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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艾爾斯大叛亂》第四章

好啦是我啦 | 2024-09-11 02:41:44 | 巴幣 100 | 人氣 459


節(jié)錄《契約書》〈列王志.奧爾加王〉
1.      以下所記是戈爾斯克王在戈爾河西畔草原,面對遙遠西方邦國——就在戈爾河西方支流以南、戈爾斯克城與卡扎納城的中間——與神對話。
2.      那時,王聽取神的話擊殺了卡扎納人的王,戈爾河所有支流受他掌控。
3.      王在戈爾河西畔草原,神說:「
4.      你們在這裡,戈爾斯克草原,住的日子夠了;
5.      要起行至達尼洛人的草原和靠近卡拉河的各處,就是兩河平原還有更北的廣袤土地,佩特羅與德拉戈米爾,你們要穿過大河得這地。這是你們起誓忠於我,遵循我的道,而應(yīng)得之地。」
6.      王說:「我獨自一人怎能擔當?shù)钠鹉兀俊?/div>
7.      神回答他:「
8.      我將降臨人間,行走於地上;我將藉戈爾斯克王之血脈,統(tǒng)御萬國。彼時,我即是神,亦是地上的王,我命令有如星辰般數(shù)量的天使降臨,抵達我地上的國來服侍我,就如他們在天上那般。
9.      是時,你們得敬他們?nèi)缇次遥麄儗㈩I(lǐng)著你們抵達我所應(yīng)予你們的美地。賜予你們的田產(chǎn)豐饒、牛羊成群。」
10.   於是,戈爾斯克王次年得子。
11.   致敬永恆之光、萬國之光。
草原的主人

「他們說神就是國王,國王就是神;神統(tǒng)領(lǐng)著王國,所以王國也是神;國王陛下的軍隊,陛下的政府,這些人執(zhí)行國王的意思,也就是神的意志,所以他們把這些人視作天使。太荒謬了,但這就是艾爾斯人。」
                        ——《契約書》讀後感,卡爾.馮.艾森堡總督筆

草原王庭

       尤里.斯米爾在過去的六天裡不只一次懷疑自己將死在茫茫雪域當中,將死在袤如星海的草原,埋葬在厚達三十公分的積雪之下,等到來年開春積雪散去,那時他早和那些流傳已久的祕密那般被遺忘在不為人知的地方。

       過去的千年裡沒有人會去懷疑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大草原的廣袤無邊,甚至在艾爾斯人悠久的歷史裡,人們始終只能在這片草原上散居在一片一片不挨著的定居點內(nèi),他們先發(fā)展成聚落,再是城邦,然後形成國家,最終星點般地羅列在無垠的草原上,就像星辰點綴在銀河上那樣。即使到了今日,密布草原的鐵路網(wǎng)也只是勉強將這些散落草原的城市聯(lián)繫在一起,而那些不為人知的、人跡罕至的區(qū)域,就只能依靠神的權(quán)威來維繫他們——那是因為戈爾克斯王改變了草原,只有王的權(quán)力可以觸及草原最深處,只有王的聲音能夠傳到草原最邊緣,也只有王能命令他的軍隊連通草原南北,致使王的城市成為無垠草原上最耀眼的一顆星,草原之上王的意志就是神的意志,王就是神;是戈爾斯克列王塑造艾爾斯一詞的古老原意——神的僕役。不過那些都是虔信時代的事了。

       而在後續(xù)的數(shù)百年裡,列王征服的腳步開始朝著草原以外的地方,艾爾斯人先是穿過東方沙漠,讓神的光輝照進了圖爾卡那人的土地,再跨越北方海峽建立雄偉的城市,命令蘭登曼人向神屈服,最終讓文明重回南方的密林之中,驅(qū)使阿奎利亞人成為神的僕人,而偉大的擴張也終止於此。這些則是光輝時代的事了。

       再之後的事情,便令人無比神傷,雖然國王仍坐在他草原王宮的寶座,璀璨的王冠與純金的權(quán)杖依舊彰顯著無上王權(quán),他的話語還是繼續(xù)迴盪在廣袤無邊的草原,戈爾斯克聖裔們的統(tǒng)治曾未斷絕,但也就只是在草原了。阿奎利亞人暴露了他們的邪惡本質(zhì),歪曲神的話語蠱惑神的僕人,命令他們以神之名行邪祟之事;蘭登曼人盡顯他們的傲慢驕橫,公然否認了神的存在,摧毀了海峽彼岸的神跡;圖爾卡那人藏不住他們的愚蠢無知,他們無法領(lǐng)會神的無限慈愛,為了神的不同名號屠戮同胞。從此神的光芒只在草原,日漸黯淡,王國亦是如此,日薄西山。以上便是王國時代的事了。

       到了最後,那些虔信時代、光輝時代的秘密,那些最廣為人知和最偉大的事跡,連同那些王國時代殘存下來的榮耀,一併在時光的流逝下深深地埋入到這片遼闊無比的土地,它們在無人知曉的地方,被歲月遺忘的角落,直至整個王國消失在這片土地上,好像一切都將在遺忘中度過。神離開了祂的土地、祂的子民。至此就是沒落時代的事了,也就是當下這個信仰動搖、神跡不再的時代。

       尤里.斯米爾,作為這個動盪時代下的虔信者,即使是他,也未曾真正地、毫不保留地相信過那些關(guān)於虔信時代的神跡,以及光輝時代的偉大故事,至於那一則流傳甚廣的傳說——國王等待著臣民的呼喚來重建王國——尤里從來都只將之認做動盪年代之下人們的心願,艾爾斯人乞求他們的國王,他們的神,帶領(lǐng)著艾爾斯人重新回到光輝時代,讓整片土地再一次沐浴在神的光芒之下。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蘭登曼人殺死了他們的國王,王國滅亡了,全然屬於神的時代也消失了。

       這種想法一直持續(xù)到了他看見了草原王庭以前。

       那時已經(jīng)是他們在茫茫雪原中跋涉的第六天,無人區(qū)的寂靜與寒冷侵襲著隊伍內(nèi)每一個人的心靈。

       尤里裹緊了身上的長袍,試圖抵擋刺骨的寒風,他用力地揮動皮鞭抽打在馬匹上命令繼續(xù)前行。然而面對無休止的風雪,他的眉頭緊鎖,眼中流露出一絲退縮的神情。

       「大賢士,」尤里的聲音在風雪中顯得微弱,「我們應(yīng)該返程。你會把大夥凍死的,前面根本沒有路,這裡就是一片無人區(qū)。沒有人能活在這的,再繼續(xù)下去,我們?nèi)嫉盟涝诜e雪下。」

       伊利亞沒有立刻回話,而是讓呼嘯的風聲填補了當中的沉默。

       片刻後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噢,你真的這麼想?是什麼東西蒙蔽你的眼睛了,你還讀經(jīng)嗎,尤里?『他們中有許多人來聽你講經(jīng),但我把罩蒙在他們的眼睛上,致使他們看不見一切跡象,也不信仰那些跡象;我把重聽加在他們的耳朵裡,以便他們不能理解箴言,也不聆聽那些箴言。當他們來見你的時候,要與你爭論,不信道的人們會說:這只是古人的神話。』我想要知道,你最後一次讀經(jīng)是什麼時候了,尤里?」

       「大賢士,我……。〈塞拉菲姆紀〉11章21節(jié)。」尤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始背誦,「塞拉菲姆就向?qū)Ψ秸f:『你的權(quán)能終究有限。你的計謀在神的全能面前如同塵土,風吹即散。願你知道,神的愛與慈悲將永遠庇護那些尋求真理的人,無論他們曾經(jīng)多麼迷失,終將找到回家的路。』但……這又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呢,大賢士?」

       「所以你認為這只是古人的神話?一則可笑的傳說,是嗎?」伊利亞淡然一笑。

       「不,當然不。但這……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現(xiàn)在是現(xiàn)實的問題,大賢士。」

       「尤里,聽著,我主的語言,祂的恩賜以及與我們的聖約,就像我們腳下的土地一樣實在,一點也不抽象。我知道現(xiàn)在的人,尤其是那些有責任感的成年人,比如你或是伊戈爾,他們都不喜歡神祕事物,所有未知的東西總會讓他們渾身不自在。所以,真的,做回孩子吧,對一切懷著驚奇和敬畏,然後相信。如果你看見了神,那就是神,不要想著解釋;如果你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那就是祂的恩賜,接受然後喜悅。」

       大賢士伊利亞說完話就讓尤里看向遠處,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浮現(xiàn),又宛如海市蜃樓般時有時無。那像是一處規(guī)模巨大的營地,一個鮮有人知的定居點,它是確實的存在不過隱藏在風雪之中。隨著隊伍的靠近,原來那是一座連著一座的帳篷,就在那當中一座龐大的帳篷是何等的宏偉與莊嚴,猶如一座古老的建築,那就是草原王庭,矗立在這荒涼的世界中心。中央的那座帳篷的外表覆蓋著厚重的獸皮,抵禦著肆虐的風雪,其上繡有神秘的符號,至於帳頂則立著一個金屬三角錐,閃爍著微弱的金光。

聖三角錐

       尤里.斯米爾在第七日的上午被清晨的鐘聲喚醒,起來時已經(jīng)是在隔絕了寒風的帳內(nèi),身上換上了乾淨的淺藍色長袍,一面藍色的三角形裝飾透過一條純銀的項鍊掛在胸前,那是諾切扎爾的符號。

       在那個時間點上,他的神智還尚未能從驚詫之中掙脫,而他的感官同樣深陷在寒冬造成的麻木當中。他不知道該如何說,說他眼前所見的一切,他認為自己是個虔誠的信徒,願意喜悅地去接受一切他所不能改變的,去完成那些神所指示的。當然他知道神的行事奧妙莫測,也知道神的恩賜異乎尋常,而這種種他都只在留傳上千年的古老書卷中窺探一二。可是眼前所見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陌生,令他感到實在,令他感到困惑,他沒有喜悅反而是更接近於一種莫名的害怕,他無法訴諸言語,當然沒有辦法寫成文字。此刻唯一他能做的,似乎就剩下了去感覺然後接受,最終喜悅。

       就像是歷史上所有向神祈求寧靜與祥和的虔信者一樣,尤里.斯米爾手緊握住胸前的諾切扎爾面。他開始禱告:

「至高無上之主!請守護我、請護持我!
願請對我顯現(xiàn)您的本質(zhì),讓我感到堅固、安定!
願請對我顯現(xiàn)您的慈愛,讓我感到喜悅、安穩(wěn)!
願請對我顯現(xiàn)您的恩赦、讓我感到寬慰、安寧!
請慈悲喜愛我!請勿捨棄我!」

       當時他跪在粗糙的地毯上,雙手交疊,低垂著頭,緊閉雙眼,沉浸在虔誠的禱告中;他的呼吸放緩,頻率安穩(wěn)平靜,似乎就要找回心靈的祥和。就在這個時候,一絲微弱的聲音穿透了寒冷的空氣,輕輕地觸動了尤里的耳朵。起初,這聲音如此遙遠,以至於他以為是風的呼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聲音逐漸清晰,彷彿從遠方的霧靄中慢慢浮現(xiàn)。

       於是,尤里停下了禱告,側(cè)耳傾聽。他聽出那是歌聲,不,準確而言是聖歌,那是信徒的頌揚主的聲音,純淨而虔誠,在冷冽的空氣中迴盪。歌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他慢慢地站起身,掀開厚重的毛皮簾子。當他的目光穿過紛飛的雪花,落在遠處的一群人身上。那些人身披厚重的毛皮大衣,組成一條長長的隊伍,緩緩地向著自己走來,這個時候他才看清,為首的人就是伊利亞。

       大賢士伊利亞入了尤里待的帳內(nèi),而頌揚真神的隊伍則沒有停留,繼續(xù)朝著中央的區(qū)域去了。

       「還記得嗎,尤里?『神的愛與慈悲將永遠庇護那些尋求真理的人,無論他們曾經(jīng)多麼迷失,終將找到回家的路。』你已經(jīng)回到家了,神在地上最後的一片土地。」伊利亞笑著,語氣非常平和自然。

       「大賢士,這裡是?」尤里依然十分不解。

       「草原本該的樣貌,神在地上的國度。」伊利亞一面回答他,一面將肩上的厚毛皮斗篷掛到椅背上。

       然後伊利亞拉出了那把椅子,自適地坐下。尤里則站到他的面前。

       「不,我不懂,斯維亞托戈爾斯克被破的那一天……我,我親眼見到王宮起火、坍塌直至變成一堆燃燒的廢墟,我沒有看見一個人從裡頭逃出來,一個人也沒有……」尤里搖著頭說,瞳孔不自然地顫抖。

       「是的,我知道。」伊利亞嘆了口氣,「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踏足過那兒,因為神已經(jīng)離開那裡了。」

       「那是我的錯……那是……我的錯……」

       撲的一聲,尤里跪倒在大賢士的面前,他那雙顫抖的雙手緊握著胸前的諾切扎爾面,眼中噙著淚水,聲音因為啜泣而變得沙啞:「大賢士,我,尤里.斯米爾,真主所賜福任命的天使長,如今卻成了一個背叛者,一個懦夫,一個失敗者。」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每一個字都是從靈魂深處擠出:「那時候,大天使長科瓦涅已經(jīng)墮落,成為背叛神的無恥叛徒,褻瀆了軍團的旗幟。那時候,大勢已去,我們的防線正在崩潰,那群蘭登曼畜生已經(jīng)跨過了卡拉河,但是,真的,要不是科瓦涅那個叛徒,他們不可能在68年秋天跨過卡拉河。要是再給我一個冬天的時間,就一個冬天……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

       「當時我接過軍團的旗幟,臨危受命,我沒有人手,也沒有武器,我是從南方對阿奎利亞的戰(zhàn)線上回來的。真的,我真的無能為力,我根本不知道這裡發(fā)生了什麼。我應(yīng)該要死在那的,但是我……」尤里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我卻可恥地逃跑了,像個懦夫一樣逃跑了。我躲在地窖裡,感覺自己的靈魂也隨之死去。後來,我加入了蘭登曼人的戍衛(wèi)團,這十年以來一直說服自己說這是為了保護同胞,為了減輕他們的苦難。然而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叛徒,我就該死在那一天的城頭上,至少如此我對得起我所蒙受的福澤。」

       伊利亞靜靜地聽著。他俯下身一隻手放在尤里的背上。他的聲音雖然依舊平靜,但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我的孩子『作惡的人,凡是懊悔過然後向神求饒,那人會知道神是至赦的。』尤里,我們都會有軟弱的時刻,因此神允許我們在一時間軟弱,但是祂也要求我們在該堅強的時候堅強,『祂要求祂的眾天使與天使長接過祂的旗,命令祂們把那旗插在邪惡的城牆上。』你懦弱過,你懊悔過,這些都不會困擾你了,神明白你的行為,祂將寬恕你的罪過。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問自己,是否願意再接過祂的旗?」

       「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神不在了,戈爾斯克王聖裔斷絕,神離開了祂地上的國……」

       「不,神並沒有離開,神一直都在。」伊利亞把尤裡扶起,帶他坐到床上,並說:「在這裡你所見所聞盡是神跡,你已經(jīng)回到了神的國,祂在地上的國。」

       說著,伊利亞從那身潔淨白袍裡拿出了一枚三角錐形狀金屬質(zhì)地的小物件放在掌心,再用手指輕輕地去推三角錐的頂端讓它傾倒。

       「看,有人去刻意推它的時候,它有一面會倒下去,但總會有另一面隨即立起來,依然屹立不搖、巍峨不動。沒有人動它的時候,它的底座堅實可靠,一般的微風不能動它絲毫,這有賴於它牢固的結(jié)構(gòu)——一面三點,四面所成。」

伊利亞的兩隻指頭分別捏住了三角錐的頂端和底座,拿得靠近了尤里一些,「這就是神、祂的眾天使與天使長、祂地上的國。」他說。

       「當然你有時會迷茫、你會恐懼,那是因為當下的一陣疾風,」伊利亞調(diào)整了拿三角錐的方式,現(xiàn)在他的兩隻指頭分別捏住了兩個端點,「不過這不會持續(xù)太久的,底面終會落下,它必然再次堅不可摧。」

       他說到這裡,鬆開了一隻捏著端點的手指,讓原本立著的三角錐自然地倒在另一隻手的掌心上。

       「因為當我們誠心誠意地頌揚神的四個名號——烏特連尼克、雅羅維特、佐理亞寧和諾切扎爾。即心中已明白神不可能被擊倒這一真理,祂如一日的周期,祂如一年的周期,每當一個面落下了,另一個面就會升起。」他接著說。

       伊利亞握住了尤里的一隻手,把三角錐放到對方手上。

       「而你,我,我們都是每一個面上不可或缺的一點,神賜福任命的天使長,你曾接過祂的旗指揮眾天使,可還記得那莊重的誓言?」

       尤里把三角錐接過手把它輕握在自己的拳裡。「我不可能忘的。」他回答道。

       「這就是我?guī)慊貋淼脑颉!?/div>

       伊利亞話音落下,帳外進來了一人,從打扮上來看可以知道是一位地位低於伊利亞的賢士。他身上穿著深藍色的長袍,肩上還堆著些沒拍掉的積雪。「大賢士,我主有請。」那位賢士莊敬地說。

聖裔

       約後1883年,1月21日。

       草原王庭。

       這是安娜塔希亞公主的十二歲生日,也是她作為凡人的最後一天。

       身為戈爾斯克王聖潔血脈的最後聖裔,安娜塔希亞公主從小在大賢士伊利亞的教導(dǎo)之下,在萬眾矚目之下,她必須,也只能成為一個臻至完美的統(tǒng)治者,成為行走地上的神。即使在骨子裡她不過是一個渴望童話的女孩罷了。

       命不由她。

       那一天,清晨的微光勉強穿過厚重的雲(yún)層,為萬物籠罩上一層蒼白而憂鬱的色調(diào)。年輕公主徹夜不眠,她站在窗前,多麼期待能看見橙紅色的日出渲染東方的天空,然而只看見了陰沉且朦朧的灰藍色。

       她止不住地落淚。

       窗玻璃上凝結(jié)的霜花繁複精緻卻又冰冷刺骨。安娜塔希亞公主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觸碰玻璃在霧氣上畫出一道痕跡,而那道痕跡就像她對未來的想像一樣短暫且不真實,似乎只有從指尖傳來直達心底的寒意是恆常不變的。

       「罷了。」她輕嘆一口氣。

       安娜塔希亞公主轉(zhuǎn)身離開了窗邊,目光掃過這從小長大的房間。厚重的天鵝絨窗簾無力地垂落,似在為即將到來的變故而哀悼。

       至於這個空間的一角,一座精緻的木製娃娃屋靜靜地佇立著。安娜塔希亞公主走近它,伸手撫摸著娃娃屋的小屋頂。她記得自己曾經(jīng)多麼喜歡用這個娃娃屋編織各種美好的故事,可是現(xiàn)在這些記憶都要被迫如同人們呼出的白氣一樣飄散。

       她拿起了其中的一個玩偶,「今天以後,我就不能再擁有你了。」安娜塔希亞公主小聲的說,像是對一位結(jié)識許久的友人道別。她慢慢地把玩偶放回去。

       「好蠢!」她輕笑出了聲,自嘲般嘀咕,「說得好是我選得一樣。」

       在這個寂靜的清晨,一個小女孩的靈魂悄然死去。

       她慢慢走到梳妝臺前坐下,看著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龐,金色的長髮,湛藍的眼睛,纖細的身軀,與她想像中威嚴的統(tǒng)治者形象相去甚遠。安娜塔希亞公主對著鏡子擺弄出一個笑容,那抹微笑要比玻璃上的霜花還要精緻美麗,也要更加脆弱。

       她凝視了鏡面好久,想要看看這張臉是開心地笑究竟是怎麼樣的,可是無論她如何調(diào)整自己臉頰上的肌肉、嘴唇彎曲的細微角度,出現(xiàn)在鏡中的卻永遠是那張精緻的假笑,多出來的只有掛在眼角的一滴淚。

       沒有笑聲,也沒有哭聲。獨有清晨的鐘聲所襯托出的寧靜。

       而這股寂靜還要再過幾分鐘才有人打破。來人是侍女維拉,安娜塔希亞公主知道,一切都將結(jié)束。

       她的金髮被精心梳理成複雜的髮型,頭上戴著鑲滿了寶石的公主王冠,沉重得讓她的脖子微微彎曲。華麗的禮服像是金色的牢籠,束縛著她纖細的身軀。安娜塔希亞公主深吸一口氣,伸手觸摸自己的臉頰,感受到皮膚下血液的脈動。「我是人……」她想,「不是神。」

       「我主,您在想什麼呢?」侍女顫巍巍地問,語氣裡能聽出崇敬,但更多是敬畏。

       「維拉,」她輕聲說道,「能請你託人去找大賢士伊利亞嗎?告訴他,我需要見他。」

       侍女維拉微微鞠躬,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門輕輕關(guān)上,安娜塔希亞公主再次陷入了孤獨。

       ……

       窗外的唱詩班由遠而近,讚揚神的歌聲在風中飄散。

       安娜塔希亞公主無聊地擺弄著梳妝臺上的聖三角錐,不斷地把它推倒,推倒,再推倒。

       阿納托利亞賢士還來不及拍乾淨肩上的積雪,就進了天使長尤里的帳內(nèi),「大賢士,我主有請。」他說。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傳來。

       安娜塔希亞公主深吸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莊重鎮(zhèn)靜。

       「請進。」

       門開了。

       門軸發(fā)出低沉的吱呀聲。

       站在門框裡的是大賢士伊利亞,他身上聖潔的白袍和蓋在肩上白色的毛皮斗篷,讓這位老人看上去像是一座飽經(jīng)風霜的白色山峰。當他朝向安娜塔希亞公主走去,長袍的拖尾與地面磨擦,那步伐像是冰川在移動發(fā)出隆隆地響聲。

       大賢士伊利亞站到了年輕的公主面前,下巴微微揚起,「您不讓我親吻戒指嗎,我主?」他開口問道。

       這簡單的話語在寂靜的房間裡迴盪,要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力。安娜塔希亞公主感到一陣暈眩,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她腳下?lián)u晃。

       她聽話地伸出帶著象徵神權(quán)戒指的右手。老人虔誠地下跪,頓時沒了方才的威儀,他接過那隻白皙的手臂,親吻戒指。

       安娜塔希亞公主不經(jīng)意地閉上眼,像是在躲避大賢士親吻戒指的動作。當她再睜開眼睛,老人依然保持跪姿,那頭蒼白且稀疏的頭髮就在她堪堪能夠觸地的腳邊。

       「大賢士,我能請您不要再這樣了嗎?」她怯生生地問。

       伊利亞挺起身,不過依然保持長跪姿仰視安娜塔希亞公主。「您呼喚了您的忠僕,有何吩咐,我主?」老人像是忽視了她一樣。

       安娜塔希亞公主抿緊下唇,似是深吸了一口氣。

       「我命令你起身,伊利亞。」

       「若此為您的神聖旨意,我願遵循。」大賢士伊利亞低下頭慢慢起身,兩手平舉在胸前同時維持著低頭的姿態(tài)。「還有任何吩咐,我主?」

       「我們能像您教我讀經(jīng)時那樣說話嗎,伊利亞?」女孩的聲音像是被什麼逼急了似的。

       而老人的語氣平緩穩(wěn)定:「今日不同往昔。我主。」

       女孩的聲音略帶哭腔,「可是,先知也不是這樣和神說話的呀!」她說。

       「莊重、典雅、穩(wěn)定、聖潔。您失儀了,我主。」大賢士伊利亞緩緩放下平舉的雙手,抬頭俯視著安娜塔希亞公主,一字一頓地說:「您讓我失望了。『他們並非都被願意稱作為神,但以那聖潔血脈作證,我們必為此頂禮膜拜。』〈塞拉菲姆紀〉10章7節(jié),先知聖塞拉菲姆訓誡他的門徒,告誡他們列王會展現(xiàn)神的不同面貌,唯獨向戈爾斯克王頂禮膜拜是永恆的。」

伊利亞仔細地整理長袍的下襬,做了一次隆重的跪拜禮後維持在長跪的姿勢,仰視安娜塔希亞公主那張稚嫩的臉以及那雙紅腫的、將要落淚的藍色瞳眸。

       「我們可以不要再這樣了嗎?」她問。

       「『他們並非都被願意稱作為神,但以那聖潔血脈作證,我們必為此頂禮膜拜。』」

       伊利亞又做了一次隆重的跪拜禮,然後再次長跪仰視。

       「夠了!」她幾乎是在喊,「伊利亞!」

       「『他們並非都被願意稱作為神,但以那聖潔血脈作證,我們必為此頂禮膜拜。』」

       伊利亞三度跪拜。

       安娜塔希亞公主終於哭出來了。她放聲痛哭,感到伊利亞的話像是一陣草原上的疾風,而自己一如被風吹散的草種。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要被放逐,但是她不能祈禱,因為對她而言已經(jīng)沒有神了;她也不能與人訴苦,因為對其他人而言她就是神。

       她的肩膀顫抖著,聲音像是被人敲碎的玻璃,她想說點什麼,可是她的呼喊聲夾雜著抽泣,像是失去控制的風,猛烈而難以平息。

       而伊利亞只是靜靜地看著,無動於衷,漠然不動地跪在那兒。繼續(xù)仰視著。他開始吟頌禱文:

「至高無上的萬有之主:
願您聖潔的名,安娜塔希亞,在您的國土永受尊崇。
願您無上的旨意在天上和地下皆得以實現(xiàn)。
願您的軍團引領(lǐng)我們遵循您的道,使我們得以完成您所賜予的使命。
不叫我們在陰影之內(nèi),因為您的光是刺穿黑暗的劍。
不叫我們在恐懼之中,因為您的眾天使會是我的盾。
不叫我們在懦弱之下,因為您的名必成為我的力量。
我們會受安樂與勝利圍繞,因為國度、權(quán)柄、榮耀盡屬於您……」

       伊利亞重複著。

       不斷重複……

火焰、鮮血和王冠

       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

       再過不了多久宵禁的鐘聲就要響了。

       伊戈爾和其他六位團長正聚在城郊區(qū)的145團駐紮地。

       足足七天的時間尤里和大賢士伊利亞一頭栽進了茫茫雪域之中。臨行前尤里口口聲聲許諾他將把草原深處的神跡帶回聖城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如今,七日已過音訊全無,伊戈爾除了看見來自草原深處颳起的暴風雪外,沒有看到任何神跡,甚至是讓他不得不開始相信尤里和大賢士伊利亞已經(jīng)葬身在積雪之下,長眠於風雪之中。

       不過在這個時刻,對伊戈爾而言也非全然不利。雖然暴風雪又一次切斷了斯維亞托戈爾斯克城與其他地方的聯(lián)繫,同樣他也不必等待尤里歸來——即便沒有神跡,但是他有了機遇。

       最後的幾個小時,指揮所內(nèi),一切行動細節(jié)被敲定。

       宵禁鐘聲就是推翻蘭登曼暴政的號角。

現(xiàn)在,距離鐘聲響起剩下不到三十分鐘。

       伊戈爾獨自站在自己寢室的一面全身鏡前,凝視著鏡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太久沒穿上這件屬於王國的軍裝,甚至有些認不出鏡中的自己。他緩緩地伸手撫摸自己的軍服,試著撫平上面的每一道褶皺,他的動作既謹慎又虔誠,宛如一位賢士整理祭壇上的聖物;他不願把目光從已經(jīng)褪色的金線、失去往日光澤的肩章上挪開,更不願意去忽略胸前被剝奪了意義的勳章,而他的神情複雜且哀傷,像是在看著自己垂死的愛人。

       他不急不徐地收拾著儀態(tài),整齊領(lǐng)口,繫緊腰帶,掛起佩劍,戴上軍帽。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腰板。最終看向鏡中的自己,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他緩緩地下跪,終究決定向神禱告:

「至高無上之主啊,懇請賜予您忠誠的僕人如是恩典:
求您賜予我堅定的信念,以接受您神聖旨意中不可更改之事;
求您賜予我無畏的勇氣,以執(zhí)行您神聖旨意中賦予我的使命;
更求您賜予我超凡的智慧,以分辨您的旨意與凡人的妄想。」

       他等待著鐘聲響起。

       安娜塔希亞公主也等待著鐘聲。大賢士伊利亞早就離開了,在昏暗的房間裡,只剩下安娜塔希亞公主呆愣愣地坐在梳妝臺前,兩隻眼睛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看,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緒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空虛佔據(jù)了她的內(nèi)心。這種感受不是平靜,也絕非是痛苦,而是一種奇怪的、近乎解脫的麻木。

       然而她真真切切地感到疲憊,彷彿四肢不再屬於自己沉重得像是鉛塊似的,她再也不想費力氣動了。此時此刻,她放任身邊的侍女像是擺弄娃娃那樣擺弄自己,她們擦拭了她臉頰上的淚痕,重新畫上了淡雅的妝容,整理了她的禮服,梳理了她的髮式,卻怎麼都沒辦法讓那雙混濁無神的雙眼再次散發(fā)光彩。

       時間在麻木中流逝,她同樣等待著鐘聲響起。

       很快……

       當天空凝聚成了暗淡的灰色,厚重的雲(yún)朵開始挪動起它們沉重的步伐——帳篷內(nèi)外都點上了蠟燭或是火炬;城市的街燈在朦朧中亮起,光暈被雪花折射,形成一個個模糊的光圈——就是大鐘要被敲響的時刻。

       ……

       大鐘鳴一聲,安娜塔希亞公主在大賢士與賢士簇擁的隊伍緩步走向聖堂大帳。

       大鐘鳴兩聲,伊戈爾率隊走入黑夜當中。

       大鐘鳴三聲,安娜塔希亞公主踏上了聖堂的階梯,眼中再也流不出淚水。

       大鐘鳴四聲,伊戈爾手撫佩劍,腳步未有一刻停留。

       大鐘鳴五聲,聖堂奏樂,聖歌在每一個人的耳中響起。

       大鐘鳴六聲,風雪交加,寒意竄過每一個人的繃緊的神經(jīng)。

       大鐘鳴七聲,大賢士伊利亞的隊伍朝向安娜塔希亞公主走來;費舍爾中士的巡邏小隊出現(xiàn)在了伊戈爾的視線裡。

       時間似是凝固於此。

       聖堂內(nèi)部,萬千燭光搖曳,蠟燭在黃金燭臺上燃燒,巨大的水晶吊燈懸掛在拱形的天花板下,折射出天國降下的光芒;馥郁香氛瀰漫,薰香在銀質(zhì)香爐裡升騰,檀香木和乳香的氣味充斥在聖堂空間內(nèi),幻化做一種非世間的色彩;莊嚴樂聲迴響,音符在管風琴鍵中躍動,虔誠的禱告聲與讚美詩此起彼伏在用金箔裝飾的聖像間,交織成頌揚神的曲目;這光、氣味和聲音就要將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片古老而不可違抗的、莫名的權(quán)威之中。

       然而,對安娜塔希亞公主而言,每一件裝飾、每一根蠟燭、每一句讚美,甚至是空氣中飄盪的氣味,這些東西都被剝?nèi)チ吮毁x予上的聖神意涵,被除去了原來的美學意義,剩下來的她只看到囚禁,而那些東西就是牢籠、枷鎖和鐐銬,那些人正在把這些東西一層又一層的往自己身上套。她感到自由正在朦朧、自我正在疏離,彷彿她也要變成和那光、聲音、氣味別無二致的東西,變成某樣神聖的存在。

       這些都被安娜塔希亞公主藏在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後,而用莊重優(yōu)雅的笑容面對大賢士伊利亞。即便如此,她仍不解、困惑、迷惘,乃至於憤怒,為什麼是她要成為行走地上的神?每當她問起這個問題,腦海深處總會升起伊利亞蒼老的嗓音「您是戈爾斯克王最後聖裔」。於是,她又想問「我怎麼就成了最後呢?」,那老邁的聲音應(yīng)她「蘭登曼人僭越了,他們傷害了先王。」同樣是伊利亞說的。終究有一個終極問題擋在她面前「神,為什麼會被殺死?」可是她始終沒敢問出口。

       但,要是神不會被殺死,她曾想像過,那麼她將擁有過去她所喜愛的一切,甚至有的更多,她將會有一個強大的父親為她隔絕她所厭惡的一切,她可能還會有一個弟弟為她承擔責任,而她就只要喜悅、鼓掌,然後轉(zhuǎn)身就可以投入到她所愛的一切中去。

       可是,神會被殺死……

       也就是因為神會被殺死,所以她才得在伊利亞的指導(dǎo)下學習教義、經(jīng)典與政治,在侍女的圍繞下學習禮儀,只能從〈列王志.阿列克謝王三世〉的片段裡拼湊父親的模樣學習當一名統(tǒng)治者、一個所謂的「神」。她從來不敢違逆任何權(quán)威,即使她能隱約感覺到這個權(quán)威似乎是來源於己;從來不敢背離伊利亞給她定下的行事準則,即使再抗拒、再厭惡也是如此。

       她總是順服,但這不代表她想做溫順的綿羊。

       終歸她是戈爾斯克王後裔,是草原上的雄鷹。

       時間重新流淌。在伊利亞和眾賢士的注目下,她已經(jīng)成為神的顯像,換上了戈爾斯克王的璀璨王冠,左手接過了屬於王的黃金權(quán)杖,右手托舉著象徵神的聖三角錐,可以動用神的權(quán)柄。

       此刻,伊利亞領(lǐng)著聖堂內(nèi)的所有人行跪拜禮,「您忠誠的僕人在此聆聽聖訓。」他跪在祭壇高臺上,仰面看著安娜塔希亞公主。

       看著伊利亞老邁皺褶的臉,「蘭登曼人僭越了。」這句話在她的腦海中升騰而起,她徹底生氣了。一切必歸因於蘭登曼人,而怒火也定向此傾瀉。

       安娜塔希亞公主端正了自己的姿態(tài),極力模仿著腦中所想最接近神的形象和語氣,努力克制著聲音裡的顫抖,將最後一絲稚嫩埋葬到心靈深處,「我要使眾天使降下災(zāi)殃,像卡扎納人遭受的那樣,」她開口說了成為神後的第一句話。

       而伊戈爾用了一把火點燃了斯維亞托戈爾斯克,鮮血則為了安娜塔希亞王匯聚成流。至於蘭登曼人將永記83年1月的夜,這夜是艾爾斯人復(fù)仇的夜。

       「凡我所許之地,有非我民而居,從握權(quán)柄之人到商賈僕役,以及一切為他們服務(wù)的人,都必死。」

       六位團長焚燒了數(shù)十上百棟樓房,烈焰融化了城裡的積雪,也蒸乾了從蘭登曼人身上的傷口汩汩而出的血液。城裡充斥著刺鼻的味道,那是建材燃燒和溫熱的血腥味混合而成的。

       「我將命令眾天使遍巡我的城邑,因此那城必遍地有大哀號;從前未有,而後亦無。」

       安娜塔希亞王的復(fù)仇天使在新舊城區(qū)巡行擊殺慌忙逃竄的蘭登曼人,不管是幼童或是婦女,無論是傷殘抑或年邁,一些艾爾斯人也加入到了天使的行列,他們憤恨地殺死自己的蘭登曼鄰居,手段甚至更加殘酷,使得哀號聲從東邊傳來,也從西邊傳來,會在新城區(qū)聽聞,也會在舊城區(qū)聽聞;那些尚能逃跑的男人倉促地帶著自己的妻小往總督府去,因此伊戈爾最終也站到了總督府前。

       他並不下令攻擊,他砲擊了那裡,享受著那一切——砲彈呼嘯著劃過夜空,留下一道明亮的軌跡,如同一顆流星墜落人間。在這短暫的瞬間,整個夜空被點亮,建築物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清晰可見,斑駁的牆面、破碎的窗戶、傾斜的屋頂。火光沖天而起,如同一朵巨大的、由橙紅色火焰構(gòu)成的花朵在黑夜中綻放。碎石、玻璃和灰塵四散飛濺,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無數(shù)閃耀的星屑——大仇得報的快感。

       「你們定會回到那,因為這地是我應(yīng)許你們的。」

       至此新王安娜塔希亞在〈列王志〉留下了專屬她濃墨重彩的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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