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輪的微微晃動將安娜從睡夢中溫柔地拉回現實,昨晚她做了個好夢,她記得大家在草原上野餐,太陽光將他們一一穿上黃金鎧甲。旅遊、畢業還有回憶等話題在他們之中來來回回,有人因為天氣而提到了太陽城,於是他們就現身在太陽城的街道,那是一座在陽光的照耀下處處發光的古老城市,街道上充滿各國風味的歷史建築,菜市場裡到處都是美味的小吃,老闆各個都非常好客,完全不會對外人人抱有敵意。而且安娜還記得她勾著碧翠絲的手,兩個人在街道上到處看看,嘗試當地的服飾還有美食。
「起來,好像到了。」佳頌的聲音在房間迴盪。
「到哪裡?」艾米西亞說便伸起懶腰。
「到玫瑰島了。」佳頌站在門口,「還說不睡覺,自己睡的最爽。」
「對啊,睡得好飽啊。」艾米西亞滿足地說。
於是他們再度將那套米色工作服給穿上,外頭的走廊早已不像昨晚那樣空蕩,而是擠滿了身穿工作服的學生,其中有好幾個熟面孔經過安娜。聖普瑞斯的老師已經在這裡,英格威老師和年輕的穆特女士也穿上了米色的工作服,這是唯一一個讓佳頌感到公平的事。
前往餐廳的路上偶爾會看到幾位身穿綠色西裝背心的工作人員,每一位在經過這隊伍時都不忘停下來給予他們鼓勵,只是隊伍裡的人很少對這些熱情給予什麼反應,相反還有人開始嫌這些人很煩了。
接著他們來到一樓,陽光就像是一把把黃金匕首一般從窗外刺進大廳。安娜感受著臉頰上的溫暖,與夥伴們一同走過大廳外的廣場,然後又從外圍繞過了她昨晚去過的露天花園,早上的它看上去和昨天一樣溫暖,看來我未來會想念這地方。餐廳就位於郵輪的前端,他們在這裡得知了船上還有吧檯,屋頂還有游泳池,樓下還有圖書館。安娜始終認為服務生的這般介紹是多餘的,因為玫瑰島已經出現在他們視線範圍內。那是一座大小目測和鐵鋼島相當的島嶼,一座黑色堡壘藏於茂密的樹林之中,溫暖的太陽光彷彿都被它吸收。堡壘的左右兩側是像尖牙一樣的黑色塔樓,看上去彷彿不像是個避難所,而是某種他們即將踏上的戰場。
「看上去雖然很恐怖,但是相信我,裡面很安全。」年輕的柯林.蘭普廷戒士保證,他是駐守玫瑰島的人。留著褐色短髮,說著一口格雷斯汀口音的普丹語,「我們格雷斯汀人稱它為『熊堡』,它本來是一座軍事要塞,裡面空間很充足,而且有足夠的物資。」
在年輕戒士說完話以後,他身後一位年長的戒士才走到臺上,這個人與柯林戒士截然不同,他身材高大而且面容嚴肅,整個人彷彿沒有半點溫暖。一頭白髮和皺紋早已透露了年紀,但僅此而已,他的氣勢絲毫不輸給在場任何一位戒士。他身穿褐色的皮製輕甲,身上披著的則是共和藍色的披風,安娜無法確定這人是否昨天也在鐵鋼島,因為據說今早又有一批戒士上船。
「我的名字叫做瓦倫特.卡羅賽爾。」戒士說完後停頓一會,他的聲音不如外表看上去那樣粗魯,反而很沉穩,像是一顆經過處理的平滑石頭,「大家都知道我們現在正在一個艱難的時刻,我身後這座島將是我們接下來的家,但我相信只是短暫的。」戒士保證,「同樣的我也知道你們現在有許多問題,特別是對於普丹的情況,還有你們的家人,在此我可以回答我能回答的任何問題。」
有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安娜看見大家互看彼此,直到一個人舉手,希爾登。「請問我們必須在這裡待多久?」
「呃,」瓦倫特戒士想了一下,「由於普丹政府認為西斯曼隨時有可能再度發動攻擊,因此現在城市都很危險。我們可能必須在這裡待到戰事緩和,對此我還無法給出一個時間。」
「那我們為何不能躲在深山就好?」希爾登再度問,絲毫不因為對方是戒士而有所顧慮。他有蒼白的膚色、精靈的耳朵、眼神彷彿表達著對某件事情的蔑視。
「首先我們不確定這戰爭會打到什麼程度,」瓦倫特戒士耐心地說,「說不定這場戰爭不會短期結束,一旦演變成這樣,那普丹任何地方可能都有危險,而且山上有巨蜥、山獅甚至是龍的出沒,因此我相信大家也不會願意待在那。」
「那我們昨晚有多少地方被攻擊?」、「我能不能接孩子過來?」希爾登就像是把大門打開一樣,問題就這樣全湧出來,其中讓安娜最想知道的便是「你們什麼時候還會再派船到普丹?」
「沒錯,我們還有人受困鐵鋼島。」安娜突然這樣說,她原本只想在心裡說的,但她很清楚應該只有同桌的人能聽見。
「普丹被攻擊的地方很多,西斯曼的飛彈主要是攻擊一些設施,當然那場空襲也擊中了很多城市,目前我知道的是首都、尼斯城還有奧多斯特等地方,據我們推測,今天下午會再出現第二波攻擊,會配合他們地面部隊的進攻,只是規模估計不會比昨晚大。」瓦倫特戒士推測。克蘿伊就住在奧多斯特,而現在她絲毫沒有任何反應,安娜很清楚昨晚的哭聲是她的,這也是為什麼佳頌一整晚沒睡,就是在陪她。
「很嚴重嗎? 他們說首都被攻擊得很慘。」有人這樣說。
「首都的確被攻擊,但那不是毀滅性的。」於是瓦倫特戒士說。
「魔法城市被空襲了?」大家接著問。
「沒錯,卡斯特羅、思維特,其餘地方會陸續公布。」卡倫特戒士直接證實。「至於剛剛有人問的船隻問題,你們現在所在的這艘船並非最後一艘,隨著戰事繼續,可能會有更多人被送來這裡或鄰國。」
到這裡安娜已經不想再試圖釐清狀況,我現在只想知道鐵鋼島情況,他們會不會再派船到鐵鋼島。
「首相是不是會下達徵兵令?」這句話是一位老先生問的。
「照目前情況來看,命令可能已經下達了。」瓦倫特戒士回答。「但初步來看應該是二十歲至四十歲之間的人會被徵招,但並非全部都是戰鬥人員,據我所知,普丹會組建一隻被稱為『紅人』的後援部隊,他們只負責救助難民。」
接下來還有很多問題,但安娜越聽越不在乎,現在她時不時會聽到有人嘆氣,有一次她轉過頭尋找是誰這麼吵,但她只看到芬恩在跟德溫說話,他的表情十分疲憊而且不停搖頭,而德溫則是一邊吃著粥一邊聽他說話,很少給出回應。德溫的旁邊沒有人做,安娜知道那本該是特洛伊的位子,同樣,她這座也有兩個座位是空的,光是看到這景象都讓她想哭,於是她只好低下頭,看著逐漸變成塊狀的魚片粥。我們已經寄信給他們家長了,很快他們就會被帶來這裡。很快,這場戰爭就會結束,其他國家不會坐視不管。
早餐結束後,來自鐵鋼島的居民將行李聚集到大廳廣場,其中也有人拿著剛寫好的信堅持要去接收塔一趟,但這些人在幾分鐘後則是氣沖沖地走回來,因為現在就連接收塔都還沒開始工作,但就算開始工作,現在這個距離也飛不到普丹。
至於沒有多少行李的學生則被帶到郵輪的尾端,這裡停放了四艘可以容納多人的長型登陸船,在第一批人上船後,這艘登陸船便率先駛離郵輪。
海上的風從各個角度灌進室內,讓夏季的早晨也變得寒冷,於是安娜拉起領子,欣慰地發現這身工作服是如此保暖。他們望著玫瑰島漸漸放大,心想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出國,雖然格雷斯汀和普丹在魔法世界中可以說是一個國家,但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對出國的定義就是坐船離開普丹大陸到別的地方。
當他們接近港口時,艾米西亞朝一個地方指去,他們看到港口上站著一些人,各個都是身披草原綠披風的格雷斯汀戒士,而幾位甚至戴著鐵灰色頭盔。
「為什麼他們要戴頭盔?」佳頌問道。
「戒士都是如此。」克蘿伊.塔林冷冷地說。在昨晚她因為失控而吼了她以後,她現在都不跟安娜說話,即使是對到眼也不肯。
「是嗎?」佳頌又問,但安娜發現她是看著自己。
她很清楚佳頌也知道她和克蘿伊之間的關係,她這樣做純粹是要讓她和克蘿伊能再次溝通,但安娜其實不太喜歡佳頌這樣,「我怎麼知道呀。」安娜最後說,「可能是要讓妳知道他們是戒士吧。」
「妳當上戒士後會這樣嗎?」佳頌接著問。
「當然不會。」安娜回道。
隨著登陸船接近玫瑰島,安娜發現港口之後是一個大洞穴,像是一隻巨大猛獸的口腔,由彎曲的巨木搭建。他們要登陸的地方雖然被稱作「港口」,但卻十分簡陋,只有一間小船屋,小到他們所乘坐的登陸船都沒辦法進去,而在船屋後則是一座戒備塔,一位戒士就站在上頭,透過望遠鏡看著這艘登陸船。位於登陸船前端的戒士在船頭即將觸碰港口前潮水裡施了個咒語,導致整艘船的人感受到一陣晃動,隨後鐵門被人放下,在船與港口中間形成一座橋樑。
「歡迎來到玫瑰島,我叫科本.沃利斯。」年輕戒士帶著充滿活力的聲音還有軍靴踩踏木頭地板的喀喀聲朝他們走來,他比剛才在船上的柯林戒士還要年輕,估計是位新進人員。「你們吃過早餐了嗎?」
大家給他的回應最多就只有點頭,於是年輕戒士也以微笑加點頭作為回應。接著,學生隊伍在四位頭戴鐵灰色頭盔的戒士帶領下進入他們稱之為「熊口」的通道。他們的頭頂幾乎被各種花草樹木蓋住,現在的天空就藏在它們身後。通道偶而會經歷一段爬坡,但這對生活在這裡的戒士來說就跟走樓梯一樣簡單,它們三兩下就爬到上頭,然後發現有人需要幫忙時,也是咻的一聲跳下來,有時甚至會看見有戒士因為學生失足而露出笑臉。等到他們走出熊口後,石造拱門豎立在他們眼前,上頭是一顆怒吼著的石雕熊頭,左右兩則分別有兩個熊爪,來自地上的綠色植被則慢慢地往上爬。
隊伍在這石橋上待的時間和熊口一樣久,在石橋之後是道路曲折的壕溝。那座黑色熊堡此時幾乎快佔領整片天空,好多人在走出石橋看見這壯觀景象時都倒抽一口氣,佳頌甚至表示自己對這種離這麼近的巨大建築感到一股恐懼。從這裡看過去,安娜大膽猜測這座城堡比聖普瑞斯還大,黑色尖塔位於每一處角落。高處則是一階又一階像是階梯一般的城牆,上面各站著兩位駐守的戒士,也同樣頭戴頭盔。熊堡的主城堡是一座方形的黑色巨大要塞,尖塔猶如黑暗騎士一般駐守陣地。而在主堡周圍則有小城堡圍繞著它,但樓層都不比主堡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