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站在風車磨坊的陰影裡,目送著挑戰(zhàn)道祖的隊伍離去,內心滿是複雜。
一個家庭的父親、一對昨日才結婚的新人……還有許多各自有著不同背景的人,集合在一個隊伍裡,一同踏上必死無疑的未來。
或許有能力能夠扭轉他們未來的芭芭拉此刻卻不在那隊伍之中。
自己也有必須遵守的信條,必須背負的責任,而背負這些性命的人不該是自己,而是凱因跟荷馬士——若是不這樣想,芭芭拉可能就無法繼續(xù)支撐自己的心靈。
「芭芭拉小姐!總算找到您了,村長正在找您,請您跟我來一趟!」
在芭芭拉背後氣喘吁吁的村婦相當年輕,雖比寄宿家庭的女主人要年輕,但看上去也沒有年長雀斑少女多少。
芭芭拉點點頭,在村婦帶領下到達村長的家。
此時除了在家看家或是負責看守田地的,幾乎全村的成年人都聚集在這裡。
因為村長家也跟一般民宅沒有多大區(qū)別,要容納所有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是在村長家旁的大樹下席地而坐。
前天晚上勸荷馬士放棄的佝僂老人就是村長,他拄著拐杖,坐在眾人包圍的大樹下,顯然那裡就是主位。而芭芭拉寄居的一家人就站在村長的左右兩邊。
芭芭拉藉由村婦的開路,成功鑽進了村人們圍成的圈內,那裏是特意留給芭芭拉的位置。毫無疑問,芭芭拉在這個村子受到眾人的感謝與敬仰,所有人看著他的神情都像是對著神桌上的神像一般,滿是毫無來由的希望。
見芭芭拉已經到達,村長先是向芭芭拉致上前天晚上的出手救助恩情的謝意:「感謝前天晚上小姐對我們村子的幫忙,若是沒了那些糧食,恐怕我們只有滅村一途。」
芭芭拉搖搖頭要村長不需在意。
後頭傳來了村人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許多人對荷馬士要求徵收糧食,卻又在隔天拿出糧食舉辦宴會,甚至還放任傭兵邀請村人參加——對於這樣前後不一的行為表示不解。
村長沒有聽漏這些話,只是乾咳兩聲集中所有人的注意,說任性妄為的貴族都是這麼一回事,高興時天下太平,不高興就要抄人家門。
村人們點點頭,同意了村長的說法。他們都討厭貴族,十年前從遙遠的國家爆發(fā)破壞神之怒,連帶引發(fā)的破壞神季節(jié)擴散至這個邊境的村莊,農田逐漸失去孕育糧食的力量,動物與魔獸也越發(fā)躁動,歷經這三年飢荒,貴族依舊過著奢侈浪費的生活,卻對他們這些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民不聞不問,村人們早就對這個國家中心的貴族心灰意冷,但農家不會輕易放棄土地,所以他們也無法就這樣逃離,甚至到他國尋求庇護,畢竟現在正是破壞神的季節(jié),來往的商人都說五大國現在的情勢都說不上好。
但村人們很感謝那些傭兵,即使是那個不講理又喜怒無常的貴族荷馬士所聘僱的,但他們卻對村民們相當熱情,甚至邀情他們一同參加出征宴會。
昨晚的宴會或多或少,一定有改善村莊的問題。
不過僅僅只是一餐,並沒有徹底解決糧食不足的問題。
「我聽說了,芭芭拉小姐在前天進入森林借取了森林的恩惠?!勾彘L說話速度很慢,但每個字都說得清晰。
最近太多次被很多人盯著看,雖然芭芭拉還是很害怕這種感覺,但她多少還是產生了習慣,她聽了村長的話,深吸一口氣緩和自己的緊張,回答道:「是的。」
聽到芭芭拉回應,村人們又開始議論紛紛。
「那麼,是否森之主已經死了呢?」
「是的,我,斬殺,親自。」
「是嗎?哀,可憐的克里斯托塔,二十七年後的現在總算能脫離瘋狂的苦痛了嗎?」
村長十指交握頂於額頭,為逝去的森之主祈求冥福,村長年老而乾枯的淚腺依舊為此刻服務。
不過村長並沒有沉浸於悲傷太久,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抬頭用他歷經風霜而衰弱的目光看著芭芭拉。
「失去森之主的森林在迎接新的主人之前會更加危險,但為了村子生計,希望芭芭拉小姐能擔任護衛(wèi),好讓我們村人可以進入森林借取森林恩惠。」村長彎下不利索的腰,發(fā)出骨頭錯位的喀喀聲,向芭芭拉行禮求助:「雖不知道芭芭拉小姐是打哪來的貴族,甚至有可能是戈登貝爾來的神族後裔,我們這些低賤的人沒有資格向您這樣高貴的人物提出請求……但還請芭芭拉小姐再次大發(fā)慈悲,解救無力的我們……」
原本只是彎腰行禮,可村長越是說,身體就越往地面趴去,最後變成整個人跪伏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
見村長如此一著,村人們也全跟著照做,一個一個全都對著芭芭拉跪拜。
原本想叫村長趕緊起來的芭芭拉,看所有人全都跪下,頓時間不知道該先叫誰起來,慌張地左右為難。
最終,芭芭拉嘆了一口氣說:「許多人,不行,一個,兩個,可能?!?/font>
得到了芭芭拉首肯,所有人都歡呼起來,紛紛雙手十指交扣頂著額頭,向芭芭拉表示無上的感謝。
村長也在少婦的攙扶下重新起深,接著示意芭芭拉寄宿家庭的男主人向前站,又從人群中叫來了另一個高大的男人:「這兩人分別是二十七年前喪命的獵師與樵夫家族的後人,他們都自願要重拾家族祖業(yè),這就剛好是兩個人了。」
獵師後人指的就是寄宿家庭的男主人,在二十七年前他的祖父被暴走的森之主殺害,之後他的父親帶著一家逃進村裡,村人們憐憫他們的遭遇,於是就收留了他們一家。
樵夫一家也是相同的境遇。
如今將人全部趕出森林的森之主已經不在,獵師與樵夫都想重拾祖業(yè),也能為村莊帶來新的糧食與收入。
「清晨,獵戶,房子,前面,集合,明日?!?/font>
拋下這句話,芭芭拉又一次頭也不回的走了,在她的背後是接連不斷的感謝。
芭芭拉開始覺得自己留下來是正確的。
只是在歸途上,黑龍山上吹來的風,隱約聽見的老者哭聲,似乎又在提醒著芭芭拉,有一群人正向著頂端象徵死亡的道祖邁進。
芭芭拉拉下黑色的毛線帽來遮住耳朵,裝作自己聽不見,加快自己的腳步,只想趕快回到夥伴妮可的身邊。
※
次日。
芭芭拉領著只比自己好上一些的新手獵師與樵夫在森林中穿梭,並要他們非必要,不要離自己太遠。
有之前賽門教學的經驗,芭芭拉也是現學現賣,照著賽門教的內容給獵師上課,而關於伐木的問題,芭芭拉就愛莫能助了。
樵夫這回進來也沒打算砍樹,而是擔任搬運的工作,有時採採路邊的野菜,有時則在看上的樹木上打起記號,打算等幾年後新的森之主登位,森林狀況趨於平衡之後再來砍。
年紀比新手獵師大上一輪的樵夫在森林裡就像是回到了自己老家,劃下記號的動作相當熟練,且步伐輕盈而俐落,雖比不過賽門,但也看得出曾經長時間居住於森林之中。
與前者完全成了反比,獵師不但時常因為走不習慣森林的路而滑倒,還必須要芭芭拉與樵夫兩人停下腳步等他。
眼見芭芭拉用蹩腳伊萊語辛苦地教導獵師,樵夫也熱心起來,反倒最後都是由樵夫來教獵師在森林裡的常識。
「我十歲時,我父親就教導我如何在森林裡生活了!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吧!」樵夫如是說。
樵夫與獵師本來就是同個村莊生活的人,關係上自然是相當熟識,而在討教上,獵師比起對上芭芭拉,對樵夫就比較沒什麼顧慮,讓森林知識的相關課程進展得不錯。
「不合格呢……」芭芭拉低聲說道,又想起了自己沒能如期從師範學校畢業(yè)的事情,臉上不由自主的蒙上了陰影。
說到底,這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專業(yè),自己可是打算當國文老師的??!——芭芭拉如此安慰自己,想讓自己打起精神。
況且樵夫似乎對用弓、投石索還有製作陷阱狩獵動物這檔事一竅不通,所以還是得由芭芭拉來教。
但獵師拉不動芭芭拉用的弓,所以芭芭拉教了獵師使用投石索。
教學也得有個目標,但今天的森林十分反常,前兩次在森林中,蟲鳴鳥叫的聲音總不絕於耳,路途中總會在腳邊突然竄過的小型生物也不見蹤影。
今天的森林如同降下了死亡般的寂靜。
「跟我小的時候不大一樣呢,我記得有很多小動物或是比較無害的魔獸出沒的啊。」樵夫也嗅出了異常,只是過往的記憶模糊,他也不能確定原因。
「會不會是因為森之主長年作亂,所以數量變少了?當然也有可能純粹是你老了,記性不好了?!公C師開著樵夫的玩笑,絲毫不覺得情況詭異。
「誰癡呆???我才三十九歲,不算老!」
「村長他老人家八十好幾了,也一天到晚說自己不老?!?/font>
後頭兩個大男人在互開玩笑,芭芭拉卻感到渾身不對勁,過往的經驗告訴她,沉默的森林一定有什麼問題。
上次來還有水鳥跟青蛙光顧的小池塘今日也十分冷清,芭芭拉自己的追跡技術也不熟練,找不到什麼大型的獵物。
最終芭芭拉只得提出一個賽門完全沒教,但自己本來就會的提案——到河裡抓魚。
不過這提案,樵夫與獵師互看了一眼,聳聳肩。
「芭芭拉小姐,原諒我插嘴,但我們村裡就有河,也抓得到魚,幹嘛特地到森林裡的河抓呢?」樵夫如此問道。
芭芭拉自己也知道只是對今日森林的寂靜毫無辦法才出此下策,她不想要說自己的追跡技術不到家,所以不能說出實情,但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理由可以說服兩個男人。
只見芭芭拉仰望著天空思索了大半天,幽靜的森林之中,茂密的樹葉切割出的狹小天空裡,就連鳥飛過的蹤影都沒能見著。
看著芭芭拉發(fā)呆,兩個男人只得大眼瞪小眼,等了一會,打算出聲讓芭芭拉回神。
「動物,喝水,河邊,蹤跡,可能。」
突如其來的靈機一動,芭芭拉點點頭,又繼續(xù)朝著河的方向走去。
男人們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一邊採集路邊的野果野菜,一邊跟隨芭芭拉的腳步。
三人一同來到芭芭拉與賽門一同來過的河,樵夫又說起了小時候的故事,滿是懷念地望著河,獵師好像聽膩了,不感興趣地看著河裡魚自由悠遊。
「這裡的魚比村裡還肥呢?!公C師說著就下了水。
知道獵師聽膩了過往事,樵夫還是依舊喋喋不休,並採起了長在水邊的水菜。
而這時芭芭拉在河邊仔細地看著所有蛛絲馬跡,她不是什麼厲害的偵探,可她還是盡可能尋找些什麼來解釋現在森林中的異狀。
三人在河岸邊晃了幾圈,樵夫的回憶也說得差不多,水邊的水菜也撿了不少。
東西撿得多,至於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芭芭拉卻是一點都沒見到。
「芭芭拉小姐,有找到些什麼嗎?」腰邊掛著好幾條魚的獵人,走到了芭芭拉的身後問起了狀況。
芭芭拉張望了兩眼,遙遙頭說了聲:「沒有?!?/font>
「大概是今天森林不太想借太多東西,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吧?!归苑蛐χ嶙h。
技術性問題無法解決,芭芭拉也沒有辦法,只得點點頭,讓兩個男人走在前面,自己墊了後,打算就這樣趁天還沒黑,趕緊離開森林。
然而三人才剛轉身,河流上游的黑龍山上就傳來了某種生物的高吼。
這吼聲如同某種信號,剛才還沉默著的森林瞬間就騷動起來,各種鳥紛紛像是要逃離黑龍山一樣爭先恐後地飛離森林。
接著,比芭芭拉等人所在位置還要更上游一些的河對岸,一隻巨大長著銳利結晶鹿角的馬型巨獸撞倒了樹木,鹿角馬眼中閃爍著紅光,口中吐著白沫,不斷晃動自己的腦袋。
鹿角馬最終將視線定焦在了入森借物的三人身上,發(fā)出了如同老虎般,卻震耳欲聾的吼叫。
「快跑?。。?!」
芭芭拉大喊著,將兩個失了魂的大男人給拉回了現實,樵夫跟獵師連滾帶爬地趕緊朝著村子地方向狂奔。
拔出腰間的赤弧月,芭芭拉打算就這樣迎戰(zhàn)鹿角馬,但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各種奇形怪狀的魔獸接二連三地出現,並以黑龍山作為中心點向外爆衝。
鹿角馬把頭頂的角當成劍,氣勢洶洶地向芭芭拉揮舞過來。
芭芭拉沒有一絲猶豫與恐慌,這樣子的戰(zhàn)鬥才是她的日常,只見芭芭拉先是揮刀正面接下鹿角馬的攻勢,力與力對撞下,自然是強的一方勝出,鹿角馬的頭因為角受擊,朝著反方向歪去,芭芭拉順勢踢出一腳,直接把如同一輛貨車般巨大的鹿角馬給踹進河裡。
「芭芭拉小姐!救命!」獵師那難聽而懦弱的呼救由芭芭拉身後傳來。
一隻長著四條前肢的熊站起了身,看樣子足足高過三公尺。跟鹿角馬一樣眼冒紅光、口吐白沫,像發(fā)瘋似地瘋狂吼叫。
四手熊眼看就要拍死因為不善在森林行動而跌倒的獵師,芭芭拉左手拔出了夕燒,對準四手熊大喊:「妮可!!」
脇差夕燒迸出火焰,火焰中一匹雪白的狼出現、撲向了四手熊,三兩下直接就咬斷了四手熊的脖子。
災難還沒結束,接著輪到了樵夫在森林深處傳來哀號,芭芭拉拎起獵師,把他掛到了妮可背上,自己也上了妮可的背:「妮可!找到他!」
妮可接到指令立刻狂奔起來,中途那些入森以來見都見不著一眼的鹿群發(fā)瘋似地逃跑,野兔、松鼠之類的小動物也都放棄了自己的巢穴,只想遠離黑龍山,場面無比混亂。
即便載著兩個人,妮可腳步依舊靈活而迅速。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差點被動物們踩死、蜷縮在地上發(fā)抖的樵夫,芭芭拉沒讓妮可緩下腳步,而是側下了身抓住樵夫的衣領,把樵夫撈了起來,跟獵師疊在了一起。
「村莊!危險!」
芭芭拉大喊著,妮可心領神會,飛奔的速度更上了一層樓,如同一陣風、一道閃電,不消半刻,在森林走上大半天的三人就已經回到了森林入口。
妮可一直衝到了村子裡,然後抖抖屁股把兩個不習慣高速移動的男人給抖到了地上。
芭芭拉自己也跳下妮可的背,村人們都還沒來得及詢問,芭芭拉已經開口大喊道:「村莊,男人,集合,此處?。 ?/font>
村人們並沒有第一時間遵從芭芭拉的指示,而是一副摸不著腦袋、搞不清楚事情的樣子問跪在地上吐的兩個男人發(fā)生什麼事。
樵夫與獵師表情痛苦,獵師比較快緩和下來,神情緊張地向身邊的人說:「道祖神發(fā)怒了!森林裡的魔獸全都出巢了!再過不久就要衝進村裡了!!」
聽到此情形,村人們紛紛亂了手腳,但芭芭拉卻拔出腰間的赤弧月,連著鞘一起插進了地面。
碰的一聲巨響,把村人們的注意力全集中了過來,芭芭拉沒時間害羞,再次說了同樣的指令:「村莊,男人,集合,此處?。 ?/font>
這回村人們明白了芭芭拉的意思,立刻開始召集全部的男人。
不過芭芭拉的指示還沒完,芭芭拉緊接著大喊:「女人!帶領,小孩!倉庫,躲避!」
芭芭拉的伊萊語終究講得不好,但還是有人聽得懂,一個瘦弱的少女,替芭芭拉作了翻譯,仔細一看,那正是寄住的獵戶家庭,有著一張雀斑臉的女孩。
有了翻譯的幫助,芭芭拉又更進一步地下達更多指示。她讓男人們取出農具,把木頭籬笆全拆回來,籬笆木頭接地的部分本來就是尖的,芭芭拉便要人們依照她的指示,加上了一些石頭、跟堆起來的土牆迅速做出了好幾個簡陋的木製拒馬。
當他們正火速準備著迎擊,森林的騷動也越來越靠近這貧窮的村莊,已經有不少普通的動物狂奔著衝出森林,許多動物甚至遇上了房子,連閃都不閃一下,直接就撞死在了牆上。
芭芭拉明白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在整個村子周圍都做上防禦工事。
但既然無論是野獸還是魔獸全都只想朝著黑龍山反方向的地方逃跑,那他們只需要防禦一個面就夠了,若是真有魔獸脫離逃難的隊伍、襲擊了倉庫側面,自己與妮可就會上去應付。
雖然這樣向村人們說明時,有不少人提出反對,畢竟這樣就要犧牲掉許多人遮風避雨的家,但只要被芭芭拉瞪了一眼,就全部縮了回去。
很快,架好的拒馬在倉庫前大約一百五十公尺處一字排開,芭芭拉緊接著下達了另一個指令——挖兩排並列的壕溝,不需要太深,但也不能太淺,位置就在拒馬的後面。
同時,芭芭拉也要男人們每個人都要拿著可以當武器的農具,隨時準備好應戰(zhàn),男人們吞了吞口水,前天晚上吃了出征宴,今天就得打守城戰(zhàn),這頓飯真的值嗎?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了這樣的疑問,但不管值不值得,他們都別無選擇。
女人們將孩子與行動不便的老人以及村人各自放在家中的糧食和重要物品全都帶進了糧倉,芭芭拉讓男人們送了幾根木頭進去,讓倉庫裡的人們能夠用來抵住門板。
防守的準備正如火如荼的進展,但第一隻巨型魔獸已經踏出了森林的範圍,密密麻麻的小型魔獸也跟著巨型魔獸的腳步一同從森林竄出。
十幾個大男人在倉庫外努力挖著壕溝,見此情形都嚇得止不住顫抖而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工作!繼續(xù)!完成,之後,遵從,指示!」
芭芭拉大聲對著絕望而停下雙手的男人們說道,然後一個跳躍越過了高高的拒馬,直接衝向了魔獸群。
男人們看著芭芭拉英勇的身姿,終於回過神來,繼續(xù)加快工程的進行。妮可也跟著加入了挖坑的工作,加快了壕溝的製作。
正化作一顆流星衝向魔獸群的芭芭拉先是將手摸向腰間的赤弧月,但馬上又更換計畫,拔出了打刀狂雲。
被抽出刀鞘的狂雲,刀身上浮現了如同被狂風吹亂的雲彩般的刃紋,然後一瞬間迸散出的魔力讓整把刀泛起青色的光輝。
芭芭拉衝向像是率領整個暴衝森林軍團的巨大野豬,野豬口中像是大劍般鋒利的水晶獠牙閃爍著炫燦的光芒,甩著噴著白沫的嘴,似乎是要正面接受芭芭拉的挑戰(zhàn),又或是根本沒把芭芭拉當成威脅,面對芭芭拉的衝刺,既不閃躲也不逃跑,就只是竭盡全力地狂奔。
但在兩者即將相撞的前一刻,芭芭拉高高地躍起,旋轉著身體,手上的狂雲也順著體勢,在空中化作圓鋸,威力巨大到影響了風勢,形成如同刀刃延長一般的風刃,斬斷了以芭芭拉為軸心半徑十公尺內的一切物體。
劍齒豬的紅眼失去光輝,頭顱與身體分了家,失去了頭腦帶領的身體與四肢很快就喪失平衡,只能任由慣性擺布,向前傾倒之後又翻滾了好幾圈,最終斷口噴湧著大量鮮血的劍齒豬軀體倒在了距離拒馬三十公尺外的地方,持續(xù)抽搐一段時間後,便不再有動靜。
芭芭拉的攻勢還沒有停下,跟隨在劍齒豬後面的是成群的普通野獸與比較小的各種魔獸,當然也陸續(xù)有不少體型與劍齒豬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巨大魔獸紛紛從森林探出了頭。芭芭拉判斷著哪些該由自己出手應付,哪些可以放著不管,哪些又可以讓村民們處理。她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猶豫,在思考的同時她也不斷在移動、揮舞手中的狂雲。
長著狼首蛇身的魔獸張開她的血盆大口咬向阻擋在牠面前的芭芭拉,芭芭拉華麗地扭轉身姿閃過了狼首蛇的攻擊,一個反手將狂雲刺進了蛇的腦袋。
另一隻體型略小的劍齒豬此刻也撞了過來,芭芭拉沒拔出刀刃,而是直接用左手拿著的刀鞘,借劍齒豬的撞擊力,加上自己施加的力量,直接擊穿了劍齒豬的頭蓋骨。
緊接著,芭芭拉將劍齒豬給甩了出去,劍齒豬在空中迴旋,最終牠的獠牙刺穿了一匹鹿角馬的喉嚨。剛把劍齒豬丟出去,朝著另一個方向,芭芭拉連同卡在刀上的狼首蛇一起甩動,在她的面前清出了一個滿是鮮血的扇形空間,其後,狼首蛇的頭蓋骨沒能抵抗鋒利的刀刃而被切成兩半,因而被甩了出去,甩出去的屍體又接連壓死了好幾隻瘋狂的生命。
化成風暴的芭芭拉穿梭在成群魔獸之間,每當她揮出一刀,她的移動速度、斬擊速度都會跟著提升,最終後頭已經依照芭芭拉只是做好準備待命的村民們已經看不清芭芭拉的身影了,只能看見狂風一般的赤紅穿梭在成群的魔獸與野獸之間,而被這陣風席捲而過的生命都將被奪去一切。
「啊啊——因為森之主的墮落,森林中居然已經潛藏如此多的魔獸……」聽著從牆上縫隙觀戰(zhàn)的村人報告,老村長十指緊緊交扣,做出了一貫的祈禱動作,願一切都能平安。年邁卻總是能幸運熬過一個又一個飢寒交織的他,能為外頭後生晚輩們做的,就僅有這點了。
即便芭芭拉在前頭奮力抵擋如傾巢而出的蟻群般密密麻麻的狂暴獸群,但總歸還是螳臂擋車,幸運的漏網之魚依舊在穿越赤紅的風暴後,直朝村莊襲去。
還未能發(fā)芽的麥種、剛翻好土的田地,在如同大地鳴吼的獸群腳下被踏了個稀爛。
第一頭撞上了民宅,脖子被撞斷當場死亡,第二頭撞上民宅,直接就撞破了牆壁,但石頭插進了腦袋,倒在了那戶人家每日用餐的客廳裡,第三頭穿過破洞,給民宅另一邊也打上了洞,終於,造工簡陋的民宅應聲倒下,壓死了還沒來得及跑出來的野獸,也壓毀了村人們的回憶。
民宅一座又一座被撞毀,嚴陣以待的男人們看著心愛的家園遭到蹂躪,都不禁心頭一酸,但眼淚忍在了眼眶之中,唯有緊張的汗水落在腳下的土地之中。
第一隻野獸到達了拒馬前,那是一隻劍齒豬,牠直接就撞上了木樁成了豬肉串,還有些閃避意識的鹿角馬大腳一踏,躍過了拒馬,但後頭等著牠的是兩道深一公尺,寬卻不足半米的窄坑,鹿角馬前腳陷入了坑中,腦袋只能砸在前頭擺著石頭加固的地面,直接就摔破了腦袋。偶有落入陷阱、卡在拒馬間卻沒死透的野獸在其中掙扎,男人們就拿著手中的農具上前補刀、了結痛苦的生命,並不斷從坑裡拉出已經喪命的野獸、清空壕溝。
「有空的人去拿剩下的材料搭新的拒馬跟壕溝!快點!動作快點!」
眼見芭芭拉安排的陷阱有效,獵戶指揮起了還有餘裕的男人們用多餘的木樁做了第二重拒馬、挖起了第三、四道壕溝,還改良了第二重拒馬的耐用性。
當然,妮可也沒閒著,偶爾有野獸接連跨越了拒馬與壕溝等雙重陷阱,長驅直入對糧倉發(fā)動了襲擊,在千鈞一髮之際,妮可衝出、為跨越障礙的勇將獻上獎勵的利牙與利爪,撕裂牠們的皮肉、扯出內臟,活活將牠們全都五馬分屍。
不過第一重拒馬沒能堅持太久,畢竟都是用些老舊的柵欄做成的,來了幾隻稍大的野獸就將拒馬全給撞散了。
迫不得已的村民只得退到二重拒馬後頭,妮可則向前繼續(xù)收拾部分陷阱攔不住的漏網之魚。
妮可的喉嚨發(fā)出亮光,利牙間的縫隙漏出火花,牠用鼻子大吸了一口氣之後,從口中噴吐出了炙熱的火焰,慘遭火吻的野獸們一個又一個在瞬間化為焦炭,被點燃的草地一瞬間陷入大火,那些瘋狂的野獸根本不在乎,一個接著一個踏入火焰之中,再出來時已經是一團火球,只能痛苦地到處打滾。
芭芭拉、妮可、村人們防守的僅僅是面對森林的糧倉正前方一條寬十五米的直線範圍,無人攔阻的範圍之外全都被野獸們踏平,短短的時間之內,整個村子除了糧倉與糧倉後方的幾棟民宅,無一能倖免。
戰(zhàn)事一直持續(xù)到了雙輪之月正掛於頭頂。
男人們手中的農具都已經不堪錯誤的使用方式而損壞大半,急就章挖出來的壕溝裡堆滿了來不及拉出來的野獸屍體,簡陋的拒馬散落在各處,上面掛滿了被刺穿的野獸。男人們已經累成了一團,挨著彼此席地攤坐,顫抖的雙手已經沒有舉起農具的力氣了。
在架設拒馬的範圍之外的妮可,雪白的毛皮上沾滿了血汙,周遭則散發(fā)著一股濃厚的焦臭味,但妮可卻不像是歷經一場慘烈防衛(wèi)戰(zhàn)一般,絲毫沒有疲累的樣子。
距離森林最近、立於屍骸之上的芭芭拉將狂雲從最後一隻獵物的腦袋上拔出,甩乾上面的鮮血,將狂雲收入刀鞘。她望著漆黑一片的森林,與妮可一樣,芭芭拉的呼吸沒有一絲絮亂,比起過去她所經歷的一切戰(zhàn)鬥,這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當她覺得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森林再次發(fā)出了不祥的地鳴。
一道光束穿過樹木的枝葉,直接將糧倉屋頂開了一個大洞,並很快就讓稻草屋頂燃起了火。
「糧倉失火了!!快起來!各位快起來救火?。?!」
獵師呼喊的聲音將所有還未反應過來的男人們給叫醒,糧倉裡的婦女們將抵門柱移開,,從裡頭抱著儲存的糧食衝了出來。
大火很快就蔓延到整個屋頂,掉落的火星也沒放過來不及離開的糧食,易燃的麥穀、麵粉、乾燥的香草……很快就被大火給吞噬。
森林之中造成這場大火始作俑者,一隻渾身覆蓋著青苔與水晶,像是好幾塊石頭堆疊在一起的巨大獨眼人形生物,壓倒擋路的樹木、發(fā)出痛苦的哀嚎,張開的大嘴前聚集出一個圓型而耀眼的魔力團塊,眼看就要發(fā)射出第二發(fā)攻擊。
「休想!」
芭芭拉沒有閒著,她立刻再一次拔出了刀,這回她拔出的是赤弧月。她高高跳起,用帶有紅色微光的刀刃正面接下了巨人的吐息。
逸散的光束分成了好幾條,劈開了田地與道路。
回到被大火吞噬的糧倉,看著用盡全村力量積蓄起來的糧食將毀於一場大火,村民絕望地大哭起來。
此刻妮可跳到了糧倉上空,牠那原本沾染污血的白毛一瞬間被淨化,恢復原有的潔淨,而火焰就像是受到吸引一般,全往漂浮在糧倉上空的妮可身上聚集,一下子妮可就已經化為一顆火球,而糧倉的火則完全熄滅。
「狼…狼神大人!」
一個村人如此喊到,村人們聽到也跟著跪拜起炙熱燃燒著的妮可,但妮可沒有多管那些人,妮可落到了地上,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狼嚎,順著牠的嚎叫,火焰一點一點離開妮可的身體,在妮可挺向天空的嘴前形成了如太陽般閃耀的火球,妮可的身體卻一點都沒有被燃燒過的痕跡。
妮可頭一甩,火球被砸向了幾百公尺外的芭芭拉與巨人的所在地。
像是老早就說好一樣,芭芭拉在火球擊中自己之前,用腳從下而上踢了巨人的下巴,自己則順勢向後翻,如完美跳過竿子的跳高選手,芭芭拉的身體以分毫之差閃過了火球。
被踢了下巴、被迫斷法的巨人還未回過神,火球就已經貼道牠的臉上,頓時間火光四射,伴隨著村人們的歡呼與芭芭拉優(yōu)雅的落地,巨人被炸了個四分五裂。
※
巨人死後,除了偶爾跳出來的兔子跟鹿之外,沒有更多具有危險性的野獸竄出。
芭芭拉鬆了一口氣、收起刀,轉身向著只剩半毀糧倉還在的村莊走去。
一切終於落幕,所有人相擁而泣,雖然田地、賴以為生的工具與家園都被摧毀,但只要還活著,都還可以再重新開始。
「芭芭拉大人!」
「感謝芭芭拉大人!」
「全都是因為芭芭拉大人與狼神大人在的關係……」
村民的簇擁著歡迎芭芭拉的回歸。
看著一片狼藉村莊、互相擁抱的眾人、凱旋之歌的旋律在耳邊響起,芭芭拉好像看到了過往,曾經翡翠騎士團到過的地方,被拯救的平民與士兵也是這樣感謝他們,即便那些被拯救的人都只不過是NPC,或是不值得一提的弱小玩家,那時的芭芭拉卻能由衷感到高興,卻不知道在何時,將之當作了理所當然。
「誰,死去?」芭芭拉問道。
所有人聽到芭芭拉的提問,全都搖搖頭,說因為芭芭拉與狼神的守護,雖然有人受傷,但沒有人死去。
『看吶,芭芭拉,我們成為了這些人的綠洲,而這些人,也都將成為我們心中的綠洲!』
芭芭拉腦中突然想起了那個不知何時被她拋到記憶深處封印起來的話語。
身上沾染黑色血汙、本就是一身赤紅的英雄,眼眶中斗大的淚珠如泉般湧出,她發(fā)抖著、盡情大哭著,跟那句過往重要的人曾說過的話一樣,芭芭拉已經不記得自己放聲大哭是什麼時後的事情了。
「太好了,我,拯救,人……」芭芭拉跪在地上摀著臉,像是剛出生的孩子般哭泣。
妮可溫柔的圍住了芭芭拉,獵師一家的兒女率先在妮可之後上前抱住顫抖著的芭芭拉,再來是獵師的年輕妻子,看到他們的舉動,獵師自己也跟著上去跟他們抱成了一團,緊接著村人們也圍了上去……村人們感謝芭芭拉與狼神的出手相助,芭芭拉感謝村人們的存活,頓時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救了誰。
幾天前還素不相識的人,此刻卻像是已經完全融入了村子,所有人都為勝利高唱著凱旋的歌。
沙沙——
森林再次發(fā)出了不自然的聲音,所有人頓時停下了慶祝,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來自森林的聲音。
但卻又聽到了比森林更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那是某種巨獸正在怒吼的聲音。
「啊啊——道祖神發(fā)怒了,可憐的傭兵們啊……」村長再一次十指交扣,「一定是因為貴族帶著人侵犯了道祖神的領土,所以那尊神明才會發(fā)怒,野獸們才會想要遠離黑龍山……」
村長解釋著自己的看法,村人們也更著響應,大罵貴族不聽勸阻,才讓他們的家園毀於一旦。
不過此時在星光的照耀下,他們看到了狼狽不堪的貴族荷馬士與七名騎士從森林中走了出來。
他們的腳步沉重,看起來就連武器都拿不起來,馬兒不知去向,能走到這裡全靠意志力的支撐。
荷馬士那頂華麗的帽子沒了,面容憔悴,但一看到芭芭拉與村民們,他立刻拔腿狂奔起來,就連後頭的騎士們都跟不上他。
芭芭拉一直看著他們身後的森林,期待著凱因等人也會跟著荷馬士回來,只是最終期待落空,除了荷馬士與他只剩下七位的騎士,沒有人再從森林中出來。
樣子難看的荷馬士,沒了往日的囂張,還沒到芭芭拉的面前,就被村人們用草叉之類的農具攔了下來。
「你們觸怒了道祖,讓我們村子變成這副慘樣,居然還有臉回來???」
「讓我與芭芭拉小姐說話,拜託了……」
「不準靠近芭芭拉大人!像你這樣自私的貴族沒資格靠近尊貴的芭芭拉大人!」
即便荷馬士用他那氣若游絲般的虛弱語氣苦苦哀求,村人們卻氣勢洶洶地一擁而上,將荷馬士與騎士包圍起來。
村人們剛從野獸暴走的危機中活下來,哪裡還會害怕僅僅只有八人的貴族與騎士?他們攻擊毫無還手之力的騎士,用木棍猛力敲打、用石頭丟、對他們吐口水。
要是平常,荷馬士一定會勃然大怒,說要把這些暴民吊死,但現在卻抱著頭忍受著村人們的攻擊,嘴裡依舊說著:「拜託……請讓我與芭芭拉小姐說話……」
最終,芭芭拉終於看不下去,大喊:「住手!」
聽到芭芭拉的聲音,村人們紛紛停下動作,並默默為走來的芭芭拉讓開道路。
芭芭拉靠近蜷縮在地上的荷馬士,站在荷馬士的面前問道:「什麼事?」
荷馬士還再瑟瑟發(fā)抖,所以芭芭拉又重複問了一次。
第二次的詢問得到了回應,荷馬士用那滿是哭腔的伊萊語不斷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在王族宴會上炫耀我從帝國商人那裡買到的盾牌跟封魔水晶……一切都不會發(fā)生……對不起……對不起……」
荷馬士每道歉一次,都用頭撞向地面,讓他本來就滿是髒汙的臉更加悽慘。
「我一而再地惹怒小姐,但望芭芭拉小姐大發(fā)慈悲……我會怎麼樣都無所謂,不管是會被王室問罪也好,還是你要在這邊殺了我也好……拜託您……拜託您救救我的姐姐!她什麼錯都沒有!都是我把她捲進來!拜託您救救她??!」
地上出現血漬,荷馬士將頭給磕破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斷地磕頭。
不理解荷馬士所說的事情的芭芭拉歪頭一問:「姐姐?」
「凱因……她是我離家出走成為傭兵,是我唯一的親姐姐,她真正的名字叫依文潔林!」荷馬士哭著回答。
芭芭拉眉頭一皺,蹲下身抓住荷馬士的肩膀大聲問道:「凱因,活著?」
「一定還活著!拜託!一定要相信我!姐姐一定還活著!求求您救救她!」
面對荷馬士毫無來由的相信,芭芭拉望著那座黑龍山脈的山頂。
此時黑龍的怒吼再一次傳來,聽到吼聲的荷馬士與騎士們紛紛蜷縮起來發(fā)抖。
啊啊,看我都做了什麼?——看著山的芭芭拉心中升起了對自我的批判。
芭芭拉救了村人們,自己並沒有遺忘如何保護他人,並沒有遺忘如何指揮他人作戰(zhàn)。
那位大人教給她的一切,即便芭芭拉遠離人群,不再與任何人往來,不再與任何人合作,不接受任何人幫助,也不給予任何人幫助,但那一切知識、技藝從來都靜靜地沉在芭芭拉的腦海裡,從未消逝過。
但芭芭拉卻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對一群人見死不救。
「妮可!!」
芭芭拉大喊一聲,巨狼妮可從芭芭拉身後拔腿朝著森林飛奔而去,當妮可跑過芭芭拉身邊,芭芭拉跳上了妮可的背,身體緊緊貼著妮可減少風阻。
一人一狼,飛快地穿梭在幽暗的森林之中,直向著那龍吼的中心,而現在,芭芭拉已經沒有了猶豫。
絕對要趕上!——芭芭拉心中現在只剩下這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