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瑪特蕾雅仍舊回到了小山丘上打造建築,不過這一次吉娜不在她的身旁,只有她學習了吉娜的動作,參照內心的想法建造起屋子。
但是不同於吉娜,瑪特蕾雅花了大量的時間在考慮如建造,實際建造卻花不了多少時間。面對妨礙她建造的巖石,她會一腳踹碎它。遇見難纏的雜草,她會用龍火將其化為灰燼。
彷彿在這片大地上就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的事物,若是有那肯定與建築該怎麼蓋的牢固有關。
這一問題困擾地令瑪特蕾雅站在尚未完工的建築前發呆。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建築的影子遮蔽了瑪特蕾雅的身影,瑪特蕾雅赤手空拳地抬頭面對眼前的建築骨架,她有些不曉得從何著手才好。
在她迷茫之際,冬天的妖精緩緩的從影子中浮現身影,她配戴著眼罩,卻抬頭凝視尚未完工的破屋子。
「蜜珈蘿,妳來幫我的嗎?」瑪特蕾雅轉過目光,她的雙眼凝視著蜜珈蘿的身影問道。在金色眼眸深處,蜜珈蘿的身影相當明顯,那怕藏身於黑暗中都能被她找到。本來陌生的對象,如今反倒成了瑪特蕾雅非常熟悉的人,因為蜜珈蘿不管是外表還是性格都沒有多少變化。
「呵呵。妖精可都是住在世界樹裡面的存在,我們怎麼可能會建造人類的屋子?」蜜珈蘿攤開雙手,她朝向瑪特蕾雅譏笑地答覆。
不過,在她看來這棟建築仍舊相當粗糙,漫長的時光至少另她看慣了人類的建築會是什麼模樣。在蜜珈蘿看來吉娜的建屋技術非常爛,瑪特蕾雅則在這之下,比野獸還不如。
「……既然如此,為何妖精天生就擁有魔法卻要教導人們魔法。明明魔法也能治病,為何妳要教導人們製藥?」瑪特蕾雅揚起嘴角,她刻意出聲挖苦對方。
「哎呀呀,我沒想過妳也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了。」
蜜珈蘿回過頭朝向瑪特蕾雅說道,她的語氣當中帶有幾分喜悅。在春日的微風中,花瓣停在了她的衣服上,這使得蜜珈蘿陰暗的打扮多了幾分色彩。
「每個人都在改變,也許我仍舊是改變最少的。」瑪特蕾雅輕聲接續,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與當年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當妳開始彈琴、開始建造房屋,就代表妳改變了許多。妳找到了自己想去完成的事情,那怕為何要做?這一問題沒有答案,妳仍知道自己前進的方向。就以這份觀點而言,妳的改變仍然相當巨大,有時不必如此否定自我。」蜜珈蘿向前邁步,她用手從肩膀上拍落花瓣,隨即沐浴在陽光下輕聲說道。
聽聞蜜珈蘿的一席話,瑪特蕾雅苦笑了幾聲。她反問道:
「那妳呢?妳的前進方向是什麼?」
「活下去,這是我唯一要遵守的準則。」蜜珈蘿將手放在酥胸前,她保持著一副清冷地微笑答覆。
聽聞活下去一詞,瑪特蕾雅睜大了眼睛,這能說是一種前進方向嗎?
「瑪特蕾雅,妖精早已從世界上滅絕,也沒有再次繁榮的可能。存在於世界上的我們只是在靜靜地等待死亡,等待一切成為歷史。我們的太陽渴望再創盛世,但我不同。只要我能活下去,妖精一族就還沒消失,因為我還在這片土地上。那怕……那不是一個正常的生存辦法。」
蜜珈蘿輕輕抿了下嘴唇,隨即用有些顫抖地聲音說道。光鮮亮麗的話語中藏有一絲不甘與悔恨,瑪特蕾雅能夠從中聽見許多無奈與萬不得已。
曾經,瑪特蕾雅眼裡的蜜珈蘿彷彿是遙不可及的強大存在。但是現在的她不禁能夠感覺到,她與自己並無不同,往往都生存在風險之中。
於是瑪特蕾雅抬起目光朝向蜜珈蘿露出微笑。她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我想我能隨時隨地見到妳也許這有關吧。那妳能不能當作償還來幫我想房子該如何打造呢?」
「好吧。順便讓我來教教妳,妖精給予的原始魔法是什麼樣子的產物。」
蜜珈蘿抬起右手輕輕撥弄指尖,藤蔓從她腳跟前的土地中穿出,蜜珈蘿所呼喚的藤蔓呈現漆黑色,上方有許多銳利如刀鋒的尖刺,看上去能夠割裂任何野獸的血肉。
瑪特蕾雅不曾看見這種魔法,因此她震驚地耳朵炸毛了。但是更準確來說,瑪特蕾雅對於魔法能夠以無知來形容。
蜜珈蘿輕蔑地一笑,她在期待瑪特蕾雅跪下來祈求她講解的瞬間。此刻,卻有人超出她的預料,忽然抱住她的大腿大聲喊叫:
「哎?那是魔法嗎!」
「嘖,怎麼是妳?」蜜珈蘿低頭冷眼盯著話語的主人,然而她的咋舌絲毫沒能毀去蘿娜驚喜的目光。
瑪特蕾雅張大嘴巴,震撼地看著眼前的風景。她第一次看見,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地跪在地上擁抱他人的大腿。更令她驚愕的是,擁抱蜜珈蘿大腿的人是蘿娜,屬實像是命運無形中的牽引。
就如同鮮花總是能招引到蜜蜂,霸王花總是能招引到蒼蠅。
「我這輩子都沒看過魔法!妳……妳是在那裡學的魔法?還有妳是什麼種族?我之前也有在湖邊看見妳,妳究竟是誰?」蘿娜顯得相當興奮,就連瑪特蕾雅都能感覺到蘿娜對魔法的興趣之大。
顯然比起何吉娜學習劍術,蘿娜更喜愛魔法。
「我的名字是蜜珈蘿,是一名旅行的魔女,我想就算我報上一個美麗的名號妳也不曉得我來自何方吧?對於妳來說,只需要知道我是魔法的達人即可。除此之外,妳什麼都不需要知曉。」蜜珈蘿伸手輕撫蘿娜的腦袋,但是她的動作一點都不溫柔,還有些粗魯。
蜜珈蘿恨不得把眼前這名髒兮兮的少女推開,因為她想招呼的對象是瑪特蕾雅,而非這名陌生少女。然而她的力氣之小,連蘿娜的身子都挪不動。
「可以教我魔法嗎!」蘿娜大聲吶喊,她的眼中充斥著期待。
「……」蜜珈蘿的眉頭深鎖,若不是眼罩,她嫌惡的神色早就在臉上一覽無遺了。但是在瑪特蕾雅看來,蘿娜就像是一隻在與人類乞討的幼犬,不禁使瑪特蕾雅失禮地笑了幾聲。在笑聲中,蜜珈蘿困惑地轉頭面向瑪特蕾雅。這時,瑪特蕾雅說道:「蜜珈蘿,不如妳連同我一起教她吧。」
「——」蜜珈蘿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回頭面對蘿娜,她感受到了強烈的憧憬。
這份憧憬的感受她體會了許多次,曾經有許多兒童與少年都因為無處可去或是無路可走而挽留她,希望能從魔女手上學習一些生存的本領。但是蜜珈蘿往往會看見這些人成長,最終後死在某一個角落,這令她感到深深地嫌惡。
瑪特蕾雅與蘿娜不同,沒那麼容易死。但是蘿娜作為一名人類,死去都是瞬息之間,就與夏爾同樣。這才是蜜珈蘿沒能立刻答應的原因,然而瑪特蕾雅的一席話終究說動了她,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能夠狠下心來的人。
「好吧,我能夠教導妳們魔法。但是有些魔法我不打算教給人類,妳需要有些自知之明。」蜜珈蘿朝向抱著她大腿的蘿娜說道,她的語氣有幾分鄙夷,嘴角還洋溢出一陣冷笑。
她看起來很看清蘿娜,但是她心底明白在這之下有更深的原因,而她並不想重蹈一些覆轍。
「好耶!」蘿娜並沒有因此憤怒,反而歡喜地站起了身子在原野上歡呼。
「恭喜妳。」瑪特蕾雅站在一旁輕聲附和,她的臉上僅有一絲清冷的微笑。她看的出來,蜜珈蘿心底有許多擔心的事情,如今自己許蜜珈蘿更是越發相似,這令瑪特蕾雅有些難耐。
大腿被鬆開之後,蜜珈蘿退開兩步與蘿娜保持了些許距離,她輕輕揮舞自己的手臂。纖細的指頭夾帶著些許寒風掃過原野,周遭頓時變得十分潮濕,潮濕地像是身在大海旁。
「妳打算怎麼教?」眼看蜜珈蘿已經開始使用魔法,瑪特蕾雅出聲問道。
「先從基本的學術與魔法起源開始吧。我會盡可能避免講述妖精的歷史,因為那與魔法不全然有關,畢竟妖精並不把魔法當成一種文化,而是與生俱來的特質。」蜜珈蘿的指頭纏繞些許水氣,水珠在她的指尖打滾,此刻那怕陽光落在三人身上,也絲毫沒有炎熱感。
聽聞講課,蘿娜的眼睛中冒出幾分期待,然而蜜珈蘿不禁因此深深嘆息。
蜜珈蘿深吸了一口氣,她伸手指向蘿娜的額頭,語氣冰冷地潑了她冷水:
「妳必須先從識字開始,否則妳根本沒得學。」
「哎?」蘿娜愣了數秒,她沒想過蜜珈蘿要先教導她的根本不是魔法,從來沒有想過一次。
反倒是瑪特蕾雅的神色中沒有絲毫訝異,她在旅行途中已經被教會讀寫許多語言了。至於蘿娜,她恐怕與原先的吉娜一樣不識字,瑪特蕾雅十分清楚這件事情的不便,因此蜜珈蘿的打算並不令她意外。
在蘿娜震驚之時,風暴的氣息也在逐漸靠近,但是瑪特蕾雅都沒能嗅到,始終沒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