視。

       這些剛抵達北領地的高級軍官全部自本土的十六列土家族，大多習慣了出入沙龍，高談闊論。在帝國，有一句廣為流傳的話：「陽光照耀之下，海洋所及之處皆屬帝國治下；帝國雄獅在上，皇帝與十六家族聯合一體。」上至貴族下到販夫走卒，只要是身為帝國公民，提及榮耀的祖國都會挺起胸膛脫口而出這句話。然而鮮為人知的是，後半句有其他版本只在列土家族流傳：「十七面旗幟在上，帝國乃我輩私財。」

       但是，如果那些來自十六家族的新任軍官仍抱持這種高高在上的心態，面對弗蘭格爾將軍是要吃苦頭的。事實上，此刻的沉默正是他們已經領教過將軍手段之後的結果。

       弗蘭格爾將軍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齊了，」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穆勒上校身上。「我們就開始吧。」

       「先生們，」弗蘭格爾將軍翻動了自己手上的報告，「正如你們所見，艾爾斯人發起了叛亂，遙遠的斯維亞托戈爾斯克是目前我們鞭長莫及的地區。況且，支援沙漠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了。」

       將軍深吸一口氣，放下報告，手指開始規律地敲擊桌面。「告訴我，現在應該是不管中央的命令直取斯維亞托戈爾斯克？還是按原計劃，依托戈爾河到斯維亞河之間的縱深與艾爾斯人周旋，直到沙漠戰爭告一段落再回過頭來處裡北領地的問題？」

       弗蘭格爾將軍話音落下，旋即產生了一陣可怕的沉默。

       一股緊張感瀰漫在四周，空氣中不僅凝結著即將爆發的戰爭硝煙，更充斥著某種無聲的較量。

       年輕的準將們不時地扭頭去看那一面靠門的牆面，那是一面巨大的黑板，同時是北領地軍事地圖。此刻在電燈光下清晰可見，地圖的每一條邊界線、每一座城市標註不僅像是帝國野心的投射。

       更像是個人奪取功勳的棋盤。

       穆勒上校坐在角落，不斷翻動著桌面上厚厚的報告。他時而搓揉著下巴，時而瞇起眼睛，粗糙的手指在紙頁上逐行劃過，卻對眼前的景況視而不見。

       八位準將坐在長桌旁，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似乎都在暗中評估著其他人。他們的眼神中並非膽怯，而是一種見獵心喜的奇異光芒，等待著一躍成名的機遇。

       不同的是埃里希．瓦爾登堡，他的目光在弗蘭格爾將軍、穆勒上校和那些與他同樣出身高貴的準將們之間游移。臉上的表情靜如止水，好像無意加入到這場較量中去。

       「萊奧波德，」弗蘭格爾將軍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默，他銳利的目光投向了其中一位年輕的準將，「你怎麼看？」

       萊奧波德．馮．雷恩堡－文德費爾斯準將猛地挺直了腰板，椅子發出了輕微的吱嘎聲。他迅速瞥了其他人一眼。清了清嗓子，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說道：「將軍閣下，依我之見應採取快速推進戰略。」

       他站起身，邁著大步走向牆上的地圖，「立即調集兵力，迅速向斯維亞托戈爾斯克推進。速度和突然性是關鍵。」聲音漸漸提高，彷彿要蓋過任何可能的異議。

       最後轉身面對眾人，自信滿滿地總結。「在我看來，終結這群牧民和農夫的鬧劇，就像戰艦劃破的浪花一樣易如反掌。」

       弗蘭格爾將軍面無表情地聽完，緩緩將目光轉向迪特里希．馮．赫斯騰堡－埃德爾施泰因準將。赫斯騰堡微微坐直身子，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你呢？」將軍的聲音低沉而沒有起伏。

       「將軍閣下，」他開口道，「我同意採取快速行動的必要性，但我認為雷恩堡閣下忽略了一些細節，這會讓他的計劃在執行起來少了一些……流暢和戲劇性。」

       他起身緩步到地圖前，拿起一支粉筆就在地圖上畫出了幾個圓圈，「我提議當步兵集群就位以後，首先對斯維亞托戈爾斯克進行密集的炮擊，」一面說著，眼角餘光卻在觀察著雷恩堡的反應。

       赫斯騰堡轉身面對眾人，眼中暗藏著得勝的光芒。「另一方面，我們可以利用無線電廣播和傳單，散布帝國軍隊即將大規模進攻的消息，瓦解敵人的士氣。這種方法在殖民地戰爭中屢試不爽。」他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笑，那是一個得意的微笑，「也許我們根本不需要推進，這場叛亂就如冬季的積雪遇上春日暖陽，冰消瓦解。」

       雷恩堡聽到這裡，臉色明顯變得陰沉，手指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弗蘭格爾將軍瞇起了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一陣規律的聲響，如同一個不祥的倒計時。「奧托，你呢？」

       奧托．馮．赫爾曼堡－勞恩海姆準將挺直身子，臉上掛著從容的笑容。他的目光定在牆面上懸掛的北領地全域圖，「諸位的方案都太過複雜。」他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挑釁，「複雜、冗長，而容易出錯的方案。」

       他停頓了一下，環視四周，確保每個人都在聽他說話。

       「給我一個師，我能在一周之內平定整個斯維亞托戈爾斯克。」他站起身，信步走到地圖前，下巴微微揚起了一個幾乎不可見的角度，禮貌地請回了還站在那的兩位準將，擦掉了黑板上留下的標記。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快速突襲計劃。以雷霆之勢摧毀叛軍指揮核心，」他拿著粉筆的手在地圖上寫寫畫畫，細細講解，最後總結道：「就像獵鷹撲向田鼠一樣，快速、俐落、致命。」

       雷恩堡和赫斯騰堡交換了一個充滿敵意的眼神，顯然都對赫爾曼堡的狂妄感到不滿。

       弗蘭格爾將軍揚起了眉毛，嘴角微微抽動，彷彿在抑制一聲嗤笑。「得了，」將軍用威嚴的語氣打斷了奧托．赫爾曼堡，「留著你的戰術在棋盤上用吧。」他緩緩掃視過每一個人，那些人都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微微低頭。然後他反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諷刺：「你們那是帶人去山上打狐貍打兔子，還是打仗？」

       作戰室內又是一陣死了一樣的沉默。不過，這次像是火盆被澆上了冷水。弗蘭格爾將軍又開始了他標誌性的動作，一聲聲手指敲擊桌面的節奏，像極了火焰被澆滅時的白煙，以及陣陣嘶嘶聲。

       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穆勒上校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將軍閣下、諸位長官，」他停頓了一下，似在組織語言，「我們是否忽視了一些重要的因素？」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穆勒上校。

       弗蘭格爾將軍則停下了敲桌子的動作，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穆勒上校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也走到了地圖下，「首先，我們得考慮北領地的地理特點。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大草原上有四條主要河流，其中斯維亞河和卡拉河之間的兩河平原是帝國當前最重要的農牧業生產地。」

       他指向地圖上的相應位置，幾位年輕的準將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了那裡。

       「那個地方距離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可有個四五百公里，」奧托．赫爾曼堡輕笑著說，「容我問一個問題，您是打算隔著四五百公里消滅叛軍嗎，先生？莫非您是天神下凡？」

       「是，不論是達尼洛、德拉戈米爾還是佩特羅都距離斯維亞托戈爾斯克有上百公里的距離，」穆勒上校的語氣絲毫不受影響，「但正因如此，要是貿然向斯維亞托戈爾斯克集結軍力，後方守備空虛難保不會在這三個地方爆發類似的叛亂。」

       「那麼，上校先生，」萊奧波德．雷恩堡打斷道他，「您是建議我們坐視不管嗎？」

       穆勒上校搖了搖頭，「恰恰相反，這意味著必須謹慎行事。斯維亞托戈爾斯克是艾爾斯人的都城，意義非凡，擊破那裡會給所有艾爾斯人沉重的心理打擊，反過來說那兒爆發叛亂對於其他地區也會產生很強的鼓舞作用，有可能會引起一連串的暴力事件，最終演變成遍及整個北領地的大叛亂。」

       他停頓了一下，環顧四周，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其次，也不能忽視西部山區的重要性。維什涅和斯特拉希是我們的工業礦業基地，失去這些地方，帝國將失去近三成的生鐵、煤炭和部分重金屬產出。」

       「這些我們都知道，」迪特里希．赫斯騰堡不耐煩地插嘴，「重點是？」

       「重點是，」穆勒上校平靜地繼續分析道，「我們必須確保維什涅或斯特拉希其中一座在我們的掌控之下，這實際上是保證了北領地在得不到帝國外援時，能夠持續作戰的能力。」

弗蘭格爾將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示意穆勒繼續。

       「再者，必須正視我們的兵力限制。」穆勒上校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第11軍團總共只有九個師，中央的命令已經下達了，按原定計畫其中四個師得去支援沙漠戰爭。至於剩下的五個師當下則被打散成團級單位分散在草原上。」

       「諸位長官的計畫都要求行動迅速的同時，還要保持部隊極高的組織度，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我們很難做到這一點。」

       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幾位年輕的準將交換了一下眼神。

       「如果要快速部屬，則表示要放棄一些火力來換取機動性。反之亦然。」他繼續道，「意味著快速抵進前線，有可能會面臨敵強我弱的情況，而完善了進攻準備後再推進，可能為時已晚。這些損失都是目前北領地擔負不起的。」

       「最後，絕不能低估艾爾斯人的力量。」穆勒上校目光聚焦在弗蘭格爾將軍身上，似乎在尋求來自更高權威的認可，「整個北領地有近百個殖民地戍衛團，這其實就是前艾爾斯軍隊的遺留，每個團艾爾斯人的占比高達八成。這表示可能有近八萬武裝力量隨時可能加入叛亂。相比之下，我們能動用的五個師只有三到四萬人。即使在裝備上有優勢，在規模上我們也處於劣勢。」

       做完總結，他又補充道：「這也佐證了當前情況進攻似乎不是一個謹慎的選擇。」

       作戰室裡一片寂靜，只有穆勒上校的話語在迴盪。

       弗蘭格爾將軍讚賞地點了點頭，「那你說，當下的情況應該怎麼解決？你有什麼計畫？」

       穆勒上校得了弗蘭格爾將軍認可，回過頭擦乾淨了之前的畫記。

       拿起藍色粉筆在卡拉河南岸畫上城垛的符號，再將達尼洛、德拉戈米爾和佩特羅用圓圈標註，畫上三個圈之間以虛線連接起來，又在更北方的斯維亞河畫上一樣的城垛符號，最後將沃爾諾維克河與維什涅、沃爾諾維克兩座城市用長方型框住，其中包裹了河道與鐵路。

       末了，穆勒換了一隻紅色粉筆握在手上。

       「將軍閣下、諸位長官。」他仔細地複審了一遍地圖上的畫記像是在整理思緒。「如地圖所見，藍色代表我方，而紅色箭頭代表叛軍的攻擊方向，」

       話音落下，他在地圖上畫了三個大小不一的箭頭。

       「艾爾斯人也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而言更不利，帝國可以輕易切斷任何進入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補給線，失去了兩河平原的滋養，那裡不出一到兩年就會爆發飢荒。」說到這裡，他把食指按在了卡拉河與斯維亞河之間的區域，然後滑向了直指卡拉河的紅色箭頭，那是三個箭頭中最大的一個，「後勤是任何軍隊最重要的環節，所以兩河平原方向必是艾爾斯人的主攻方向。我們在這裡設下防禦，當卡拉河被突破以後，就依托這三座城市防守，兩兩作為犄角，將兩河平原作為消磨艾爾斯人的血肉磨盤。」

       說著，穆勒上校把最大的紅色箭頭延伸進三個藍圈之間，隨即紅色粉筆應聲折成了兩截。

       「如果失守呢？」發問人是埃里希．瓦爾登堡準將，眼神中透露出學生般聽講的神色，「這樣另外兩座城市也失去了犄角之勢，艾爾斯人還能夠恢復一部份的元氣。」

       「一旦城市將要失守，」穆勒上校的眼神頓時多了一絲狠戾，「那便火燒農田、遍撒粗鹽；焚毀牧場、屠宰牲口。絕不給艾爾斯人留下一顆麥粒、一頭牛羊。即便三處皆失，帝國也只會給艾爾斯人留下一片焦土。」他平復了一下語氣，繼續道：「時間會站在帝國這一方，我們等得起，艾爾斯人可等不得，他們將會在荒蕪的土地上迎來寒冬，而我們會退至斯維亞河的下一道防線上。」

       得到這樣的答應，瓦爾登堡抽了一口氣，眼神游移，似在考慮著穆勒描繪的景想。

       弗蘭格爾將軍則接過話，「那另外兩處呢？」

       穆勒點點頭看回地圖。

       「在主戰場失利之後，艾爾斯人定不會承認失敗。必然想著繞過斯維亞河，那就只剩下兩處方向，一是走入西部的群山，從斯特拉希進攻維什涅，可以威脅到北領地的工業生產與戰爭續航力；二就是直接從斯維亞河上游流域強渡，但是這裡是一片草原，即使被滲透進來了，也只會被夾在兩道防線之間，吃力不討好。」穆勒說到這裡，指向了兩個箭頭中稍大的那一個，「因此維什涅才會是真正需要防禦的地方，這裡是山區，只有一條南北向的鐵路貫通，在這裡要展開部隊，或是大規模調度幾乎是不可能，故而只要依托維什涅，保持與沃爾諾維克的聯繫，便能在山區與艾爾斯人周旋，況且一旦察覺到艾爾斯人有西進的動向，我方還可先手炸毀那段南北鐵路，主動放棄斯特拉希收縮至維什涅，減輕西部防禦壓力。集中有限力量在主要戰場上。」

       「將軍閣下、諸位長官。如此一來，北領地就可以抽出手支援沙漠戰爭，同時兼顧控制艾爾斯叛亂。帝國雖然會有損失，但是艾爾斯人在之後的數年間將不可能再有動作。」穆勒放下手中的粉筆，「這就是我的計畫──縱深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