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瑞格、達茄馬,還是怒上心頭的朱安娜,誰都沒有料到,真正點燃戰火的最後一根火柴,竟是由一群奔牛所帶來。
「閃開閃開!撞到不負責!!」
那群奔牛不是別牛,正是諸羅當地的第三大黑幫──西班牛幫。隨著群牛奔騰帶來的震動加劇,達茄馬終於忍受不住壓力,顛狂的吶喊道:
「佛朗哥、是佛朗哥!快開火!」
眨眼間,槍響、硝煙自街道東南角擴散,連帶感染呈合圍之勢的荷獅幫。當朱安娜的獅吼響徹街道西北角,群獅紛紛掏出佛朗機、朝所有可能反抗的目標扣下板機。其中也包括自東北角殺出、由佛朗哥率領的牛群。
「沒用的。小弟們,給俺衝到底!」
仗著自家兄弟各個皮糙肉厚,佛朗哥一牛當先、帶領奔牛衝鋒陷陣,沒一會兒便衝破荷獅幫倉促建立的火網,直達葡雞幫、荷獅幫所在的熱點戰區,為這場街頭械鬥增添一大把柴火。
佛朗哥並不清楚眼前的兩大死對頭在談些什麼,但牠一點興趣都沒有。唯一讓牠感興趣的,只有正在木屋前奮力拍打肚皮、以哈波之光守護尼德蘭家的瑞格。
「把歐羅佳海豹交出來!」
即使相隔一個路口,瑞格仍被佛朗哥渾厚、野性十足的咆哮震得雙耳生疼,手上動作也慢上半拍。在這極短的瞬間,瑞格眼前的光牆出現裂痕,硝煙與塵土的混合物趁隙鑽入,嗆得瑞格直打噴嚏。
「喔,我的哈波。這是什麼大混戰啊?」
事情發生得太快,各種仍在腦海中孕育、模糊不清的戰略影子徹底遁入虛無,轉而以最糟糕的型態亮相。尤其是佛朗哥所率領的西班牛幫,不管瑞格從何種角度思考,卻始終想不透對方有何打算。
「不對,先把這裡保護好要緊。」
大敵當前,為了自己,也為了尼德蘭母子的安危,瑞格久違的伸出空著的左手,以不遜於右手的拍打速度,將海豹聖騎士的祈禱帶往另一個境界。
「啪啪啪!」「啪啪啪!」
當雙手的拍打速度相互調和、合二為一的瞬間,作為哈波之光體現的光牆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徹底將木屋包覆,成為密不透風的鋼鐵城寨。
凡是想與光牆正面交鋒,包含佛朗哥在內的奔牛、驚慌過度的花毛雞,以及殺紅眼的獅子,牠們槍彈齊發、角爪亂舞,所有能動用的武器全數用盡,始終無法傷及光牆分毫,只能對牆內的瑞格發出莫可奈何的嘶吼。
「呼──。」眼看周遭安全無虞,瑞格停止拍肚、正想休息一會兒,卻被猛然敞開的木門碰撞聲嚇得當場翻肚。
「瑞、瑞格先生,不好了!」
不等瑞格翻回身子,驚慌失措的瑪普?尼德蘭三步併作兩步、一把抱起瑞格,轉身跑回屋內。
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事,迫使瑪普?尼德蘭不得不帶著瑞格返回木屋?一邊適應屋內相對昏暗的環境,瑞格的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
「瑪普小弟,你冷靜點。到底發生什麼事?」
瑞格盡可能簡短的提問並未獲得回應,只有瑪普?尼德蘭急忙奔向後室、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聲迴盪於四周。說來也奇怪,外頭打得火熱的現在,為何不見尼德蘭夫人的蹤影?
「喂!尼德蘭夫人、你媽媽上哪兒去了?」
瑪普?尼德蘭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踢開主臥室房門,一把將瑞格拋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喊道:
「拜託、救救母親大人,瑞格先生!」
不好的預感繞過想像的過程,直接成為眼前的巨大難題。至於這道難題的出題者,竟是一頭跨在雙人床上、一支牛蹄踩住尼德蘭夫人的黑白乳牛!
「臭小子,不是說了要把他綁起來嗎?」
乳牛見瑪普?尼德蘭並未完成自己提出的條件,舉蹄便要踏破尼德蘭夫人的肚腹。然而,乳牛顯然是錯估瑞格的反應速度。
「你休想!」
幾乎與瑞格的吶喊同時發出、短促的拍肚聲傳進牛耳的瞬間,一道白光重拳出擊、自下而上的打在乳牛肚子上。其力道之大,甚至將乳牛推離雙人床,飛向一旁的木製牆壁。
不出意外的,木牆承受不住乳牛的重量,當場倒塌、發出刺耳的木材碎裂聲。透過殘餘的光芒照耀,瑞格不難注意到倒臥在隔壁房間、四腳朝天的乳牛一動也不動,顯然已經失去意識。
「好了,沒事了。」
確定危機解除的當下,瑞格不忘招呼瑪普?尼德蘭、叮囑他擦乾眼淚的同時,並催促他一同來到床邊,確認尼德蘭夫人的傷勢。所幸的是,尼德蘭夫人僅只被乳牛壓得喘不過氣、正不斷的咳嗽,並無任何大礙。
「瑪普小弟,聽好了。」屋外的混戰仍在繼續,瑞格一邊保持警戒,一邊提醒:「在我回來以前,待在你媽媽身邊。」
說完,一顆拳頭大的光球閃現、飄浮於瑞格頭頂,跟隨瑞格的腳步一同離開房間。
由於現況極不樂觀,瑞格並未對瑪普?尼德蘭異常的沉默起疑。配合海豹聖騎士獨有的行進節奏,瑞格快步趕到隔壁房間門前,準備進房拘束乳牛時,一隻牛蹄冷不防地從門後冒出,打得瑞格措手不及。
「──?!」
牛蹄來得又快又猛,瑞格只來得及扭動下半身、硬是將上半身打橫,這才驚險地避開那沉重的一擊。
「齁齁,身手不錯嘛,海豹聖騎士。」
不給瑞格半點喘息空間,藏在陰影中、與前一頭乳牛搭檔的黑毛乳牛再度出招。四支牛蹄隨著黑毛乳牛詭異的律動,猶如千手觀音般襲向瑞格。
眼看危機自四面八方而來,瑞格自知不敵,當即呈躺平狀,藉由光球帶來的推力,如圓木般滾出房間。下一秒,原先佇足的門口遭到牛蹄重擊、當場粉碎。紛飛的木屑挾帶出乎意料的動能,或多或少地擦破瑞格堅韌的毛皮。
「哞!」
從對方不願多說半句廢話的行為來看,瑞格恍然大悟、在心中直呼倒楣。
要是瑞格沒有猜錯的話,對方很可能是收錢辦事的刺客,不僅功夫了得,且具備隱匿行蹤的專業素養。
至於是誰派來的刺客,瑞格下意識的聯想到佛朗哥。再怎麼說,獅子與花毛雞又怎麼會雇用國籍不同、種族也不同的刺客?
「吃我一蹄!」
好不容易滾回客廳、重新站穩陣腳,黑毛乳牛的牛蹄再次殺到面前。瑞格忍無可忍,當即施展聖騎士戰技──雙重高速拍肚,也就是方才在屋外施展的技巧。
大量、虔誠的祈禱閃現,隨後化為光芒、與雷霆萬鈞的牛蹄相互碰撞,一時間難分難解。見對方的力量如此霸道,瑞格僅有瞬間的思考時間,造就他接下來的錯誤判斷:
「既然要比力氣,那就來吧!看誰能撐到最後?」
當瑞格將對方定義為力士型的刺客時,其敗象隨之而來。原先與哈波之光正面對抗的力量忽地消失,伴隨不知從何而來的勁風,黑毛乳牛的側臉閃現至瑞格身旁,簡短、扼要的說了一句:
「乖乖跟我走吧,海豹聖騎士。」
瑞格聽罷,正想轉身防禦之際,其眼前卻突然一黑,永無止境的天旋地轉緊隨其後,將瑞格的意識拋飛至九霄雲外。
(ΦωΦ) (???) ( ??? )
對於居住在市郊的居民而言,三大黑幫間的械鬥無比漫長,甚至讓人不禁哀嘆末日已近,只差沒有放棄抵抗、乖乖躺在地上等死。然而,三幫駁火所消耗的時間,僅止於數十分鐘之流,連半個時辰的一半都不到。
「齁齁,打、給俺狠狠的打!」
在三幫槍彈用盡、進入原始的近身戰環節時,佛朗哥一臉悠閒地躺在由獅子、花毛雞堆成的躺椅上,一邊愜意的觀察戰場,一邊聆聽小弟傳來的戰報。
「報──。老大,水桶已擠滿牛奶,可以痛飲新鮮牛奶了。」
象徵任務完成的暗號一出,佛朗哥當即會意,要求小弟傳抓緊時間撤退的同時,自己也悠哉地站起身、發出西班牛幫幫主獨有、深沉雄渾的呼喊:
「哞呼──!!」
只要是西班牛幫的一分子,都知道這聲喊叫所代表的含意,紛紛發出哞聲回應。同一時間,牠們不再戀戰,三五成群地拔腿狂奔。一些來不及反應過來的獅子、花毛雞不是被撞飛,就是成為牛蹄下的犧牲品。
「呿!見好就收嗎?你X的!佛朗哥,這筆爛帳,老娘記住了。」
經過一番惡戰、總算冷靜下來的朱安娜跳上一間矮房的屋頂,觀察牛群動向的同時,更注意到獅群的損傷超出想像。兩相權衡之下,朱安娜眉頭緊鎖,憤然下達命令:
「還走得動的,去照顧走不動的。已經沒有呼吸的,就先放著吧。反正官府會幫咱們處理。」
不等周遭的小弟有所反應,朱安娜張嘴扯下破爛的晚禮服,率領身後的左右手返回地面,從來時的方向奔騰離去。
「咕、咕、咕、咕,咕──!」
相較於前面兩幫的沉著冷靜,葡雞幫的混亂仍看不到盡頭,只因為牠們的幫主──達茄馬仍處於全身炸毛的癲狂狀態。別說是下達命令,縱然有雞仔恢復冷靜、試圖上前安撫,也只換來達茄馬的金雞亂點頭。
「啊!老大,您要上哪兒去?」
眼看達茄馬手持空槍、一邊怪叫,一邊往雞舍所在的方向奔去,雞仔們不是拽起死傷的同胞,就是趕到被嚇傻的同胞身旁、用力往腦袋啄去,只為讓雞群盡可能的跟隨達茄馬,一同返回牠們的根據地。
該說是官府熟知三幫的步調,抑或是雙方擁有不成文的約定?總而言之,當市郊街道終於回歸平靜時,官差們這才踏著不快不慢的步伐、悠哉地抵達現場,與過往的作風並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