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或許正是旅途的終點。
「張博士,我再想確認一次。你有多肯定『人蠱』不會再出手攪局?」
「親愛的,這種海裡的小蝦米『她』才看不上眼。無論母親的目的是什麼,她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馬醫(yī)師的下場大抵不在她們的計算之內(nèi)。」
「既然如此,按門鈴吧。」
現(xiàn)在是清晨五時,我們來到廖桂生女友所居住的那一棟公寓大廈。
大概再沒有比此時此刻更適合用來堵人的時間。
幾串音樂鈴如雲(yún)流瀉,其後聽見防盜鎖驟解的響聲。木門打開,廖桂生的高挑女友穿著蔥黃單肩小可愛現(xiàn)身於門後,臉上除了不耐煩,還有鼻子附近出現(xiàn)的星碎紅色斑點。
「你們找誰啊?」
「請問廖桂生先生在嗎?」
「不知道啊!我不認識他!」
伸出腳,我阻止她關(guān)上門。這麼做可能會需要冒些風險,但誰管他呢?反正此時陷入困境的又不是自己。
「失禮了。」張清月微微向高挑女欠身,趁勢從她手臂下滑入室內(nèi)。
「喂等等!你們是誰啊!我、我要叫保安過來!」
高挑女狀似要撥打電話,張清月則站在玄關(guān),一臉氣定神閒。我跟隨她走入屋內(nèi),果真沒有其他人前來應(yīng)門。
「別再抓鼻頭了,除非你想毀容。」廖桂生的女友一臉訝異,停止了搲抓的動作──這也難怪,要不是自己早知曉張博士葫蘆裡賣的是哪一門子的藥,想必反應(yīng)亦不會比高挑女淡定得去哪兒。「來,藥膏拿好。」
安撫好廖桂生女友後,張清月面向安靜的公寓喊道:「『斑蝥素』雖然有助於春情,但十毫克對人體亦已經(jīng)足以致命。雖然你們所中的毒應(yīng)該有經(jīng)過草鬼婆的煉化調(diào)整,但不及時搶救的話,接觸蠱毒後的數(shù)小時內(nèi),首先全身會出現(xiàn)紅斑和皰疹,然後是嘔吐、肚瀉、急性腎功能衰竭,最後會於十二或二十四小時內(nèi)因為誘發(fā)多器官衰竭而斃命──」
「你說中毒……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你與廖桂生先生滾過床單是吧?」不敢說很在行,但女人春潮萌動後的表情,自己確實見過不少。我指一指自己的鼻頭,對高挑女說:「他中的『斑蝥蠱』經(jīng)由那種行為傳染了給你,所以小姐你臉上才會出現(xiàn)這些紅斑。」
高挑女大概愈聽愈覺膽戰(zhàn)心驚,急忙抄起手邊所找到最接近自己的鏡子左右照看。
「廖先生,我手上有解毒劑哦!要不要出來見個面?」
室內(nèi),有扇門被打開。隨著腳步聲「沙沙」而來,廖桂生出現(xiàn)於玄關(guān)的另一端。跟上次一樣穿著同款的灰色連帽上衣,黑長褲,唯一不同的,是本來尚算英俊的臉上長滿難看的大片紅斑。
高挑女湊過去,急忙問男友「他們是誰啊?你認識這些人?」廖桂生沒有理會她,反而咬住牙問張博士:「是你下的毒?」
「我說不是你會信麼?」張清月打開自己的隨身急救包。「總之,先做應(yīng)急處理吧──」
「我憑什麼相信你啊?」廖桂生很生氣,張清月卻很冷靜。
「劉曇,打120吧。」
我打開擴音,好讓在場的人聽清楚自己與調(diào)度員的對話。
結(jié)束後,張清月問:「我們還剩多少時間?」
我低頭看一眼手錶:「此處小巷多,大約少於三十分鐘吧。」
「嗯,時間上足夠了。那讓我們開始吧。」
張清月旁若無人,翹起光滑的美腿坐在室內(nèi)唯一梳化的正中央。
我曾經(jīng)問過她,為什麼非要換上白大褂。張清月說,因為這是偵探的制服。
廖桂生問道:「開始?你要開始什麼……?」
但張清月笑咪咪對高挑女說:「我們有事想請教你男朋友,可以請小姐你先迴避一下嗎?」
「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晚霞她知道?打算支開她你們想幹什麼啊?」
「哦──所以『殺死苗秀慧的真兇』是誰,讓這位小姐知道也沒關(guān)係嗎?」
我找不到比「晴天霹靂」更適合描述廖桂生當下表情的形容詞。
「桂生,到底怎麼回事啦?你要我報警嗎?」
「不用!晚霞……你先去買個早餐吧?這位劉記者我認識,他大概是想問清楚關(guān)於『挖目女』的事情……沒關(guān)係的,你去吧?」
要論忽悠人的本事,廖桂生還真排不上號。
直等到高挑女離開後,自己才說:「你女朋友似乎對苗秀慧之事一無所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劉記者。」
「那我就單刀直入講吧。當日在第一中學(xué)正門樹林中監(jiān)視我和張博士的人是你嗎?」
「不是。」
「那你怎解釋這個?」我打開筆記本電腦播放一段錄像,影片中一個相貌身材與廖桂生十分相似的男子正在某房間裡翻箱倒櫃。
「……你是幾時拍下的?」
意想不到吧。
「試圖抓住我把柄的人有很多,所以為求自保,我習慣在居住的地方裡設(shè)置監(jiān)控。」
「因此我很好奇,為什麼廖桂生先生你要偷偷潛入我下榻的這間酒店房?」
「那是因為……當時我,是想要找到劉記者你提供新線索!作為知情人,『挖目女』一事也算是因我的炒作而起,所以自己想?yún)f(xié)助你,盡快找出事情的真相啊!」
張清月反問他:「那可以請你說說看,為什麼要隱瞞認識苗秀慧的事嗎?」
配合張博士的話,我取出向苗太太借來的相架。
「我知道苗秀慧在校內(nèi)遭遇嚴重的校園欺凌。我亦訪問過與你們同期的畢業(yè)生,他們一致表示對苗秀慧的印象不深,覺得她性格孤癖,似乎在校內(nèi)沒有可以交心傾訴的朋友。」
「這樣的校園生活稱不得上快樂吧?那為何她會把這張校服照,放在睡房裡最顯眼的位置?」
答案再明顯不過。
拆開相框,會發(fā)現(xiàn)這原來是張奇怪的合照,彷彿是苗秀慧自拍的時候,刻意把在背景路過的廖桂生拍攝在內(nèi)。
張清月補充說:「我們還知道,你們曾經(jīng)參加同一個社團。」
電影同好會的某張活動照上,是當時仍然青澀,未脫稚氣的她們。
「……那又如何?我承認自己曾經(jīng)與她同班,但我與苗秀慧她不熟,她轉(zhuǎn)學(xué)以後亦再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真的嗎?」
「夠了!你們兩個想暗示什麼?是想說我就是『挖目女』嗎?」
「當然不是。」張清月說。「因為真正的『挖目女』,是苗秀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