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後1881年,帝國建立第10年,北領地總督轄區,前艾爾斯王國疆域。在那遼闊無垠的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大草原上,時間彷彿靜止,歲月的流轉只在草尖的顫動中輕輕掠過;從始至終,斯維亞河靜靜地流淌,滋養著兩岸的土地。從北端的沃爾諾維克到南部邊緣的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橫跨700公里;而從西部的群山到東部的沙漠邊緣,寬度達到驚人的1,500公里。這裡的草原四季變幻,春夏之交,綠草如茵;秋冬時分,則披上金黃與白雪的外衣。
然而,曾經輝煌的艾爾斯王國如今已成過去。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大草原,如今被劃入了北領地總督轄區,成為蘭登曼帝國的殖民地。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依舊矗立,但它的榮耀已被異國的旗幟所取代。這座城市不再是艾爾斯人的首府,而是北領地總督的駐地,成為帝國統治的象徵。
當大陸戰爭激起的煙塵落定了10年,艾爾斯人已經在帝國的統治下度過了第一個10年,一些渾渾噩噩的艾爾斯戍衛團團長還在助紂為虐,但很快帝國會知道,艾爾斯人永不為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斯維亞托戈爾斯克上的陰謀
「太久了,艾爾斯人就要忘記神的光輝……」
——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大賢士伊利亞.斯維亞托閣下
夜裡,北領地總督轄區軍區司令部,代表著北領地上五十座城市通訊的訊號燈在顯示屏幕上規律地閃爍,突然,代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燈泡熄滅了,伴隨著一陣電流雜訊聲,第401戍衛團團長,施耐德.克萊茵上校的聲音傳來,先是一陣很重的呼吸聲,然後:「守不住,八個團全反了,我代表最後的401和337團,願我們的忠誠為帝國燃燒……」通訊斷了,司令部甚至來不及問話。
通訊辦公室安靜了下來,馬上又像是煮滾的沸水一樣開始翻騰,消息很快經過層層上報遞到了北領地總督轄區軍區司令,第11軍團長,黑男爵,馬庫斯.弗蘭格爾的案前。
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爆發叛亂了。
伊利亞.斯維亞托大賢士
約後1882年,帝國建立後第11年。12月18日,冬至日前三天。
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大賢士,伊利亞.斯維亞托閣下喃喃自語,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他那雙深陷眼窩的眼睛透過窗戶,凝視著曾經神聖無比的艾爾斯都城,這座王國時代的首府,如今卻被異教徒的鐵蹄踐踏——第401戍衛團執行「平叛」任務歸來,帝國的軍靴穿街過巷,無疑在彰顯它對艾爾斯人無可動搖的統治。
他提早了三天回到了這座榮光不再的城市,為得就是三日之後的冬至日祈福。這應該是一生中最後一次冬至日祈福了,他心想。
今年,伊利亞已經非常老邁,皺紋深刻的臉龐上透露出無盡的疲憊和哀傷。他受夠了十年來帝國對艾爾斯的奴役,身為大陸戰爭的見證者,那顆衰老的腦袋充滿了對蘭登曼帝國無盡的仇恨,但更令老人痛心的是那些背叛了神聖契約的同胞——那些為了茍且偷生而成為帝國走狗的艾爾斯人戍衛團。
「異端!可恨的異端,居然敢如此褻瀆神的光輝……」伊利亞大賢士撐起他衰老的身子,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此刻,他的內心充滿了復仇的火焰,火焰燃燒著他同樣衰朽的靈魂。
窗外,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街道上,艾爾斯人依舊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期待著冬至日的到來,仿佛已經接受了被奴役的命運。伊利亞大賢士對這些同胞們恨鐵不成鋼,那些隨處可見的麻木和順從讓他感到無比悲哀和憤怒。
「神的光輝不能就此消逝,艾爾斯的榮耀必須重現!」伊利亞大賢士在心中發誓。陰謀在腦海裡翻騰已久,他知道這必然是一場巨大的災難,甚至可能將艾爾斯推向更深的深淵,但他已經無路可退。為了艾爾斯的復興,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復仇的火苗在他的心中燃燒,這火焰將會吞噬一切,包括他自己。
伊利亞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卷古老的《契約書》。雙手微微顫抖,但眼神卻堅定無比。
「神啊,以您的四個名號,請賜予我力量……」伊利亞閉上眼睛,開始低聲祈禱。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像是來自地獄的回聲。窗外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夜幕降臨,黑暗籠罩著整個城市。
大賢士伊利亞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
事實上,自從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被帝國攻破以後,伊利亞大賢士已經有13年的時間沒有再踏足過這片土地。因此,伊利亞大賢士這次親自主持「諾切扎爾祝福」儀式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高潮在於午夜時分,伊利亞大賢大士將出現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聖堂高臺上,為全城的契約教信徒向諾切扎爾請求賜福,並舉行火焰儀式。
寒風如刀割般劃過大地,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抑。冬至日的夜晚,天空漆黑一片,伊利亞賢士佇立在聖堂的高臺上,眺望著前來參加諾切扎爾祝福儀式的連山填海般的信徒,他們的身影已經擠滿了城市裡連接聖堂最大的一條主幹道,甚至還在向外溢出,每一個人的臉在手上的溫暖的燭光搖曳下是那樣平和,點點燭光像是一道地上的銀河。唯獨伊利亞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沉,皺紋深深刻畫在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
人們手中的蠟燭在狂風中搖曳,午夜禱告就這樣的環境下開始了。
這是每年都會進行的諾切扎爾祝福儀式,但今年卻不同尋常。伊利亞主持的儀式應該給人帶來內心的平和,然而此刻老人的內心深處卻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只有他知道,這次的祝福儀式將成為一場陰謀的開端。北領地總督對艾爾斯人的信仰尚未加以干涉,這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
「諾切扎爾的光輝將一直照耀我們的土地,」伊利亞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回蕩在冷冽的空氣中。「但我們不能僅僅依靠神的恩典,為了回報這份恩賜,諾切扎爾的信徒應該爭取更多的自由,來榮耀我們的唯一真神。」
信眾們聆聽著他的講道,眼中閃爍著光芒。然而,伊利亞卻感到一股深深的哀傷。這些人,這些鮮活的生命,這些無辜的同胞將成為他計畫的犧牲品,但為了勾起整個艾爾斯民族的仇恨——值得。
隨著午夜禱告結束,聖堂外燃起了熊熊大火,諾切扎爾的信徒點燃了這把火焰,象徵著太陽的重生和光明的回歸。而人們已經跟隨伊利亞大賢士回到了聖堂內。
「諾切扎爾的祝福將伴隨我們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伊利亞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繼續宣講很長的時間,聲音不斷地在聖堂內的石牆間迴響。他看著那些虔誠的面孔,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今年應該改變了,我們不能只是等著神的恩典,在明年的神聖契約月來臨之前,我們必須讓北領地總督聽到我們的聲音。」
午夜禱告結束了。
從那天之後,只有幾個人再見到過大賢士。他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住所隱居不出,只見少數幾個為他打點生活的賢士。斯維亞托戈爾斯克似乎又回到了正軌,為神聖契約月的準備活動還在進行,礦山裡礦工也一刻沒停地開採礦石。一切看起來井井有條,可是叛亂與騷動正在艾爾斯人曾經的都城裡蔓延。
在尤里安賢士的幫助下,大賢士伊利亞的聖戰準備邁出了第一步。當然大賢士需要一支大軍來與帝國抗衡,就正常來說放眼整個北領地轄區,不可能會有一支軍事力量是由艾爾斯人執掌,不然大賢士單單憑著艾爾斯人無比虔誠的信仰,足以讓任何艾爾斯人的軍隊在瞬間向自己宣誓效忠,還可以挑動起整座城市裡的艾爾斯人在一夕之間叛亂,充當他軍隊的人力補充核心,並且撬開城市裡的軍火儲藏點,有了人和槍,那麼聖戰就要開始了。不過現在大賢士是既沒有人,又沒有槍,因此他必須先解決第一個問題,如何讓一支軍事力量為自己所用?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必須讓當地的艾爾斯戍衛團叛變,可是這些團裡面都有蘭登曼人,所以即便一個團叛變了團裡的蘭登曼人也會先進行鎮壓,展開一場團內廝殺,這樣一來,即便艾爾斯人贏了,大賢士也只能獲得折損過半的戍衛團,顯然是不夠的。他得找到一個更好的方式,最好是在叛亂發生以前都不會暴露的方式,可是一旦開始又要在自己身邊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力量。這談何容易!
不過,他的學生,尤里安賢士給他帶來了好消息: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發生在駐紮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周圍的十個戍衛團上,這當中有八個戍衛團的指揮官和副指揮都是艾爾斯人,全團的艾爾斯人人數更是超過了九成以上,簡直就是艾爾斯人武裝了。大賢士聽得眼睛都閃過了一陣光,馬上要求尤里安繼續說下去。
「另外兩個團,401和337團雖然指揮官都是蘭登曼人,但是下轄的十個連裡面,兩團都只能湊出一個連隊的蘭登曼人,也就是說如果行動得夠快,一旦八團叛亂,再沒有增援的情況下,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周圍就只有兩個連可以與之對抗,最多最多就是兩個半的連。」尤里安賢士說道。
老人滿意地笑了,深信這就是雅羅維特的賜福。神諭已經展現:命令他將斯維亞托戈爾斯克交回到神的手中,也要把那些迷途的同胞帶回到神的正軌上來。
這幾天裡,隨著神聖契約日愈近,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宗教氛圍愈濃。不少本地的賢士奔走布道,而聽命於伊利亞的賢士們則放出謠言,說總督將要收緊宗教自由政策。在謠言和尤里安為首的賢士鼓動下,很快一場場規模浩大的遊行出現在城市的街道上,那些書寫憤怒的橫幅與標語,每一句都是要求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要有更多的宗教自由。不過事實上,北領地轄區的宗教政策是相當寬鬆的,所以在總督眼中看來,如果要給斯維亞托戈爾斯克更多宗教自由,那就意味著恢復雅羅維特修道院的軍事組織功能,等同於讓教會重新掌握一支護教軍團,這對於北領地總督而言,無異於踩了貓的尾巴,理所當然地激起了總督的干預,可是總督越干預,艾爾斯信徒們就越相信那些精心設計過的謠言,深感到宗教自由即將被剝奪,為此他們就越加憤怒地挺身抗爭,整個12月的最後一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陷入了惡性漩渦以及多年不見的宗教狂熱。當然,這被大賢士伊利亞所樂見。
聖城大屠殺
北領地轄區總督,卡爾.馮.艾森堡,艾森堡家族的閃耀雙星之一,萊茵哈德元帥的兄弟,即使放在整個帝國政府裡來看,也可以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近來幾日艾爾斯人越發踰矩的行動,著實令這位總督焦頭爛額。
過去幾年來,總督兢兢業業,在轄區內有條不紊地推廣著「帝國理性」政策,透過艾森堡的人脈,他得以找來帝國最優秀語言人才與法律人才合作,使得將以法律與科學為主導的「帝國裡性」思想轉譯成艾爾斯語普及的設想落實。可是,這些政策在狂熱的艾爾斯人眼裡,不異於異端行徑受到了強烈抵制,導致轄區設立都過去了11個年頭,帝國理性的推廣還是被限縮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區,根本沒辦法深入到那些草原當中的城市與村鎮,放大到整個北領地來看,絕大部分在卡爾總督的眼中,仍深陷在愚昧與無知當中。
那麼卡爾總督是否就是破壞艾爾斯人信仰的惡徒?
不然。
其實,不下數次卡爾總督曾試著理解所謂的光輝契約教,以至於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總督府,卡爾的辦公桌上還有書房最顯眼的地方都放著《契約書》和《五讚美》的蘭登曼語譯本,以及一本請人編纂的艾爾斯語教材,甚至找來了願意合作的賢士給他宣講統合宗的教義。總督並不是一個高傲自大的人,正相反,在他理解了,至少是他自認為理解了光輝契約教的部分教義以後,他放低身段向賢士們自稱學士,嘗試出了與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當地賢士合作的方法,終於摸索出宗教自由與帝國理性的雙向政策,獲得了一點成效,儘管只是限縮在總督府所在的地區,也足以讓他喜出望外,好像找到了解題的思路,接下來的工作就只要順著脈絡繼續推進就一定會有結果。不料,意外發生了,很快這一丁點的成果也將被大賢士伊里亞的計畫和尤里安的謠言給破壞殆盡,就像是草原深處颳起的一陣風暴,將要破壞總督所建設的一切。
甚至大賢士伊利亞的陰謀中心——那十個不正常的戍衛團——正是總督與賢士們的合作成果,如果這些艾爾斯人戍衛團可以向總督證明他們的忠誠,那麼下一步總督就將授予這些團榮譽番號:「雅羅維特修士第1至10團」以此象徵帝國與艾爾斯人的合作。不過,這一切不會再發生了。
約後1882年,12月31日,冬至日後10日,一年的最後一天。
該發生的,它還是發生了。
一切就像是精心設計的提線傀儡劇。12月31日當天大雪紛飛,總督在提早一天抵達了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衛星城,科羅維奇,出席新落成的圖書館剪綵活動,正好這一天大雪致使連通兩地的鐵路路線中斷,即使要趕回來也得是雪徹底停了以後;同時周圍的戍衛團全部移動回遠離了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的團駐紮地,被大雪阻隔,此刻如同汪洋上的各個孤島;兩支結束了平叛任務的帝國獨立作戰團,艾肯瓦爾德第19團和格倫瓦爾德第27團,恰好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郊區,一南一北的兩個小鎮休整,距離城市邊緣不足10公里。
然後,命運的絲線被人為地撥動了,一場悲劇上演。
這當中只有一件事情是真的,那就是在12月31日那一天艾爾斯人確實有在斯維亞托戈爾斯克進行遊行,但整件事情的真實僅此而已。
那一天,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天空陰沉無光,沉重的烏雲壓在城市上空,鵝毛大雪急墜而下,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災難。北領地總督轄區軍區司令部接獲急電: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爆發大規模叛亂,總督失蹤,整座城市陷入混亂。軍區司令部迅速響應,調遣附近的艾肯瓦爾德第19團和格倫瓦爾德第27團前往鎮壓。這是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與軍司令部的最後通訊,在這之後不知道是暴風雪破壞了電報線,還是其他原因,一座城市失聯了。
位於南邊的第19團指揮官漢斯.穆勒上校首先設法聯繫上與之搭配的守備團指揮官赫爾曼.施密特上校,在艱難的通訊環境下作戰計畫敲定,第19團將從南邊進入城市掃蕩並尋找總督的身影,至於第27團則須要在城市周圍進行警戒巡邏,以防備叛亂者可能的外部增援。通訊結束,作戰開始。
次年,1月1日,上午10點,大雪稍歇。
19團已經行軍至城市南部邊緣,這裡是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外圍的新城區。帝國的士兵們整齊劃一地列隊,出現在此地遊行的艾爾斯人眼前。那個時間點上,他們高舉標語,聲嘶力竭地抗議著帝國的壓迫,恰好出現的帝國軍隊無疑將他們的情緒推向頂峰,憤怒如同滾滾洪流隨時可能爆發。
當然,這些人或許只是想要表達他們的不滿,然而在上校的眼中,他們已經應證了司令部的命令無誤,這些人就是需要被消滅的叛徒。命令之下,士兵們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槍,瞄準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頓時,槍聲響起,子彈無情地撕裂了空氣,擊中了毫無防備的遊行群眾。驚慌失措的艾爾斯人四散奔逃,但逃跑的速度永遠比不上子彈的速度。屍體一具接一具地倒下,鮮血染紅了街道,流淌進排水溝,彷彿要將整個城市吞噬。
帝國軍隊以冷酷的效率第國軍對推進,每一步都伴隨著死亡的陰影。他們的步伐穩健而有力,沒有猶豫只有忠誠。任何試圖阻擋他們的人都被無情地擊倒,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孩子,只要膽敢出現在街頭上就無法逃脫這場血腥的屠殺。新城區的樓房在槍聲中顫抖,玻璃窗受流彈衝擊震碎,碎片四散飛舞。就像整個城市將要在這場掃蕩中崩塌。艾爾斯人的哭喊聲、求救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淒厲的哀歌。隨著掃蕩行動推進,街道上的屍體越來越多,鮮血匯聚成河,流淌在新城區的每一個角落。強襲團士兵的行動如同一場無情的風暴,席捲了新城區,將它變成了一片死寂的墳地。帝國軍隊展示了無與倫比的殘酷與效率,僅僅過去了幾個小時,現在的新城區裡,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死亡的氣息,每一條街道都回蕩著絕望的哀嚎。
不過,這一切對於19團的士兵們來說,似乎只是一場例行公事。他們的心中就好像是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對命令的絕對服從。每倒下一個艾爾斯人,都是完成任務的一步。他們是帝國的鐵拳,聽命帝國的指揮。這只是開始,強襲團對帝國的忠誠將催促他們繼續向前。
穆勒上校在正式進入新城區與老城區的交接帶前,又一次接通了與外圍第27團的通訊,與施密特上校確認了無異常後,請求友團接管新城區守備,強襲團則要繼續深入城市內部執行掃蕩與搜索任務。
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新老城區交接帶,此處街道不再如新城區般整齊劃一,而是彎彎曲曲、錯綜複雜。高樓與低矮的老建築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迷宮般的地形。這裡的每一個轉角、每一條小巷,都可能隱藏著潛在的危險。為了加快掃蕩進度,爭取更快尋找到總督的身影,也是為了更好地適應接下來的地形環境,強襲團分散成了十個連隊,分別由十個方向滲入城市內部,期間連隊又再次散成數個小分隊,像是一層霧氣一樣瀰漫到整個交接帶裡。穆勒上校也親自帶領其中一支小分隊,從正南方進入。
「保持隊形,注意掩護!」
穆勒上校的聲音在無線電中響起,指揮著他的小分隊小心翼翼地推進。士兵們互相掩護著前進,他們的步伐不再像是在新城區那樣迅速,而是變得更加謹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探查著前方的危險。
第一場要命的衝突爆發在狹窄的巷道中,數枚燃燒瓶從高處拋下,砸在地面上爆炸,火焰四處蔓延。樓頂上的艾爾斯人利用地勢優勢,不斷向下投擲燃燒瓶和石塊,試圖給帝國軍隊製造混亂。然而,穆勒的手下訓練有素,他們立刻分散隱蔽同時展開反擊,短時間內槍聲四起,這場交戰相當短促,由於平時訓練累積下來的射擊紀律,上校的士兵能夠精確地擊斃每一個暴露在視野中的敵人。留下了四、五具屍體以後,巷道中的戰鬥結束,艾爾斯人被逼退了。
在這裡,高低不一的建築物成為了戰鬥的主舞臺。每一棟房屋,每一個角落,都可能隱藏著敵人。士兵們必須逐一清理這些建築,搜查每一間房間,確保沒有一個敵人漏網。樓梯間、地下室、屋頂,無處不在的戰鬥讓這片區域成為拖延帝國軍隊腳步的泥淖。艾爾斯人成功激怒了他們,為此將會遭受無法承擔的代價。
上校瞇起眼睛冷酷地看向巷口處出現的又一波艾爾斯反抗者,當即下達了命令。「不留活口!」
上校的士兵則毫無負擔地執行,那像是一部殺戮機器上的運轉齒輪,他們麻木地殺死眼前的反抗者,甚至沒有半分猶豫。除非說這些士兵已經不再擁有個人意志與情感,要不然就是他們根本不把眼前的人當作人來看待。無數敢於反抗的艾爾斯人倒下了,鮮血飛濺,染紅了這片混亂的區域。建築物的牆壁上布滿了彈孔,地面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和燃燒的殘骸。穆勒清理了最後一片區域,推進到老城區的邊緣。自從他進入城市以來,戰鬥已經持續了兩天。疲憊的指揮官清點著還活著的手下,據守在一棟尚且完整的平房裡頭。交接帶的掃蕩任務中沒有發現總督的身影,每過去一天,總督的安危就更加難以保障,這讓他的眼神中除疲勞外還多了憂慮。經過半日的休整,此時一雙老辣的目光正緊緊盯著桌面上的城市地圖,上校當即決定繼續深入老城區,一股預感告訴他,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聖堂,那裡可以找到總督的身影。隨即通訊聯繫了分散在交接帶裡的所有小分隊,推進繼續,目標聖堂。
可是,這些蘭登曼人不知道的是,斯維亞托戈爾斯克是艾爾斯人的聖城,而聖堂正是這座城市最神聖的核心。
隔天上午,上校的聲音在通訊裝置中回蕩,掃蕩老城區的任務已經下達到各個戰術小隊。19團士兵們沿著狹窄的巷弄逐步推進。很快他們發現,老城區的地形比交接帶更加複雜,每一個轉角、每一個巷口,都可能藏匿著死亡。
同時艾爾斯人的反抗意志在這裡達到了頂點。他們不再只是躲在陰暗處偷襲,而是在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房屋,艾爾斯人都如同瘋狂的野獸,撲向帝國士兵,用手中的武器,可能是綁了匕首的長棍,可能是鐵匠的鐵鎚,可能是廚房的菜刀,或是屠戶的屠宰刀,甚至是拳頭和牙齒,他們用著各式各樣的方法阻止帝國士兵前進。除此之外,路障、燃燒瓶也絕不缺席,往往一場戰鬥的爆發是開始於數個燃燒瓶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地後爆炸,火焰四處蔓延,艾爾斯人從兩側建築推門或是跳窗而出,不然就是從低矮的屋頂上跳下,從背後的暗巷中衝出,緊接著在狹窄的巷道中,刀光劍影交錯,鮮血飛濺,戰鬥的吶喊與零星的槍聲此起彼伏,如此狹窄的空間裡,又是如此近的距離下,步槍已經發揮不了太大用處。於是士兵給步槍安上了刺刀,穆勒上校則因為打光了手槍子彈,抽出了指揮劍,他們將繼續戰鬥。
「殺!」這道命令語氣冰冷,內容簡單而冷酷。19團的士兵們舉起刺刀,迎接血腥的近戰。金屬撞擊的聲音、刀刃刺入肉體的聲響、痛苦的哀嚎和怒吼,交織成了一首名為死亡的曲目。
艾爾斯人的反抗愈發瘋狂,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浸透,每一個角落都成為了死亡的陷阱。19團的士兵們用刺刀刺穿敵人的胸膛,用槍托砸碎敵人的頭顱;老城區的街道變成了一片血海,屍體堆積在狹窄的巷弄中。帝國士兵則踏過屍體,繼續向前推進。
此刻,19團已經連續戰鬥了七個小時。沉重的呼吸聲充斥在這些士兵的耳邊,不過,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聖堂,那座宏偉的建築矗立在老城區的中央已經在眼前了。穆勒上校抬眼看過去,聖堂像是一座不屈的堡壘。他的手下已然筋疲力盡,忠誠與意志是這些人還站著的唯一裡由;他們的彈藥也幾乎耗盡,刺刀成為了最後的武器。可是眼前卻出現了下一道防線。
「準備戰鬥,」穆勒喘著氣命令。
他再次揮動起手中的利劍,帶領士兵們衝向敵人。與此同時艾爾斯人發出嘶吼,迎面撲來。上校的動作迅速而俐落,用劍劃出一道弧線,輕而易舉地刺穿了一名敵人的胸膛。鮮血飛濺,那人倒地不起。接著,面對的是兩名敵人。他們手持長棍,試圖同時攻擊。一瞬之間,上校先側身躲過第一擊,然後用劍尖猛刺第二名敵人的腹部。那人痛苦地彎下腰;他順勢轉身橫掃,鋒利的劍刃將第一名敵人的喉嚨割開。
不給一絲喘氣的時間,另有一名艾爾斯人手持一把短斧,從側面襲來。他的動作迅猛,疲憊的上校幾乎要跟不上。不過靠著經年累月的戰鬥經驗,他迅速低身,狼狽地避開了短斧的攻擊,然後幾乎是本能地側身,指揮劍刺穿對方的喉嚨。鮮血噴濺而出,艾爾斯人捂著喉嚨倒下,眼中充滿了不甘與絕望,像洩了氣一樣倒在地上,生命迅速流逝。
隨著時間的推移,戰鬥的持續,開始有越來越多的19團小分隊開始從四面八方湧入聖堂前的廣場,加入戰鬥,顯然是老城區內的掃蕩已經結束。更多分隊的加入讓艾爾斯人的防線逐漸崩潰。每一個倒下的人,都讓防線上的士氣進一步低落;來犯者得以步步逼近,鮮血染紅了來時的道路。
最終,死亡的陰影壟罩在聖堂之上,它的周圍已經成為一片血海。上校站在聖堂的石階上,回頭看了一眼這片他所造就的地獄,大口地喘著氣。總督一定就在聖堂裡,他心想;只有重要的地方才會需要重重把守,只有總督之尊才值得艾爾斯人如此瘋狂。思緒暫時到這,在他的殘兵簇擁下,步履沉重地走進了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聖堂。準備迎接終極決戰,將要在此為帝國獻上他所能付出的最大犧牲——生命。
手下為他推開了聖堂厚重的石門。他的制服沁透了鮮血;他的指揮劍低落著猩紅色的液體;他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尋找著目標。終於他愣住了。
沒有總督,沒有敵人,甚至連暴徒都沒有……
聖堂內只有一些老弱婦孺蜷縮在角落,臉上寫滿了絕望與恐懼。他們的眼神空洞,彷彿已經放棄了所有希望。穆勒的心中猛然一震,這與他所預想的殊死搏鬥完全不同。他原本以為自己將在這座宏偉的聖堂,帶著榮耀與忠誠進行最後的戰鬥,甚至可能光榮地死去。可是,現實卻擊碎了他的幻想。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北領地總督卡爾.馮.艾森堡氣喘吁吁地走進聖堂。他當即破口大罵:「漢斯,你到底在做什麼?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平民!」見此情況上校顧不上困惑,立刻行帝國禮,準備向總督報告一切。然而,卡爾總督怒不可遏,根本聽不進任何辯解。
或者說,此刻總督的心情如同一面破碎的鏡子,無法再拼湊回原來的模樣。他的一切在這片血海中被徹底摧毀,剩下的只有無盡的痛苦與悔恨。只能無力地看著這座自己執掌的城市,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血色聖堂之路
大雪過後交通中斷持續了五天,總督不得已地在科羅維奇享受了壁爐、熱茶和放鬆的假期,當地的艾爾斯人很友善,卡爾已經能用流利的艾爾斯語和當地人交流諾切扎爾的祝福,市民已經不再把自己這個總督看做徹頭徹尾的敵人,或是什麼文化毀滅者,看來自己的政策已經開始從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向著周圍蔓延,而且初具成效。他對科羅維奇的一切都相當滿意,甚至覺得在這裡取得的成就遠超預期。
然而就在1883年的1月3日夜裡,噩耗終於傳到了科羅維奇的總督行宮(說是行宮其實就是住所),如一聲悶雷在卡爾的腦中炸響,讓他感到一陣暈眩。什麼「總督失蹤」、「鎮壓」、「大叛亂」這幾個詞在他的腦海裡重複出現,他急忙趕上隔日回到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交通恢復後的第一班列車(那也是下午的事情了),但是當他在1月5日傍晚抵達斯維亞托戈爾斯克時,「平叛」任務已經持續了整整五天。
在新城區,卡爾總督見到了獨立作戰團飄揚的戰旗,他認得,那是格倫瓦爾德第27團的旗幟,這支作戰團的作戰風格相對溫和,這讓卡爾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或許沒有那麼糟……」卡爾在心中默禱,同時加快了腳步進了營區。
與此同時,赫爾曼.施密特上校正坐在指揮帳篷內的一張簡陋的木桌前,仔細檢視著最新的戰報。他的眉頭緊鎖,雙眼緊盯著地圖上的每一個標記,那些是巡邏時爆發的零星衝突點。
突然,一名從官急匆匆地闖了進來,臉上滿是驚訝與焦急。
「上校,卡爾總督出現在營區外!」從官的聲音顫抖。
施密特上校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信。「你說什麼?總督閣下在新城區?」
從官點了點頭,喘著氣說:「是的,上校!總督閣下就在營區外,他想見您。」
施密特上校心中一驚,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然後快步走出指揮帳篷。
「走,我們去見總督閣下!」施密特上校果斷地命令,隨即大步走出指揮帳篷,從官緊隨其後。
營地內,士兵們忙碌地整理裝備,施密特上校的步伐急促而穩健,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與擔憂。當他走到營地入口時,看見了卡爾.馮.艾森堡總督,那張熟悉的面孔上寫滿了焦急與疲憊。
「總督閣下!」施密特上校快步上前,行了帝國禮。
卡爾總督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急切。「施密特上校,情況如何?述職!」
施密特上校深吸一口氣,雖然不敢置信,但仍是迅速收拾了情緒,組織完思緒與語言。開口道:「總督閣下,我們接到平叛命令時,被告知您失蹤了。現在由我團負責陣地防禦,掃蕩與搜索任務是由艾肯瓦爾德第19團的穆勒上校負責。」
「穆勒?」總督的額上冒出汗珠,心裡如墜冰窟,「該不會是漢斯.穆勒?」
「是的,閣下。」施密特繼續說,「穆勒上校進入城區內已經五天了,我團已經將守備範圍擴展到交接帶,此刻穆勒上校應該正在老城區進行最後的掃蕩任務。」
聽到這裡,總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崩塌。他無力地踉蹌了一下,被施密特上校扶了起來。「快,帶我去聖堂!」總督的聲音顫抖,充滿了絕望與恐懼。
「老城區裡應該還在戰鬥,」施密特上校表達了他的憂慮。卻被卡爾總督果決地打斷了,「聖堂,快,別說其他的,這是命令。」總督的語氣堅定不移。為此,施密特只好準備一支護衛小隊護送總督。
在施密特上校的隨同下,一支由格倫瓦爾德第27團組成的護衛小分隊,急速向斯維亞托戈爾斯克的聖堂進發。寒風如刀割般劃過他們的臉龐,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路兩旁,戰鬥的痕跡隨處可見,屍體橫陳,殘肢斷臂散落一地,彷彿地獄的景象。
卡爾的眼神冰冷,他的心中卻充滿了焦急與怒火。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無底的深淵,越是深入城市,眼前的景象越是慘烈。兩支作戰團還來不及清掃戰場,街道上堆積如山的屍體和破敗燃燒的建築訴說著這場戰鬥的殘酷。
「這些都是我的市民……」卡爾心中暗自悲嘆。
當他們抵達聖堂,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聖堂門口,一片血海,穆勒上校正站石階之上,渾身浴血。他的指揮劍上覆蓋著厚厚的血污,仍在滴著鮮血,無異於剛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鬼。
卡爾一瞬間被嚇住了,心中掠過一絲恐懼。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向前走去。
「漢斯!」總督走上前,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火。「你到底在做什麼?」
穆勒上校立刻行了帝國禮,然後在疲憊與困惑的語氣下回答:「總督閣下?您怎麼在……罷了,叛亂已經被鎮壓,聖堂內只有一些老弱婦孺,叛徒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接下來該如何處置?」
卡爾的怒火瞬間爆發,他的臉色漲紅,眼中閃著憤怒的火焰。「叛徒?反抗?處置?你竟敢問我該如何處置!看看他們,再想想你在說什麼?」他的聲音如雷霆般迴響在聖堂門口,震驚了所有人。
「這些都是無辜的平民!」卡爾怒不可遏地喝斥,「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帶來什麼後果?你把帝國拉向了深淵!」
穆勒上校試圖辯解,但卡爾的怒火讓他無從開口。「總督閣下,我只是……」
「住口!」卡爾打斷了他,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與痛苦。「你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們失去多少支持嗎?這些人的血將會成為帝國的枷鎖!」
卡爾無力地靠在聖堂的石柱上,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哀與迷茫。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沒有力氣再說話了,只能有氣無力地下令:「施密特上校,請把這些人疏散回家,保障他們的安全,然後你和漢斯的手下必須收拾這個爛攤子,城市不該是這副模樣。」
此後幾日,卡爾把自己關在總督府內。巨大的焚屍爐在廣場架起,濃煙遮蔽了天空。城市恢復了一點秩序,但仍籠罩在恐懼之下。
艾爾斯人不再信任這個親善的總督了。
伊利亞大賢士和尤里安賢士的陰謀畫卷已經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