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愛麗絲被黑羽刺中胸口,約翰連忙折返回去照看她的傷勢,但知曉獵物負傷的可蘿並不打算留給他們任何喘息時間,約翰還沒來得及趕到愛麗絲身旁作掩護,第二波黑羽攻勢就已朝向他們襲來。
咻──
「蹲下!」約翰對著愛麗絲大吼。
危急關頭,聽見約翰聲音的愛麗絲頂著疼痛迅速蹲下,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約翰及時揮出長槍將朝她落下的黑羽全數掃平,其產生的風壓還順道掀起地面上的塵土,對可蘿的視野造成短暫的阻礙。
「還能動嗎?」約翰問。
「應該不行。」愛麗絲拔出胸口的黑羽,並從包裡拿出藥品和蹦帶止血,「雖然沒傷到腳,但呼吸上有點困難,胸口的血也止不太住。」
「這樣下去不行,我揹著妳跑吧。」
「原來你需要擋箭牌啊。」愛麗絲打趣地說。
「都受傷了還有閒情逸致開這種玩笑,真搞不懂妳在想什麼。」約翰背向愛麗絲蹲下,催促著說:「快上來吧。」
不過愛麗絲並沒有接受約翰的好意,她只是在背後默默地推了約翰一把。
咻──蹦──!
剎那間,數根黑羽穿梭塵土精準落在約翰剛才所在的位置,要不是愛麗絲察覺到危險將他從那推開,不然約翰可能就得在這賠上一條命了。
「懂了嗎?帶上我這個累贅只會影響你的判斷。」愛麗絲面帶微笑,說:「丟下我趕緊跑吧,還麻煩替我向老爹打聲招呼,說不孝女先走一步了。」
看著對死亡有所覺悟的少女,約翰一時語塞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作為工作者的她早有隨時殞命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如此之快。
身為逝去之人,約翰曾體會過生命迎來終結時的感覺,失去知覺的身體、斷開意識的大腦、脫離肉體的靈魂,冰冷、空洞、虛無,那種彷彿被困在深淵裡的寂寥,約翰這輩子可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知曉那種痛苦,約翰又怎會丟下愛麗絲,獨自一人逃跑。
無論是作為凡人的他,還是作為紳士的他,抑或是作為英雄的他,都不可能會拋下愛麗絲不管,倘若約翰真的狠心棄她不顧,那罪惡將永遠伴隨在他的身旁,直到他身為人的精神徹底崩潰為止。
「白癡,我怎麼可能丟下妳自己逃走!」約翰激動地說。
「你的頭蓋骨是被驢踢了嗎?」愛麗絲生氣地反駁,說:「不把我丟在這,那就是兩個人一起死,我們只是雇傭關係,沒必要把你自己的命也賠上,白癡骷髏!」
「沒死過的人裝什麼,明明就沒那個膽。」不顧愛麗絲的反對,約翰強硬地將她揹起,說:「愛麗絲,雖然妳可能沒這麼想,但我早就把妳當成朋友了,要我對友人見死不救?作夢去吧!」
「朋友......」
「還有溫柔不是用在這種時候的,多跟大人撒點嬌吧,臭小鬼。」
「......淨說些廢話。」
「彼此彼此吧。」約翰笑著說。
話音剛落,匕首般的黑羽就再度劃過夜空朝兩人落下,然而這次情況與前幾回有所不同,被強行揹起的愛麗絲為了不扯約翰後腿,她在聽見風聲出現變化的瞬間就立即拉住約翰的斗篷,成功幫助他避開黑羽的襲擊。
「我來負責指引,死了最好別給我有怨言,白癡骷髏!」被激起求生慾望的愛麗絲說。
「唱衰就不必了,如果失敗的話,我一定會在冥界數落妳的,臭小鬼。」
達成共識的兩人也不再廢話,他們趁著下波攻勢來臨前就開始逃跑,愛麗絲引導約翰進入一條全是遮雨棚的小巷,雖然跟原計畫的逃生路線有所差異,但為了保險起見,繞這條遠路肯定比直接被敵人掌握行蹤還要更加安全。
靠著遮雨棚的掩護,來自天空的追擊明顯減緩許多,無法確定兩人位置的可蘿只能憑藉直覺投擲黑羽,但用這種亂槍打鳥的方式,根本不可能命中保持高度專注的愛麗絲。
雖然目前的攻擊都是徒勞,但可蘿也沒傻到降低高度去追捕兩人,在不清楚對方有什麼進攻手段的情況下,身為獵手的可蘿絕不會貿然接近帶著利爪的獵物,這也是她多年以來一直死守的原則。
但可蘿也不打算將獵物放跑,她用黑羽破壞了幾棟房屋的遮雨棚,試圖以製造路障的方式來封鎖兩人的行進路線,儘管沒能親手除掉商團的敵人,但能將他們困住也算達成目的。
不過此策也並非良計,可蘿這麼破壞黑市的住宅,很可能會引起當地居民們的反感,伊索商團之後是否能在黑市繼續混下去,還得看他們的公關能否平息大眾的憤怒。
「那隻烏鴉是真不怕被黑市的人報復啊。」愛麗絲傻眼地說。
「失去理智了嗎?」約翰抬頭望了眼可蘿,說:「看起來也不像。」
「我看她只是沒在動腦而已吧。」愛麗絲嘲諷道。
愛麗絲的嘲諷與實際情況有所偏差,可蘿非但沒被怒氣沖昏頭,她現在的思維反倒因為怒火而變得異常清晰,不過這也不全然都是好事,畢竟現在的她只追求高效率的行動,絲毫沒有顧慮後續可能會造成的結果。
然而,破壞遮雨棚的效果確實立竿見影,愛麗絲就算再怎麼熟悉黑市的道路,也沒辦法讓約翰帶著她穿越被堵死的巷口,想不出對策的她只能指引約翰在死胡同裡不斷徘徊。
「那傢伙做得真絕。」
「沒其他路了嗎?」
「都被堵死了,巷口被破壞成那個鬼樣子,我們真要硬闖肯定會出事。」愛麗絲搖著頭說。
「總比被困在這裡順著她的意好吧?」約翰疑惑地回。
「來不及了,他們的支援已經從其他地方趕過來了。」愛麗絲指著沒被封鎖的巷子說。
噔、噔、噔──
愛麗絲話剛說完,不遠處就傳來許多急促的腳步聲。
「骷髏,放我下來,該準備迎敵了。」
「......」約翰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我有個辦法,妳想不想試試?」
「你想幹嘛?」愛麗絲不解地問。
「我曾試過用死氣將現世的物品靈體化,但我不確定生者是否也能跟無機物一樣適應死靈魔術。」約翰認真地說。
「你有辦法讓我們在短時間內變成幽靈......?」
「先不說我,生者在理論上是不行的,但現在情況危急,能用的方法都得試試,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處理眼前的障礙物了。」
因為愛麗絲不想讓揹著她的約翰陷入險境,導致兩人一再錯失突破巷口的最佳時機,接連錯誤的決策斷了他們所有退路,別無選擇的約翰只能向愛麗絲提出更具風險的方法,這讓負責決斷的少女心裡非常愧疚。
但現實不允許愛麗絲後悔,被逼上絕路的她打算就此放手一搏,少女選擇在此刻相信自己的朋友,毅然決然地接受約翰危險的提議。
「我知道了,快開始吧!」
「好,那妳先閉上眼睛。」
「啊,為什麼?」愛麗絲不解地問。
「別問,做就對了。」約翰催促地說。
不疑有他的愛麗絲按照約翰的指示闔上雙眼,隨後她感覺自己的肉體失去了重量,整個人就像是天上的雲朵一樣輕盈。
「魔術成功了?」
「還沒,千萬別把眼睛睜開,會出事的。」
「好......」
覺得有些奇怪的愛麗絲嘗試用手抓住約翰的尺骨,但靈體化的她已經無法觸碰到任何實體了。
「骷髏,你這樣搞讓我有點害怕。」
「沒什麼好怕的。」約翰一邊安撫愛麗絲的情緒,一邊準備著釋放死氣,「記得摀住耳朵,等我說可以時才能放手。」
「騙子。」察覺到約翰的意圖,愛麗絲生氣地咬著嘴唇。
「放心吧,我不會死的。」約翰溫柔地撫著愛麗絲的頭,說:「我們童話世界見。」
語畢,約翰便拉開嗓子放聲高歌,他在吸引敵人注意力的同時釋放了大量死氣,將靈體化的愛麗絲送往安全的地點,而約翰則把自己當成誘餌,孤身一人留在這沒有出口的死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