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坡戰
汗毛纖纖,血絲纏繞,不得多吸一口氣,在人群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那是最早的一刻,對於現代人而言,太陽不過出來一兩個鐘頭,卻集滿一眾有著相同目的的瘋子。有的剛換完乳牙,有的有著能夠作為飾品的點點褶皺佈滿全身。全都是一個念頭,征服這個坡。要說為何,是國家的政策,或是自己的尊嚴,已不得而知。羞澀著臉和早已習慣羞辱的年輕人和老人們,手持著自己坐駕的短鞭,一刻也忍不下,很想荷槍實彈地上場,戰個痛快。
和七八位早已失去過資格的熟手們,在一旁以失敗者姿態,看著新人、舊人由監察者公布,我們早已熟悉的規則。政府不相信當地的人,亦派了外地的監察官,過來視察。屬於熟手的戰場,和新手不同,是相同地點不同時段的戰場。當地推選的領導者,一位中年的女性,有著豐富的見識,她當年也經歷過類似的場景吧。如若不是因為病毒風暴,我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充滿坡度和汗水的場所。
底下是年幼的孩童們,他們炙熱的目光,審視著和他們父母一樣的成年人。知道自己也會踏上我們的行列,但孩童們怎麼會多想,佔據底下沒有劃線管轄的空地,自顧自地玩起了球。外地的監察官顯然沒見過如此活潑的小孩,也和他們一般見識。也只是一旁的觀察,沒有出手的餘裕。警察和長官,當地的領袖和他們關係挺好,只希望等會的表現,不要亮眼,讓他們察覺到。
失敗過的老手,和初出茅廬的新手。最大的差別,是舉辦方顯然更加關心新手,老手只得一旁自找沒趣,頂著盛夏高溫,回過神已經坐在新手說明會的躺椅上。是外頭呼叫名字,才知道開始點名,第一個便是我。
曾想過,另一個時空,另一個,自己。是否已經成功。已經征服?已經戰出自我,戰出那血淋淋的勝利。另一個平行的宇宙,你,滿意於自己的成功嗎?這個世界,失敗了兩次,好幾次地懊悔。在日常工作裡,無法拋下這個念頭,只想光明正大地拿回屬於自己的榮耀。卻步於場地、卻步於自我,蜿蜒的賽道,是一條條細微且微弱毒性的弱蛇,成千上百,累積著毒素,用那沒有發育完全的牙齒,蠶食我的腿和我失去許久地自尊心。
就算這次成功,仍無法揚眉吐氣,並非一次達成,心中非常明確。只是為了糾正這個世界線的錯誤。糾正一個個微不足道的事件,連鎖產生的,那銜尾蛇般不斷輪迴的命運。
草草交出證件,信賴地,交了出去。要斷絕社會的負擔,勇敢的來上一腳油門,放過後頭的念想。戰上一場。沒有人知道對於這一戰,無數日夜,朝思暮想,家人更加焦急,畢竟人生必定得過那一次兩次的坎。也數不清多少的幻想訓練,只是為了這一刻,那一腳的油門,那一個轉彎的狹道。駕駛著得意的寶駒,將狠狠一腳扼殺咽喉,用兩刃兵器無比迅速,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
憶起失敗:如同銜尾蛇的嘴,難逃這一場輪迴,第一次著了你的道,甚至沒法下場,因為場外的違規事件;第二次,申請好了表格,想酣暢一戰,卻也因設備折戟,落得笑話;今日,只有你我,和輸贏,我們沒有將來和過去,只有此時此刻,烈陽、你和我,待日落,我將狠狠地殺死,這一戰。會是我挺直脊背,駝到背上,如同戰利品,讓所有的朋友一番見識,你的殞落。
衝過了終點,失了命數,是孤獨的,左右其他有家人相陪,我卻憶起這半年來的遭遇。到了訓練場,是友人或牽手幫忙計時、是家人或父母幫忙查看車況、是兄弟和伴侶看著車內的人相視一笑。就如當時,只是默默地拿下頭盔,自己走出賽場。撥通的第一通話:「過了,終於。」另一頭是雀躍高興的聲音,因為在山上,訊號模糊,但依然記得。那是這近半年最難忘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