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臺灣。除了大眾視野望去的物理世界,還存在著另一個世界。那是被人們繪聲繪影、口耳相傳後所產生的世界。
隱匿於霧霾山中的紅衣魔神仔、路口車禍離世的等抓交替的地縛靈、臺七乙外拋後,騎著裂成一半種機出沒的光頭怨魂、廢棄醫院的鬼護士。
再一傳十、十傳百的如今。傳說是否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恐怖、又或是說是否存在......都已不得而知。
而在東河大學有一社團名為「靈異探險社」,謠傳他們為了探究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曾做出許多詭譎、令人費解的儀式。
耗盡各種都市傳說、他們都沒能試出所以然。
本該如此的他們,卻在某日夜晚於校內的「女鬼橋」實驗中逼瘋了一個女同學。
女同學聲稱自己在橋下看見了女鬼,還從那天起跟著自己回家、可以說是窮追不捨也不為過。
到了最後,女同學不堪受到她的折磨,含著淚水寫下遺書後,於橋邊的樹自縊而亡。
然,女學生的家屬不甘事情就此落幕,他們深信該事有霸凌或其他成分存在,於是請了市內最有名的芯瑜徵信社來調查這事。
因該案充滿著豐富的委託金,芯瑜徵信社的社長-王芯瑜也不得不親自出馬,來到了夜晚的東河大學。
[第一節]
蟬鳴鳥叫於周圍悉漱傳來。頭戴鴨舌帽,身穿白T搭配牛仔褲、頭綁馬尾、臉戴著黑框眼鏡的女性走在深夜的東河大學湖畔邊。
女性名為王芯瑜,今年二十七歲,是市內有名的「芯瑜徵信社」社長。說到抓猴(抓外遇),芯瑜沒一次失敗。只要委託金夠豐富,用盡各種黑白手段猴都能給你抓來烤,這便是芯瑜的個性,俗稱——死要錢。
為了錢,芯瑜無所不用其極,從合法追蹤到非法入侵都不是問題。
總算,芯瑜來到了事發地點——女鬼橋。
芯瑜從口袋掏出手機並打開螢幕的瞬間眨了下眼睛,因其亮光在黑暗中特別刺眼,這也代表周圍已經黑到不可理喻的程度。
以食指滑過螢幕,芯瑜望著千篇一律的內容,那皆是講述東河大學的各個靈異傳說,且內容換湯不換藥,都是那幾個老掉牙的劇情,要說是文學創作也不為過。
「女鬼橋,」芯瑜翻過手機,打開閃光燈充當手電筒並朝那向下的階梯照去,「說是橋,不如說是階梯才對吧?」
於閃光燈的照射下,女鬼橋上的苔蘚一覽無遺,因一旁便是湖畔,有此徵象十分合理,溼滑的梯面若在如此深夜要致使人滑倒實在不難,也難怪常有自摔、墜河的事件發生。
抬高手臂,閃光燈照得更遠一些,芯瑜的視野擴展到了走下階梯後的遠方。然而與橋邊不同的是,遠方的柵欄兩側已無水源,似乎是校方刻意抽乾水的結果。
畢竟這裡無論有無鬼神一說,都已經發生過太多事情,先抽乾水,最少不會有溺斃的事情發生。
緩緩將閃光燈照向階梯走下去後不遠的一棵樹,芯瑜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後吐出、用空閒的左手握全放在胸前,「沒事的,都是無稽之談。」
必須鼓勵自己,因為到底這裡還是那座——女鬼橋。
為了獲得更多死者的相關資訊,縱使是靈異場所也得硬著頭皮上,抱著恐懼和覺悟糾纏的內心,芯瑜朝下跨出了右腳。
「啪答。」的聲響入到了芯瑜耳中,那是自己的布鞋踩到臺階上那些溼滑苔蘚的聲音。只是周圍太過安靜使這聲音顯得特別嚇人。
左腳跨出,踏下臺階,又一次的啪答聲從腳下傳來。
「說起來......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安靜呢?」芯瑜皺著眉頭環顧周圍後,稍嫌有些奇怪的迅速的往下踏階,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嗯?第十三階?」
「女鬼橋有十三階嗎?」踩到了第十三層階梯,芯瑜的眉頭鎖得更緊,莫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隨後,悉悉漱漱的聲音突然劃破寧靜的空間,那是樹葉與樹枝被物體碰觸後、自己又互相拍打所造成的聲音。
左、右、左、右,聲音不斷從不同的方位傳至芯瑜的耳中,為確定聲音的來源,其雙眼也跟著聲音不斷的左右轉動。
最終,她把視線停下了,停在那棵女學生自縊的樹旁。
突然吹來的風,使樹上的物體隨之晃動。那是繞過粗長的枝幹,綁成了圓形且沾上了血跡的粗繩。
繩體晃動、並且是帶著掛在上頭的......人影。
渾身無法動彈卻止不住顫抖、上下顎快速的敲擊是恐懼填滿全身最大的證據。芯瑜宛如僵化一般的佇立於第十三層階梯,並再下一秒大聲尖叫。
「啊——————!」
恐怕,芯瑜這輩子都沒有發出過如此銳利、彷彿要把喉嚨給喊破的聲音。
那漆黑且無法看清的繩吊人影,伴隨著愈加增強的風激烈的搖曳著,彷彿快將人影的頭給拽斷般的,刺骨的寒風毫不客氣地繼續變強。
芯瑜只能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人影再強風的吹拂下晃動,最後映入身體與頭分離,重重摔落地上的瞬間。
「啪撘。」的聲音,是物體從樹上掉落於充滿落葉的爛泥地所發出的聲音。而繩結上,只剩下一顆模糊不清的頭顱還在搖擺。
大大的吸氣配合吐氣,芯瑜努力緩過自身的情緒,因為她深知此刻若不逃跑,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再癱麻的雙腳恢復的瞬間,芯瑜快速轉身,踩的階梯蹬了上去。
芯瑜的內心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必須逃離這裡、必須離開這裡,且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夢、一定都是幻覺!
她快步踏上階梯,從十三階快速回到近第三階的高度時,後方傳來溫柔的女音道:「王芯瑜。」
「欸?」
芯瑜抬著頭,向進發的目標,女鬼橋的第一階看著,但卻再次聽見聲音傳來說:「王芯瑜,那邊不可以去!」
不可以去......嗎?也就是說,那邊更加危險吧!
芯瑜這樣想著,並回過了頭,再次面向本該逃跑的方向。
那是,沒有眼窩也沒有下半身,僅僅是一顆不知從何處被繩結拉著的頭,和一張臉的——東西。
祂宛如像倒立一般,貼在芯瑜的臉前,深深且見骨的酒窩挪動著,傳來聲音說:「王芯瑜,不可以往那邊去,那裡比較危險。」
「比較危險,比較危險,比較危險險險險險險險險險。」拉著繩結的頭快速再芯瑜的面前進入逆時針旋轉。
簡直瘋了,這一切簡直瘋了,「啊——————!」
芯瑜尖叫著,用力抱住頭並蹲下身子捲曲身體,因為眼前的一切實在太超現實、到達了無法理解,不可理喻的地步。
「答答答答答。」的聲音不斷於近在咫尺處灌入耳朵,能夠想像的到聲音的形成,是因為那顆帶有爛肉的頭高速旋轉、爛肉與爛肉拍打間形成的聲音。
「跟我一樣跟我一樣跟我一樣吧!王芯瑜王芯瑜王芯瑜!」
祂怒吼著,而我已經站不起身。脖子處感覺到一股血腥的氣味,那觸感就像是被粗繩套住一般。
不僅如此,自己的腳似乎沒有踩到任何東西的懸空感,如此異樣感使芯瑜再次睜大雙眼。
「為......什麼。」芯瑜意識到了,自己正被用那條染血的繩結緊緊套牢於脖頸,且自己的位置正是那女學生自縊的樹下。
雙腳已然懸空,腳下那半截的腐爛身體抱著自己的人頭由下仰望著位於高處的自己。
我要被鬼......殺了嗎?居然......是被鬼殺的嗎?
不,說到底,那是鬼嗎......鬼......原來這世界上,有鬼啊......
芯瑜身體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一般,雙手下垂,眼睛也在毫無掙扎的情況下,感受著喉頭的窒息感,慢慢的,緩緩的閉上。
「唰——」的一聲,自己突然掉落於地。
芯瑜再次睜開雙眼所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穿藍色外套,右手握住武士刀的白髮男性背影。
「還好嗎?」沒有多餘的感情,那是純粹的詢問。白髮的男性向芯瑜詢問著。
芯瑜點了點頭,試圖從爛泥中起身,「我還好......請問......」
「別動。」
白髮男性右腳向前一踏,換為雙手握住武士刀的刀柄並望向前方道:「等等再說。」
看向他所戒備的方向,是方才用下半身抱住自己頭的女鬼正佇立於不遠的前方,祂以雙手抱著自己的頭向上舉,隨後硬是再「喀喳」一聲下將頭裝回身體後,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動頭部朝白髮男性吼叫。
吼叫過後,女鬼的身旁出現大量的染血粗繩,每一條都猶如活蛇一般扭動的朝白髮男性飛來。
「小心!」芯瑜下意識的對白髮男性喊出聲,然而下一秒她便意識到,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
無數繩結搭配強風旋轉朝白髮男擊來的瞬間,他側過身躲過大部分的繩結,並迅速蹲下身子將刀反手握住後,朝上切出刀刃,截斷後半部的繩結,以阻斷結與結之間的牽繫。
但緊隨而來的是從上方不知何處快速垂釣落下的繩結,白髮男的耳朵一動,連頭也沒抬的向後踱步閃過此劫。
瞧見獵物不像獵物一般求饒而是如此輕鬆的面對自己,女鬼有些惱羞的怒吼:「去死———!」
怒吼伴隨強風再起,繩結群又一次盤旋而起,但這次卻不以白髮男性為目標,反而飛向了芯瑜。
「啊———!」眼見繩結將套上自己的脖頸,芯瑜下意識的只能緊閉雙眼。
但此時又再「唰」的一聲下,襲來的繩結被切成好幾段,隨即芯瑜便見白髮男性佇立於自己的面前。
他側過身,只以右手握刀並將刀尖指向女鬼的方向,「該結束了。」
女鬼攤開纖瘦見骨的雙手,相較方才更為大量的繩結憑空凝聚,盤旋而起,並再女鬼揮手之際,同時朝芯瑜和白髮男子的方向鑽飛而來。
這瞬間,白髮男子閉上雙眼,將右手握住的刀插入地面後,以左手食指和中指貼合,並朝刀的位置隔空比劃六芒星的符號,同時嘴裡快速唸過:「陰陽兩隔,劃地界線,以此陰陽術,破禍于陣,急急如律令。」
咒語唸完,插於地面的刀身纏起淡藍色的微光,白髮男性也迅速睜眼,將刀從土中拔出。
在繩結襲來的瞬間,快速轉身朝芯瑜和自己背後的那棵樹木砍去。
「唰。」的一聲再次響起,那是武士刀斬上物體並確實截斷的聲音。但出現刀痕並斷成兩半的並不是樹,而是那佇立在不遠處的女鬼。
「啊————!」
女鬼痛不欲身的哀嚎著、被砍出刀痕的部位不斷濺出猶如鮮血般的液體,「滾出去,你們給我滾出去!」
女鬼怒吼結束的瞬間,芯瑜耳朵突然嚴重耳鳴,眼前也突然一黑。
再次睜眼,自己仍在樹前。雖人還在原地,但已不見女鬼。
至於還在的,是那剛才救了自己的白髮男子。
芯瑜深呼吸一口氣後,再次環顧四周確定無事,拍了拍自己麻透的腿,伸出手試圖攙扶著樹木起身。
「那個......請問......」
「手不要碰那棵樹。」
「喔喔......!抱歉。」芯瑜在白髮男性的提醒下立刻抽回撐著的手,隨後便望著白髮男性從放在一旁的黑色背包中拿出三根線香,以打火機點燃後,插在樹前。
「你並不是我的目標,」白髮男性對著樹唸叨著,「但妳也不該傷害無辜的人,所以,這次就當是給妳的一點懲罰。」
白髮男性語畢之間,樹的中間,也就是方才被他的刀所砍的區塊突然浮出裂痕並流出鮮血。
隨後,白髮男性又從背包中拿出黃色的符紙,貼於裂痕之上。
望著這一切的芯瑜感到納悶、不解、好奇。但也不敢多問,只能看著他完成全部的動作後,受他攙扶才得以起身。
像是再確定什麼一般,白髮男子走回女鬼橋上,又走了過來,並繞過樹一圈後露出納悶的表情。
見此情形,芯瑜本想詢問但男性已先開口問:「這個時間,妳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欸......」芯瑜搔了搔臉頰,「我是徵信社的人......是來調查前些日子吊死在這棵樹的女學生有關的......事情。」
剛才經歷的恐懼過程,讓芯瑜說話無法太過流暢,但白髮男性仍輕輕點頭回:「是嗎,建議還是別晚上來這種地方,既然妳遇到了一次,那麼就容易有下一次。」
「什麼意思?」對於男性的發言,芯瑜緊緊皺眉,「意思是我還會遇到......我還會撞鬼嗎!」
他緩緩轉過頭,用著那發出微微紅光的雙眼望著芯瑜道:「因為妳已經被迫成為『常世軀』了。」
「常世軀?」眉頭仍然緊皺,芯瑜歪頭詢問。
「只要一度經歷過死亡邊緣,又或是像這樣被妖魔鬼怪抓入自己所創造出來的空間後還成功活下來,那靈魂便會像是獲得了更高的靈感一般開竅,簡而言之,就是俗稱的靈異體質。」
白髮男性嚴肅且認真的看著自己。芯瑜對此無法置信的看著自己抬起的雙手。
「所以我......」芯瑜緩緩抬頭望向白髮男性,「從今往後該不會都看的見了吧?」
「或許吧,根據體質不同還是有差的。」白髮男性蹲下身子整理起背包,並將方才使用的收入刀鞘後,放入球袋之中。
他揹起球袋並起身說道:「如果又遇到,打給我吧。」
白髮男子遞上了名片,芯瑜低頭一望便發現只是一張黑色,毫無任何字詞的紙片。
芯瑜疑惑地抬頭望向已經轉身離開,只能看見背影的白髮男子,隨後又再次看回紙片。
剛才確定沒有字的地方,突然浮起了金色的字詞,那便是電話號碼,與「臺灣靈偵探事務所」與「靈偵探,廖育宏」這三條字詞。
「靈偵探......事務所。」
望著已經沒入黑暗,無法瞧見身影的男子移動方向,芯瑜確實的感受到,自己迄今為止,過了二十七年習以為常、以為一切就是這樣的世界觀,被徹底的顛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