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狼嚎曲 第四回
獨峯
須臾，艾莉父親的隊伍已經到來；一行二十多人中除了她神情肅穆的父親賽文．摩爾之外，均是在長袍底下穿著全副鎧甲的親衛隊；他們繪有龍羽蛇的頭盔掛在馬鞍旁，人人目不斜視，緊跟在賽文之後。
但隨著他們靠近，士兵們臉上漸漸都露出驚亞的表情。他們沒想到車隊當中會混著狼群，腳下坐騎到了車隊幾呎之外，受到空氣中狼群味道的刺激，紛紛嘶鳴著停下，不願繼續向前。
「賽文！」賽巴斯從車廂中探出頭來，對著兒子揮舞手杖。「事到如今，你來做什麼？難不成良心發現，來給妳女兒祝福不成。」
「怎麼可能。」如果說賽文也為了眼前的景象感到驚訝，他實在隱藏的很好。削瘦的臉上雙頰凹陷、表情有如石像般僵硬、與笑容無緣的嘴角好似斷崖下垂；他看向馬車頂上的艾莉，只有眼中閃過一絲模糊的情感。與之相對，艾莉則是以滿面的笑容回望自己的父親，那天真的模樣連周圍僕人們都不忍卒睹。
「爸爸，這是怎麼回事？」賽文問道。話語雖輕、卻帶著寒意。「這群狼在這裡做什麼？」他說著，雙眼掃過狼群和布蘭登，停在艾德身上。
「怎麼樣？看起來挺壯觀吧。」賽巴斯得意洋洋地說：「把這群狼帶著，就沒人會再叫妳女兒『貓姑娘』了。」
賽文撇了撇嘴，臉現不屑。「我們摩爾家已經到了要招搖撞騙的地步了嗎？爸爸，這是墮落。」
「你說什麼？」賽巴斯怒道：「賽文，難道你想要艾莉一輩子擔著惡名？今天若不是我這個計畫，艾莉在夫家也會過得不光采，那就是你要的嗎？」
「光采是一回事。」賽文冷冷地說。「但撒謊又是另一回事。」
「呸！你儘管嫌吧。反正我不會讓我的乖孫女給人看扁。」賽巴斯用力敲打車門。「走，走！咱們沒得給這小子浪費時間，趕緊到婚禮會場是正經。」
布蘭登依言一甩韁繩，賽文對左右一使眼色，士兵們隨即縱馬向前，成排擋住了道路。
「爸爸，我可還沒有答應這門婚事。」賽文一字一字說道。「對方是誰？你至少該跟我說一聲。」
「哼！不告訴你又如何了？你可曾管過你親生女兒的事？」賽巴斯嗤之以鼻。
「艾莉，現在馬上回家去。」賽文不理父親，反對女兒命令道。「這場婚事對妳沒有好處。只要那隻貓還在，沒有家族會接納妳的。」
「住口！」賽巴斯喝道：「你現在倒關心家族名節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青年，萊斯家的么子還沒有對象，花了半年才說服他和咱們的艾莉成親，你攪什麼局？」
「那個殘廢的傢伙？」賽文露出殘酷的笑。「我聽說他被自己召喚的魔物給咬掉了一條腿。爸爸，你自己也很清楚，艾莉就只配的上這樣的貨色了。如果你真的為她的幸福著想，就把她留在家裡，別出來丟人現眼。」
「注意你的口氣。」賽巴斯氣的臉色蒼白。「你是在和你老子說話。還有，艾莉需要一個愛她的丈夫照顧她，否則我死了之後，你這個只懂工作的人能幫上她什麼？」
賽文哼了一聲道：「那好，既然是這樣，咱們現在就把這個問題解決掉。」說完，他轉向艾莉：「艾莉，把那隻貓交給我。妳重新簽訂契約，說不定這次會有更像樣的魔物出現。」
「不要！」艾莉眼裡噙著淚水。「爸爸，東東什麼也沒做錯，你不可以殺掉牠。」
「艾莉，我撇下工作大老遠過來，不是為了看妳哭哭啼啼的。在妳召喚牠的那天晚上，你祖父就該下手了。」賽文面不改色，縱馬馳近，隨即發現東東是在艾德肩頭，而艾莉腳邊趴著的卻是快腿。
饒是在米戈共和國議會內擔任要職，見慣各種場面的他，此刻卻也不禁一楞。賽文剛才看向艾德，是因他和艾莉並肩站著而感到不快，此刻重新再將視線轉去，眼裡已多了警戒和估量。
「你是誰？這群狼可是你的魔物？」賽文緊抓著坐騎韁繩，不讓牠因眼前的狼群而倒退。
「大人，他們都只是普通的狼。」艾德不疾不徐的回答。「賽巴斯大人請我帶著狼群護送令嬡到香格里拉。」
「狼群……原來如此，我聽過這麼一個人，所以這些狼才這麼安分。」賽文一瞥狼群。「若我沒記錯，你只是個走私販。」
「正是。」艾德說。「愛莉小姐表現得很好。只等她和快腿建立信賴關係，賽巴斯大人的計畫便能成功。」
「用不著了。把貓帶過來，和你的狼滾吧。」
「爸爸，不要……」艾莉哀求道，但賽文只做沒聽見。
「很抱歉。」艾德一摸肩上老氣橫秋的東東，絲毫不動。「我已經跟賽巴斯大人說過，我的狼不是隨叫隨到的。既然已經接下委託，我只有完成工作後才會離開。」
「你和家父約定的報酬會如數支付。」賽文道。「你的工作就到此為止。你若想要跟著，我可以破例讓你加入下人們；那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一陣怒氣竄上艾德心頭，他正欲反駁，馬車前頭的布蘭登站了起來。
「艾德。」他喚道，搖了搖頭。艾德從他臉上讀到警告和恐懼，趁著現在賽文還願意履行他們和賽巴斯的交易，趕緊拿了錢走人才是上策；否則以他們兩人走私犯的身分，就算在此地被就地正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是對的。艾德心理清楚，但他已和東東簽訂了契約，由魔力在他們之間緊緊聯繫，不是可以輕易便打破的。
「把那隻貓帶過來。」賽文重複，招手令自己的一名士兵靠近。「然後隨便你愛去哪裡。」
艾德皺起眉頭。他想保護東東，但又不願讓狼群和布蘭登陷入危險當中，正自思考該怎麼辦，艾莉從旁抓住他的手臂，神情惶急。
「艾德先生！」只聽她飛快的說：「請把東東一起帶走，我不能看著牠被爸爸殺掉」
「艾莉小姐，那樣是行不通的。」艾德遺憾的說。「我跑不了多遠，就會被你父親的人追上。」
艾莉一呆，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隨即對下方的賽巴斯哀求：「爺爺，我求求你，讓爸爸住手！」
「乖孫，這也是為了妳好……」賽巴斯雖然對兒子強硬的手法不悅，但沒有保護東東的意思。他心裡也早認定艾莉越快重新召喚一隻新魔物越好。
艾莉眼見求助無門，緊咬著下唇，眼淚一顆顆掉下；她從艾德手上接過東東，緊抱在胸前，蹲下身子不住啜泣。
賽巴斯嘆口氣，喚來僕人拿出兩人的酬勞，交給布蘭登。艾德還拿不定主意，士兵已經在賽文的授意下登上馬車，要從艾莉手中帶走東東。
艾莉轉過了身，把東東藏在懷裡。那士兵碰觸不到，轉頭看向賽文。
「艾莉，把貓交出來。」賽文說。艾莉用力地搖頭，賽文又重複了一次，語氣裡已有不耐。
突然間，艾德腦海裡靈光一閃。
賽文對著士兵點點頭，於是他一手使勁將艾莉身體扳過來，另一隻手粗暴的抓向東東。艾莉一聲尖叫，一陣鐵片撞擊的聲響，那士兵已經從馬車上跌下。
「做什麼！」賽文出聲大吼。艾德和快腿一齊跳下馬車，他將東東放上快腿的背，在狼耳後輕輕一摸，送牠疾馳而去。
快腿發出一聲吠叫，竄進無邊的草海之中；散在車隊當中的三十多隻狼好似被觸動開關，隨之發出吼叫跟上，一時之間人人耳中盡是狼嚎，嚇得四處逃竄；士兵腳下馬匹也同樣失去控制，其中幾匹人立起來，將背上的人摔了下去。
艾德趁隙奔到馬車前頭，那裡被和車體拴在一起的兩匹馬同樣躁動不堪；他拿出隨身小刀割斷馬和車之間連結的皮帶，跳上一匹馬，令牠轉向快腿離去的方向。
下回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