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的清早,愛莉須和格妮薇雅還在床上互相依偎睡得很香。
愛莉須一直以來都比自己早起,但現在她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雖然沒有表露於言行之中,但不習慣的行軍生活看來還是讓她挺累的。
欣賞兩人的睡臉是很賞心悅目,可惜的是榭瑟洛沒太多空閒時間。
榭瑟洛與阿斯卡隆走出了營帳。他有小心注意,免得弄醒兩人。阿斯卡隆也一樣,知道兩名少女睡得香甜,行走起來的腳步也比平時來得輕。
從昨天開始下了一整晚的雪,還未有停下的跡象。然而降雪量並不多,所以也不會使人舉步維艱。
在營帳之外,榭瑟洛替阿斯卡隆裝上騎乘具。
榭瑟洛將會擔任斥候,前去觀察<神聖長城>的前進狀況。
這不是該由一軍之將擔當的任務,士兵和隨行的騎士當然不贊同,但榭瑟洛把這些聲音壓了下來。
能飛在空中的阿斯卡隆可以無視難走的地形,速度亦比馬匹更快。觀察、回傳敵軍的狀況,運用牠會有極大的優勢。
而能夠──應該說阿斯卡隆願意給騎乘的人,除了格妮薇雅外就只有榭瑟洛。
軍務上的工作,榭瑟洛不可能讓格妮薇雅來做,那餘下的人選就只有自己。
「好了,那麼就速去速回吧。阿斯卡隆,出發了。」
阿斯卡隆以哮聲回應騎在牠背上的榭瑟洛,蹬地拍翼騰空飛昇。
下雪不免會影響視野,幸好<神聖長城>的軀體非常巨大顯眼,榭瑟洛沒花太多時間便找到其位置。
榭瑟洛降落到一個山頭,取出望遠鏡從遠方進行觀察。比起上次直接見到,今次它所在的位置更近。
白色的身軀,彷彿與雪融合在一起,<神聖長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進。
關於<神聖長城>的構造,探子得手並回報的資料並不算齊全。
法皇領購入的大量金屬,恐怕都是花了在它身上。若果其全身皆由金屬製成,那使用常規的刀劍弓箭,甚至火槍火炮,恐怕都難以給予它什麼重大傷害。
但以榭瑟洛推斷,<神聖長城>應該不至於堅不可破。
──最大的原因是重量。
要是全部用金屬製作,重量會十分可觀。再加上裝載的人員和物資……就算說奧利金.該撒曆亞的專門領域是蒸汽機,但要驅動如此巨大的鐵塊還是不太可能。
技術是會進步的,假以時日或許真的做得到,但那要靠不斷的嘗試和累積,不會眨眼間便成功。
那巨大的軀體,大概有接近一部是用輕巧的木材製成。
雖然只是樂觀的猜測,但<神聖長城>大概是在多方妥協之下製成的產物。
榭瑟洛從掛在阿斯卡隆身上的包包中取出地圖,在腦中盤算<神聖長城>的位置和距離。
「照這個速度……正式開戰會是兩天後吧。」
持續觀察了好一陣子,把得到的資料記錄好,榭瑟洛便與阿斯卡隆一同踏上歸途。多虧有阿斯卡隆,他回到營地時還未到中午。
「……下雪的天空還真是有夠冷。辛苦你了,阿斯卡隆,午餐我會多給你準備一點的。」
從阿斯卡隆身上跳下,榭瑟洛拍了拍牠的脖子。
這時,有著淡銀髮色的少女──格妮薇雅朝向他跑過來。
「──榭瑟洛大人!」
「薇雅?」
因為跑得太急,她一時間維持不住平衡,被雪拌倒向前摔。
榭瑟洛連忙上前,在格妮薇雅摔倒前把她扶住。
「跑那麼急很危險啊。」
「對、對不起……但比起這個,榭瑟洛大人,您沒有事吧?有沒有哪邊受傷了?」
格妮薇雅神色慌張地確認。
榭瑟洛出發時她還未醒來,但昨天榭瑟洛有說過自己要借用阿斯卡隆前去進行偵察。
偵察是在遠處進行,本身不是什麼危險任務,這些事格妮薇雅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現時的慌張程度並不尋常。
「我沒事也沒受傷……總之薇雅,妳先冷靜。」
榭瑟洛雙手搭在格妮薇雅肩膀上安撫著她。
這時榭瑟洛才留意到她的衣服上有積雪,淡銀色的頭髮也被融雪弄濕了一點。
「對……呢。抱歉,榭瑟洛大人……」
格妮薇雅臉上不太有血色,不知是在室外待得太久,還是與她那麼慌張的原因有關。
愛莉須在這時走了過來。與格妮薇雅相比,她看起來冷靜得多。
「愛莉須,有發生什麼事嗎?」
榭瑟洛一邊幫格妮薇雅拍掉身上的雪,一邊向愛莉須詢問。
「關於這個……先回營帳再說請問可以嗎?榭瑟洛陛下。」
「我明白了。薇雅,妳先和愛莉須在營帳等著,我向士兵們把事說好便會回來。」
「好的……」
小聲回答的格妮薇雅,果然還是一臉驚魂未定。
*
格妮薇雅正坐在折疊桌前,阿斯卡隆亦已拆掉騎乘具坐在她身邊。
「薇雅,有冷靜一點了嗎?」
向下屬交待好偵察結果的榭瑟洛回到營帳,他把防寒大衣交了給愛莉須,在格妮薇雅的對面坐下。
「是的……剛才那麼慌亂,還望榭瑟洛大人您恕罪。」
「那種事不要緊,我只想知道是什麼令妳那麼慌張而已。」
「陛下,那是因為……」
把榭瑟洛的大衣掛好,愛莉須馬上走了過來。
「愛莉須,沒問題的,讓我自己來說吧。」
「……我知道了,那麼小女子去沖泡陛下和薇雅大人的茶。」
這麼說完的愛莉須去了角落取茶具沏茶。
而格妮薇雅亦在這時開始訴說:
「……我作了一個夢。」
接著,她向榭瑟洛解釋夢中的內容。說是解釋,內容倒沒有很長,當中最關鍵的僅有一件事。
「在夢中我身受重傷嗎……」
「嗯……我還真是滑稽呢,明明打從一開始我便沒有什麼超凡的力量。」
格妮薇雅的預歌──她一直以為是預歌的東西,只是受到外界因素影響,單純的夢境。這榭瑟洛已經做過了實驗。
她也已經明白,自己作的夢並無法預見未來。可是一直身為法皇領的預歌聖女,預歌的意識在她之中根深柢固。
夢境就只是夢境,一般人不會如此介懷。但對格妮薇雅而言,即使心裡明白……或許也難以就此釋懷。
在她至今為止的人生,預歌聖女這身份和預歌所佔的份量並不輕。這之間的關係,不是一句「理解了」便能完全斬斷。
「習慣這東西一時三刻也改不了,就像愛莉須有時還是會把我叫作『殿下』一樣。」
「……雖然是事實,但小女子覺得陛下這麼說是在故意欺負小女子。」
正在以熱水沖泡茶葉的愛莉須抗議了一句。
看著兩人的一唱一和,格妮薇雅臉上總算是浮現出笑臉。
「嗯……榭瑟洛大人、愛莉須,謝謝您們。」
「也不用為這麼點小事道謝就是了。話說回來,有件事我想問問薇雅妳。」
「問我……嗎?」
「對。我先說了,不想答的話直接說就好,畢竟這事不會比妳的心情重要。」
「只要是我答得了的事,我是不介意回答……請問是什麼事?」
愛莉須在這時替兩人端來熱茶。
榭瑟洛先是喝了一口茶潤喉,再問:
「奧利金.該撒曆亞……他在妳眼中是個怎樣的人?」
「奧利金法皇猊下……嗎?」
聽了榭瑟洛的問題,格妮薇雅思考了好一會兒,大概是在腦中整頓自己的所想。
「印象中……他是一個挺為嚴格的人,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屬下。說實話,在公式場合以外,我和法皇猊下碰面的次數不多,也沒怎麼談過話……所以他為人到底怎樣我也不太說得準。不過……」
「不過?」
「有時候……他給我一種像是追趕著什麼,又像被什麼追趕似的感覺……對不起,我不懂得該如何形容……」
「不,我也只是好奇問問而已,不用太認真。」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說來其實並不重要。
對多爾茲蘭德而言,奧利金.該撒曆亞是侵略者。只要明確知道這一點,其餘都只是瑣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