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以為是
過了不久，第一堂課結束的鐘聲響起，教室再度變成嘈雜的場所。
由於下一堂是體育課，教室裡的學生為了更換衣服大多往廁所的方向移動。
「夏同學，妳不用去換衣服嗎？」
原本就穿著運動服的季向晨似乎是察覺到我一直沒有動靜。
「我早上就換上運動服了。話說今天的課程是百米測驗呢，季同學能夠參與嗎？」
「我想試試看，不論是否能夠完成，我都想嘗試。不盡力去做每一件事，怎麼會知道自己真正的實力呢？」
「既然你那麼有熱忱，那就和我一起下樓吧。」
反正是他本人想要嘗試，我也沒有阻止他的理由。
雖然還是有些難為情，但我這次主動的將手伸向了他。
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老師怎麼會找身為女生的我來幫助身為男性的季向晨。
就我看來，老師不是為了方便就是希望我多認識些同學吧。
畢竟我到現在從沒有主動找人說過話。
「夏同學的聲音很好聽呢。」
等待他下樓梯的時候，我再度被他那突如其來的話語嚇到渾身顫抖。
「你真的沒必要這樣說出違心之論……」
「才不是。妳的嗓音有種輕柔的感覺，讓聽者能放鬆並陶醉其中。」
「真的嗎……謝謝你的讚美。」
雖然無法得知他是否發自內心說出這些話，但我的臉頰已經如著了魔般的發燙。
原來這就是被異性稱讚的感覺。
為了不讓他有時間再說那些讓我不知所措的話，到了一樓的我開始拉著他加快腳步前進。
我們在鐘聲響的前一刻抵達了位於司令臺前的集合地點。
然後體育老師在點名時發現了新來的季向晨，並且為他看不見這件事感到十分吃驚。
「季同學，你今天的田徑測試能夠參加嗎？我怕你會發生危險……」
「老師，我想試試看。我相信自己就算看不見，也能完成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
語氣堅定無比，彷彿守護自己領土的雄獅般氣勢十足。
最後體育老師妥協於他，將他登記到測驗的名單裡。
由於班上學生眾多，老師將男生與女生分開測驗。
「由男生先開始測驗，依照我的分組名單一組一組排好順序吧。」
季向晨在男生的第一組之中；我被分配到女生的最後一組，而早上捉弄我的太妹則和我分到同一組。季向晨由其他組的男同學帶到起跑線上之後，老師的哨子也放到了嘴邊。
全班都屏氣凝神地等待著測驗的開始，我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
哨音響起的同時，起跑線上的所有人以自己的全力向終點線衝刺。
季向晨大幅度地擺動著手腳，臉部也因為施力而有些扭曲。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速度十分驚人，竟然能緊追在一位田徑隊的男同學身後。
眼光緊緊跟隨他的身影，我的心跳也隨之加快。
他或許能夠追過第一名！
然而就在距離終點十公尺左右的地方，季向晨因重心不穩而向前撲倒。
身體著地的剎那，我的心跳彷彿停漏跳了一下。
噗咚。
我的身後出現竊笑和驚呼的聲音。
但就在我還愣在原地的下一秒，他又迅速的爬起身子，跛著腳朝著終點跑去。
「加油！」
我輕聲呢喃著。
在他衝過終點的當下，我率先鼓起了掌。
隨後的掌聲如潰了堤的河川，擋也擋不住。
「我……我做到了！我成功……挑戰了自己的極限！」
季向晨的胸口雖然劇烈的起伏著，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藏也藏不住。
時間過得飛快，隨著前面同學一組一組的測驗完畢，轉眼間就輪到我們了。
踏在起跑線上，我的腦海不自覺的浮現出季向晨說過的話，以及他剛剛奮力衝刺的身影。
不盡力去做每件事情，怎麼會知道自己真正的實力呢？
或許我早就忘記全力以赴的感覺是什麼，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能力。
雖然膝蓋的瘀青並未消失，我卻沒有要將它們視為阻礙的意思。
望著終點線，我決定奮力一博。
哨聲響起，我率先起步朝著終點奔馳。
我盡全力衝刺著，頭髮被風吹拂的凌亂不堪。
然而就在距離終點只剩一半距離的時候，太妹追了上來。
她的臉上寫滿了憤怒，似乎對於自己屈居第二非常不滿。
由於膝蓋傳來了陣痛，我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見我的速度放慢，太妹立刻得意洋洋地超越了我。
我不想輸。
我的努力必須獲得回報。
這些念頭不知怎麼的佔據了我的腦海。我咬緊牙關，忍著疼痛再度加快我的速度。
然後就在接近終點的那一刻，我再度超越了在我之前的太妹。
全班鴉雀無聲的沉浸在這驚人的結果之中。
「夏同學十四秒；尹同學十四秒三。兩位的速度都很快呢。」
聽見老師宣布的成績，季向晨緩緩走到我的身邊。
「只花了十四秒就完成測驗……夏同學很厲害耶。」
「謝……謝謝。」
氣喘吁吁的我勉強才說出這兩個字。
雖然我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的內心此刻卻無法平靜下來。
原來這就是全力以赴的感覺。
之前的我如此孜孜矻矻於課業之上，從不是為了我自己。
但今天為了自己那不服輸的想法而努力，真的非常痛快。
經過努力所獲得的果實原來是如此的豐碩。
第三節與第四節分別是化學課和數學課，這兩個科目對我來說都不太拿手。
或許是想要再度嚐到成功的滋味，我在這兩堂課很踴躍的發言，這讓已經習慣安靜的我的老師們感到無比驚訝。
經過一個上午的課程，身體雖然十分疲累，但我卻從未體驗過如此充實的校園生活。
「夏同學十分享受在學校的生活對吧。」
隨著第四節下課鐘聲的響起，季向晨轉過身來對我如此說道。
「我自己其實也不太明白何謂充實的生活，但今天早上的努力對我來說很有意義。」
我將數學課本輕輕闔上，看向窗外一樓衝向籃球場的人群，若有所思的說道。
「充實的生活對我來說就像是我的心靈之眼吧。既然眼睛看不見，那就要比其他人活得更加精彩，來體會那些虛度光陰的人所無法體會到的事。」
「虛度光陰嗎……或許我一直都在蹉跎歲月呢。」
「這可不行呢！青春是如此的短暫，要是不好好把握的話，未來的自己一定會感到無比後悔！」
「每個人都能夠享有自己的青春回憶嗎？即使是現在的我……」
「當然可以！不論是誰都有品嚐生活的權利。不論是好的回憶還是不好的回憶，都是每個人成長的重要養分！經歷過酸甜苦辣的人，才能更加勇敢地生活下去。」
聽見他所說的話，我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簡直與肥貓先生說的一模一樣。
「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午餐吧！」
當我心思回到現實的時候，季向晨已經從坐椅上站起。
「可以是可以，但是現在去合作社買會很多人哪……」
「有什麼關係，這才叫做高中的生活！」
「你的擦傷不要緊嗎？體育課摔的那跤可摔得不輕呢。」
「沒問題的！我從小到大不知道摔過多少次了呢，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說話的同時他迫不及待地舉起他的右手，等待我為他帶路。
我微笑著嘆了口氣，抓起他的手向教室門外走去。
我們一路上有說有笑，我也因為很久沒有和其他同學聊的那麼開心而放慢了腳步，想要讓這樣的時光再長一些。
或許今天的回憶留著也不錯。
然而，當我在等待季向晨下樓的時候，二樓樓梯底部的轉角走出了個高大的男學生。
我喵見了他的學號，似乎是三年級的學長。
「跟我走。」
他粗暴的拉起我的手，想要將我帶離這裡。
「你想要做什麼？請你放開我好嗎？」
我努力想要掙脫他的控制，但我與他的力量相差太多，他面對我的掙扎毫不費力。
「夏同學！妳怎麼了嗎？」
走到一半的季向晨似乎聽見了我的聲音，開始緊張的呼喚我。
「放開！別逼我大叫……嗚！」
也許是怕我動靜太大驚動其他人，那名男學生索性摀起我的嘴，並將我強行拉往二樓北側的走廊。
到了目的地，他粗暴的將我推進一個陌生的空間裡。
當我站穩腳步以後，我發現我被帶到二樓校舍一間最角落的女廁所內。
而早在裡面等著我的，是我們班的太妹同學。
本能驅使我離開這個地方，但當我回頭一看，廁所的出口已被一群男同學擋住了去路。
腦袋一片空白，恐懼從心底油然而生。
「不用白費力氣求救，不會有人來這裡的。」
太妹對我微笑著並繼續說道。
「夏紅煙，妳應該很清楚自己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吧？」
她從容地走向我，並嘲諷般的將我的下巴輕輕抬起。
「早上出盡了風頭很痛快對吧？在最後一刻反超我讓我難堪很舒服對吧？」
「我只是盡我的全力去……」
啪。
我的右臉被她打了一個耳光。
「妳就是這麼噁心、討人厭。盡全力？誰給妳的勇氣讓妳可以盡全力？妳沒有資格。」
太妹用手粗暴地抓住我的臉。
「夏紅煙，妳沒有資格。在妳對我說了那些話之後，妳早就沒資格擁有生活了。」
我一臉迷茫地看著她。
我完全無法理解她這句話的涵義。
我之前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但太妹沒有給我思考的時間，她放開了抓著我的右手並大聲咆哮。
「妳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沒那麼簡單，夏紅煙。妳讓我在全班面前變成笑話，我也不會輕易的放過妳。」
話聲剛落，她的拳頭冷不防朝我腹部揮去。
「嗚……！」
由於力道猛烈，我痛的摀著肚子蹲到了地上。
「還沒完呢。後面那幾個，把夏紅煙給我架住。」
太妹的話才剛說完，我便感覺自己的身體像被抬起一般架住。
「妳瘋了吧？這是私刑妳知道嗎！」
太妹沒有回應我驚慌的警告，依然舉起了她的手。
又是一記重拳向我的腹部襲來。
除了疼痛以外，強烈的嘔吐感讓我發出乾嘔。
「妳似乎還交到了新朋友對吧？妳放心，他很快就會跟全班一樣，疏遠你、遠離妳的。」
她說話的同時也向後退了幾步，似乎是為了留下助跑的空間。
「我用這一拳來讓妳記得……妳自己究竟是多麼的討人厭！」
拳頭接觸到身體的剎那，我的口腔嚐到了鮮血的腥味。
我低吟了一聲，全身無力的癱軟下來，漸漸失去了意識。
「她昏倒了……妳是不是下手太重啦？」
「等等……她嘴巴裡好像有血……」
「不會吧……她萬一死了怎麼辦？」
「別……別胡說！才挨了三拳怎麼可能會有事……」
「女生的身體扛的住那三拳嗎……」
「你們都閉嘴！總之先把她身上的血都清掉，再帶她到保健室吧。就跟保健室的人說她在廁所裡昏倒了。」
在我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們與太妹驚慌失措的討論內容傳進我的耳中。
之後，什麼都聽不見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