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時間性來說,我們的感受的時間正直線往前,改變我們的應該是對未知「未來期待」的想像激發,但就上述作品中的表現,改變我們的反而是對「過去回憶」的檢討更動,經歷的事物使同樣的歷史做出不同的詮釋,在現在再現那份回憶的價值。而在那之前,我們又似乎只能相信我們被教導灌輸且不由得知真相的歷史事實,這樣被動的歷史性,並沒有真的讓人能夠「以史為鑑」,我們只能得到破碎的歷史材料,以及我們無法綜觀的限制形成的狹隘,難以真的讓人產生體悟,悲觀的說,我們似乎只是不斷在重蹈覆轍,而沒有真正在歷史中得到甚麼進程,頂多就是能透過歷史發現同樣的錯誤。
歷史的傳遞,不是說惡意的捏造,也並不全然是為了遂行自己的利益而製造歷史,而是每個人為了明白自己的意義,必定形成自己的觀點。沒辦法理解歷史的我們,只能夠相信,所以會投射強烈的情感,因為若沒有這種背景支持,自己的行動難以得到理解(如賈碧「殺死惡魔」的信念成為正當化的理由)。這同時也讓人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歷史」是假的,否則,過去所做的一切將會落為無意義的虛無(如同得知更多真相後的艾倫失去對探索的情熱)。
在這集當中,最觸動我的就是炸船事件的歷史性與傳承,這是一個阻止葉卡派以及推動救世行動的最後關鍵,在彈幕中看到:「若葉卡派最後勝利,那麼這兩個將會成為歷史罪人」。在我還在受到燃燒意志與傳承光輝的感動時,這句話彷彿點醒了我,似乎不能只停留在這份英雄性的榮光,而忘了得以發生的原因,這個主題也成了整理本集劇情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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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環境聲抹去,凝聚在柯尼與阿爾敏在事件之後受到的譴責,戰爭最為殘酷的,也許就是內戰吧,這將無可避免帶著熟識的詛咒戰鬥,且在事後永遠受到亡靈的牽纏。但情況根本來不及讓他們懊悔與反省,巨人踢擊的巨響劃破寂靜,提醒我們,殘酷的戰鬥還自持續。本以為救出技術人員就能啟動飛艇直接出發,沒想到整備時間最快需要半天,以這人數就算有可用的三個巨人之力,要迅速離開港口已經相當困難,更別說要長守可能不斷增援的葉卡派。再加上若需要等待飛艇的啟動,還要找到艾倫的位置,這些時間,地鳴早已摧半個大陸了。而且回歸眼下,其實光是要滿足守住半天的條件就已經不太可能,可謂是絕境。而奇優宓提出以船拖飛艇到大陸整修,與地鳴賽跑也已經是不得不賭的最佳方案了。
如此一來,對葉卡派來說,目標就變得很清晰,首要任務就是得破壞船隻。雷槍不斷的接續發射,亞妮和萊納為了守住船,也不能做大幅度的移動,基本上就是只能站著被打,而葉卡派的增援也即將抵達,這樣的困境也讓剛獲得顎巨的法爾可想要加入戰鬥,雖基於初次變身的無法控制的危險被皮克拒絕,但還是單槍匹馬衝了出去,在全員投入死守的戰鬥,首次變身成功打亂了葉卡派的進攻在局勢逆轉之際,弗洛克最後的拚死一搏,以一搏三將雷槍直往船打去,結果被賈碧給擊落,射偏的雷槍,濺起被成堆的屍體染紅的海水。失去了弗洛克的指揮,葉卡派亂了陣腳而撤退。但法爾科也真如皮可提醒的,失去了對巨人力量的控制,開始無差別的攻擊,幸好被及時壓制阻止,最後是有驚無險,全員安全上船前往大陸。
這裡動畫原創安排了一場米卡莎殺人炫技,以一敵多不用說,動作不只表現了不猶豫的殘殺,也表現了實力的差距,最後更以雷槍的爆炸最為結尾吸引葉卡派的注意。個人認為這是有特別用意,不只是製作組想要耍帥而已,也不是米卡莎在戰鬥中已經失去了人性。據前段米卡莎與讓的合作,有一名士兵拿著對人槍卻害怕得無法真的開槍殺人,這對比過去的劇情,在讓身上也發生過相同的事,在這殘酷的戰場,猶豫便會死亡,這也顯現了這群士兵在「對人戰」的經驗不足。這段戰鬥場面以米卡莎有餘力秀技巧的手法,凸顯彼此的差距,讓本身就害怕的士兵自行撤退,就不必在讓更多人在這場戰都中犧牲,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馬迦特總帥在送法爾科上船後,為了要阻止追兵炸毀船隻獨留了下來,被葉卡派的殘黨發現的危機之際,被夏迪斯教官得救下。這才知道摧毀鐵軌阻止增援的人正是他,在阿爾敏等人離開時,在窗戶邊看著被亞妮發現的人是他。原先表現的守舊的夏迪斯,受到學生反抗展現出的成長而產生變化,這在他與新兵的談話中也能發現。馬迦特因戰士隊必須做出的決策而懺悔,在這場戰鬥中,失去了許多他一手拉把的孩子,他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希望孩子們,能過上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被自己命令去廝殺,但要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馬迦特能做的也就只有交會他們怎麼戰鬥了,他這樣的懊悔,實在令人心疼,夏迪斯的出現,和兩人產生的共鳴與加以肯定,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安慰吧。這兩人身為後輩的教官,不約而同因同一件事形成了犧牲的決心,受到後人的感動。前篇曾談過,我們的生命有限,渴望著意義永恆,而前人指導的後人,就是為了讓意志不斷長流的手段之一,但也不只當成手段,更是為了「人」本身。我們原先指望期待著後人,看著他們模仿自己,跟著自己的價值觀,漸漸發展出自己的觀念,甚至加以反對,這讓這一切多了負擔,但這原本的意義也產生了變化,增加了這永恆意義含量,這種特殊的感受,也進一步證明且肯定了賦予價值的能力,這就是人的傳承。作品內的亂世,死亡恆常環繞於身邊,使這種這種永恆延續含意的提點時常出現,而每一次的意境又因變化與堆疊更高上一層。
這種精神這種意志與他們的犧牲必定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但誠如首節,他們同時也可能是是歷史的罪人,或成為存於歷史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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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確是被感動了,但也意識到這個過程被描繪得越精彩動人,有可能對後世產生的影響越龐大。這個歷程已經在瑪雷的「英雄荷洛斯」傳說中被直接表現出來,這個「故事」使得兩個種族被分化,甚至讓艾爾迪亞人有自我毀滅的傾向,以及讓受到瑪雷文化教育者,共同建立起對英雄旅程的憧憬。要是我們不夠幸運,能夠像賈碧一樣親眼感受自己被蒙蔽的愚昧,那在這種氛圍下,不可能做出突破,而是一種不變的重蹈覆轍。
作品中諸多指向歷史理解意涵形成個人信念與行動準則的環節,可以對應德國哲學家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在《不合時宜的沈思》中的第三篇論述〈歷史對生活的利與弊〉,將歷史的理解分類為:「紀念的」(monumental)、「懷古的」(antiquarian)與「批判的」(critical)。這三種歷史態度分別代表三種不同的意志,也表述對記憶者帶來的不同效果。紀念的歷史,就如同荷洛斯的英雄傳,記述了歷史位偉人的偉大時刻,他們所展現的奮鬥意志,能成為我們行動的準則來鞭策自己,但這種歷史的忘卻能力大於記憶,拒絕認識其歷史的點綴,也誤將當時時境的特殊性行動,當成普遍性準則作為信仰(我想這在希斯特利亞誤認「女孩」的觀念上能被更好理解)。將因果切割,只因能達到效果,被隨意渲染竄改細節也毫不在意,成為幾乎盲目的行動力;懷古的歷史,以對過去的崇拜來看待歷史,用最客觀的態度理解歷史,而記錄的主體只能重複他,只能不斷操演,並無法產生自己的詮釋與嶄新的創見,在研究方法上,也只是為了更客觀來獲取得到更多細微的資訊,純粹為了拓展而考察。這點我想能在艾爾文想理解真相的自省中發現那種空洞及危險性,他並沒有什麼真正能讓自己認同的偉大抱負,就只是想知道更多而已。我想也是在現代最可見的歷史理解歷程,我們都有過為了考試而純粹背誦歷史的經驗,這不但沒有幫我們真正理解含意,也沒有機會讓我們創造出新的價值;而批判性的歷史,是綜合前兩者的態度而成(換句話說,也就是不否定前兩者帶來的效用),這既不像紀念態度輕易忘卻原因,也不如懷古形成封閉無法突破的關係。而是直面過去的錯誤,接納那過去有過羞恥的過往,並進而發生檢討與改變(這些都能在賈碧個人的角色發展能觀察到)。
也許有人會反駁作品中的歷史在當中都是完全虛假的,沒有什麼紀錄與檢討可言,但這正是尼采想提點的。我們無法選擇我們的歷史,當然也無法確認它的真實性,而這也將在我們文化的第一天性中被展現,我們無法否認這來自倡導情熱與譴責罪惡的產物。但我們能以批判加以補充,使歷史發揮它能在現代與未來的生命潛力,而非被過去給控制行動,或是因為罪過而無法行動,諷刺地被過去的死人給埋葬。而若我們有幸養成了一種新的模式與習性,創造了第二天性,使第一天性凋零,也將會明白,原先的第一天性曾經也是一個第二天性,而每一個勝利的第二天性也會變成一個待突破的第一天性,這就是批判性帶來的生命活動,也是對抗第一天性人們的安慰。人類意志的延續,就展現在這自由創造未來的能力,也就是意志的可塑性,一種能在前人意志中跳脫的可能性。就像我私自希望,在這集的最後馬迦特留下的意志,能不直接影響亞妮的選擇,亞妮已經表明不想再為了拯救世界繼續戰鬥下去,他已經失去了戰鬥的理由,但現狀也無法拓展其他可能性,這讓相當我難過,也想進一步描述,但在意識到若想達到救世目的,沒有更好的方法時,也讓我更加失落,現在救世小隊,還是需要亞妮的力量…,而這種疙瘩,我想也將成為未來進擊的巨人歷史中的批判材料,或者回到最根本的問題,救世小隊的行動,是「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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