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要是我可能也會選擇這樣做。我很高興你不是個冷血的人,但如果你願意讓我離開,我會更加高興。」肖恩轉了下木棒,棒尖火光劃過一圈完美的圓,點點火星落了下來。
先攻的仍舊是提豐,他的戰鬥方法與他的外貌十分契合,大開大闔的動作、不多加試探的殺伐果斷、純粹的暴力,他那魁梧的身軀直奔而來的壓迫感,足以讓大多數的人嚇得腿軟。
如果以狂躁的暴風來比喻提豐,那肖恩就是漫山的野火。這次的他做足準備,不像方才那般混亂。他把握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在狂風的肆虐下,宛如火焰搖曳擺盪,忽明忽滅,時而蔓延而上、時而深藏兇光。
提豐時刻戒備著肖恩手裡那根燃火的木棒,他拳肘交錯,膝腿並用,但仍留著一分力應付隨時出擊的木棍,這導致他無法使出全力擊潰眼前的對手。
單單木棒的威脅並不大,提豐甚至認為,選擇木棒作為武器過於愚蠢,尤其對方是個可以輕鬆將木棒踢成碎片的傢伙。但帶著火焰的木棒可就不同了,提豐有不能留下過於顯眼外傷的壓力,警備隊雖然貪婪,但並不笨,他沒有把握殺人這檔事,對於黑炭城裡吸著人血的警備隊價值多少錢——又或者,多少錢都不管用。
以肖恩的角度來說也相同。木棒並稱不上是個好用的武器,提豐隨時有可能頂著挨一記的風險,就為了打破這僵直的局面;雖然它只是根平平無奇的木棒,但卻是把雙面刃,如果他在錯誤的時機出手,那肖恩肯定再也看不到礦井外的風景,他的屍首剛好可以和洞穴裡滿地的木材碎片埋在一起,在提燈引起的熊熊烈火下化為灰燼消散。
又是一步踏入肖恩的臂展內,肖恩橫過木棒擋住提豐的直拳,衝擊讓他的鞋底在地上刨出半吋長的土痕。他立刻將木棒短握,冒著火光的棒尖威嚇著提豐,他們倆一進一退,像極了冬眠初醒的巨熊與拎著火把對峙的旅人。
掌摑、踢腿、揮拳、擺肘,步伐交錯而過,兩道人影在紛紛火星映照下快速的舞動。濃煙漸密,黑灰色的濃霧在洞穴的頂端翻覆,逐漸堆積、逐漸沉落。
跨步,提豐壯碩的小腿截斷了兩人的迂迴,他這腳踩得很深,甚至可以說是過了頭;但那步的距離恰恰相抵了肖恩後撤的步幅,黑煙燻過了肖恩的眼睛,讓他漏掉霎那差距,情勢倏然轉變。
提豐旋即襲來的那拳撕開了濃煙,直奔肖恩顏面。肖恩仰過頭,勉強避開這擊,煙霧刺痛著他的雙眼,但他不打算再漏過任何細節。落空的拳頭沒給提豐製造出任何破綻,他橫步一推,又往肖恩貼近了一步,接著抱起拳,化肘為矛,刺向肖恩心窩。
肖恩緊盯著提豐的動作,當他的攻勢破出迷霧襲來之時,肖恩自然沒有看漏;但讓他驚訝的是,提豐的雙眼——相較於肖恩強忍著煙霧刺眼,瞪大眼睛緊盯提豐的行動,提豐卻是雙眼緊閉,也就是說,他連貫的動作幾乎僅憑直覺——且這直覺精準的嚇人。
極近的距離讓肖恩沒有空間施展棍法,他依舊是橫過木棒,但這次沒那麼順利。接觸到提豐強力的肘擊,木棒頓時響起清脆的裂聲,接著攔腰而斷,不幸的是,提豐的攻擊並沒有因此停下,反倒扎實的擊中肖恩的心窩。
肖恩飛了出去,跌進另一片濃霧裡頭。被擊中的那瞬間,他幾乎忘了怎麼呼吸。腦袋一片空白。這是他第幾次被打飛了?缺乏氧氣的大腦給不了運算結果,他只能趴倒在地上乾嘔、與劇烈喘息。
肖恩掙扎著起身,他低伏身子,忍著缺乏氧氣的暈眩,讓自己藏身入黑煙之中。洞裡煙霧瀰漫,隨著火勢蔓延,黑煙越來越濃。提豐頓時失了肖恩的身影,但他果斷的封住洞口,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肖恩離開這裡。
柴火燃燒的霹啪聲響掩蓋住肖恩的腳步聲,煙霧遮擋了他的位置,提豐只能瞪大雙眼四下尋找肖恩。嗆鼻的煙霧逼得人高馬大的提豐不得不壓下上半身,維持一個奇異的姿勢迎接隨時可能到來的戰鬥。
當肖恩以野獸般的姿態從濃霧裡竄出時,提豐眼底閃過一絲焦躁。他發覺這姿勢比想像中難以發力,致命的濃煙箝制住他的行動,且眼前的對手——遠比自己擅長這種戰鬥。
肖恩兩手持著斷裂成兩段的木棒,較短的那把左手反握著,右手正握住的另一把尖端還燃著火焰。木棒不規則的斷面,讓樸素不具威脅性的武器反倒成了利器。他手腳並用,豪不畏懼的竄進提豐的面前。他化木棒為匕首,或削、或切,連連的攻勢開始在提豐身上製造出傷痕。
提豐想抓住肖恩的手,但屢屢失敗,反倒給自己添加更多血痕。他情緒越來越急躁,呼吸變得急促。
肖恩突然一步後跳,又藏身入黑煙之中。還沒等提豐緩過氣,一柄尖端還燃著火的木棒便朝他迎面飛來,提豐立刻大手一揮將它擊落,手臂又添上一道傷痕。肖恩旋即從霧的另一端竄出,簡單的聲東擊西戰法,但在黑煙的掩護下,還是產生了不容忽視的效果。
流暢的戰略,不留任何思考的空間,肖恩迅速的行動,木棒的尖端不留情面地刺向提豐的喉嚨。黑煙縮短了提豐的反應時間與行動,肖恩由下而上的刺殺,提豐遲了一步才反應過來,他為了爭取迴避的空間,幾乎是反射性地將身子仰起。
結果而言,他擋下了肖恩的致命襲擊,但這是步壞棋。
因旺盛的火勢掠奪了空氣,通風極差的洞穴裡早已充斥著燃燒未完全的黑煙。焦躁而呼吸急促的提豐不慎吸入了刺鼻的煙,濃煙竄進他的氣管,導致他劇烈的咳嗽,進而吸入更多的黑煙。
不行,至少在我倒下前。提豐感受到頭腦開始昏眩,他奮力將肖恩摔向地面。衝擊讓肖恩忍不住咳了幾下,然而提豐這才注意到,即便肖恩劇烈的咳著,卻沒有倒吸任何一口氣。
提豐高舉起拳頭,但已經來不及朝肖恩落下,他的身體逐漸無力,意識開始遠去。他是從何時開始閉氣的?最後,他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後,便暈了過去。
※ ※ ※
黑炭城的陽光並不耀眼,不過當它斜照進房間時,肖恩還是覺得有些刺眼。
他一直聞到一股綬草混雜白芨的味道,這在總是充斥著酒臭與馬騷味的酒館很是罕見,不過這家名叫「蜂鳥」的酒館,總是講究著這些地方。這兒的老闆會在每個迎入陽光的窗臺種上各色的苞舌蘭,甚至不會吝惜那一兩枚大銅幣,特地雇人來為二樓的住宿區做個仔細打掃——要知道在黑炭城裡的清潔可不輕鬆。
要在「蜂鳥」住宿不算便宜,不過這反倒吸引了人潮,往返黑炭城貿易的商人可愛死這種略帶優雅的環境,他們樂意花多一些錢,體驗這種高人一等的氛圍。
肖恩慵懶地伸展身子,一頭燄髮被整晚的昏睡壓得雜亂,他穿著一身無袖的素色布衫,十指反向交扣拉伸,三角肌與肱三頭肌立刻開始極力彰顯自己的存在。伸展完畢,他習慣性探了下藏在薄毯底下的匕首——嗯,還在。
他下了床,簡單梳洗,換上了那身俐落的皮裝,將「落日烏」扣上腰間扣環,把匕首藏入衣著內側的暗袋。不過數分鐘,他便著裝完畢。
肖恩推開房間的門,陽光的溫暖立刻照耀上他左半身,長廊盡頭連接著落地窗,陽光便是從那裏揮灑進來;酒館二樓的配置他十分熟悉,長廊盡頭不只連接落地窗,轉角還接著樓梯,樓梯間的高腳桌上擺放一瓶藏青色的搪瓷花瓶,裡頭插著白百合,香味濃郁。
他非常熟悉。
熟門熟路的跨步,腳步毫不拖泥帶水,不過當他瞧見樓梯間的彎角時,步伐忽然停了下來。
或許有些事情正默默地在改變也說不定。他這麼想著,然後撇開眼,快步走下階梯。
搪瓷花瓶裡的卡特蘭正燦爛的盛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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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後面:
撐過來啦。
果然四天連假直接把習慣打亂,
我太懶了。_(:△」∠)_
最近在看超自然武裝噹噠噹,
笑到爆開,推薦給各位。
那麼長話短說啦,我們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