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w5字
*因為今年沒有逐月節(jié)所以自己腦補了劇情
*恭賀超速,賀喜本壘,下半R18
*如果對R18沒興趣又想看完全文,原神版我有發(fā)一篇刪減版的,可以去那邊看
=================================
01
熒在吃虎巖的玩具攤前停下了腳步。
「哎呀,是妳們啊。」玩具攤的攤主抬起臉,認出這經(jīng)常在吃虎巖來往的熟面孔。「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兩位啦...」
「好久不見,阿山婆!」旅行者身旁的小精靈熱情的揮揮手。「我們前陣子去了蒙德一趟,直到上周才回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年輕人多去外面走走是好事。」阿山婆笑著點點頭,接著張望起熒與派蒙的左右。「今天怎麼不見那位小伙子?」
「小伙子?」
「是啊,就是那位總和妳們在一塊的俊俏小伙子。」
「哦,阿山婆是在說魈嗎?」
「原來是叫作魈這個名字啊。」
「他今天有事,所以沒有和我們一起來。」
小精靈和阿山婆搭聊起來,而熒在與對方點頭致意後,靠近攤位端詳起方才吸引她停下腳步的東西。
是儺面,儺面的玩具。
派蒙看見她認真的模樣,便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哇,是夜叉的儺面!」
「兩位也知道夜叉的儺面啊?」
「當然知道啦!我們在某種意義上也跟夜叉有著不淺的關係...」小精靈後半句的聲音稍微含糊了些。「阿山婆,這也是玩具嗎?」
「呵呵,這是前陣子因緣際會下而有的新想法。」阿山婆將手背至身後,用和藹的聲音道來。「幾個月前,有個叫做王平安的年輕人來找我,他似乎是為了宣傳『護法夜叉』的故事而正在編寫一本書,所以才會來到璃月港內,想詢問老一輩們關於過去那些故事的可靠性來進行考據(jù)。」
「竟然是王平安嗎!」
「哦?原來妳們也認識他。」阿山婆繼續(xù)說下去。「我啊,在璃月做了四十年的風箏,對祖上傳下的式樣一清二楚,其中也不乏關於夜叉儺面的紋樣。當時和那位年輕人聊起這塊後,他便說如今關於夜叉的史料稀少,也許可以藉由製作儺面的玩具,讓孩子們有機會能夠更加認識這些保護璃月的『英雄』...我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便嘗試繪製了一些面具,趁著這次逐月節(jié)擺出來。」
「原來如此...王平安真的很致力於宣傳『護法夜叉』的故事呢。」
派蒙點點頭,先前因為王平安有過行騙的前科,她一直都覺得對方不安好心,直到修繕銅雀廟一事才改觀不少,現(xiàn)在見到他為編書而努力,也算是相信他的洗心革面了。
「那麼,孩子們還喜歡這些面具嗎?」
「可喜歡囉!」阿山婆笑起來。「瞧這逐月節(jié)都還沒到,攤子上的就已經(jīng)是最後幾件囉。而且除了孩子們,也有許多年齡層的客人來購買,畢竟儺面在過去雖是用於驅鬼逐疫一途,但如今在這安康的時代啊...儺面更多的是寄託人們的祝願,所以也有不少人用來祈福求安...」
「哇,原來那麼受歡迎啊!」
「阿山婆。」熒拿起一個白底金紋的面具。「我想要買這一個,但可不可以先付錢,明天再來取呢?」
「呵呵,當然可以了。」老婦人從她伸出的手中接過摩拉,將熒選購的面具收至一旁。「明天就是逐月節(jié)啦,聽說七星今年安排了不少節(jié)目呢。」
「是啊,我們打算若有時間就過去看看。」
「明晚肯定會更熱鬧的,呵呵,希望妳們玩得愉快。」
「謝謝您,那我們就先走了。」
熒向對方再次點頭致意,離開了攤位向著原先的方向繼續(xù)前進。
「沒想到妳也會買下一個呢。」派蒙跟在她身旁繞著飛。「不過剛才妳選的那個白金面具上的紋路,乍看下倒是和魈的儺面有著幾分相似... 而且我記得他的儺面有著黑色、藍色還有金色的配色,啊,妳該不會是因為看起來像與魈的成對才——」
「我們得趕緊回報委託才行。」
熒輕咳幾聲打斷了夥伴,加快腳步逕自向前走,而瞧見她難為情模樣的小精靈,在心知肚明的揚起嘴角後也跟了上去。
***
02
02
魈在幾日前答應了共度逐月節(jié)的邀請。
熒本還料想著他肯定又要拒絕,不僅提前準備了各式各樣的話術,更在察覺魈最近除魔工作結束得晚後,把璃月各地清剿魔物的委託全接了下來想為他分擔,想方設法要拿下這場攻防戰(zhàn),卻沒想到對方答應得相當爽快。
熒本還料想著他肯定又要拒絕,不僅提前準備了各式各樣的話術,更在察覺魈最近除魔工作結束得晚後,把璃月各地清剿魔物的委託全接了下來想為他分擔,想方設法要拿下這場攻防戰(zhàn),卻沒想到對方答應得相當爽快。
「這次提前加強了防範,因此期間只需稍加留心即可。」當時的他如此解釋後便繼續(xù)舀起杏仁豆腐往嘴裡送。
熒眨眨眼,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
「我還以為你會拒絕...」
「提出邀約卻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人類的交往還真是...」
「還不是因為這兩年的海燈節(jié)...唔!」她尚未回過神,心不在焉的被剛沏好的熱茶給燙著舌尖。「嗚...」
軟舌前端紅腫起來,可憐兮兮的被熒吐在外頭,魈見狀便舀了一匙杏仁豆腐遞到她唇邊,欲以甜品的冰涼多少緩和些疼痛,而熒則有些遲疑的盯著那才剛被他使用過的匙子。
「怎麼了?」少年仙人不解其意,絲毫沒有意識到什麼間接接吻之事。
「不...沒什麼。」
熒張嘴讓魈餵下,冰涼滑嫩的口感很快就緩去了刺疼感,而她的那對琥珀眸子忍不住從瀏海間隙悄悄飄向繼續(xù)吃起甜品的戀人。
雖說他倆已不是接個吻就會臉紅老半天的關係,共用一支湯匙似乎也不是什麼需要難為情的舉動,但熒卻忍不住想起客棧的那一夜。
…明明兩人才剛做過那種事不久,他怎麼能如此平心靜氣?
她直到現(xiàn)在都還對那晚的一切沒有什麼實感,好像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夢,可所有的體溫與觸碰都還記憶猶新,一想起自己當時迎合的表情和姿態(tài)全被魈盡收眼底,熒就羞得難以自處,導致她這陣子即便有派蒙在旁,與魈待在同一個空間時仍會沒來由的尷尬起來,彷彿回到最初只要視線相觸就小鹿亂撞的時期。
因此即便只是個間接接吻,也能讓此刻的她思緒亂作一團毛線球,窺視著對方試圖看出他的眼裡有著一樣的侷促,卻只是在冷靜下來後為自己的無措感到?jīng)]出息。
而那讓熒期待並準備許久的逐月節(jié)約會,也令她在前一晚害羞又興奮得睡不著覺。
***
03
「...熒......熒?」
聽見輕聲的呼喚,金髮少女回過神來,轉眼就對上了那抹好看的鎏金,她心跳一陣加速,連忙又撇過頭以免讓對方見到自己因對到眼而紅起的臉。
雖然那害羞遮掩的模樣相當可愛,但魈更在意的是她恍神的原因,聽派蒙說熒昨夜翻來覆去沒睡好,而此刻距離兩人碰面以後也已過去近一個時辰,他們在這期間內牽著手走逛了一圈北碼頭的攤販和緋雲(yún)坡的市集,嚐了各種美食也看了不少新奇的玩意,著實走了許多路。
「妳還好嗎?是否需要休息一會?」
「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近日入秋,最易秋乏。蓮子入粥有安神功效,妳可以試試,明日...我再備些合適的助眠薰香帶予妳。」
「謝謝,但我想應該不是那些問題...」熒含糊其詞,隨即握緊相牽的手邁開步伐。「走吧!接下來去吃虎巖,我想讓你看一樣東西。」
逐月節(jié)當夜的市集相當熱鬧,雖說不到摩肩擦踵、寸步難行的程度,但緋雲(yún)坡放眼望去皆是人來人往。
魈在熒的帶領下穿梭過重重人潮,看著來往的民眾或有親友相伴、或有佳侶互依,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溢著笑容,那些畫面讓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特別的情感,有些不自在、卻又稱不上討厭,他說不清那是什麼,卻覺得這幅景象與自己相去甚遠,總有種不該屬於此處的錯覺,但與自己十指相扣的小手卻溫暖而有力,牽著他筆直地行走在這燈火與喧囂之中。
魈先前就猜到熒肯定會來邀請自己共度逐月節(jié),就像過去兩年的她即使被自己反覆拒絕,仍不屈不撓的提出共度海燈節(jié)的邀約,連護送她與小精靈回璃月港這種理由都搬得出來。
魈拒絕的原因不僅僅是節(jié)慶期間更要嚴防妖魔入侵,以及擔憂身上業(yè)障為人們帶來影響之類的理由——也許,就連他自己都難以歸納出一個完整明確的說法,而跨越星海的旅行者為他捧來世間的美好,給了他想像未來的勇氣。
層巖巨淵底下,他一度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有機會去瞭解與珍惜她,甚至陪她賞來年的明霄燈,可巖之神如同過去將他從漫長的痛苦中解放那般,又一次的賦予了少年仙人新生。
那麼就如同自劫難生還後在雨中的客棧所下的決心,伴在心愛女孩的身側、去傾聽熒的願望,便是魈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情。
海燈節(jié)常有規(guī)模異常的魔神怨憎殘渣爆發(fā),魈必須受命徹夜進行「靖妖儺舞」,而逐月節(jié)雖同樣需要謹慎防範,發(fā)生大規(guī)模異況的機率卻通常小上許多。
因此若要滿足熒想一起過節(jié)的願望,相較起海燈節(jié),共度逐月節(jié)的可能性將會更高,所以即便對於在不同於平日的節(jié)慶中品嘗人間煙火這件事感到不安,魈仍是提前巡查了好幾回璃月境內的妖魔動向並前去清剿,只為盡可能減少節(jié)慶當日發(fā)生意外的機率,希望這一次能夠同熒好好的共度佳節(jié)。
「我們到啦。」
少年仙人隨著金髮少女停下腳步,駐足在一個擺滿玩具的攤位前。
「玩具攤...?」他困惑的看向身旁的女孩,想著熒總不會是想買點東西給那位碰面打完招呼就跑去萬民堂蹭吃蹭喝的小精靈——雖然他猜到派蒙此舉多半是給兩人獨處的機會——可比起玩具,他認為食物會更來得討她歡心。
「哎呀,妳好啊。」擺攤的老婦人笑吟吟的打招呼。「今天這位俊俏的小伙子也來啦。」
「嗯,我們來拿昨天買的東西。」
「好,妳稍等一下呀。」
老婦人轉過身,而魈恰好注意到了攤位上擺放的面具,頓時睜大了眼睛。
「這是...」
「阿山婆、阿山婆!」
「阿山婆!我們來啦!」
才剛開口,一旁就有好幾個孩子朝這邊跑了過來,開心的在攤位前蹦蹦跳跳。
「阿山婆,面具還沒賣完吧?」
「我們拿到零用錢啦!」
「呵呵,都在這裡啦,挑挑看吧,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阿山婆一邊招呼著小客人們,一邊將熒昨日買下的白底金紋面具遞給她。「瞧這些孩子們高興的喲...」
魈來回看著攤位上與熒手中那些有著精緻作工的面具,雖說是玩具,上頭的紋樣卻和夜叉一族所配戴之儺面如出一徹。可儺面本是用來顯現(xiàn)令諸惡膽寒、除盡妖魔奸邪的「護法夜叉」之姿,應當是讓人畏懼的事物才是。
「這就是我想讓你看的東西。」
熒揚臉一笑,而魈不解的看著她。
「為何...要將這種東西製作成孩童的玩具?」
他困惑地問道,視線落在那幾個興奮的孩子,不理解他們臉上為何毫無懼怕之意。
其中一個別著花朵髮夾的短髮小女孩察覺到他的目光而望過來,明亮的大眼睛被站得較近的熒手上的面具所吸引。
「哇,大姐姐,妳手上那個面具好好看呀。」
「很好看吧,我也那麼覺得。」熒稍微彎下身子,將手中的面具展示給惦起腳想看得更清楚的她。「你們都是來買面具的嗎?」
「對啊,阿山婆說這些叫作儺面,是保護璃月的夜叉仙人們用來震懾那些壞魔物的...」
「我知道!我爸爸曾經(jīng)告訴過我護法仙眾夜叉錄的故事!」
「我爺爺也有和我說過!他說幾千年來,夜叉?zhèn)優(yōu)榱吮Wo璃月而紛紛犧牲,現(xiàn)在只剩下一位降魔大聖。」
「我之前有在書上看過那位降魔大聖的圖畫,看起來好帥氣啊...」
旁邊的孩子聽見兩人的談話便也跟著靠了過來,魈不擅長面對這種氣氛,又在一群孩子的聲音中聽見自己的名號,忍不住轉過身挪了挪腳步讓熒去應對,而在這陣七嘴八舌中,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突然高高地舉起手。
「我知道那位降魔大聖!我見過他!」
多虧這句話,所有小孩的目光瞬間聚集到她身上,沒有人再去注意魈的方向,而小女孩裝模作樣地輕咳幾聲開始娓娓道來。
「前年璃月港不是出現(xiàn)了好可怕的水怪嗎?水怪被打倒時,我剛好就在碼頭附近,清楚看到了那群保護璃月港的人們之中,有一個墨綠色頭髮、特別帥氣的大哥哥,他長得和故事書上畫的仙眾夜叉一模一樣,而且腰上也帶著一個儺面,他肯定就是那位降魔大聖!」
此話一出,孩子們「嘩」的驚呼起來,紛紛露出羨慕的神情,且一個個開始爭先恐後的分享起見聞。
「之前我和爸爸一起到望舒客棧,路途中碰上了好多魔物,就是一個戴著面具的仙人來拯救我們的,那該不會就是降魔大聖吧?」
「我在輕策莊的朋友寫信告訴過我,她曾經(jīng)在林子裡遇見一個帥氣的仙人哥哥,把她被丘丘人搶走的娃娃還給了她,難道也是...」
熒聽著孩子們滔滔不絕的討論起來,笑著安撫他們亢奮的情緒。
「所以,你們才會想要買這些面具嗎?不會覺得儺面看起來很可怕嗎?」
「怎麼會呢?只要戴上儺面,就好像變得跟降魔大聖一樣厲害,可以保護大家!」
「對啊、對啊,一點都不可怕!」
「降魔大聖也會過逐月節(jié)嗎?逐月節(jié)有好多好吃、好玩的,他那麼辛苦的保護大家,節(jié)慶時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啊...這就不知道了呢。」熒偏了偏頭。「不過,你們大家真的都很喜歡降魔大聖呢。」
『那當然了,因為他是守護璃月的大英雄啊!』
英雄。
魈咀嚼著這二個字。
巖王帝君當年為除滅妖邪而喚來仙人中的夜叉,從此夜叉一族向巖王立誓,為護法而殺生,替璃月除卻諸多苦厄。如此但行守護之責,本就無意尋求後人的感謝與紀念,且夜叉生性兇悍善戰(zhàn),總是沐浴於血戰(zhàn)之中,那又兇又狠的戰(zhàn)鬥姿態(tài)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懼怕。
但這些孩子們卻稱他們作英雄。
複雜的情緒油然而生,讓魈不知該如何自處的交叉起雙臂,而那彆扭的模樣全被熒側頭看在眼底,讓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其實...」她回頭看向孩子們。「大姐姐和降魔大聖挺熟的喔,你們有沒有什麼想要告訴他的話?我可以替你們轉達。」
「真的嗎?我想謝謝他當時保護了我和爸爸!」
「我想代替朋友感謝他幫忙找回了娃娃...」
「大姐姐,妳可以幫我們謝謝他保護了璃月港嗎?」
「我也有話想對他說...」
「我也是、我也是...」
孩子們開始圍繞著熒述說起想轉達的話語,絲毫沒有發(fā)覺口中的「降魔大聖」就在不遠處安靜地聽著,一句句飽含純真心意的仰慕、崇拜與感謝,全部流淌進少年仙人的胸口,注入金黃色的暖流。
一陣喧鬧過後,孩子們總算是將想轉達的話語盡數(shù)直抒,心滿意足的買了面具後向熒揮手離去,小小的攤位前頓時安靜了下來。
「其實我起初也沒想到孩子們會如此喜歡這些面具。」阿山婆看著孩子們離去的方向揚起嘴角。「仙眾歸隱多年,夜叉一族也唯有降魔大聖尚存於世,巖王爺...也已然辭行世間。我曾感嘆過,現(xiàn)在的時代,可能有許多璃月人都已經(jīng)不再記得最初是由於誰人的庇佑,我們才得以在這浮世一隅享有太平,忘記了那些璃月的人與仙之間的羈絆...可看來,不管是戰(zhàn)亂年代、饑荒年代還是如今富饒的時代,在這契約的國度,我等凡民與仙眾那之間看不見的緣,仍以不同的形式在延續(xù)啊。」
巖之神與仙人們?yōu)榱г麻_創(chuàng)了前路,而千年過後,即便仙人的時代遠去,凡人的時代到來,璃月仙凡的血脈依然隨著傳承的故事,緊緊相連。
「是啊。」熒露出微笑。「雖說仙人們從不追求這些惦記與感激,但若有機會,希望他們也能多來看看這萬家燈火,看看人類是如何延續(xù)他們的信念,帶著璃月前行。」
她悄悄瞥向身後,而少年仙人只是沉默著遙望欄外被萬家燈火照亮的平靜海面。
「話說回來...人潮似乎在往緋雲(yún)坡的方向移動,大概是要到表演節(jié)目開始的時間了,你們也趕緊過去佔個好位置吧。」
「嗯,那我們就先——」
「旅者?」
熒正欲向阿山婆道別,耳邊卻傳來了渾厚的嗓音,同時身旁的魈也挺直起背脊,她轉過身,看見熟悉的溫雅男子向二人走來。
「鍾離?」熒驚喜地喊出對方的名字。「你也來逛逐月節(jié)的集市了嗎?」
「如此節(jié)慶,理應外出走一走,以閒人之身遊覽繁榮盛景。」鍾離在他們身前停步,沉穩(wěn)的目光落於與旅行者並肩的少年仙人。「你也來了,魈。」
「帝...」魈低下頭,正欲開口卻考量到周遭還有一般民眾,連忙改口。「...鍾離大人。」
敬重的恩君在前讓魈不免拘謹起來,不僅身子挺得直,表情也肅然了幾分,熒站到他身旁,不著痕跡地捏捏他的手示意不必如此侷促。
「鍾離,聽說玉京臺有七星安排的節(jié)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此般逐月佳節(jié),能與繁忙的兩位在璃月港相遇也是緣分,就隨你們一道去吧。」
他隨著旅行者走往緋雲(yún)坡的方向,而魈則跟在熒的身側低頭不語,安靜的聽著兩人的閒聊。
「我聽刻晴說,這次的節(jié)目將由雲(yún)堇來演出灶神的傳說。」
「原來是雲(yún)先生,看來值得期待。」
「這個想法是由刻晴提出的,她說想將灶神的故事融入民眾喜愛的戲曲以發(fā)揚傳統(tǒng)。不過刻晴明明是今年逐月節(jié)的總負責人,卻在節(jié)目企劃通過後主動攬起了相關工作...凝光前幾日還特別又讓我去勸她休息。」
「呵呵,玉衡星向來對於工作認真且熱忱,確實也只有與她交情不淺的旅者妳能夠勸說上幾句,可她嚴於律己的態(tài)度實屬棟樑之材。」鍾離點頭道。「璃月有這些人在,相信未來也能有更繁盛的景色。魈,你覺得呢?」
「呃...?」突然被點名的魈抬起臉,鎏金間略顯惶恐。「玉衡星...奧賽爾一戰(zhàn)曾見過她的劍法,不錯。」
「玉衡星的確身手了得,但我想知道的是...」鍾離停下腳步。「對於這個時代的璃月,你又有何看法?」
「......」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少年仙人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面對恩君的提問,他認為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才符合禮數(shù),卻一個字也無法道出,整個身子像是磐巖般沉重,掌心滲出薄汗,連帶腳底也被踩得灼燙。
他從未想像過失去帝君的璃月之地。
雖說仙家們至今都知曉巖王帝君僅是退居神位,如今仍以凡人的身份行走在這片土地上,但契約的國度確實不再受神明所引領。
璃月的變化過於迅速,曾經(jīng)的魈也未曾打算適應,而熒帶他走進這座港灣,讓他看見那些脆弱卻也堅強的血脈是如何開拓下一個時代。
「...我...不知道。」良久後,他如實以告。
人潮持續(xù)向前移動,魈看著來往的行人,看著那無論長幼男女皆面帶的笑容。
夜叉一族千年來與足以吞沒萬家燈火的黑暗持續(xù)戰(zhàn)鬥,苦行或無盡頭,可那些笑顏,璃月人民堅韌樂觀的前行,也許就是他們努力的答案。
而面對少年的回答,鍾離並未要求他給出一個完整的答覆。
「魈。」
他輕喚道,少年仙人抬起臉來,看著這位曾經(jīng)給予自己兩次新生的巖之神。
「過去某個微雨的清晨,我聽見了一個商人對屬下的誇獎。」他以溫穩(wěn)的聲音敘述著。「他說,『你很好地完成了你的職責。現(xiàn)在,去休息吧。』」
最古老的七神那對褐金色的眸光如慈父一般,看著這位跟隨自己千年的夜叉仙人。
「凡事均有度,如有餘裕,便去看看這琉璃明月之間吧。」
簡單的話語,卻隱含磐石般深重的關懷,魈頓在原地,有些驚訝,有些不安,更有些受寵若驚之感,千思萬緒一下子湧上心頭,讓他不自覺的攢緊掌心,熒透過捏著的手指感覺到他的顫抖,輕輕憑依上指尖,握住他的手。
鍾離微笑著轉過身。
「節(jié)目要開始了,我們加緊腳步吧。」
熒點點頭,牽著魈欲抬步卻發(fā)現(xiàn)對方聞風不動,她原以為魈是尚未從情緒中緩和過來,但仔細一看卻發(fā)現(xiàn)他嚴肅地望向了荻花洲。
「...有異常的動靜。」他斂起金眸,靜心驅以仙力探查。「規(guī)模狀似不大,可不能輕忽。」
走在前方的鍾離察覺到他們並未跟上,耐心的停步等待二人,而魈鬆開熒的手走上前說明緣由。
「鍾離大人,荻花洲有異況,請恕我先行失陪。」
「嗯,去吧。」鍾離點點頭,看著他轉向旅行者。
「熒,我很快就回來...」
見少年仙人對旅行者留下一句話就欲以風輪兩立離去,鍾離即刻出聲叫喚。
「魈。」
少年仙人聞聲立即停下動作。
「鐘離大人,請問有何吩咐?」
「以普遍理性而論...」巖之神撫摸著下頷,想了一會。「...作為一名合格的伴侶,應當牽緊戀人的手才是。」
這句話讓魈愣了一下,隨即理解對方已對二人的事有所知情,玉白的耳根瞬間紅得像是能滴血似的,連帶雙頰也透出幾分緋色。
而一旁的熒雖沒有魈的反應來得大,可臉蛋同樣泛起了紅暈,雖說兩人交往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她也多少猜到鍾離早已知曉,卻也不免感到有些害臊,總覺得有種偷偷談戀愛被家中老父親發(fā)現(xiàn)的既視感。
而老父親本人似乎很滿意他們的反應,臉上滿是饒富趣味的笑意。
「可是...」魈望向身側的熒。「玉京臺的節(jié)目,妳應該很是期待。」
「倒也...不是非看不可的程度...」熒盯著地板上的小碎石子玩弄起頰旁的垂髮。「而且我事先與刻晴和雲(yún)堇說過今天晚上有約了...」
兩個人莫名的扭捏起來,看得鍾離的笑意越來越深,最後魈在猶疑半晌後主動伸出了手。
「...妳...欲和我同行麼?」
熒抬起臉,沒作多想就直接覆上那寬實的掌心。
「樂意之至。」
兩人相視而笑,一起望向了鍾離。
「有旅者同行,相信異況很快便能解決,願你們此行順利。」
「借您吉言,鍾離大人。」
「謝謝你,鍾離,那我們先走了。」
少年仙人與旅行者在道別後便消失在緋雲(yún)坡的街道上,留下淡淡的仙力粒子飄散在風中,沉穩(wěn)的青年彎起眉眼遙望荻花洲的方向,揚起嘴角轉身朝著玉京臺而去。
***
04
「沒想到是幼巖龍蜥...」熒甩了甩劍上的殘血。「我很少見到牠們如此靠近要道。」
「許是受了穢氣影響才會離開棲地。」魈看著逐漸消散的魔物屍首,上頭縈繞的濁黑碎屑慢慢的隨風淡去。「龍蜥本就暴躁且攻擊性強,即便只是沾染些微的妖邪也不容小覷。」
「幸虧節(jié)慶期間民眾多半聚集在客棧或璃月港內,沒有造成傷災。」
熒將佩劍收起,拍去白裙上的塵土,雖說幼巖龍蜥於他倆而言不是多大的威脅,但行動靈活的特性還是讓兩人費了些時間進行追擊與壓制。
她不經(jīng)意的抬起眼。
夜空潔淨無瑕,而被幾抹黛色雲(yún)霧飄舞在旁的玉鏡明月多了幾分嫵媚姿態(tài),以那溫柔的瑩輝撫摸大地,景色既嫻靜又夢幻。
熒忍不住看得出神,而一旁的魈收起武器走到她的身旁,他看著少女的側臉,一頭奶金細髮在皎潔的月光下更顯金燦,裙擺如琉璃百合般隨風輕揚,讓他不自覺地放柔起目光。
「熒。」
「嗯?」
「...抱歉。」他垂下眼睫。「明明提前巡查了好幾回,卻仍是發(fā)生意外狀況,壞了妳的興致。」
「別那麼說,這種事情魈也無法預料...嗯?提前巡查了好幾回...?」
熒捕捉到詞彙而轉過頭來,看見少年仙人略帶靦腆的側過臉。
她驚訝的眨眨眼。
「難道你這幾天除魔工作都結束得較晚,是因為...」她將前幾日的察覺與方才的話串接起來。「為了減少異況而多花時間巡查,好陪我過逐月節(jié)...?」
「...嗯。」
魈小聲的承認,俊秀的臉上帶著緋色。
熒不曉得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害羞、驚喜,甚至雀躍得有些輕飄飄的,發(fā)現(xiàn)兩人有著相同的心思讓她心頭暖得一時半會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才好,不禁羞怯的傻笑起來。
「...嘿嘿,謝謝你。」她又開始捲起自己的垂髮。「不過,你真的不必覺得壞了我的興致。無論是逐月節(jié)或是海燈節(jié),都是屬於所有人的節(jié)日,我只是希望魈也能去感受這些氣氛,所以即便只是稍微一起走逛集市,也已經(jīng)實現(xiàn)我最初的目的,而且...」
說到後面幾個字時,熒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小,睫羽像輕盈的蝶翼撲閃,羞澀的泛起朦朧水氣,她扭捏著走向魈,惦起腳尖湊近他的耳邊。
「而且...只要可以和你待在一起,我就很開心了。」
甜蜜的吐息落在極近的距離,惹得少年仙人心跳紊亂的看著女孩害羞的對他笑,而大概是為了遮掩自己的難為情,熒將買下後便一直掛在腰間的儺面戴至臉上。
「至於我為什麼會想讓你看看這個儺面,也是有原因的。」她說。「只是沒想到在告訴你原因之前,就遇見了那一大群孩子,更沒料到在那之後會碰到鍾離,且他們竟還替我說出了想要傳達給你的事情...」
魈彷彿能夠看見她儺在面底下的溫柔微笑。
「魈。」
美好的甜嗓珍重的喚著他的名字,他似乎聽見了這個單音節(jié)的溫度。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鎏金映照著那抹美好的身影。
「我的這裡。」熒撫著自己的胸口。「一直有股讓人發(fā)慌的空白,填不滿。」
她轉過身面向瑩月,身後的飄帶揚起,像是羽翼。
「不瞞你說,我至今還是經(jīng)常回想起你墜下層巖巨淵的那一幕。明明魈是如此的強大,卻好像隨時會燃盡自我,像那天一樣墜入深淵...直到客棧的那一夜,感受著你的體溫,我才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你好好的活著。」
魈安靜的聽著她的聲音,每一個音節(jié)都敲響他的心房,而熒繼續(xù)開口。
「我想了很多、很多。」她說。「 雖然知道你的過往,可我終究不是魈,因此不會說出『我瞭解』這種過於自負的話。我不是承擔那些魔神的怨憎與殘渣的當事人,無法體會那些痛苦究竟多麼的椎心刺骨,因此也不會說出『一定不會有事的』這種置身事外的話。我更無法代替逝去的生命衡量你的所為、原諒你的過錯,因此更不會說出『你已經(jīng)做得足夠多了』這種不負責任的話語。可是...」
她捏緊雙手。
「可是誰都無法否認,萬家燈火之所以能夠照亮夜空與近海,是包含你在內的夜叉一族千年來的負重前行。誰說站在光裡的才是英雄?那些被你所守護的人們,他們同樣稱降魔大聖是英雄。」
魈吸了一口氣。
『那邊的大哥哥!謝謝你保護璃月港!』
『謝謝...謝謝您的原諒,還有您為璃月做過的一切...』
『明明海燈節(jié)紀念的英雄裡也包括你...』
『別這麼說,大家都是英雄。』
『那當然了,因為他是守護璃月的大英雄啊!』
『如有餘裕,便去看看這琉璃明月之間吧。』
「所以...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熒的雙手交疊在胸前,一連串的真心話告白後讓她忍不住感到一絲近似於不安的情緒,她鮮少將心底深處的情感表達出來,可如今她也清楚自己不再是一個人,既然感情是雙向奔赴,那麼也許該嘗試去把內心所想傳達給另一半。
可這般坦露心聲的舉動仍然是讓她感到不太習慣,甚至於有些惶恐,嬌小的身體忍不住隨著有些扭捏又有些焦躁的情緒而瑟縮,相互捏著的手指也不知不覺被捏得蔥白,要不是方才戴上面具,估計也會被魈看見她困窘得亂七八糟的表情。
而魈在聽完她的話語後便沉默的陷入思考,良久過後,他緩緩開口。
「我一直認為...」少年仙人望向明月。「夜叉一族即便是為護法,也仍是行殺生之事,過去在那戰(zhàn)亂的年代裏,手染鮮血的我們也從來只在人類的眼裡看見恐懼與憎惡。可今日...我看見了那些孩子不僅毫無懼怕之色,甚至,在他們眼中滿是敬仰與感激的光輝...那是我未曾想像過的。」
年幼的孩童最易受到環(huán)境影響,周遭人們的言行會對他們的看法造成莫大的左右。
也因此——
護法夜叉揚起了嘴角。
「夜叉但行守護之責,未曾追求過惦記與感激。但...」魈伸出指尖輕撫熒臉上的面具,那上頭的白金紋樣倒和自己的儺面有著幾分相似。「謝謝妳,讓我能夠看見這些。」
明明隔著一層面具,熒卻彷彿感覺到少年指尖的暖意游移在面頰上,底下的臉蛋忍不住燙了起來。
「這、這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勞...」
「若非有妳,我也不會有如此機會。」魈的指尖緩緩落在熒捏緊的手指上。「...還有,抱歉,讓妳感到不安了。」
這句話讓熒突然意識到自己交疊在胸前的雙手,那動作既像是祈禱、又像是祝願,如同在尋求一個肯定的回應,她連忙開口解釋。
「那個,我...並非在怪罪,也不是想要魈給我一個確切的答覆。」
「嗯,我知道。」魈柔聲回應。「但我認為自己應該給妳一個答覆。」
他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伸手取下熒的面具。
「自層巖巨淵歸來後的這些時日,我想了很多。」魈看著那對藏在底下的明亮琥珀。「熒,天命是夜叉最能感知到的劫難,我們生來與苦行相伴,結局註定悲戚,而我等從來無懼。所以,我仍舊會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輕捧女孩的面頰。
「但是,我不會背棄與妳的契約。」
熒困惑的與戀人相視,鎏金色的深情簇擁著她的身影,她在他的眼底看見了自己。
「...縱是修羅,亦有牽掛。」魈微笑著。「我會做好最壞的打算,而在那之前,我願向光而生。」
綿長的吻隨著尾音落下,傾訴無盡的愛意。
熒的手被魈輕輕的牽過按在胸膛上,感受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拍打著生命的節(jié)奏,透過掌心傳遞的暖意證明著他的存在於此。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隨著情緒發(fā)顫,鼻子酸酸的,眼角也有幾許濕意。
「...唔,面具還給我!」熒冷不防的用另一隻手捶了他一下,軟軟綿綿的,毫無威脅力。
怎麼突然耍起脾氣來了?
魈無奈又好笑的將儺面戴回女朋友蘋果般的紅臉蛋上,替她調整位置的過程還聽見了吸鼻子的聲音。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熒,妳會彈奏璃月的曲調麼?」
「學過幾首,怎麼了?」
「我...想請妳演奏一曲。」
「咦?那麼突然?」在魈略帶期冀的眼神下,熒困惑著取出鏡花之琴。「可是我很久沒彈奏了,可能有些生疏...」
「無妨。」
少年仙人帶著笑意注視她,看著熒撥弄琴弦嘗試彈奏幾個音。
「魈想聽什麼曲子?」
「由妳決定罷。」
「嗯...」
熒回憶著曾經(jīng)在甘雨及鍾離那兒學來的幾首璃月曲調,而今夜嬋娟幽靜、夜色寧謐,眼前搖曳在銀灰薄紗下的荻花尤顯清冷,卻又帶著幾分寫意而典雅。
也許此情此景,適合一首旋律悠揚而柔美的曲調。
於是她選定了演奏的曲子,吸一口輕淺的氣,指尖搭上琴弦。
優(yōu)美的琴聲在她的演奏下響起,清脆靈動卻又似絮語般縈繞流淌,綿延在荻花叢,又飄揚在古樸的雅風,恬靜舒軟得讓人想起那些靜好的時光。
熒情不自禁的投入情感,讓手指隨著思緒躍動,而一旁的魈突然移動起腳步,她好奇的看著他踏進荻花叢間的水澤,淺灘上的水沾濕了他的鞋子,熒忍不住抬眼投以詢問。
而魈微笑看她,接著垂睫戴上儺面。
黛色錦帶從風翩然,少年仙人婆娑起舞。
秀顏雲(yún)衫、青絲微揚、玉袖飄逸,似羽若翼。
沒有細碎的舞步、沒有制式的技巧,僅只是隨著繚繞荻花間的琴聲恣意起舞,飄揚的錦帶與玉袖讓他像是只展翼的鳥兒,和著旋律婉轉於月色之下。
熒看得出神,撥弦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而魈向她伸出了手。
她放下樂器,覆上他的掌心。
熒沒學過跳舞,舞步相較彆扭,但在魈的帶領下卻也逐漸流暢起來,二人輕盈的身影像是翩翩飛舞於花間的蝴蝶,映照月色在水上輕步流連。
她在面具底下笑得歡欣,可也許是跳得太過忘我,熒突然一個不注意的絆了腳,身子向前一傾,兩個人一起栽進了荻花叢,濺起大片水花。
她的身體被魈護著而伏在他的胸膛上,戴著的儺面在一陣手忙腳亂中歪斜,露出了因方才的雀躍而粉撲撲的臉蛋。
「對、對不起...」
「無礙。」
魈環(huán)起她的腰,任由自己躺在水澤之中,秋水冷澈,可兩人的體溫因被浸濕的雲(yún)衫和裙裝而緊緊相依,僅隔著輕薄布料相貼的肌膚炙燙而溫暖。
他收緊了手臂。
「...我總想著有一天,能帶著這儺面起舞。」他抱著懷裡的嬌小身軀說道。「不為除魔之故,只為伴隨那花州的笛聲。」
熒眨了眨眼。
「...所以我該認真的學一會笛子嗎?」
「...這倒不必勉強。」
魈想起熒在今年的生辰為了吹一曲笛子贈予他,偷偷在荻花洲練習了好些時日,而聽著那磕磕絆絆的笛聲,他與派蒙面面相覷,悄悄感嘆原來樣樣精通的旅行者也有罩門。
但是他仍舊很感謝這份心意,當時的那份曲調,也讓他回憶起過去的諸多往事。
魈褪去儺面,點點碎光在兩人之間飄散,他伸手按住熒的後髮與她交換一個綿長的吻,女孩的櫻唇微涼,而纏綿的軟舌帶著熱度,魈感覺到體溫似乎在上升而緩緩退開。
「今夜...感嘆良多。」他的拇指抹去熒唇邊的水痕。「也許我得另尋時間,整理心境。」
「嗯。」熒點點頭,閉起眼睛伏在堅實的胸膛上聽著魈的心跳,在維持了這樣的動作許久後,她突然想起什麼事情而彈了起來。
「我差點忘了一件事!」
熒猛然撐起身體,直接跨坐在魈的身上拎出背包開始翻找東西,魈愣了一會,看著她這極度不妙的姿勢而感到有些羞窘,只能側頭望向一旁來轉移注意力。
「找到了!」熒翻出塵歌壺,拉著魈站了起來。「我有東西要送給你,跟我來!」
還來不及反應,魈的眼前景色一淡,直接被帶回了洞天。
***
05
當眼前的景色再次清晰,視野便映入了熟悉的風景與房屋,魈的手臂被熒環(huán)抱著給拉向臺階,他側眼一看,發(fā)現(xiàn)阿圓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探頭打招呼。
「阿圓趁著逐月節(jié)去拜訪阿嘟了,所以這幾天都不在。」熒留意到他的目光而解釋道,推開大門。
「阿嘟?」
「呃,好像叫作什麼尋瑰...納...琦真君?」熒努力回想另一位壺靈的仙號。「阿圓說仙號太難記了,只要像我們暱稱她阿圓一樣,稱他阿嘟就好...啊!衣服還濕答答的!水會滴到地板...欸?乾了?」
魈早在剛才走進屋子前就不著痕跡的將兩人的衣物都以仙法快速帶乾,無奈的看著熒後知後覺的對他傻笑。
「嘿嘿,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喔。」
她走進了臥室,而留在客廳的魈總算是不必再為手臂頻頻蹭到熒柔軟的胸前而感到尷尬,雖說兩人也已經(jīng)有過更深入的接觸,但再怎麼說還是...
魈大抵上是知道的,關於女朋友這陣子為何又回到最初那樣不敢直視自己的狀態(tài)。
因為他自己在那夜以後也有著類似的困擾。
客棧的那一夜僅過去數(shù)日,熒的那些表情和姿態(tài)於他而言都還是如此的深刻,雖說表面看似從容,但魈實際上也有些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或許某種意義上也可說是食髓知味,以至於每每看到熒總忍不住想起那晚的纏綿,體內的火蠢蠢欲動,燃起想要再一次碰觸她的想法。
這時他留意到桌子上壓了張字條,歪歪斜斜的筆劃看起來像是派蒙所寫,而那過大的字體讓他不必傾身細看就能讀出上頭的內容。
『熒,我今晚要在萬民堂和香菱他們一起玩火鍋遊戲和機關棋譚,可能會玩到通宵,所以就不回塵歌壺過夜了,妳回來後就早點休息吧!』
火鍋遊戲?
魈咀嚼著沒聽過的詞彙,想著這缺乏常識的人間難道又發(fā)明了什麼和摩拉肉一樣的無聊之物,而熒剛好回到了客廳。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
「派蒙說今日不回來過夜。」
她順著魈的視線看見了字條,拿起來快速的讀過。
「看來今晚的萬民堂很熱鬧呢,希望卯師傅不介意派蒙的大嗓門。」
「妳不去嗎?看起來妳的朋友們都在那裡。」
「沒關係,我和大家說過了今晚有約。」她放下紙條,向魈攤開手。「喏,這個給你。」
魈向她的掌心看去,那裡躺著一把精緻的黃銅鑰匙。
「這是...?」
熒沒有說話,只是笑盈盈地把鑰匙塞到魈的手裡後將他推向某間房前,魈記得這間房,他前陣子曾好奇地在屋子裡繞一圈過,而唯獨這個房間是鎖上的。
他困惑的轉向金髮少女,而對方只是以雀躍的目光示意他打開門,於是他將手中的鑰匙插進鎖孔轉動,在聽見開鎖的聲音後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
沒有開燈的房內一片昏暗,但並不影響仙人的視野,他看見門後的空間內安放著幾件和望舒客棧款式相同的桌椅矮櫃和一張寬敞的床鋪,陳列的位置也與客棧的安排有著幾分相似,雖然簡樸,但作為臥房的基本功能一應俱全。
熒繞過他走進房裡熟悉的打開了燈,昏暗的空間一下子明亮起來,魈也發(fā)現(xiàn)這幾件家具都是由木料中品質尤佳的卻砂木所製成,塗布的色料也相當鮮豔,明顯是新製的家具。
熒倚著矮櫃靦腆的微笑。
「...這樣魈就不用總是坐在沙發(fā)休息,或是等我和派蒙起床才能歇下了。」
魈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這莫是...」
「嗯,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熒點點頭。「以後魈在這裡,也有屬於自己的房間了。」
他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其實上個月會跑去蒙德也是為了這間些家具。」熒撫摸起矮櫃。「雖說染料一般用的都是些常見的植物,但在顏色的鮮豔度上還是使用落落莓、石珀和鉤鉤果這些原料最佳,可是在璃月購買蒙德的材料實在貴了不少,加上石珀本就不便宜,這樣會超過太多預算,所以我們就決定直接回蒙德摘採原料回來...」
她似是很滿意染料最後呈現(xiàn)的效果,興奮的拉著魈過來看。
「你看!這個顏色真的很漂亮對吧!完成的時候我們都很滿意呢。」
不僅使用卓越的木材,還特別到蒙德摘採原料,花費心思新製這些傢俱,只為替我準備一間房...?為何...要為我做到此般地步?
這份禮物過於珍重,簡直讓他感到受之不愧。
「此等好物...何必為了我如此費心...」
「別那麼說,況且...這些其實也包含了我的私心。」熒的聲音驟然變小,有些不好意思地捲起自己的垂髮。「我...想要給你一個家。」
「家...?」
魈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吐出這個音節(jié),這個字的意義對他來說已然太過遙遠,遙遠到幾乎要被遺忘,連發(fā)音都顯得陌生。
「也許就跟我剛才在荻花洲對你說的一樣。」少女的手指纏繞著奶金的髮絲。「我希望你不要獨自走進那個良夜...我知道這樣的想法摻和了許多私心,而且說要給你一個家什麼的,聽起來實在太傲慢了。但是...」
她抬起臉,泛著光的琥珀與顫抖的鎏金相及。
熒從未想要過一個承諾。
她沒辦法體會被魔神奴役而造下大量殺業(yè)有多麼痛苦、沒辦法體會失去夥伴而獨自前行有多麼孤獨、沒辦法體會承受業(yè)障而被無窮怨恨衝擊心智有多麼刺骨。
即便她知道,卻無法真正的體會魈是如何走到千年後的現(xiàn)在,所以她無法要求他不再看著末路而前進,只能捧來光與希望,希望能夠盡可能的照亮他的世界。
但她多麼希望他可以活下去。
熒無意識的攢緊掌心。
「雖然我並非夜叉一族,也不是魈那些情同兄弟姊妹的同僚。但是我同樣希望能給一個讓魈可以回去的家。」
尾音迴盪在空間裡,琥珀與鎏金對視不語。
蔓延開來的沉默逐漸讓熒在尾音散去後因尷尬而紅起臉來,為試圖化解氣氛,她轉頭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傢俱。
「啊...那、那個...你看這個地毯,這是去客棧買來的,聽說原料含有草藥成分所以帶著別緻的香氣...還有這個床頭矮櫃!收納空間非常大,可以用來擺放自衛(wèi)的法器,以便主人遇襲時可以即刻反擊!呃...不過塵歌壺好像不會發(fā)生這種意外...」
「熒...」
「還有這個檯燈!這在蒙德和璃月的銷量都非常好!聽說相當結實,曾經(jīng)有蒙德人用它來敲暈丘丘人...」
「熒。」
「還還還有這個盆栽...」
她已經(jīng)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好講的了,連一旁在街上看著漂亮就直接買來當擺飾的盆栽都打算拿來作文章,而魈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緊緊的抱在懷裡。
「...!」
熒雙肩一抖,又驚又羞,敏感的耳邊傳來溫熱的呼息,搔癢著她的小鹿開始亂撞起來,客棧那夜之後的羞赧再次翻騰上胸口。
她突然覺得此刻好像可以名正言順的發(fā)生很多順其自然的事情。
阿圓去拜訪朋友、派蒙今晚不會回來、偌大的房屋裡只有他們兩人,而夜色正濃,熱戀中的情侶共處一室親密的相擁,無論接下來有何發(fā)展好像都不奇怪。
她呆愣的任由心臟撲通撲通跳響,接著聽見魈埋在自己頸邊那有意壓抑的低嗓。
「今夜...我想和妳在一起。」
***
06-1
魈的那句話...可以算是某種邀約嗎?
此刻的熒圍著浴巾站在自己床前看著那兩件攤在被褥上的睡衣,一邊是平日穿的那套黑色綁帶緊身衣與南瓜褲,另一邊則是...離開蒙德前被麗莎硬塞的純白色細肩帶蕾絲睡裙。
她不是很確定魈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機械性的點點頭後突然想起這身因走逛集市與追擊龍蜥的黏膩,表達了想要先洗澡的意願就離開了房間。
熒輕輕撫摸那件蕾絲睡裙,絲滑的觸感一摸就是上好的質料,胸口和裙襬則以蕾絲拼接成優(yōu)雅而不失可愛的薔薇花紋,客觀上確實是件夢幻的逸品,也不曉得麗莎怎麼就捨得直接送給自己。
魈會喜歡這種款式嗎...
這個念頭才剛浮上思緒就被熒用力甩甩頭的扔去一旁,卻在遲疑幾秒後又把這個問題撿了回來開始思考,姑且不論那位仙人的喜好,這件睡裙又是否過於充滿暗示,讓活了千年的魈上仙覺得她不夠矜持?
雖然、但是,她的確想要發(fā)生一些什麼名正言順且順其自然的事情。
她猶豫了會,想著總之先試穿看看,將浴巾解開套上蕾絲睡裙走到鏡子前。
絲綢布料像是羽毛那般輕柔的包覆著肌膚,清涼舒爽的觸感好似身無著縷,讓熒忍不住讚嘆起質料之高級,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除去胸口有些低之外,不論是舒適或美觀她都能打上近乎滿分的分數(shù),甚至想再請麗莎替她買幾件寄來了。
不知道魈會有什麼反應?對他而言在視覺上會過於刺激嗎?可自己平常的居家穿著也與這身睡裙相差不到哪兒去,甚至裙擺還比南瓜褲長上許多。
於是熒不再多想,開開心心的穿上底褲把平日的睡衣收了起來,洗完澡感到口渴的她不禁想喝點什麼,想起前幾天從北斗那兒收到了瓶蓮花釀,便隨手抓了披肩套上後打開房門小心翼翼的探頭探腦,確定魈還待在他自己的房裡後便莫名的鬆了口氣走向廚房,拿出櫥櫃裡的蓮花釀倒進玻璃杯裡一飲而下。
沁涼的甘甜滋味潤過乾渴喉間,讓她舒爽的發(fā)出一聲喟嘆,想起過去在其他世界看過在泡澡後來一瓶牛奶的習慣,想來是與此刻差不多過癮的感受。
蓮花釀讓熒的心頭也跟著甜滋滋的,忍不住心情輕快的哼起歌來,同時魈也聞聲走出房間。
***
06-2
她是否...理解方才那句提問的暗示?
少年仙人坐在床沿想方設法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沒想到熒會送給自己那麼一件珍重的禮物,直到此刻心跳都還無法完全平緩下來,手指也仍在發(fā)顫。
放眼望去的這些家具與陳列都是由熒親自打點,並賦予了一層意義——不僅僅是一間「房間」,更是一個讓自己能夠回來的「家」。
夜叉一族奔赴無數(shù)戰(zhàn)場,死傷過多,猶如滿天飛鳥散於各地,就如同伐難過去所說,夜叉難尋魂歸之處,又何況是一個家。
但熒卻給了他。
驚喜、不敢置信、欣喜、感動與感激...最後,是愛意。
各式各樣的情緒在他的體內翻湧,戰(zhàn)慄著從腳趾一路爬升到腦門。
今夜他收穫太多心意,不只是熒的,還有那些孩子,以及自己的恩君,所有的話語像是溫暖的金湯流淌在一塊,化為閃閃發(fā)亮的贈禮被捧至他的面前,在他眼底映照出美好的光,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真的能夠如同帝君所言,在閒暇餘裕時去看看這琉璃明月之間,看看人們臉上的笑容、看看他們如何延續(xù)仙眾的信念,去開創(chuàng)下一個璃月的新時代。
胸口又酸又脹,情感在不斷的膨脹,它們與綿延的愛意相融成欲望且迫切的尋求宣洩,簡直要從體內爆發(fā)。
那夜過後一直蠢蠢欲動的、想要碰觸熒的渴望被激盪到最高點。
他憑藉著千年磨練出的意志力才在熒說出想先洗澡後鬆開環(huán)抱的雙臂,而不是直接將她撲倒在床上。
他聽著她關上門後小碎步到臥房又小碎步去浴室,聽力極好的少年仙人甚至能夠聽見水聲的淅瀝,在近半個時辰後又是一陣熒回到臥房的啪噠啪噠,並在四分之一個時辰過後傳來相對從容許多的腳步聲,以及應該是來自廚房位置的些許聲響與少女的輕哼。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按耐不住了。
魈起身打開房門。
接【魈熒】《逐月瑩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