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高中，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有了情侶，一瞬間，他們就即將是成年人，要邁入社會了。而隗羽，她還停留在原地，無論同性異性，照樣記不起名字，也沒人記得她的名字。
開學(xué)幾個月班級辦活動，有人起鬨想捉弄隗羽，卻連她叫甚麼名都不清楚。
此後，他們稱呼她為「漂亮妹妹」或者「那個誰」。
似乎她除了外表就毫無特點。
小組匯報總成為剩下的那位，每次都要被老師分配進(jìn)其他組，組員們肯接納她，無形的隔閡卻不消散，社交圈子潛移默化地劃清了界限。
她不在意。
至少她很幸運，沒成為校園霸凌的受害者。同學(xué)們只是忽視了她罷了，人總會不自覺遠(yuǎn)離陰鬱的東西，這是她自己性格導(dǎo)致，是她的懦弱所致，這是她自找的。
教室前方是小説般燦爛的校園生活，另一邊是角落裡畫地自牢的孤僻者。隗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與他們一個世界的人，也就不自討無趣，去滋潤他們的大好青春。
這都是她自找的。
悠然醒轉(zhuǎn)，踏著腳下熟悉的冰涼觸感，隗羽靜悄悄來到走廊。
瞥見時鐘，十一點，她已經(jīng)睡了至少半天，從睜眼開始腦袋就格外昏沉，難不成是睡多了？晚上怕是又要失眠。
書櫃正上方總是很熱鬧。熬夜慣了的眼睛眨巴眨巴，看時鐘喀嚓，看指針翻騰，由上半完成了個七百二十度旋轉(zhuǎn)，她才聽到預(yù)料中的開門聲。
「早安，或者說午安，隗羽。」海鴒遞出手中的麵包，「很快就中午，這一餐你就簡單吃吧。」
捧著麵包，經(jīng)過一夜的胃部再度有了飽腹感，思緒活躍起來。
「等等，你之前説，脫下手銬需要條件對吧？」隗羽叫住海鴒。
這手上的鐐銬也是她自找的。
她又不是賭徒，紙牌遊戲想贏也只能依靠運氣。一不小心，她就會全盤皆輸，將身上僅剩的籌碼輸光。
説不定，輸家要在頸部也添上束縛，被折騰個死去活來。
或者觸碰她的軟肋。
然而為了達(dá)成願望，人們願意做任何事。
就算要為此獻(xiàn)出一切。
為了計劃。
「我答應(yīng)了。」
***
「捉鬼牌你聽説過吧？」
隗羽點頭，儘管從來沒跟其他人有派對游戲的經(jīng)驗，但她以前在智鬥小説中見過。
「一共三局，每局的贏家可以要求輸方進(jìn)行懲罰——真心話大冒險。」
海鴒坐下來，拿出撲克牌強(qiáng)調(diào)道：「無論贏方選擇甚麼，不可以拒絕，不可以撒謊，輸家必須聽令照做。」
大冒險？她想命令自己做甚麼？
甩了甩重獲自由的雙手，隗羽指向海鴒腰上的手銬，「這以後你不會再將我拷起來了，對吧？」
「只要你陪我玩完這游戲。」海鴒清冷的聲音穿過走廊，講解起規(guī)則來，「五十三張撲克牌，每人各分配十六張，剩餘的二十一張代置為牌堆，單個輪次可以從牌堆或?qū)Ψ绞种谐榕啤！?/font>
筆挺的手將撲克牌遞來，無意間滑過指腹，激起隗羽一瞬晃神。
沒有停下手中動作，海鴒繼續(xù)道：「抽到的牌若能成對便可棄置，其中鬼牌一張，無法配對。當(dāng)任一玩家無多餘的牌，游戲結(jié)束，該玩家勝。」
一刻都沒停頓，海鴒拿起十六張黑底花紋撲克牌，「大致講解完畢，隗羽，你先手吧。」
仔細(xì)觀察手中牌組，隗羽嘗試?yán)潇o下來，腦部飛速運轉(zhuǎn)，又被海鴒的赤紅眸光熾得空白，硬生生卡起了殼。
不著急，不著急，反正這裡沒有時間限制，她可以跟海鴒耗上一整天。
深吸一口氣，隗羽伸手向書櫃旁的牌堆。
棄牌，抽牌，手中只剩下七張，沒有鬼牌。
海鴒兩指一夾，從隗羽掌中捻來一張牌，加上開局所得的對子，現(xiàn)在雙方都只剩下六張牌了。
就這樣一來一回，海鴒正要抽牌，倏地?fù)芰艘幌履峭t的手腕，隗羽瞪大雙眼，睫毛顫顫巍巍打起哆嗦。
她故意的？
走廊昏暗的黃光閃在海鴒背後，臉部模糊失真，像是入夜街邊的恬靜倒影，又像是灰白捲曲的鬼影子，暗流之中波濤洶湧。
見隗羽再次向書櫃張手，海鴒意識到甚麼，笑道：「隗羽也有自己的計劃呢。」
那背光的笑臉向隗羽靠近了，蝴蝶般在指尖蹣跚蹭過，預(yù)料之外的觸感怔得手一抖，七張牌「啪嗒」一聲齊齊掉在地上。
「……你要抽牌就告訴我，我放在地上你自己拿。」
隗羽是毫無心思繼續(xù)下去了。就算輸了又怎樣？海鴒想讓她做的，隨時都能強(qiáng)迫她，何必再弄個游戲白費時間？
聞聲，紅眸子垂眼看牌，再抬頭盯著隗羽，這下隗羽看清了，那眼中數(shù)不盡的情愫全都是朦的，其下毫無光澤，安謐漆黑，漩渦一般要將她吸入。
隗羽不敢再細(xì)看，抽牌打牌全亂了套。
沒多久，海鴒不出意外地開口。
「呵呵，我贏了。」
見隗羽沒從慌亂中恢復(fù)，海鴒自顧自道：「好了，現(xiàn)在是輸家的懲罰時間。」
她半撐著身靠近，「真心話，你不可撒謊，不可逃避問題。」
直到那猩紅的瞳孔湧入視綫，隗羽才回過神，面皮一顫就向墻邊靠。
「我知道你討厭我。」海鴒臉上笑意不減，「但不惜要與討厭的人面對面玩游戲，你脫下手銬有甚麼考量？」
「啊……」隗羽這才努力綳緊面頰，一雙弱手緊抓鬢髮不放，幾乎要掩蓋半邊臉，「我睡不著……戴了手銬很難受，看小説也不方便，還有進(jìn)食……手腕錮著只能扭著指節(jié)吃飯，持續(xù)過久會抽筋，很痛。」
海鴒只是靜默著看她，若有所思。
不好！這會被海鴒發(fā)現(xiàn)，這會壞事。
她實在是不適合説謊，能透露的越少越好，要贏，她要贏才能避免被問話。否則一切都敗露了。
隗羽卯足勁，催促焦急道：「下一局。」
「噢，這麼著急？」見她有了幹勁，海鴒頃刻間洗好牌，發(fā)牌時刻意拋在隗羽腳前，不直接手對手接觸了。
改變上局思路，雙方就這樣增增減減，相安無事，反而是隗羽先棄完了牌。
贏了。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再過一局，再過一局就結(jié)束了。
「繼續(xù)！」隗羽有些激動。
但這回輪到海鴒困惑了，「贏家還沒選懲罰，隗羽你這麼著急可是會吃虧的哦。」
隗羽幾乎忘了這茬，腦子一熱脫口而出：「大冒險。」
「我要你……」她住口了。
不對，這牽扯到自己，要是海鴒拒絕就麻煩了。
「我還是選真心話吧。」隗羽環(huán)顧四周，謹(jǐn)慎道：「牢房，還有走廊的水泥墻像是額外施工過，全都是大工程，肯定會耗費不少時間。你早就打算抓一人回來囚禁了？而我只是剛好成為你的目標(biāo)，對嗎？」
這話讓海鴒表情柔和下來，閉眸似在沉思，「不哦，隗羽，我對目標(biāo)可是很挑剔的。」語氣若有若無帶上了一絲虔誠，「而你是如此讓我著迷，乃至我第一眼就盯上你了。」
心裡轟隆一聲，或許是從房間中飄來的冷氣，讓隗羽臉色都蒼白了。
「……下一局。」
奮力搖頭，她想要揮去那些陡然湧現(xiàn)的強(qiáng)烈情緒。思考著章法策略，腦海卻止不住嗡鳴起來。
數(shù)學(xué)是她唯一擅長的科目，拜此所賜，她才僥幸考入離家不遠(yuǎn)的明星高中，遠(yuǎn)離小混混聚集的街巷鬧市。
這數(shù)學(xué)游戲?qū)λ齺碚h不難，她卻沒有信心獲勝。
或許是海鴒剛剛的話語讓她失了智吧。
「發(fā)牌完畢。」
父親總愛躺在沙發(fā)上，一手撐著軟墊，一手揚(yáng)起酒瓶，耷拉著背水平朝天，這是中年人專屬的坐姿。
帶有酒氣的父親代表著危險，而不帶酒氣的他只在記憶中存在。
「到你了，隗羽。」
「……哦，哦。」
父親因為零零散散的事打過她許多次，每次都打得格外兇。
但後來隗羽發(fā)現(xiàn)，只要按時買好啤酒，凌晨躲在厠所裡看小説，早晨不吵醒他，就不會挨打。
呆在厠所裡很安全，父親懶得搭理隗羽，除了按時給零用錢，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老師們常說，學(xué)好了就能去賺大錢，很多很多的錢。
錢可以做甚麼？
是啊，錢還是有用的，可以用來買小説，去買她活下去的意義。
她還是活得挺幸福嘛。
「……我輸了？」
回過神來，隗羽才發(fā)現(xiàn)海鴒手中已空無一物。
而那雙手向她聚攏而來，海鴒單手撐地，剛一開口，隗羽心中的壞預(yù)感便達(dá)到了巔峰。
「呵呵，我選擇大冒險。」
她想要往後退，海鴒卻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今晚跟我一起睡，如何？」
作品主要於KadoKado連載中，想看R18章節(jié)可以移步，會在那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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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d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