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尋常的夜晚,當時的勇人剛自東大輟學,在勝也的介紹下,去歌舞伎町一番街的男公關店工作。這時的勇人從業還不到四個月,每天都是抱著進俱樂部裡作打卡的上班族,能在公司裡和勝也在一起就很高興、滿足的心情。
他還沒從和拓哉合租的公寓裡搬出去,所以和拓哉一起坐在小麵攤前面,吃了雞白湯拉麵配叉燒。冬天很冷,勇人往麵裡加了很多七味粉,覺得辣一點比較溫暖。
吃完拉麵之後大概是晚間七點。
公司規定,晚場必須上滿七個小時,從搭地鐵,到準備妝髮造型都需要時間。
實際打卡上班的時候,可能都晚上九點了,除非代表或者幹部補佐說可以打卡下班,否則恐怕得在公司裡待到凌晨三點、四點甚至更晚,都不能打卡下班。
勇人吃飽以後,急匆匆地連拓哉的麵錢一起付了。拓哉問他:「你要走了?去哪?」
想到又能見到勝也,勇人是喜不自勝的,面上浮現薄薄的笑容也不自知,「我去一趟歌舞伎町。」
拓哉並沒有再問「去歌舞伎町的哪裡」或者是「去見誰」,而是問:「你要去看Seiya?」
對著拓哉,勇人沒有隱瞞,畢竟拓哉是極少數能跟他講點交心話的朋友,他點了頭,「嗯。」
「我還以為這個時間你是要去打工呢。」拓哉說完,從錢包裡拿出一千元日幣,塞進勇人的手裡,「最近你出手比較大方,人又經常消失,我才在想你肯定玩命作了兩三份兼職,不然怎麼半夜都不回來。」
勇人擋住了這筆錢,將錢塞回拓哉手裡,「下次你請我吃就好了,把錢收著。」
早在這個時候,勇人便察覺到跟拓哉一起住的不便利。尤其是自己總是晚上出門,凌晨才回到租屋處這點,太可疑了。
雖然每次拓哉都會給他留一盞小夜燈,被他吵醒也不會罵他,只會說一句「你回來了,今天忙嗎?」可就是這種關懷,讓勇人特別地喘不過氣來。
拓哉是敏銳且心細的人,起初他們會一起住,純粹是因為地點離學校近,方便一起去上學,但是東京的房租很貴,兩人都必須打工,然後分攤才能住得起。
就算拓哉有給教授作助理的工作,微薄的薪水也僅僅夠生活費的開銷,大概四萬日圓左右,而且這是因為他吃得少。從他人不壯,瘦瘦的就能看得出來,為了省錢很節約飯量。
可是現在勇人已經不上學了,拓哉雖然以為他在打工,可從他的言談中,勇人認為拓哉必然察覺了什麼,很可能已經知道自己在作男公關這種不體面的工作。
不再上學以後,雖然和朋友一起住在東京,尤其是交通便利的地方很好;可是他沒有繼續跟拓哉住在一起的理由了。
拓哉還是學生,早上七點就得出門,八點就有必修課;自己總是凌晨回家,作息日夜顛倒,滿身菸味、酒臭味,拓哉起先還問過「你身上怎麼有菸味?」勇人卻完全聞不出來,這讓他感到很羞愧。
為了要在進店的時候顯得好看,即使是便服,店裡也有一定的著裝規定,以好看、顯得身形修長、體面為主,這樣假如有客人願意帶他們出去的話,就不會繼續穿著西裝、馬甲,走在街上任誰都看得出是帶男公關出門。
此外,還有其他的著裝規定,例如:指甲必須剪短,不可以留小指甲。
手鍊、戒指、項鍊、耳釘、手錶一定要全戴,而且不許戴Zara、H&M這種的,也不許戴仿冒的,至少在打卡的時候不能讓經理看出來。頭髮倒是不必抓,只要梳順即可,因為進店之後,會有造型師處理。
這使得勇人開始作這一行以後,付出大量的成本去治裝;當然是回本的,二到三天的檯費,就足夠他買一條四萬日圓的首飾了,也就是拓哉一個月的生活費。
拓哉不必特別留意,就能注意到改變:勇人出門之前必然會用髮蠟抓一抓頭髮。
穿著風格自然是與以前完全不同,以前是學生的打扮,勝也曾經說過很土;如今不再是學生了,雖然年紀是學生,可身份上已經不是。
遑論浴室的鏡子前放的項鍊,無處不在的鋼戒,拓哉知道勇人成了有錢人。他曾擔心地問過:「你不是受到聖也的影響,變得喜歡名牌,才瘋狂打工賺錢吧?你最近好像都只有睡三四個小時而已,小心有錢沒命花。」
勇人當然也想要變得跟勝也一樣有型,雖然他認為勝也的魅力並不是源於他的外貌,穿著風格,滿身名牌,而是某種別的。
不過公司那些繁瑣的規定讓他很無奈;或許這正是Vanilla Paradise之所以高級的原因,對公關的把控很嚴格。
勇人在想,等自己存夠了找新房子要給房東的禮金,勢必就會搬出去了。他才準備想去搭地鐵,要跟拓哉道別,忽然就接到LINE的語音通話。
是勝也打來了。
拓哉看到螢幕上顯示的「Seiya」,麵攤老闆見到兩人雖然吃完了但是沒有走,好心給他們主動又加了兩碗熱湯,送他們一些筍乾,放進麵碗裡。
勇人並沒有避著拓哉,拓哉開始悠悠地喝湯,假裝自己沒有要聽他們在講什麼。
電話另一頭,勝也心情愉悅地說:「喂,勇人,賺錢的時候到啦,我去接你。」
勇人微微地訝異:「為什麼要來接我?我今天有班,得去公司。」
「我朋友幫你買好外全了。你今天不必進公司。」勝也道。外全指的是外場加全場,即公關不必打卡進公司,公司以公關十二小時的檯費,加上公司幹部另收的服務費,向客人收錢。
八萬日圓,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這會是客人出的錢;自己也可以拿到十二小時的檯費。
屁事不作,一天的收入,就能抵拓哉兩個月的生活費,怎麼會有這種事?太扯了。
簡直像是天上掉餡餅,勇人喜出望外,「你的朋友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勝也自己都知道叫上勇人的理由,但是秘而不宣。只賊兮兮地說:「雖然他們不差錢,但是能花在誰的身上,是那個人的福氣啊。還不是我跟巖峰哥力薦你!」
「若竹會你知道吧,我們公司的圍事就是他們,代表跟他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之前有一次代表要去跟巖峰哥喝酒的時候,說我檯費照算,讓我跟他一起出去,問我要不要去?」
「當時我就去了,結果代表根本是抓我去擋酒,不愧是那隻老狐貍。」說到這裡,勝也有點埋怨,但不論如何,那位看起來很年輕,讓人看不出真實年齡的代表的招數,勝也絕對是已經學到了。
因為他叫上了勇人。一個蘿蔔一個坑,出去這件事總是得有個冤種來墊墊背。
「反正你沒得選,外全已經買了,你人現在在哪裡?家裡嗎?算上塞車,我半個小時內會到。你打扮得好看一點啊,我看得出來巖峰一定喜歡你這類型的,不然我怎麼會跟他推薦你呢。」勝也道。
「不,我在吃拉麵呢。」勇人說。
「跟誰?」勝也問。
聽到這裡,拓哉向勇人使了個眼色。勇人回答:「我自己一個人吃。」
拓哉雖然對此並不是很高興,可是顧慮到勇人是那麼地喜歡勝也,便覺得實在沒辦法。
「辛苦你了,對不起最近都比較少陪你,但是等等我們就能見面了,你等我喔,」勝也說話時,外頭有按喇叭的聲音。
此時的勝也一邊用BMW的藍芽連接手機講電話,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叼著菸。他開了窗,讓晚風盡量吹去車內的煙味。
他煙癮很大,塞車的時候更需要抽一根。車外的人對他按喇叭,他也對前面的按喇叭,反正大家此刻都動不了,那就互相傷害。
「按個屁啊!按你媽按!」勝也對著車窗外叫囂道。
「叫屁啊!操!」後頭的Toyota司機也搖下車窗與他互罵。
「操!幹破你娘!」勝也罵的時候倒沒有怒氣,他只是享受開車時跟人互罵這個環節。
這話也被勇人聽到了,不過就算勝也路怒癥發作,勇人還是覺得他挺可愛的。甚至他開BMW,他能單手開車,他有車,他可以邊開車邊抽菸,這些都是勇人認為勝也很成熟、很有男人味的優點。
他就挺喜歡跟勝也一起出門兜風,雖然他有駕照,可是因為買不起車,開車的技術就很生疏,勝也通常不會讓他開,就怕把車子碰壞了。
勝也開車的時候,勇人總是會看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BMW的方向盤正中央有BMW的符號,『開這樣的車氣場真足。』勇人如此心想。
勝也的手很修長,指甲是蛋形的,有貝殼的光彩,小指上戴一只鋼戒防小人,開車的時候手骨微微地浮現,右手上有一只圖案精緻、複雜的小刺青。
這些都是很讓勇人喜歡且懷念的,因為在這之後,他就剁掉勝也的手了,那雙最漂亮的手是永遠也不會回來的。
勝也立刻換了語氣,滿懷柔情地說:「寶,我先專心跟人互罵,你掛電話吧,發個定位給我,等我喔,待會見,掰。」
勇人也聽得滿心蜜意,「好,我等你,待會見。」
等勇人掛電話以後,聽到兩人之間對話的拓哉差點沒有嘔吐,但他強迫自己忍住了。
他剛好喝完湯,說:「我先走了。」就為了避免再看到勝也,他是很不喜歡勝也的,覺得勇人被勝也改變得太多。
「嗯,路上小心。」勇人說。這裡其實就是住的地方附近的麵攤,要回去也不遠,大概就兩百公尺左右。
他本來有想到是不是跟拓哉一起回去等勝也,但拓哉跟勝也之間貌似是特別地不對付,儘管勇人是很難理解原因的,總之還不如就待在麵攤等,於是給勝也發了定位。
※
捎帶上勇人,讓勇人坐了副駕駛座以後,兩人沒繫安全帶,勝也點了一根新的菸,抽了一口,讓菸開始燒以後,含著笑意放進勇人的嘴裡。
還濕濕的,帶點勝也的唾液。
勝也打開藍芽音響,將自己的手機交到勇人手裡,「寶貝,你挑一首爽一點的歌,我們去歌舞伎町喝酒囉!」
不論怎樣都是喝酒,進公司是喝,不進公司也是喝。這讓勇人頗為無奈,可是時間是客人買的,也由不得他來挑選進行什麼活動。
勇人挑了一首「Peter Zimmermann - Kaneda'sTheme (Italo Disco Reprise)」,這是國外DJ重混的《阿基拉》的「金田」的主題曲。
蕓能山城組使用的甘美朗音樂風格,加上混音版本的重低音與節奏感,在高級四顆喇叭的車載音響呈現下,效果不凡,頗讓人有還沒喝酒就先開始嗨的感覺。
勝也不知道甘美朗是什麼,賽博龐克是什麼,但是他很滿意勇人選的曲子,「很有水準,拿來測音響挺好的。」
於是在一層宛如菲林濾鏡攝影的畫面中,黑夜裡,燈火通明的高樓林立,鮮豔的紅色車尾燈留下兩道紅色霓虹燈般的殘影。
BMW總算穿過車流,流暢而快速地以時速100公里,駛向燈紅酒綠,滿是招牌燈的歌舞伎町一番街。
歌舞伎町一番街,這個地方本身就已經很賽博龐克。
開得有點快,搞不好會被警察開超速的罰單。勇人忙想繫安全帶。
「繫什麼?不準繫!」終於離開塞車區,勝也的心情也隨著車速飛起。身為男人,生活的快樂不多,操人是一個,買高級錶是一個,開快車是一個。
「勇人,你什麼時候買車啊?」心情飛揚時,勝也便顯得神采奕奕。
「我先考慮搬到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吧。」勇人說。
「你跟代表說啊,我們公司很多人都住宿舍喔,雖然只有床位是你的,其他所有區域都是公用的,像個大型監獄,哈哈,不過這裡畢竟是東京嘛!就算不吃不喝,也得存七輩子的錢,才能買得起房子的垃圾地方。」勝也咕噥道。
「懂的人都懂,光是不用給房東交禮金,這一點就很好了。而且我們公司很多人都沒有居民票,能讓他們不必睡地上或公園,就該偷笑了。」
勝也邊開車邊聊天,視線注視著擋風玻璃外的正前方路況,餘光也留意三面後照鏡,油門踩得很平緩,自排車除非遇到上下坡或是得停車,否則不太需要打檔,勝也開得很餘裕。
以前他還在佐賀的時候沒錢買車,但是自從來東京買車之後,他就變得很喜歡開車。
反正也不是沒錢給車子保養或者付停車費,好車就該多多地拿出來開,開給所有人看,讓大家知道自己有錢買這樣的好車。副駕駛座上的人也年輕好看,品貌與這臺車般配。
「你的車要不要買奧迪啊?我想開奧迪。」勝也才想抽菸,手下意識往中間的置物區翻找,勇人便立刻為他銜上一根菸,為他點火。
有了車載音樂,抽了菸,開著好車,身旁坐著勇人。勝也今晚很高興。
勇人當然也是高興的,他一直都挺喜歡跟勝也一起兜風,一來喜歡兜風,二來喜歡勝也,三來喜歡看勝也開車載他。這樣的幸福是很簡單的。
雖然東京的街景大抵如此,從家裡往歌舞伎町一番街的路途風景是他已經厭倦的。
「好,我努力存錢,看能不能買奧迪。」勇人說。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以後開的車都是若竹會派給他的公司車。
他一旦開習慣會裡其他人都在開的Lexus,就不會去買闊少們專開的Audi了。
※
黑道的休閒娛樂並不多,上俱樂部絕對佔了很大的成分。
今晚若竹會聯歡,平時他們就很常接出獄的兄弟,進酒店接風洗塵。
雖然位子很多,可是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坐沙發,而是站著或是坐小凳子。
來的人很多,有十幾個,大部分的人都很年輕。全部的人都穿黑西裝,不打領帶,不說的話看起來更像是生意人,而不是黑道。
勇人注意到坐正中央那幾個人,手腕上全都是勞力士金錶,好像這種場面不把一棟房子戴在手上就說不過去。
「如果被雨淋濕了會不會壞掉?心理會不會捨不得?」勇人才疑問,左側坐著勇人,右側坐著女公關的巖峰就笑開了花,「我沒什麼淋雨的機會,這點不太清楚,不過血如果滲進機芯,就得緊急送去修理了。」
巖峰義覺得勇人的問題問得挺可愛的,有種單純感。
他把手攬在勇人的腰肢上,用純的蘇格登15年給勇人添了1/3杯,不加冰塊,不摻水,他自己也加了一樣多的酒。這種酒一支要價八千日圓,俱樂部裡點的話會到一萬日圓,但是他們一口氣叫了四支進來。
「你怎麼不問聖也?他戴的綠水鬼啊!他戴真的,我戴的是假貨。」巖峰笑道。說完,示意謙二給勝也加一樣多的酒。
謙哥雖然自己也有小弟,但是來給巖峰陪酒,就是純純的打下手了。其他幾個小弟,友輝、賢二、健治連沙發的邊都沒資格坐,只能站著。
謙哥是勝也的老客人了,興致起來的時候往往會按店裡買全場的價格,私底下給勝也錢,省得給公司抽成,勝也也樂意給他弄;『這筆錢我不去賺,多的是想賺的人呢。』勝也是這麼想的。
後來,勝也騙勇人去汽車旅館的時候,友輝給勇人開了苞。賢二、健治未來都是勇人的手下,但是此刻這三個人當然是不認識勇人的。
自從勇人進來坐下以後,健治就直勾勾地、巴巴兒地看著勇人,只差口水沒流出來,就連謙哥要他按服務鈴都漏聽,還是賢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回神。「幹,看妹子的奶看到癡呆喔?」賢二罵道。
「屁,老子才不稀罕看那些塑膠假奶。」健治笑著對賢二比了一個中指。
包廂很大,天花板上有水晶吊燈,偌大的玻璃方桌上擺滿了菜餚,俱樂部的食物其實並不好吃,這些食物大多都是女公關在吃,黑道們講事情的時候只喝酒,不吃菜,喝多了就點芭樂盤配梅粉吃,解解酒。
這些食物也就是一個排面。
沙發呈ㄇ字型,左右兩側坐的人大抵算不上咖數,巖峰自然是其中最重要的了,勇人旁邊坐的另一位客人,從外頭自己帶女公關進來的人叫亞久津,進監獄關了五年,剛出獄。
弟兄們都熱烈歡迎他,沙發上有一只拉上拉鍊的黑色旅行袋,裡頭裝了一百萬日圓,還有一把槍,就是第一筆給他的錢,之後還會有其他更多錢給他。
「小子,喝酒啊。」巖峰咬了咬勇人的耳釘。
1/3杯純的威士忌,勇人咬咬牙,加了一堆冰塊進去,仰頭全喝了。喝下去不久,便感覺一開始的拘謹感已經消失,一隻手隨意地放在巖峰的大腿上;倒是女公關挺有規範,坐得挺直,手並不放在客人腿上。
眾人都跟著舉杯,勝也故意先把酒倒進謙哥的威士忌杯裡,謙哥也沒罵他,他帶勝也出來早就有心理準備,知道勝也絕對會閃酒。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為他擋酒的冤種。
但是兄弟人喝酒是這樣子的,不把酒倒掉,也從不嫌多,不管喉嚨裡再辣,悶下去就完事了。
巖峰留意到勝也居然這麼沒職業道德,收了外全的錢,連點酒都不願意喝,還倒給自己的手下喝,笑道:「聖也,你要快點喝醉啊。」
勝也說:「喝酒是享受情趣嘛,喝得這麼多,牛飲啊,沒有情調,我不喜歡。」
巖峰說:「趕進度啊!你那麼貴,我們付不起。不快點把你喝倒,怎麼有機會摸你?」
勝也笑瞇了桃花眼,「亂講欸,巖峰哥,我喝醉也不會給別人摸。」立刻拿起威士忌公杯,往杯子裡倒了1/3純的,雙手給巖峰敬酒,「今天難得有機會跟你們一起出來上酒店,哥你隨意就好,我乾杯。」
巖峰挺喜歡喝酒,也加了一樣多,一口氣全喝了。勝也戰術性喝酒,假裝將杯子裡的酒全喝了,然後吐到深色塑膠水杯裡,再倒進垃圾桶。
謙二見狀,摟著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臭婊子,偷倒我們的酒。你是不是要喝皇家禮炮才不會把酒倒掉?」說的時候有笑意,倒不是在罵人,只是習慣性和勝也調調情。
勝也捏捏他的大腿肉,也知道謙二不會罵他,他就是吃定了謙二太喜歡他,絕對捨不得罵他、打他,才要坐他。
勝也壓低了聲音,回答道:「你們點皇家禮炮我也照樣倒掉,他媽的,巖峰喝酒純純的玩命,不然我幹什麼還要帶秋人出來?還不就是不想坐他!」
謙二快笑瘋了,「抓你後輩來擋酒就算了,還讓他坐這麼硬的兄弟桌,有沒有你這麼缺德的人?」
「我老闆比較缺德好不好,你也不想想我怎麼認識巖峰的。」勝也翻了一個美麗的大白眼。
由於勝也旁邊坐著謙二,有謙二的保護,雖然身在中央的主位區域,也是安全的。勇人左邊是亞久津,右邊是巖峰,就完全是重災區了。讓他坐那裡,就是故意讓他可以同時服務這兩個人。
兩人的女公關都在清理桌面、添酒、添水。
巖峰時常要跟亞久津貼臉說話,不時壓在勇人的身上,亞久津也攬著勇人的背,不時往他腰際捏一把。「弟弟,你怎麼這麼瘦?有沒有好好吃飯啊?」亞久津笑道。
「那就以後多找他出來一起吃個飯,把他養胖啊。」巖峰說話說一說,「阿仁,喝酒!」
「義哥,我敬你一杯!」他們給彼此加酒,而後巖峰加了勇人的杯,亞久津又加了勇人的杯,「小弟,喝。」
「謝謝大哥。」勇人只能陪杯,他開始羨慕兩人帶進來的女公關,居然是不必喝酒的,只要清理桌面就好了。
黑道的桌通常不唱歌,只是播放有原聲的安靜音樂,方便談事情。女公關有的負責點歌,有的在吃西瓜,一來不碰客人,二來不喝酒,雖然很無聊但是也不會滑手機,頂多抽抽菸,坐著賺爽錢。
「我記得你關的地方是赤柱,是不是?」巖峰一隻手摟著勇人,懶懶地靠在勇人的身上。
謙二幫他剪開一根雪茄,用專門的器具點燃。
「那裡真的挺好,每天早上七點起床,我就去健身,然後吃早餐的粥,吃完進工廠工作。」
「赤柱超多我們組裡的人,講真我覺得就算不是我們組裡的人,去那裏關一關鐵定也被吸收了。要從外面偷帶什麼進去都挺方便的,我在牢裡把我整個背上的佛祖都刺完了,當然沒有麻醉可以用啦,總之邊刺邊睡覺,真的很休閒。」亞久津說。
「我也很想把我背上的顏色補一補,可是刺一次要四個小時,現在每天晚上都得顧場子,還要孝敬老人家,都沒有空,真的很可惜啊。找個機會開開槍,下次我也要去赤柱。」巖峰笑道。老人家指的是老大。巖峰只是堂主,會長是他的上司。
「你這垃圾脾氣,才不會喜歡去那裏關咧!」亞久津笑著打了打巖峰結實的胸肌,「晚上六點吃完晚餐就把你關進房間裡,無聊到爆,又不能滑手機,我直接把追憶似水年華看完,你不敢相信在那裏被關的生活有多養老。」
「『肖申克的救贖』果然只是電影,看看就好,真實的監獄生活就是健康作息,健康飲食,大家放封的時候一起曬曬太陽打打棒球,」
「牢裡沒有蛋白質可以吃,可是每個人的肌肉都那麼大,全是舉槓鈴舉出來的,沒舉個8、90公斤,都不好意思說我今天有去健身。」
亞久津捏了捏巖峰的胸,「你信不信你要是過去關,你就是個小奶怪,其他人每個奶都那麼大,碗公一樣大,活像打過激素,笑死。」
巖峰隨便他捏,抽著雪茄,翹著二郎腿,悠悠地說道:「我還記得,我十年前去關的時候,三不五時夜裡有人想爹想娘,鬼哭神嚎,吵得大家都不用睡覺。」
「我本來想罵那個人,結果那個人一把抱住我,把臉貼我奶子上,說他家人打電話給他,他爸爸死了,可是監獄不讓他出去拜老爸。聽了我就不想罵他了。」
「把他臉繼續往你奶子上按啊,缺德的事少做,積陰德的事多做點。要不是吃素會掉肌肉,我鐵定要吃素。」亞久津道。
「你那邊聽起來很和平,獄友們素質都很好。我被關的時候真的三不五時跟人打架,然後被關小單間。我還會隔著鐵欄桿跟隔壁的、對面的互罵哈哈哈。我身上還有疤,是被關的時候裡面一個哥哥燙的,被關那是多懷念的事啊,跟當兵一樣值得回味。」巖峰笑道。
亞久津懶得再買雪茄,直接從巖峰嘴裡拿雪茄過去抽。他把菸氣含在嘴裡,讓香味慢慢往鼻腔裡滲透,味道吸夠了,再全部吐出來。
這是假抽菸的方法,因為雪茄沒有濾嘴,全部吸入的話尼古丁會過量,所以抽的時候以聞香味為主,避免上頭。
「你再去關,以後燙別人的就是你了,別人就叫你哥哥。」亞久津緊緊挨著勇人,拍拍巖峰的大腿,「小義哥哥,喝酒啦。」
「喝都喝,還不喝死。」巖峰用眼神示意勇人,勇人立刻給兩人添酒,也給自己添酒。
亞久津見勇人反應不錯,竟然把勇人的酒杯加到1/2杯純的。「小弟,一起喝。」
勇人知道這個要是喝下去,大概準備要斷片,本來想推辭,孰料亞久津掏了八千日圓出來,微微解開勇人的褲襠,把錢往他襠裡塞,「坐我們的臺有錢賺,你別怕。」
要說對錢不心動,完全是騙人的。勇人咬咬牙,一口氣全灌了。此時後勁還沒起來。
巖峰見狀,也問勝也:「你帶來的弟弟那麼猛,那麼會喝,你作人哥哥的怎麼從一進來到現在,一滴酒都不碰?」
「他是看到你們帥,喜歡你們才喝啊。我沒有他那麼會喝,也喝不過你們,怕等一下吐了,模樣難看,還要請謙哥照顧。」勝也說。
「我還沒見過你坐法拉利喔。如果你坐,我是肯定要拍照傳群組,給大家看一下萬年難得一見的情形。」巖峰說。法拉利指的是輪椅。
大家都是老相識了,他知道勝也坐檯通常都不喝酒,非常惜命,維持清醒才能坐更多檯,或者是有給客人帶出去的機會。
「喝啦,你也有錢拿。」巖峰從皮夾裡掏出八千日圓,塞到謙二手裡,「錢我出,人你摸,看你是想把錢塞奶還是塞老二,你就做。」
「謝謝巖峰哥。」勝也盈盈一笑,立刻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一塊潔白的胸脯。巖峰拍手,「對,跟我們一起出來喝酒,不要包這麼緊,有奶就露出來,這才是服務業的態度,要敬業!」
巖峰將一杯公杯推到勝也面前,示意讓勝也全喝了。謙二拿起公杯,大半的往自己杯裡倒,只留1/4不到進勝也的杯子裡,還給他抓了一大把冰塊進杯,根本是冰塊水。
見狀,巖峰吐槽道:「阿謙,那杯什麼顏色?我的顏色,他的顏色,酒有一樣厚嗎?不說的話還以為那杯是檸檬茶咧。」
「你是來談戀愛的?擋酒不是擋這樣的,要不然那八千你拿,我摸你算了。」
謙二回答道:「哥,你要摸我,我會好意思收你的錢嗎?當然是我出八千塊,請你摸我啊。」
「對啊,巖峰哥說得太對了。小謙,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巖峰哥的心意我也不能不受。」勝也佯裝拿起謙二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拍拍謙二,把酒含在嘴裡,立刻去廁所吐酒。
巖峰問:「怎麼啦?」其實他知道勝也肯定要去偷吐酒,但謙二跟勝也的態度都不錯,捧他懶趴捧得他爽,所以他問的時候也沒有怒意。
謙二迴護地說:「他酒量不好,差不多要吐了,讓他去吐一吐。」這之後巖峰就沒有再讓勝也喝酒。
威士忌公杯的杯側有一個圓形的凹洞,通常裡頭的酒只會倒到凹洞的一半,被稱為「微笑曲線」,超過便是太多了。
巖峰直接倒超過微笑曲線的量,公杯底下壓著一萬元日幣,推到勇人面前,「小弟,還能喝嗎?」
「可以。」勇人木訥地說。如果不能的話他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亞久津跟巖峰一起摟著勇人,也就間接摟到巖峰了。他挖苦道:「弟弟,你是真的這麼喜歡喝酒,還是喜歡錢啊?」
「不,當然是因為跟你們一起喝酒很開心,情緒有起來,所以才喝的。」勇人討好地回答道。
巖峰聽了很受用,直接往勇人的臉上親了一下,拍拍他的大腿,「很好,跟你喝我跟阿仁都開心。」亞久津也點頭,露出肯定的微笑,「小義滿意,我自然也滿意。你有前途啊,以後想改行,不如直接來我們組裡。」
被客人如此肯定,勇人其實是高興的;畢竟自從輟學以後,他作為一個人的價值,就沒怎麼再得到過肯定。
亞久津把下頷靠在勇人的肩膀上,慫恿他,「阿弟,跟我們一起喝一杯啊。」勇人便直接拿起那杯公杯,也不倒進杯子裡,也不加冰塊,準備真幹。
巖峰解開勇人的襯衫扣子,把本來壓在公杯底下的錢,塞進他的胸。亞久津竊笑道:「幹,巖峰你這麼沒品,弟弟有同意你這樣摸嗎?」
巖峰笑道:「弟,你給不給摸?不給摸的,不能坐我們的桌,這是規定喔。」勇人心想:『我是個男的,被摸奶也不會少一塊肉。』便說:「謝謝哥哥。」
亞久津愈看愈有意思,「巖峰!你摸他,他還謝謝你,我看你才是出來賣的,被摸爽的是弟弟喔。」
巖峰從亞久津手裡拿過雪茄,抽了一口,「靠,那你要不要給我摸一摸?」
「老子也不是出來賣的,摸個屁,笑死。假如他媽的進去關一關出來還要給人摸,我他媽幹嘛不一開始就去給人家摸,賺這個垃圾爽錢,還去關個雞巴毛。」亞久津輕拍勇人的肩膀,「弟弟,喝酒啊。」
這時候勝也從廁所出來了,才看到勇人捧著公杯,躊躇著不敢喝,就喊道:「秋人,我們是出來玩,不是在公司,不用喝這麼拚。」
然而每一杯都有報酬可拿,看起來是很值得的。勇人總覺得自己還能撐住,直接拿起公杯,一飲而盡,立刻有想吐的衝動,但硬是忍住了。
這之後勇人喝得全身發熱,只要聽到節奏比較激昂的音樂就會不由自主擺動,就連自己爬到巖峰的腿上扭腰擺臀都沒有記憶。
巖峰拍拍他的屁股,「不錯,會扭!」
「操起來爽不爽?」亞久津趁隙坐到巖峰身旁。
巖峰沒讓勇人從他身上下來,任由茫掉的勇人軟綿綿地掛在他的身上,「傻子,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今天第一次見的人怎麼會操呢?下次見他的時候肯定操他囉。」說到這裡,兩個人都笑開了花。
「你這垃圾愛好還沒改。你進去關的時候有沒有操人啊?」亞久津賊兮兮地望著巖峰。
巖峰喝多了,線條剛毅的臉上有點發紅,酒嗓低低地說:「給人吹過。不過果然還是東京的牛郎好,監獄裡那些平頭弟弟乾乾扁扁的,不然就刺龍刺鳳,用不下手。」
亞久津拍拍勇人的屁股,「是啊,不過之前我給我老婆也叫過牛郎,長得就沒這個好。」
他說的其實是目前在鄉下照顧他母親,還有跟前妻生的小孩的,交往了十年多的女友,守了五年活寡,至今都還沒跟他登記結婚。
亞久津並沒有打算要拋棄這名女性,只是也不打算接她還有母親、小孩來東京,打算繼續自己一個人留在東京奮鬥,這樣要出來喝酒嫖娼,或者是跟別的女人私下交往,都比較方便。
「聖也抓來墊背的人能差嗎?」巖峰抽了一口雪茄,「他不會帶品貌跟他自己不配的人出門,這個人性格是這樣子的,虛榮。我說得對不對?」他朝勝也的方向吐了口菸。
勝也吸著雪茄的香味,「哥您是在稱讚我看人的眼光好。要帶過來見您的人,我一定是帶最好的給您。」謙二吩咐手下把空調開強一點,不然包廂裡濃濃的煙味,喝了酒身體又熱,難受。
勇人喝得多,巖峰喝得也不少。
他喜歡在俱樂部裡跟公關有肢體的碰觸,抱年輕的、有點肌肉的軀體。
兩個人都半勃了,熾熱的分身隔著西裝褲緊緊相貼。但是兩個人都沒有想要做愛的感覺,也知道肯定沒辦法射,所以就只是這樣貼著也挺好。
過了約三小時,他們若竹會的事情,監獄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巖峰準備去會館裡給泰國妹按摩。勝也才問:「我跟你們去。」
巖峰就說:「叫臺法拉利把你家弟弟帶走吧,你自己的人自己要顧好啊,總不至於一直像無尾熊一樣掛在我身上?我又不是樹,樹本來就硬梆梆,但是我會變得越來越硬呦。你不帶走,信不信我把他帶走。」
勝也其實是很想丟包勇人的,畢竟錢已經賺到了,自己也沒醉,能去蹭一下客人的按摩有多爽;沒想到勇人醉得不醒人事。
謙二摸勝也的時候,因為勝也覺得公關本來就是不可以摸的,所以假如謙二要摸,他都會用手裝模作樣地擋一擋,實際上摸不摸倒是無所謂,自己全身上下都被這個男人摸得爛熟無比。面子上的格調總得維持,這是一定要的。
可是勇人太醉了,恍惚中跟巖峰舌吻了好幾次,嘴裡全是蘇格登十五年的味道,嘴上是男人的唾液,臉上濕淋淋的,也一點感覺都沒有。
巖峰把手伸進勇人鬆得愈來愈開的褲襠,手指若有似無地摳挖他的小穴,「喜不喜歡給我摳啊?」
「呼嗯……」勇人早就喪失說話跟思考的能力,只是默默趴在巖峰的身上,任由他摳,摳爽了偶而還搖搖屁股,蹭蹭巖峰的襠,把巖峰弄得是愈來愈硬,愈來愈有感覺。可惜喝酒的男人是不能幹活的。
若是在自家店裡,鐵定有人保護、阻止,可惜這裡是外頭,沒人管;這也是跟客人一起出去的風險。
勝也見勇人實在不太體面,連忙調暗了燈光。
也幸好談的事情差不多了,進入斷片時間,才可以把燈調得這麼暗。
巖峰拿出兩萬日圓,塞進勇人的內褲裡,順勢揩了他飽滿年輕的卵蛋一把,「小騷貨,你滿可愛的。下次等我沒喝酒的時候再幹你。」
勇人連他說的話是什麼都不能理解,只是茫然地點頭。
亞久津笑道:「靠,你說要幹他,他還點頭,真的假的。」
「男娼嘛,作他們這行的,不是在幹人就是在被幹。」巖峰饒富興致地繼續摳勇人的臀穴,雖然喝多了幹不了人,不過摳摳穴過個癮還是爽的。
只可惜後來的勇人,就不再是他能這麼把玩的了。說要幹勇人這一點,便未曾實現過。
勇人會醉成這樣,壞了勝也的計劃。「你們先走好了,我等少爺推輪椅過來。」他皮笑肉不笑地恭送大哥們離開了包廂。小弟提著包裡的錢與槍緊隨其後。
女公關打開大門,正要送客。離開前,巖峰轉頭望了勝也一眼,「你家那阿弟仔叫什麼名字?秋人嗎?」
「對,巖峰大哥您真上心,居然還記得他的花名。」勝也微微驚訝道。
「他服務不錯嘛,至少比你敬業。誰像你,錢照賺,酒不喝的。」巖峰走過去,輕輕打了打他的臉,「可不可以下次你不要來,他來就好?」
「總是得有個人照顧秋人嘛,你看他仗著自己年輕,就貪杯,把自己都喝掛了。」勝也即使被打臉,也是笑容滿面的。
「我可沒灌他,他自己愛陪喝。」巖峰冷笑了聲。對此,勝也的內心不置可否。
「老闆,按摩店快關了,您先去吧。下次我們再一起出來玩。」勝也朝巖峰深深地鞠了躬。
伸手不打笑臉人,勝也說話又這麼服貼,身段也到位,巖峰發現自己就算想發作,也有氣沒地方出,只好狠狠地朝他胸上抓了一把,「好,下次去哪裡玩?旅館要不要。」
雖然自己不是女人,胸前也沒假奶,不過巖峰這大手抓的力道,勝也還是覺得頗疼。胸肉都從巖峰的指縫裡擠出來了。
「溫泉旅館吧,好久沒泡溫泉了。」勝也擋了一下巖峰的動作,心裡開始想:『這死人還不他媽的快點滾。』
「有要去的話就叫你,你們兩個幫我擦擦背啊。」巖峰拍拍勝也的胸,「走了。」勝也聽得出巖峰的意思,反正是性暗示。
※
巖峰好像有用不完的錢,就像他手腕上的勞力士,金錶帶上鍍的皇冠符號。
那天晚上的小費拿了十二萬日圓,非常多。
代價是勇人完全失智了,連自己被推著輪椅,坐上計程車都不知道。
離開俱樂部以前,勝也拿手機跟輪椅上的失智勇人拍了一張照,自己比了剪刀手,然後立刻發公司群組。
Seiya:【圖片】
雷歐:這是哪裡?你們去天上喝酒?
Seiya:你沒少去吧,看包廂也知道在哪裡?
雷歐:他們服務鈴是用電話叫的,點歌系統用Joysound。再看裝潢,當然看得出來是哪間。
涼:笑死,那是秋人?嘴角流口水捏。
流星昴:藍寶堅尼耶,聖也你發推特了沒啊?@雷歐 這個可不可以發我們官推?
雷歐:對秋人的形象不好,這張圖不準發推特和IG。
涼:我覺得上個Hashtag,有機會破百次轉推(笑)
涼:秋人有什麼形象?他就菜。
雷歐: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等你自己也坐輪椅,到時候就不要哭說沒有人願意推你。
雷歐:聖也你把圖撤掉吧,別給代表看到。這是公司群。
流星昴:這才是公司群存在的意義啊,不然每天討論外賣要吃什麼好玩嗎w
雷歐:聖也,撤回。
勝也完全就沒鳥雷歐,應該說勇人居然死成這樣,太有趣了。今天既然拿到錢,勝也便轉了念,開車往汽車旅館的方向駛。
本來勝也是想著勇人現在醉倒很麻煩,想通知他朋友來接他。
勇人的手機開機密碼是勝也的生日,所以勝也很輕鬆地就能解鎖,可是當他打開勇人的LINE,看到拓哉早就發了好幾次「你人在哪裡?要回來了嗎?」勝也忽然感覺一股氣上來。
拿到錢,他高興;但是拓哉發的那一堆關心的訊息,比起其他女客人發給勇人的訊息,要來得更加刺眼。那種受氣感,是看到錢也好不了的。
勝也收好勇人的錢和手機,不必少爺的幫忙,不想要少爺抱勇人,就獨自把酒醉後異常沉重的勇人架上副駕駛座,給勇人繫了安全帶。
往汽車旅館開的路上,勇人忽然哭了起來,醉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只是迷迷糊糊地說:「好痛苦。」
「賺錢的事哪有什麼好痛苦,你都不想想你今天總共賺了多少錢。」勝也一邊開車,一邊說。
「我為什麼只能做這樣的工作……」勇人閉著眼睛,把頭靠在椅子上。他向來很少抱怨,可喝多了,便說:「難道我是沒用的廢物,只配給人摳屁眼嗎?」
「那是你沒有格調,硬把自己喝成這樣,小費多是很多,但是你明天頭一定會很痛,做這行本來就不是要給別人摳,也不是拿命換錢。」
勝也點燃一根菸,抽了一口,看都不看勇人一眼,只看路況,「你就是貪圖眼前這點小錢,因小失大。做這行的日子還很長,一週上四天班,肯定不能每天都這樣喝啊。」
「想給你錢的人,會因為你不給他摳或者不喝他的酒,就不給你錢嗎?當然不會嘛!還是你不喝酒或不給人摳,就不知道怎麼坐臺?拜託,不要拉低我們東京男公關的格調,當男公關不是像你這樣子的。你在公司裡皮最好繃緊點,不要給客人亂摸。」他嫌棄地說。
「你今天來坐這一桌,肯定學得到東西。下次別再那樣任由客人灌你的酒,更不要爬到客人的身上,那真的很丟人。」
勝也冷冷地說:「你可是東大的大學生,為什麼這麼沒有手腕?大學生是不是除了讀書以外,什麼都不會呀。」
即使勇人是很喜歡勝也的,這句話也傷到了他。他爆叫一聲:「是你帶我來的!」他憤怒地哭著道:「你就任由他摳我?為什麼你可以看著我被別的男人摳?」說得淚流滿面,委屈而無助。
勝也冷笑一聲,「酒是你自己喝的,穴是你自願讓人摳的,還不都是為了錢嗎?你如果不想,誰能強迫你?嗯?」
勇人哭得愈來愈淒厲,雖然神志不清,可就是很悲哀,生理上的痛苦,心理上的痛苦,一切都使人難受。
勝也拍拍勇人的腿,點了一根菸放進他嘴裡,寬慰地說:「沒事了,拿到錢就好。我們去愛情旅館過夜。」
到了附近最高級的愛情旅館,房間差點就快沒了,僥倖才得到最後一間。『可以見得東京的有錢人有多少。窮人有多少,有錢人就有多少。』勝也心想。
勝也登記住宿一晚,倒著車熟門熟路地開進獨立車庫,把沉重的勇人硬架在肩膀上,才剛進門,把他扔上床,「嘔──!」
勇人便悽慘痛苦地吐了滿床,模樣非常嚇人。
嘔吐物裡摻了酒,味道更加臭,令人無法忍受。站在床邊觀看的勝也皺了眉,卻預料到勇人還會再吐,因此沒叫房務來清理。
他抱怨了句:「不就幸好你沒吐我車上,也沒吐我身上。」
「嘔……」勇人邊哭邊吐,脹紅了臉,髮絲凌亂,嘔吐物黏得臉上、身上、頭髮上到處都是,他卻連自己吐不吐都無法控制,這個場景非常勸世,足以使任何看過的人提醒自己不要喝多。
勇人需要躺,需要休息,但還會再繼續吐,而且不知道多久之後才會醒來。
勝也想了想,最後架著勇人進了廁所,把他的頭按在馬桶邊,蹲在他身旁,給他拍背,為他催吐。
他是過來人,幫很多人拍過背,在他有節奏的拍打下,勇人吐得更多,直到胃酸上湧,嘴裡滿是酸水,想吐都沒東西吐。
吐出來的沒有食物,進入馬桶的全是液體的酒水。用聽的都知道。這麼多,全部都是勇人喝下去的,搞不好一個人幹了一整支酒。
生即是苦。看著勇人為了那些錢喝成這樣,勝也忽然有這種體悟。
痛苦是漫長的循環的過程,人生就是痛苦的循環。
勝也並不認為,勇人現在這狼狽的模樣,會是他最後一次喝掛;未來還會有無數次。可是不見得每一次喝掛都能有這麼多錢拿。
為什麼會選擇用這樣的生存方式活下去呢?勝也陷入思考。
或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工作,有什麼專長吧。這樣的工作,最多最多,恐怕也只能做到三十五歲,之後要不就是像代表那樣出來開一間自己的店,或者是去做免洗的服務業了。
不過勝也並沒有那樣開店的大志向,更不願意去想之後還能怎麼辦,要怎麼辦;說不定自己並不能夠活得太長。
其實他是很高興,也很喜歡勇人能和自己在同一間店裡,這樣地陪自己上班,陪自己一起被客人框出去。
這樣的現狀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有工作,有錢賺,賺得比別人多,沒有人看到錢是不高興的。就沒有人會不喜歡錢。
他也曾經喝得這樣神志不清,被人用輪椅推出去,滿臉都是嘔吐物,顆粒黏在頭髮上,悟史也是把他架到馬桶邊,按著他的頭,讓他吐,然後一邊給他拍背,讓他全部吐出來。
會不會喝到肝壞掉呢?假如以後生了重病的話,鐵定不治了,直接死掉的好。勝也心想。所以賺到的錢,要立刻來住愛情旅館。
勝也本來還存點想趁勇人酒醉不清醒的時候,跟他來一發的念想,可是勇人吐得太悽慘,導致他現在已經沒了興致。
他拍打著勇人的背,「都吐出來,只要把酒全部都吐出來就沒事了。明天我幫你跟雷歐改報班,你好好休息。別再想那些事情了,那都不重要。」
呼吸到的空氣全是勇人嘔吐物的味道。勝也說:「我會陪著你,知道嗎?勇人。」這樣的話卻讓勇人哭得更加厲害。
「我是沒有未來的人,沒有明天的人。」勇人抱著馬桶,朝著馬桶裡的嘔吐物滴眼淚。
勝也扳開勇人的頭,讓他離開馬桶,任由他無力地、癡癡地坐在浴室的地板上,滿身髒汙。
勝也沖了水,「有什麼關係,我也是沒有明天的人。假如大家都有明天,為什麼今天這麼多人跟你一起喝酒,他們難道就是有未來有希望的人嗎?」
「大家都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沒有明天。我們男公關就是這樣子的人。」
「而且男公關也沒什麼慘的,不偷不搶,我們純靠手腕賣酒坐臺,兩三天就賺別人半個月的薪水,這都叫慘?我不知道對你而言,有什麼是不慘的。」勝也說:「這裡是東京,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不爽的話你滾回高知,這表示你沒有資格在東京活著。」
勇人朝他臉上吐口水,「我沒有資格在日本活著!我就是國家的罪人!」
勝也抹抹臉,並沒有生氣,也沒有罵他,只說:「沒關係,我也是,但是我愛你,這就夠了,好嗎?」
勇人聽了,嚎啕大哭,哭得完全停不下來,彷彿要把這些日子遭的罪,受的苦,過去隱忍不發的,全部都一次哭出來。
勝也不管勇人身上髒臭無比,在浴室的地板上坐下來,一把抱住勇人,「好了,沒事了,這裡只有我,誰都不會再欺負你了,好嗎?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哄小孩一樣的語氣,柔聲對他說。
這一刻,勇人覺得勝也果然對他挺好,很在乎他。
即使是醉中,他也很高興自己努力賺到的小費,拿來跟勝也一起住了愛情旅館,自己發了酒瘋,吐得到處都是,能換來勝也對他的呵護。
那天晚上,勝也替勇人洗了頭,洗了澡,也替自己洗了全身。洗完澡,他才穿上浴袍,請房務過來更換床單,給了房務一些小費。
翌日,勇人睡到下午四點才醒,然而即使醒來,也是頭痛欲裂,完全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