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活過,轉生異世界
一生
藪貓尖耳似的塔樓之間,響徹鐘聲是符文滿佈的金鐘在擺盪,由混著香花的風帶入城堡,向下越過抗魔石的白壁,寶石族碎片構成的精靈起源畫,數百公尺到達王座之殿,宣告典禮的開始。廳堂屋脊是龍王骨骸打造,牆面金箔寶石來自矮人王國,數十盞水晶燈飾是寶石族最後的王所製,聖光照耀廳堂內外,這是大廳正方形紅毯的作用,以南方弗羅席爾瓦(plusilva)森林金絲魔蛛與魔王領亞人難民生產數百公斤蛛絲為材料,東方阿波里奇塔斯山上石人核心作能源供應,由北方邊塞城市芙蘿拉百名女工編織,從西方光明精靈王族借用的魔法技術,換來奧雷利亞王室數代不滅的光明。一名來自村野的少年站在紅毯上,毫不掩飾看著國王,眼神之中是決意。
「我國的勇者呀,成為朕的刀鋒,討伐魔王吧!」
「迪奧多?菲尼克斯誓為陛下先鋒,馳騁佛莫魔土,斬首奧米多魔王,還給凱特麗本王國國民齊全疆土。」
當話語結束,樂聲在廳堂奏響,侯爵以上貴族皆為其鼓掌,神官僧侶雙手交疊祈禱,一些邊境子爵像是看見淤泥,夫人與女子們則是對紅毯中心投射出豔陽的視線,或如雲後烈日用衣袖遮住半臉,王看著眼前的少年,舉起純金酒杯,灌注魔力讓杯上鑲嵌的魔族寶石發出如火的光芒,高聲宣告。
「為我國的勇者…」
王的宣告在爆裂聲下中斷,一頭雙足飛龍與重裝騎士散落在廳堂,紅毯染上龍血。騎士在王的面前咳了幾聲,頭盔噴出鮮紅,金屬喀拉喀拉響起,瀕死的反應。尖叫與奔跑的聲音環繞在廳堂,餘下幾位站在原地。
「竟敢闖入重要的宴會!陛下要革除這名騎士!」貴族說。
「護駕!」御前護衛舉槍指著騎士,直逼染紅的脖頸。
「這是偉大精靈您的旨意嗎?」神官跪地面對天空。
「祝福賜予你,將如百草不滅,治癒您的子嗣吧!」一道綠光照在騎士身上,被光芒所製的藤蔓包裹,金屬聲響停下,綠光飄散在聖光中。少年的手放在飛龍眼上,隨後走向王座,一把樸實的雙面刃在王的面前閃耀光芒。
「勇者你要對王做什麼!」
少年聽了這句話心想【你是護衛隊長吧,忘了你叫什麼,反正之後也不會見面了。不過…】
「隊長你在那裏會死喔。」
「陣形三!就算是勇者也要保護王!」
紅毯陷入地面,少年原先走過之處成了大洞。少年舉劍越過護衛隊,站立在王座上深吸一口氣。眾人看著國王與少年的身影在白光中消失,摀耳倒地打滾,這聲音是人類無法承受的詠唱,屬於上古的魔咒,此外還混雜著一道雜音。
「啊———————!」
少年的雙手顫抖著,眼前是飛濺的聖炎,後方是驚愕的國王,凌亂坑洞在王座四周,劍身閃耀燒灼紅光,手上冒出幾縷白煙,笑容浮現在年輕臉龐上。
「倒流!」少年一聲如命令,白光射向天空,像是從城堡中長出純白的世界樹,鑽開世界而出。光束結束之後,一根銀白羽毛落入,少年抬頭看著圓整的大坑。陽光之中一個身影緩緩落下,一對翅膀遮著臉,一對翅膀遮著雙腿,只有一對翅膀在拍動,坑洞正好讓雙翼完全展開,降落到紅毯中央的異形有三對翅膀,上方雙翼是無數條狀物組成,中間雙翼在銀白羽毛間張開紅寶石似的眼珠,下方雙翼透明能依稀看見虹光,雙足踏著羽翼涼鞋,手中魔杖鑲嵌三顆高等寶石,如教皇加冕時出現的儀仗。
「雜種!是雜種!神官團協助我們圍捕!」「偉大精靈請容赦我等的罪,必從禰的名,禰的權柄,將世間不潔之物除去。」貴族與神官開始了動作,護衛隊則在昏迷中。
「何言不潔?吾可未遭玷汙。」翅膀揮動,半圓陣型成一片散沙。
「等一下。」少年收起長劍走下王座,回到紅毯中央。
「何事?人類。」兩人向著彼此走去,距離彼此一步之遙。少年在雙翼包圍下毫無懼色。
「妳看起來不像是魔族,可以請問妳的名字嗎?」
「爾等只需稱吾為雜種,因爾終…」
「我應該先報上名字才對,迪奧多.菲尼克斯叫我迪奧就好,可以請問妳的芳名嗎?」
「人命何其短,汝命將終矣,不必知吾名。」
紅毯飄揚,碎石升起,光芒像彩虹彎曲,向著張開的雙翼聚集,紅色眼珠發著亮光如同燈火,遠古咒語再次迴盪禮堂。
騎士醒來看見一片混亂,背後是不動的國王,身旁倒下幾名護衛,身上穿著自己幾年份薪水才能買的裝備,眼前的羽翼抱住少年,是連同飛龍一起將自己擊落的敵人,看著飛龍倚著牆壁,頭頸垂地的模樣,他起身拔劍,向著入侵者衝鋒。
「你醒來就應該要逃走,她不是你能接觸的。」
騎士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少年懷裡,剛才奮不顧身撞向敵人,看著一片虹光薄翼如同刀片,心想自己下一秒就會死亡,沒有時間後悔也無法停止,現在才明白自己不可能插手他們的戰鬥,便帶著國王離開廳堂。
「汝是時間使?吾已百年未見。」
「說什麼百年,我的師傅才沒那麼老!」
「吾年近億載,不知百歲為老,然汝為其弟子,或為勇者?」
「我還沒成為勇者,今天就是為了授勳儀式…要等老爺爺醒來才能繼續了,所以希望妳能靜靜看著,我不會趕妳走。」
「世間妄稱勇者之人,皆死於吾之權柄,吾非問汝之虛名。」
位於魔杖頂端的寶珠發光,幾何圖形的球形魔法陣包圍兩人,少年看著自己的臉映在寶珠上方,深處的記憶翻湧而上。
「根源探潛。」
辦公室裡只有一個隔間帶著光亮,機械式鍵盤在吵鬧,咖啡混著一天的汗味,薰染一人的口鼻。
沒錯,這才是我,一匹蜷縮在隔間的社畜。
看了兩間公司提供的原始碼,接了上面要合併兩者的案子,在不斷試錯中,消磨了三瓶罐裝咖啡。這樣的生活其實不錯,只工作幾年就存了不少錢,當時看的小套房已經可以買了,但不知不覺中漲價,買房的念頭頓時消失了,不過人生目標可不是買房,而是成為母親期待的有錢人。母親曾說醫師、律師、技師都好,沒有錢就沒有用,但有錢人是比別人有錢,當一個勞工就代表老闆永遠賺更多。這樣一想離有錢人的目標就更遠,但母親已經死了,也沒必要去追求,不過生活還有一點動力前進。
她今天穿著海軍藍針織毛衣、駝色七分裙和墨綠長靴,在入職兩年後新進的女同事,年輕就有被壓榨的資本,笑容已經持續三個月,期待她的笑容消失就成為工作動力。有時被她問臉上有什麼嗎,只能回答今天她畫了眼線、擦了口紅、換了粉底這種幾乎不會錯的答案,要是素顏就回答素顏比別人化妝好看,不過這公式不是隨時有效,就像無處不在的BUG,她不發一語就讓我看著,這大概就成了所謂男性凝視,就像今天這樣,不但有被告的風險還會做不完專案,夜晚獨自享受辦公室的寧靜片刻,但這寧靜被破壞了。
「你還不回家嗎?」
「做完就回去,妳才該回家了,末班車應該是九點,這樣會趕不上。」
「已經趕不上了。」
「嗯…一起睡公司吧,白天不用通勤,夏天又有冷氣吹,今天是有點冷,我的外套能借妳當被子。」
「外套…你的家不是在附近嗎?可以…等一下,是暈倒了嗎?」
趴在辦公桌上發出鼾聲,聽見東西被放下的聲音,衣物磨擦的聲音,身上有什麼東西覆蓋,還殘留著溫度。是時候該離開了,但檔案還在儲存,手指抓著領帶,是因為在緊張嗎?電腦的所有燈都熄滅後,奔向走廊盡頭,有一個人站在電梯內,看著即將關閉的門扉,再度加速像回到十幾年前的巔峰。只剩一縷光的電梯,被她按下開門鍵。站在她的身後,將手中外套披上肩膀。
「外套還妳,這樣會著涼。」
「謝謝。」
她回頭碰著胸口,心跳在她手掌,身體成了她的支柱,她墊起腳尖,在這冬夜裡,她的嘴唇是溫暖的。在她來以後家才變的真實,該怎麼說,從那時起決定奉獻一生給對方了,不過是用我的方式。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年,她有時會說起家事,就在她像融化的果凍趴在床上時,用疲軟的聲音說她要去相親一事,就算清楚她的暗示,也無法回應她的期待,也許有些彆扭,但早決定好不耽擱。手上一張大紅色卡片上寫著她與某人的名字,相信她身上白紗一定很美,或者不論穿什麼都很美。婚後她還是一如往常工作,只是和她說的話變少,但她能幸福,這變化就是好事,最後與她交談是死後。
房間裡殘留油漆木材氣味,西裝男轉開門鎖,一名婦女走入拉開窗簾,在房間中央放著一封信,信在純白信封袋中,寫著她的小名。
「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地方?這個時候我已經死了,這不屬於我的記憶。」
原本的房間像是投入石頭的湖面扭曲,牆面、地板、天花板碎裂成一絲絲棉絮,被中央光芒吸納成了漩渦,最後留下一人存在的虛空,她的身影波動,光球像捲起棉花糖吸收她的面容,撕開偽裝放下上方雙翼,露出真容,細長耳朵與純白犄角露出,一對深海藍雙眸像有星點閃爍,淺桃色長髮如波浪飄逸,手中還拿著那封信。
「根源探潛,以汝為礎,重現萬象,為知汝是否實為勇者而施。」
「我不是勇者。」
「原初精靈預言,勇者啟示異界根源,汝無疑為勇者。」
「你說過不在意虛名,精靈預言也只是一段話,看清楚眼前的懦夫,哪裡像是勇者。」
死後轉生異世界,這熟悉的劇情,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就是幸運,但現在只是詛咒,因為前世的我自我了斷了。
人最終會死,或上天堂、下地獄,或成佛陀、入輪迴,或輕如鴻毛、重如泰山,或者分散成一攤有機物質,歸入塵土。將四十歲的那年,喝了點酒在城市街頭慢跑,一身灰黑運動服,就像是午夜的一部分,破損路燈已有數月沒有修補,大概要等年尾或是選舉前,不論如何都是行兇的好時機。聽著汽車呼嘯而過,每次有刺耳的輪胎抓地聲,恐懼自己無人知曉的引擎聲,胡亂鳴響的喇叭聲,心臟就加快跳動,不只是喘氣和驚嚇,而像初次看見陽光的蟬,一種本能的興奮。最後一次慢跑,身體變得輕盈,在夜空中飛起。有什麼人穿過草皮,那我會被救活嗎?月光下上對翅膀像海葵搖擺,那個天使再次出現。
「汝擇苦痛之死,意欲何在?」
「沒什麼,之前買了保險,想說能留一點什麼給她。」
「其可否得,汝亡則不可知,實屬無用。」
「我以為死了以後應該什麼都沒有,可是靈魂不是存在嗎?現在很慶幸自己完成了這件事,不過…可不可以不要現在說,全身上下都在痛呀。」
「不可,汝命將亡。」
這樣啊,也就是說下一秒會死去,失去記憶轉生成為迪奧多.菲尼克斯,在魔族點燃的戰火下逃亡,在精靈引導下尋求導師,在魔女培育下成為勇者,直到死界魔王上門與師傅決鬥,離開金樹屋到人世間,帶著對魔族的怨恨鍛鍊,成為冒險者聲名遠播,接受國王加冕成為普世的勇者。
「妳說我是勇者,那妳能消除記憶嗎?」
「為何?」
「沒有前世記憶的我才是迪奧多.菲尼克斯,妳口中那個預言的勇者,所以請消除這段記憶。」
她上方兩對羽翼分散開來,鑽過野草在身體下,托住軀幹抓住四肢,雖然像是一隻怪物要撕裂獵物,實際是溫柔擁抱,她的雙唇貼了過來,一些光球進入她的口中,勇者這一刻回來了。
眼前偌大的宮殿天頂毀壞,腥紅天空飛舞著惡魔,警鐘宣告勇者來臨,魔族末日就要到了。我倒在一片碎石中,手還握著長劍,心臟每次跳動就引起陣痛,不過這陣痛愈來愈微弱了,還回憶起她在唇上殘留的溫度,莫名其妙回來的前世記憶,勇者的結局是這麼不堪,只是拆了魔王城,什麼都沒留下的死去。一路上認識了許許多多的人,這三年的路到了終點,他們應該逃了吧,要是腐朽在魔王城中,我會良心不安。
「呃…」想起身卻覺得身體好重,連上半身都抬不起來,看來就快到終點了,最後都無法看夥伴一眼,雖然不記得他們的名字。我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只是前世記憶突然出現,作為勇者的記憶亂七八糟的,龍騎士、魔法師、刺客、格鬥家…還有天使,曾經一起穿越弗羅席爾瓦森林,落下死界斷崖,討伐克拉肯海怪,一場夥伴與勇者的冒險。
「為什麼死前能想這麼多事?為了營造氣氛就讓快死的角色多說一點話,這也太不科學,都到異世界還說什麼科學,勇者身體應該不一樣,但是這程度已經是不死族了,要死就別廢話了,還跑出前世記憶來,應該出現與夥伴的記憶,與魔王同歸於盡吧,真是的這誰寫的劇本,快讓我死吧!」
該死的前世記憶,又出現死亡念頭,明明拜託天使消除了,為什麼這時候會出現。龍鳴聲從身後傳來,一顆巨大金瞳看著,粉色肌肉還連著龍翼與軀幹,只要用回復魔法就能修復,但她後肢推動身體,用重傷的龍翼匍匐。
「別動了!」
雙足飛龍的翅膀一旦破損,就會成為群體糧食,所以不論如何牠們都會保護翅膀。伸手指向翅膀,一道光芒照耀她,肌肉已可見的速度回復了,她也終於移開身體,在那的是紅色鎧甲的騎士。龍鳴持續著,騎士是最初的夥伴,從王國就一路跟隨,他不顧生死跟來的理由非常無趣。
「不是說好你們要回王城通知魔王死去,讓國王親自倒酒嗎?什麼光榮的龍騎士,你這個魔族渾蛋!」
他牽著一隻手,帶著五枚魔法戒指。作為邊防騎士團軍師的戰術級魔髮師,那隻手曾編織過無數魔法,但無法中止這場戰爭,是我說服她跟上來,只要打倒魔王就能遏止源頭。
這裡還有魔族的屍體,戰爭死傷不可避免,格鬥家你滿足了吧,雖然沒辦法帶你到王國競技場,但魔王可是最強的存在。
「刺客你跑了嗎?不愧是你。」
她也算是從王國開始就跟隨我的一員,雖然是把我當成目標,但她要的只是一點錢財,餵給她自己煮的燉菜,殺氣就蕩然無存。看著右手鮮紅,一枚純黑戒指泛著微光,倪克斯金屬製作的戒指還在手上,說好要給刺客的報酬,還沒領走就跑了。
下雨了,臉頰沾著水滴,天空黑雲密布,不過頭上的屋頂還好好的。
全黑服裝真難發現,不過還是被魔王感知到了,辛苦妳了,雖然任務失敗了,妳也別太在意,有人會替我們完成。
「復活魔法!快對他們用復活魔法!天使妳在哪裡!」
她不可能會死亡,活了數千萬年的怪物,一個魔法就能重寫地圖,掌握死亡也掌握生命,只要她在就不會有人死去,所以現在的局面一定是她臨陣脫逃了,放下我們獨自面對魔王。撐起身體要離去,卻感覺被什麼纏著。一隻手勾著腰帶,焦黑指尖原本白淨,握著三顆寶珠的魔杖。
「妳不願帶著我的記憶,覺得這會玷汙妳,讓妳無法回歸精靈。」
撫摸著銀白羽翼,不像以前堅硬如刀片,失去魔力的羽毛就只是筆桿上柔軟羽毛。粉色長髮燒黑捲曲,一碰就落地成灰,取了腰間小刀割下,不知留了幾年長髮,現在只剩及肩長度。
「對不起,我不太會梳理,也不知道怎麼化妝,不過就算沾上了一點黑灰,妳現在還是很美。」
她的臉上沾了點灰,頭髮遮住面容,但不能給她擦拭乾淨,每次我一碰到她,她總說「汝安知汝的存在玷汙了世界?」「汝應沐浴,吾或可讓汝勾起指尖。」。
「對不起,這裡沒辦法找到乾淨的布。」脫下衣服捲起,枕在她身下,取出一瓶自製清潔藥劑與清水混合,擦拭她的手直到白淨,細細處理每一根羽毛,闔上羽翼間暗紅眼球,接下來就是臉上的灰塵了。撥開髮絲見到她的臉龐,十指懸在空中不知要握緊還是鬆開。
「妳笑起來真好看。」
「最後只剩我們了,不過妳應該也不想把他們留在這吧。」手撫摸著龍鱗,在呼吸微弱的身體上,也許就連她也要走了,雖然身體損傷治好了,但是活下來的依託已經消失,我很清楚這種感覺。
「跟我一起帶他們回去,不管要花幾年也要讓他們回家。站起來蓓蓓!再一次鼓動翅膀!」
她用細小的鳴叫聲回應,這時她不渴望回家,只期待能進續前進,到達生命盡頭。任憑我哭鬧,魔王城中都沒有回應,不知過了幾天,他們發出了惡臭。在城外挖了四個坑,搬運城牆碎石插在土上,想刻出他們的面容,但是已然腐朽的容貌替換了印象,只能寫上他們流傳於世的稱號。
「對不起了邊境之光,但這枚戒指說好要給暮暗,而且妳才不想要我的戒指,所以我讓王國的龍爪陪著妳。龍爪我給你倒了一杯酒,雖然我不是國王,但我也是坐過王座的人,別太挑了…」將酒杯灑在頭盔上,看酒滲入土地。
「赤羊神對酒應該沒興趣,就收著我的劍,拿它去跟上帝還是撒旦對決吧,雖然你不認識他們。」
魔王的酒比國王的十年紅酒更濃醇,包裹著舌頭那陣甘甜,潤入喉頭的暖意,真不像魔王的喜好。
看著天上城外遠處的魔物,獵捕了幾種作為材料,雖然是會走路又會飛的魚,但口感偏向雞肉,魚鰭肉變得更多且飽滿,抹上以前調配的醬料炙烤,這香氣恐怕會引來眾多魔物,不過這樣也好,僅憑一人獵捕無法供給蓓蓓的糧食。樹枝折斷的聲響,第一個獵物來了,但是能到十公尺內卻笨拙地踩到樹枝,這獵物應該是幼獸,如果可以不想殺死,大概是前世的環保概念。
「再前進一步就把你吃了。」
對方停下腳步,半個頭露出樹幹,是人形生物,帶著尖耳、羽翼與角。對方好像查覺到視線,隱沒灌木叢中,荊棘割破皮膚,憑藉身形嬌小在林中亂闖。一路隨著血腥味追蹤,到了魔王領土最熟悉的地方,王城大門的破洞中,那個人形生物無法逃避。
「歡迎回來!妳果然沒有死,是從核心中重生了吧,對不起嚇到妳了,剛復活失去記憶嗎?可以回答我好嗎。」
「求求你不要殺我。」
小女孩說著魔國佛莫語,王城的居民嗎?但城內軍民不是逃亡就是被屠戮,赤羊神的氣息感知、暮暗的殺意感知沒有發揮作用,但是天使應該能看見,怎麼會留下一個魔族餘孽。作為勇者對魔族毫不留情,如果不想把劍弄髒,就用火焰灼燒,讓苦痛激發他們的哭嚎。
「庸…勇者大人請讓我活下來,窩是好孩子。」
「魔族的好孩子就會成為…」她害怕勇者嗎?「我不是勇者,只是路過的冒險者。」
「可是爸爸——」
在停止的世界裡,走到她眼前,但她不會知道我來了,只要手輕輕一碰。彎下腰向她伸手,食指放在嘴唇間,讓時間恢復正常。
她向後跌坐在碎石中,哭聲驚擾了勇者,渾然不知眼前凝聚著魔力,下一秒光芒中無法睜眼,哭聲在恐懼中停止。
「魔法?」
「因為是我嚇到妳,所以治好妳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勇者大人…」
「不是勇者只是冒險者,來自一個遙不可及的國度,有一個事事操心的母親,小時候有一點資質就渾渾噩噩過了幾十年,名字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冒險者大人是怎麼來到王城的?」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三年間萬里路,我和我的五…六個夥伴…」
牽著小手走進魔王城,看著紅光照進焦黑廢墟,在碎石堆與羽毛間,下定決心重新開始。
「於是異世界勇者的故事就此結束,過了幾百年以後,他被當作魔王討伐了,靈魂也漂流到另一個世界。」
「他之後轉世了嗎?可是牧師說這世界沒有靈魂。」
「別想太多,故事結束了也該睡了,晚安愛芙。」
親吻女兒額頭,蓋上麻布被單,提起油燈關上房門,獨自坐在餐桌前,盯著飄盪火光。
十三歲結婚禮以後,血抹在誓言水晶那一刻,作為勇者與魔王的記憶回來了。現在生活的世界似乎和地球一樣沒有魔法,覺醒記憶三年間,村民們砍柴生火掘井取水,拉弓射殺侵擾田野的動物,只有假日會去遠方的教會禱告。和地球的禮拜日一樣,不同的是信仰唯一神萊茵斯提爾,創造世界的偉大精靈。十五年來風平浪靜,生下一個女兒,丈夫雖然只是開拓村村長,但六年來相處和睦,他話不多卻很會照顧人,只有一次他的表情變了。愛芙高燒不止,幼小身體撐不了太久,情急之下前世的魔法成了救命索,跪在愛弗床前唸出祝福魔法,前世也不常用,何況這裡似乎沒有魔法。合十雙手中光芒聚集,光球飄到愛芙身上,喘氣聲停下了。不過那時起丈夫就用異樣眼光看我,每天睡在他身旁,恐懼也像寒氣包圍身體。
一聲巨響下,整個木屋震動起來,窗外落下火光,上面是愛芙的房間。踏破木樓梯跳到二樓,煙霧從門縫竄出,房間高溫透過門把傳來,深吸一口氣甩開木門,雙手擋住襲來的火焰,愛芙坐在一顆光球裡。
「媽媽!」
「沒事了愛芙,我們離開…咳…」
忘了要遮住口鼻,不管了先離開這裡。
「房間裡有怪獸!」
「風…庫…風呀。」濃煙吹走就好,火焰也在真空狀態下熄滅,但愛芙卻連同光球飄起,飛上夜空中。
「萬天之靈請賜予光,照見禰的敵人。」魔力凝聚的繩索在雲層之間,帶走愛芙的人就在那裏。這距離要怎麼才能勾到,不對,是必須擊落。凝聚風魔法做跳板,超越愛芙的高度,魔力繩索就在眼前,雖然抓住了但下一步該怎麼辦?
「媽媽我怕高…不要走…」
「沒事媽媽在啊啊!」繩索突然消失,光球把我一起關了起來,用拳頭敲擊也只是閃了一下。
「媽媽!媽媽!」吸到太多煙霧有些暈眩,皮膚燒傷骨折的疼痛回來了,魔法在這裡無法發動,白光刺入視野周圍,淚光在孩子臉頰上閃爍,前世的記憶一同閃爍,看見天使在哭泣,是夢境也混在一起嗎?
閉上雙眼感覺自己在墜落,風聲哭聲混在一起。
原本想說要畫封面,但是有扣分可能,就此作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