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曲.艾德 第二回
獨峯
宅邸前大隊車馬整裝待發,賽巴斯擁抱孫女艾莉後,隨即坐進高級馬車的包廂內。艾德裝扮成侍從模樣,準備扶艾莉爬上車頂;上頭另有座位,是賽巴斯為了讓整座百王鎮上的人都恭送艾莉而加設的。
此番護送,賽巴斯共調了四十名僕人、十名自由騎士一同前去,目標是三十里外艾莉的未婚夫所在的大都市:香格里拉。他們將在那邊舉行婚禮,為此需要花上兩天時間穿越滿是草海的丘陵地、度過一條藍寶石河,才會和艾莉未婚夫的人馬碰面。
然而,隊伍尚未出發,許多人臉上已是一片死灰,更有人不時發出細小的尖叫聲。
那自然是為了艾德的狼群了。
共計三十五匹狼在清晨時避開鎮民的目光,進入賽巴斯的豪宅圈地。牠們在艾德的命令下靜靜待在院子內,卻已嚇壞了不少宅邸內的人。賽巴斯聽說這件事,很是痛快,他正希望這些狼能抹除在鎮民之間流傳的謠言;但艾德注意到,當他在十數雙黃眼銳利的注視下踏入馬車,動作也不免僵硬。
艾德帶著一匹最大的公狼來到艾莉面前。艾莉張大了眼睛,抱緊了懷中東東,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勇敢。艾德微微一笑,撫摸狼的頭說道:「小姐,這匹狼名叫快腿,是我的狼群的副首領。平常我不在的時候都由牠帶領其他同伴,妳別看牠才三歲,已經是一條堂堂男子漢。」
艾莉點點頭,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你好,快腿。」艾德一摸快腿的耳根,牠便走上前去,在艾莉身上四處嗅聞。艾莉刷白了臉,一動也不敢動。
「放輕鬆,接下來兩天妳要和牠待在一起;狼能夠察覺妳心中害怕,只有妳接受牠的存在,牠也才會接受妳。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妳這麼怕牠,那賽巴斯大人的計畫就破功了。」
「可、可是……」快腿突然把雙腿搭上她腰,去聞懷中的東東。艾莉下意識的後退,艾德迅速抓住她,道:「沒事。」
只見東東慵懶的探出頭,和快腿的鼻子碰了碰,隨後打了個哈欠,攀上艾莉的肩膀,又跳到艾德身上。
「啊,東東!」艾莉伸手想抓,卻被艾德輕輕避開。「東東暫時由我照顧,妳必須和快腿建立起信賴關係才行。」
無視於艾莉泫然欲泣的表情,艾德爬上馬車車頂,快腿隨即跟著跳上,艾德伸出手來,艾莉無計可施,只得抓著他手上去。
剩下的狼群四散在隊伍之中,只嚇得僕人們各個身上都是冷汗。賽巴斯從包廂中探出頭來:「都好了嗎?那還等什麼?走啊!」
於是駕駛馬車的布蘭登一提韁,馬車慢慢駛出豪宅。僕人們和輜重車隊一齊跟在後頭,狼群也混在其中。
事先得知今天是艾莉啟程的日子的百王鎮鎮民們,早就在外頭排成長列。他們看見馬車,隨即騷動起來。
「喂,我聽說賽巴斯那傢伙的孫女和一隻貓簽訂了契約,才跑來看;怎怎麼馬車上的是一隻狼啊?」「怎麼可能?『貓姑娘』的外號可不是叫假的,艾莉小姐明明是和一隻黑貓簽下契約的。」「喂……喂!狼不只一隻,這是怎麼回事?」
眼見賽巴斯的車隊穿過人潮,後頭的僕人和狼群也出現在眾目前,許多人不禁發出尖叫。幾匹狼被他們的聲音刺激,發出威嚇的吼聲,反倒更令人群慌亂起來。
「哈哈哈哈!」賽巴斯在馬車內大笑,跟著對人群揮舞手杖:「看到了沒,傻子們,我孫女艾莉契約的對象是整批狼群,才不是什麼貓!」
許多人被嚇得逃了出去,狼群被這動作激起了本能,便要追趕他們;艾德拍拍快腿的背,牠隨即發出一聲長嚎,嚇了艾莉一跳。
狼群聽到首領的叫聲,便停下腳步,慢慢回到隊伍當中。賽巴斯用力敲打馬車的門板:「混帳東西,以為我叫你們來看是做什麼的?給我歡送我孫女艾莉出去!」
人們面面相覷,其中確實有些人收了賽巴斯的錢,只好露出抽蓄的笑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花籃和樂器,在馬車經過時撒上花瓣、奏起音樂。
「艾莉小姐,祝妳新婚愉快!」「祝妳早生貴子!」「願主祝福妳!」
艾莉一時之間為許多人的呼喊縮起了身子,但沒過多久,隨即露出笑容,朝周圍的人揮手致意。人們見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歡呼聲也慢慢變得真誠。
於是賽巴斯的車隊熱熱鬧鬧的出了百王鎮,進入草海當中。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賽巴斯在馬車內仍然大笑不止。艾德爬下馬車,留艾莉單獨和快腿待在一起;他騎上一匹馬,趕上布蘭登旁邊。
布蘭登笑著看他一眼:「你的狼還是一樣聽話。」「否則就不是我的狼了。」艾德笑笑,從衣服底下把東東抓出來;為了不讓鎮民看到,他一直將牠放在裏頭。東東神情驕傲的放了個屁,在艾德的肩膀上趴下。
「不過,沒想到你連貓也能馴服。」布蘭登看著東東,表情有些困惑。
「不是所有的貓。」艾德說。「東東比較特別,僅此而已。」
「說的也是,否則怎麼能和艾莉小姐簽訂契約。」布蘭登聳聳肩,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看向艾德。
「吶,我知道你能融入狼群,和哈洛的死有關係……」布蘭登小心翼翼地說,艾德搖搖頭:「我想應該不一樣。能簽訂契約的,必須是異世界的生物才行。不論東東看起來和一般的貓多像,牠原本也一定不屬於這個世界。」
布蘭登點點頭,看了他的右手一眼,不再說話。東東在艾德的肩上打了個哈欠,迎著陽光昏昏欲睡。
賽巴斯.摩爾的家族,作為統治米戈共和國的大家之一,一直以來以召喚師世家聞名。這個家族中的每個成員皆和異世界的生物締結契約,不僅做為彰顯自己血統的證明、那些能召喚強大魔物的人更被召入米戈共和國議會,手握龐大權力。因此,整個摩爾家族的繁茂枝葉中當中,無人不希望自己家裡能出一個厲害的召喚師。
艾莉.摩爾作為其中一員,在數個星期前首次試圖召喚魔物,那時候出現的就是東東。這隻怎麼看都只是一般的貓的生物竟然和艾莉簽訂了契約,對賽巴斯和其家族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但艾莉很快喜歡上東東,早晚都和牠在一起,任憑賽巴斯又哄又騙,始終找不到方法讓孫女擺脫掉牠。
這本來是會讓整個家族成為笑柄的醜聞,於是賽巴斯想盡辦法將東東藏起來;但消息終究還是走漏,很快整座百王鎮上就開始流傳賽巴斯孫女召喚了一隻貓的謠言,「貓姑娘」的外號便由此而來。
賽巴斯為了洗刷這個汙名,便找到了黑市中有名的艾德和布蘭登兩兄弟。他們主要走私玉米酒,但最為人所知的還是艾德的狼群。他的計畫,便是讓艾德的狼代替東東展示給其他人看;如此一來,別人自然會認為艾莉召喚了一隻貓的謠言是虛假的。可謂他晚年來難得精打細算的名案。
時間將近正午,隊伍找到一個平坦的小山丘上打尖;艾德拿了一包切塊的生牛肉遞給艾莉。「今天由妳來餵快腿。」整個早上都身軀僵硬、不敢看向身旁野獸的艾莉,聽到他的話後瞬間露出了苦澀的表情,但她沒有抱怨,點了點頭接過牛肉。
她在僕人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快腿注意到今天的午餐在她手上,自然便朝她走去。艾莉看見,慌慌張張打開包著牛肉的麻布,從中抓了一塊出來,放在地上。
「不行。」艾德從旁走近。「妳要親手遞給牠,最好抓久一點再放開,這樣牠才知道妳的地位比牠大。」
艾莉慌忙要將牛肉撿起來,艾德立刻制止。「別讓牠以為妳在和牠搶。」艾莉慚愧的縮手,眨眨睫毛修長的大眼,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艾德在心中嘆了口氣,看著快腿把地上的牛肉大口吞下,艾莉掏出另一塊牛肉,這次好好抓在手中,顫抖著遞出去。快腿看了她一眼,嗅了嗅她的手,隨即咬住牛肉。
「抓緊。」艾德輕聲說,艾莉連忙用雙手抓住牛肉,快腿輕輕一扯,沒有扯下,隨即咬著牛肉向後退去。艾莉驚呼一聲,被牠拉倒在地。
下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