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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第十二章-03-再見

K.I | 2017-07-05 23:59:51 | 巴幣 6 | 人氣 4313

完結.《鷹之道》(2016)
資料夾簡介
與命運死搏, 和機會戰鬥。


  許都的城門門口,夏侯雲與眾人已經將行囊物品繫在馬車上,準備好要出發。

  徐仁站在大門前,以微笑面對著他們所有人,一見到他們,便先深深的彎腰鞠躬,並且作揖致禮,而在他面前的第一人便是夏侯雲,他也以溫柔的笑容,並且用同樣的姿勢回敬他,表示發自內心的敬意。


  「這一天果然還是到來了……」徐仁惋惜的對雲說道。

  「沒什麼,反正不會是永別的。」他拍了拍徐仁的肩膀,就像哥哥在安慰弟弟一樣。

  淺淺的笑了一下後,他道:「不過子鷹兄您請放心,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去找您的。」

  「不用這麼急著想那些事,接下來你就要靠你自己好好的去闖一下了,但不管如何,飯一定要想辦法吃飽,覺也一定要想辦法睡飽啊!」

  「我會的,也請子鷹兄您和玲綺姐,還有其他大夥們都要平安健康的度日--」


  這時,那些人全都上前一步,向徐仁行了在軍中才會行的敬禮,並且慎重的向他道別:「日後再會了,副將徐將軍!」


  「再會!」徐仁也對他們所有人回敬。隨後上前一步,走到夏侯雲的面前,說道:「子鷹兄,這個給您。」

  他將自己從以前就一直掛在項上的璞玉珮拿下,並且送給了夏侯雲。

  「這是以前還在涼鬼兵團時我在櫻花樹下撿到的,我一直相信這個玉珮能帶來好運,因為我撿到的第二天,我就在同一棵樹下遇見了您。」

  「你還記得啊……」

  「當然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徐仁說,「這個玉珮就交給您了,等到我去找您們的時候,再以此相見吧!」

  「沒問題,要是在我入土前沒看到你來找我們,九泉之下就是我們去找你了啊。」雲依舊用著令徐仁熟悉的口吻對他說著。

  「呵呵,不愧是子鷹兄。」


  天上的飛鷹掠過,從空中俯衝接近地面後,再次的衝向藍天白雲而去。


  「那麼祝您一切平安,一切順利了。」

  「嗯,記得一定要吃飽睡好啊。」夏侯雲將頭靠近向徐仁,並且再次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見了,岳彬--」

  「再見,子鷹兄--」

  彼此行過了最後的道別禮後,徐仁便讓出了路,讓夏侯雲以及所有人通行而過,他們在經過徐仁身旁時,沒有一個不對他揮別致意的,徐仁同樣的也對他們一個一個的道別,並且珍重的說了聲再會。

  而在和夏侯雲擦身而過時,他們都能夠明顯的感受到,對方那說不出口的不捨感,以及濕潤雙眼卻沒有留下的淚水,在眼眶中不斷的打轉著。



  那一天過後,夏侯雲等人便真正的離開了許都,並且於濮陽郡數里外的郊區開始建立新的村莊。在那附近還有許多櫻花樹,都是以前在野外非常罕見的,他們也藉此在那些優美櫻花樹的圍繞下建造起家園。

  以夏侯雲和呂玲綺之前於府邸工作的經驗,他們從計畫到實行,包含了資源的買賣、房屋的建設、以及附近水源的利用,都進行的非常順利。而王剛、陳氏三兄弟、和郭章及黃壽等人,還有他們的妻小也都非常積極配合的一起協助完成這些事項。

  一片空曠的草地,一開始甚至要睡在草原上星空下,慢慢從基礎打起,一直到建立起居住的房子、倉庫、井水、畜牧、還有農田等等的設施,過程雖然努力辛苦,也非常快樂,過了將近有快要一整年的時間,村莊莊園才終於建築完成,不但有良好的自給自足,也與城裡有著農牧的交易以賺取額外金錢。


  脫離了軍隊的戰事,城內的政治,以及亂世的紛擾紛爭,一行人就像在全新的世外桃源一樣,儘管沒有很富裕,卻也依舊愉悅地過著每一天。




  晴空萬里的這一日,夏侯雲和呂玲綺在房裡一起檢查著村莊的帳簿,並且商議著相關事項。
  「--鄴城的那兩家大戶都已經收到我們的作物了,他們還給了挺不錯的額外獎賞,但第三家到現在都還沒有回應。」

  呂玲綺譜寫著金額的數字,一旁的夏侯雲依舊感到十分不解,「怪了,以前從來都沒這樣過,而且人都是他們派來親自取貨的,照理來說兩天內就一定會來回報,現在都已經不知道第幾天了,怎麼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大概是忘記了吧,可能稍晚或再過幾天就會有人來了。」

  「反正他們都是先付錢才取貨的,他們想安靜的吃就讓他們安靜的吃吧--」雲站了起來,走到床邊伸了個懶腰,「但要是是他們不滿意的話我倒是挺緊張的,因為這樣就代表下次他們不會想再跟我們買了呢,那間大戶可是最有錢的一家啊!」

  「你就不用擔心這個了,可別忘記另外兩家可是給了我們不少銀兩的啊。」呂玲綺一邊說著,一邊將筆給輕輕放下。「比起這個,我倒是有個更重要的問題想問你。」

  她也站了起來,然後緩緩的步向夏侯雲,接著突然將他給撲倒,整個人都壓在床上。

  「之前是因為要建立村莊所以你說不適合,現在一切總算都安定下來了,所以你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了呢?」

  「什……什麼……」被主動的玲綺害的臉都脹紅,夏侯雲開始結結巴巴的,說話含糊不清。

  「我呀,想要小孩了--」

  「啊……」雲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不說話就是同意囉?嘻嘻--」正當呂玲綺要開始進攻手無寸鐵的夏侯雲時,房門忽然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中斷了這一切。

  「夏侯大人--有外人要找您!」

  玲綺握緊了拳,打在雲一旁的床上,而原本要欣然接受的夏侯雲也感到微微的可惜,更多的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也只好起身來。

  「那……我先走了……」

  「嗯……」她恢復一般的坐姿,然後點了點頭送雲出房間去。




  夏侯雲震驚的喊:「什麼!那個人被殺了?」

  「是的,的確很令人難以置信。約七天前他來取你們的作物,理應當天傍晚或深夜前就會回來,但至今已失蹤了七天了,其中幾日有派其他人來看看,卻發現他陳屍在荒野的路上……」一位穿著頗為高檔衣服的人家,正在對夏侯雲說著。

  「知道可能是誰幹的嗎,是不是被打劫了?」

  「一開始我們也以為是被山賊打劫,但他車上作物一點都沒少,甚至身上的錢也都還在,所以也不像賊子所為。」

  「那請問您就是跟我們購買的主人嗎?」

  「非也,小的也是咱夫人的下人而已,失蹤的那位也是夫人的親信,因此小的才特來找他,只是沒想到找到他時卻是那樣的慘象……」那位下人突然想起有東西要交給他,於是說道:「對了,在他的遺體身旁有被留下一封信,裡面寫著一些很詭異的字,說什麼很快會來找誰,還有指名一個我記不太住的名字,簡直像個瘋子一樣,給您看看--」

  但是他翻了翻,卻什麼都找不到,他也表情驚慌且訝異的看著自己身上各處都空空如也,「糟糕,怎麼不見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弄丟!真是的……」夏侯雲思索了一下,最後說道:「不然這樣吧,安全起見我跟著你回去,我和我妻子跟你家夫人親自解釋,否則她要是覺得是我們貪財害命的話誤會可就大了。」

  「好的,實在是麻煩您了。」

  隨後雲便帶著他出大堂而去,然而就在這時,一封從下人身上掉落在角落,染了乾涸血跡的信件,並沒有被他們兩人所注意到。



  下午,夏侯雲便戴上了所有隨身物品,並且和能言善道的呂玲綺隨著那名下人要往城裡去向那間大戶解釋清楚。

  「--如果快的話也要明早才會回來,慢的話可能要兩到三日,這幾天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夏侯雲對著大夥說著。

  「好的,沒問題!」陳豪與陳宇同時喊道。

  「路上小心。」話不多的陳桀用他的方式表達了關心。

  「能的話帶上一些城裡的名產啊!」、「你安靜點行不行,夏侯大人又不是去玩的。」
  郭章和黃壽依舊一如往常,無時不刻都在鬥嘴。

  「我們會好好的代您管理村子的,您就放心的去吧。」王剛說道,並且和他的妻子一起走上前。

  「嗯,那我麼就先走了,交給你們啦--」

  簡單的揮別眾人後,夏侯雲和呂玲綺便駕馬隨著那名下人往鄴城而去。



  前往城裡的路上,雲一直覺得有那裡不對勁,好像有什麼忘記的重要事情,甚至覺得一路上都有著一股熟悉而不安的感覺,就好像有個陰涼的影子一直在自己的身邊或背後圍繞一樣,玲綺見他臉色不太對於是問了他,但他也說不出來。

  到了鄴城,裡面看起來一片繁榮,夏侯雲與呂玲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到城裡來了。儘管不是來逛的,但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他們還是睜大了眼睛往四周看,跟一旁小孩看到新穎事物的表情一樣。


  很快的便到了那間大戶的家,那是一間特別豪華的府邸,雲還記得當年來討伐呂石時,有在一間極為相似的府裡待過,同時他也想起好像很久都沒有再見到呂石了。


  進到府中,先是被許多僕婢慎重的迎接,後告知稍後夫人就會來,陣仗其大,能看出此處的不簡單。

  夏侯雲和呂玲綺被招待了好茶好菜,對此感到有些新奇,也覺得好像很久沒有這麼享受了。不久後,在婢女的圍繞之下步入大廳的,是一名舉止端莊優雅,服飾甚為高級的女人,從她的任何細微動作表情,都能夠看出她的尊貴不凡。

  「甄……甄宓?」

  「嗯?」她看向了呆看著自己的夏侯雲,「你是……夏侯雲?」



  久別重逢,兩位好友在此再次見面後,被更加的禮遇對待,只是當日有些事所以耽擱了。第二天,夏侯雲以及呂玲綺直接被招待入甄的房裡,並且命僕人奉上更好的茶水。

  「--那妳呢,最近過得還行嗎?」說完了自己的事後,雲問甄道。

  「在這裡妾身過得很是平安,只可惜夫君自從稱帝之後,一直無暇餘閒事,因此有些許無趣乏味呢。」

  「不過看妳這府裡這麼高級,雖然沒有丈夫陪伴,但也至少不愁吃穿住啊。」

  「你有所不知,與誰比在何處重要,就像你現在這樣,雖然不住在奢華的夏侯府邸了,但不也與妻子享受著美好的光陰麼?」甄看向一旁的玲綺,「夏侯雲經常提起您,今日妾身總算有幸相見,久仰。」

  「我也常有耳聞甄夫人您的大名--」玲綺表示敬意後,立刻切入正題的問道:「不過話說回來,您就是向我們購買農物的大戶嗎?」

  「是的,自從去年短暫缺糧後,妾身就得知貴村有多產糧食,因此特派人前去定期購買,但沒想到今日卻得到府中僕人的死訊……」

  「妳平常有跟人結怨嗎?」雲問道,「因為我聽妳派來的那人說,那名僕人的遺體旁有留下一封像是仇人刻意要復仇的信,裡面還寫了什麼『很快就會去找你』之類的字,所以我想因該是跟妳有深仇大恨的人才會特別幹這種事。」

  「妾身父親自小教導有方,一直都教我們孩兒做人處世要溫和,因此妾身自認並沒有招惹過誰。」甄說著說著,語氣突然有些轉折,「但……除了一人……」

  「誰,是什麼窮兇惡極的山賊嗎?是不是姓呂?」

  「其實妾身不久前,有與夫君身邊的一位小妾郭氏起了爭執,昨日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沒辦法好好親自招待您。夫君忙於政事,郭氏卻只一心想要奪皇后之位,成天干擾夫君辦事,因此妾身就與她爭端了起來。」

  「妳也會跟別人爭寵?」

  「並非爭寵,而是妾身當時真的很看不慣她如此干擾夫君的行為,而且她還善於在夫君面前講其他人的壞話,許多甚至是捏造的,所以妾身才忍不住和她大吵一架。」

  「妳跟我還挺像的,可是跟這種老愛撥弄是非的人吵架沒好處啊。」

  「即使如此,也不太可能是她所為,畢竟殺害僕人後還留下復仇信這種行為,明顯是想要刻意激怒對方,而且這麼明顯的事情要是被舉發,她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依照她的細心看來,妾身推斷應該也不會是她。」

  「那就怪了,不是山賊也不是妳的仇家,那究竟是什麼人會幹這麼惡劣的事情……」
這時一旁的呂玲綺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於是悄悄的靠近雲的耳邊,有些緊張的說道:「子鷹,會不會這件事根本與甄夫人無關?」

  「怎麼可能,那名下人不也說他有看到一封說要報仇的信了嗎?」

  「對,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覺得那可能是--」

  「夫人!陛下傳使者來了,請您現在出去接旨。」一名僕人在門外的大喊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知道了,妾身這就去。」甄宓微笑點頭後起身,緩緩的往房外走了出去,留下雲和玲綺在裡面。


  只是她去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使得還在原地的兩人開始有些好奇,也跟著出房去看。



  一到大廳那,便見甄宓表情茫然,手上拿著一卷宮廷傳來的書卷,呆呆的坐在椅上,雙眼直看著前方,看起來完完全全的失神了。

  「甄?」雲輕聲的呼喊她。
  而玲綺注意到了甄宓她身旁的僕人婢女們神色也都不太對,許多人都掩著面,好像發生了什麼很令人難過的事。

  夏侯雲走向那名看起來就像是使者的人,問道:「請問發生了什麼事了?」

  「吾僅為區區使者,不便與外人多言,此酒置此以致甄夫人,請恕告辭。」使者將一小壺酒放下後,便轉身過去,沒有回答夏侯雲的問題。


  這時,甄宓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婢女前去取那壺酒,然後自己慢慢的站了起來,往房間的方向走了進去。那婢女的手不斷的顫抖,腳步也一跛一跛的,看起來非常消極,此景讓夏侯雲和呂玲綺感覺更加的不對勁了。

  見甄剛剛手上的那卷書卷沒有被拿走,雲便趁使者轉身過去時,偷偷的上前將卷子攤開來看,只見裡面內容寫道:

  「有聞夫人甄宓對魏帝甚有怨言,為婦於夫此舉實不道不仁,為臣於君亦乃大不敬,辱國之罪。特傳此令,賜甄宓毒酒,並於命戕後披髮覆面,以糠塞口,方以入土。」


  「難道……那個姓郭的……」,「真的已經……」
  夏侯雲和呂玲綺立即察覺事情大為不妙,馬上轉身往甄的房間衝了進去。


  「喂--妳冷靜啊!」
  「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決,別這麼輕易就認死啊!」
  玲綺與雲同時撲向甄,將她壓制住。

  「放開妾身,那是夫君的聖旨,要是不服從的話你們也會受連罪的!」

  「妳就是現在死了也不能解決任何事啊!」玲綺喊道。

  「對啊!妳也先把財產分一分再選個華麗的方式犧牲自己嘛!」急忙之中雲的頭被玲綺打了一下。

  「不要胡鬧了,現在夫君已經不再相信妾身,單憑聽信郭氏所言就要賜死妾身,那妾身也無話可說,除了死,別無選擇。」

  「妳就這麼甘願被一個賤人害死嗎?我要是是妳絕對不會死得這麼妥協的--」

  「甄夫人請冷靜,我們可以幫助您脫困,既然曹丕已經不把妳當作妻子了,您又何必將他還當作夫君呢!」

  「妾身自有分寸,這是身為女人的宿命,而妾身會將此貫徹至死。」


  甄不斷地想要擺脫兩人,但他們怎麼樣都不肯放手讓她去喝下毒酒,這時候夏侯雲不小心滑了一跤,失手將甄宓推向一邊的牆壁,「砰」的一大聲,她就這麼應聲倒地,昏了過去。


  「啊……」他一臉完全不曉得剛剛發生什麼事的表情,「甄宓……妳還活著嗎?」

  「她應該是昏過去了,不過這樣也好,等她醒來後她大概就能夠冷靜了,畢竟忽然遭到夫君的背叛,任誰都會激動的想尋死自盡的。」

  「做人活著雖然多少是為了重要的人,但對象是曹丕那不可靠的小子的話,就還是算了吧。」夏侯雲說道,「啊,妳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處理一件事。」

  緊接著夏侯雲抽出腰際上的木刀,往大廳走了過去。


  傳來幾聲慘叫後,他又走了回來,只是手上拖著那名昏過去的使者。

  「好了,下一步是什麼來著?」





  稍晚,使者醒了過來,腦子一片空白的他覺得身體非常笨重,好像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一樣。

  當他逐漸恢復力氣,最後能夠緩緩爬起時,發現自己是在一間裝潢華麗的閨房中,而在這房裡傳來陣陣不停的哭泣聲。

  起身一看,那是甄宓平躺在床上,在床側圍繞的婢女們無一不在啜泣,在淚水留下之際,不忘輕呼著雙眼已闔上的夫人。

  「這是?」使者看到如此景象,沒有先問為何自己會昏厥,而是先確認甄宓的情況。

  「你不是最清楚的嗎?夫人她已經……」一名戴著兜帽的婢女悲泣的回應道。

  「原來如此--」使者明白後,點了點頭,「但恕吾直言,陛下明確要夫人入土埋葬後吾才方可回朝稟報,何不先行要事?」


  門外緩緩的走進了一個男人,幾乎沒有任何腳步聲,隨後他的左手一甩,袖中便彈出了一把匕首,另一手則是提著一小袋鈴鈴作響的東西,接著輕輕的將匕首按在使者的頸後方。

  「大人,夫人已經冤死了,您怎麼忍心看她死得這麼不明不白呢?」他語氣相當冷酷的說道,令使者的背脊感到嚴重的發涼,「但體諒大人您辛苦來到這,只為了傳令送一杯毒酒給如此善良的女人,總不能讓您什麼都沒帶走的就回去吧?」

  「你……你這是……」使者冷汗直流,他一生從來沒有感到這麼恐怖過。

  「我呢,雙手都有個禮物要送給您,右手的禮物是您現在回去的話就送給您的,而左手的禮物是您看到夫人入土的那一刻,我會送給您的。」

  「吾也僅是朝廷使命之人……用不著對吾如此……」

  「哎,您說那什麼話呢?我右手的禮物是最想給您的,就怕您不想要。只不過左手的禮物也對您更不錯,可以讓您和夫人這樣的美女永永遠遠的相伴在一起喔──在另一個世界。」他說完後還帶了幾聲冷笑,恐嚇的使者差點沒嚇到失禁。

  「吾曉得矣……吾這就打道回朝……」

  「這樣就對了。」他將匕首的刀面輕貼在使者的脖子上,金屬的冷冽感更是讓他雞皮疙瘩掉了滿地,然後才將右手的小錢袋從背後塞入他的懷中。「但是記住,要跟陛下轉達,你確實已經完成任務了喔--」

  「是……」使者的雙腳依舊顫抖著。

  「還有記住,千萬別回頭,否則另一份禮物也會跟著奉上。」

  「是--!」然後那使者便驚慌的奔逃出房,直衝出府邸外,看起來是真的被嚇壞了。


  「行了,都起來吧。」男人將兜帽拉下,他就是夏侯雲,其他婢女們也停止偽裝哭泣,而甄宓也睜開了眼,但依舊有些恍神的模樣。

  「那,妳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現在在世人眼中妳已經不存在了,妳有想過該往哪去嗎?」剛剛對使者說話的那名婢女也將帽拉下,她是呂玲綺。

  「不知道--」她有氣無力的答了一句,「但為何你們要幫助妾身?」

  「妳是真的喝了毒酒喝到都失憶了嗎?」雲說道,「妳忘記赤壁戰前我說了什麼嗎?」


  「『那要是哪天咱們都被人陷害了,不管是我要跑,或者是妳要跑,咱倆就互相幫個忙,怎麼樣啊?』」


  當時隨口說的那麼一句話,居然完完全全的應證了,甄這也才稍稍的感到驚訝。

  「既然當時我在逃出許都時妳幫了我一次,那我又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棄妳不顧呢?」

  「是啊,既然妳幫助過我們,那我們也一定會幫助妳的。」呂玲綺如是說道。「想想有誰是能夠暫時依靠的,誰是能夠讓妳暫時躲過曹丕的眼線的?」

  「嗯……」她終於開始思考這件事情,「能夠依靠的人有一個,但……」

  「是誰?直接說吧。」

  「夫君--不,陛下有一名族弟,名為曹植曹子建,他一直都待妾身不錯,只是後來被委至派其他州內擔任地方官,從此妾身再也沒見過他?」

  「曹植?我好像有聽妳說過他。」夏侯雲回想了一下,但能想起有關他的事並不多,「不過為什麼是他呢?」

  「因為……」甄宓欲言又止,有話想說卻又一直說不出來,「有些比較私人的原因……」話聽到這裡,玲綺便向左右婢女暗示先暫時離開,而他們也很懂情況的先出房去了,只是遲鈍的夏侯雲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


  「其實在當年陛下率軍攻來鄴城這時,妾身是被作為戰俘俘虜起來的,當時所有人都對妾身非常不友善,甚至有許多人嘗試要做出不軌之事,但子建是對妾身最為溫柔,也對妾身最為善待的一個--」甄宓回憶起過去的事情,開始對他們兩人解釋道:「子建與妾身相同,自小就學習詩文琴藝,我們倆很快樂的共處了一段時間,但可惜最後妾身還是被強迫嫁於陛下,如今卻又落得此下場……」

  「原來你赤壁戰前妳一直提起的『那個人』,就是指他啊--」夏侯雲這才想通當時的疑惑。

  「因為身處亂世中的名門,身不由己無法嫁給自己所喜愛的人,這種無奈又悲傷不能言的感覺我很能體會。」當時呂玲綺也差點就要被迫嫁給李得,回想起來她也是很有感觸。

  「只是已經這麼多久了,上次妾身與子建相見已經是近兩年前正要回到這時的事了,恐怕他也已經忘記妾身了吧。」

  「那我們就來賭一賭。」夏侯雲突然開口說道:「妳的死訊很快就會傳播至天下各處,當然,妳所思念的曹植也一定會知道,所以如果他真的還記得妳的話,怎麼可能會不來送妳最後一程呢?」

  「你的意思難道是……」

  「沒錯,就是利用妳的死吸引他過來,若是他真的來了,妳就能與他相見,之後你們倆要不要比翼雙飛,就是你們自己的決定了。」

  玲起跟著點頭是道:「這幾日妳就先暫時隱藏自己吧,畢竟現在離開鄴城一定會被人發現,所以就待上半個月,等風險過去了後再決定要不要逃出去吧。」
甄宓聽了後也默默的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他們的做法。



  接下來的好幾日,府邸都掛上了白布白幕,以表示對甄宓之死的哀悼。而還存活著的本人,在夏侯雲和呂玲綺的幫助下,喬裝成了一名的僕婢,而他們兩人也加入其中,隱藏在人群裡。

  約至第三天,果不其然,有一群人馬來到了鄴城,其中有些是詩人墨客,有些是兵士軍官,還有一個人,剛好兩種身分都是。


  「什麼!子建來了?」

  夏侯雲說道:「如果你的僕人沒認錯人的話,他現在正意志消沉的在放肆大喝著酒,聽說真的非常傷心啊。」

  甄聽到後很是激動,但看似又高興不起來。

  「怎麼了,他真的來找妳了,而且妳現在身分又已經被掩埋起來了,這就代表你們倆終於可以重聚了啊。」

  「妾身明白,只是--」她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向雲解釋道:「數日前還為陛下的正室,先不論子建是否真的願意接受,妾身若去找他,即便真若結為連理也嚴重有失婦道……」

  「妳怎麼不想想曹丕聽了個賤人的讒言就決定要賜死妳?何況妳把他當皇帝,把他當丈夫,他又當妳是夫人過嗎?如果是的話那為何他會把妳丟在這裡?」

  她回答不出來,似乎是覺得他說的也對。

  「這世上很多人會叫妳認命,但妳真正輸掉的時候,就是妳認命的時候。」雲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甄面前,「我說過我會幫妳就一定會幫到底,所以相信我們,也相信妳自己,好嗎?」講著之前玲綺對他說過的話,使得在一旁聽的她感覺有一絲好笑。

  「可妾身也不確定子建他的心是如何,說不定以往之事都僅僅是妾身一人的猜想而已……」

  「行了,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說完後夏侯雲向呂玲綺使了個眼色,示意暫時照顧她一下,隨後自己便出了府去。



  行至一間客棧,夏侯雲戴上兜帽,稍微詢問了一下棧內的僕人後,走向了他所問的那一房。

  「竊托音於往昔,迄來春之不從,思同游而無路,倩壅隔而靡通,哀莫哀於永絕,悲莫悲於生離。豈良時之難俟,痛予質之日虧--」
  將門推開,聽見一個聲音自言自語似的吟唱著詩賦。
  「登高樓以臨下,望所歡之攸居,去君子之清宇,歸小人之蓬廬。欲輕飛而從之,迫禮防之我拘……」

  裡面坐著的是一名穿著書生服的男子,他的桌上只有一壺酒而沒有杯子,嘴角滿是酒漬,明顯是剛剛才直接拿著大壺在灌飲。

  「今生離成死別,女貌無能再見,然痛旦而見棄,心忉忉以悲驚。恨無愆而見棄,悼君施之不終……」


  「好文采,聽起來像是唱給已經死去的愛人的詩賦,還不錯。」夏侯雲聽完了後才開口。

  「你是誰--」他看著夏侯雲,卻完全認不出他來。

  「你就是曹植,曹子建嗎?」只見他不帶有任何禮節的闖入,連聲基本的招呼都沒有。「我是問你個問題的,如果答案跟我想的一樣,我就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如今再怎麼好的消息,恐怕都無法……啊--」他惆悵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夏侯雲抓住衣襟,身體被壓住懸於窗外,並且以匕首壓住了脖子。

  「你還記得甄宓嗎?」雲用著他的方式逼問道。

  「當然了,我就是為了她才來到這的!」曹植在被施壓的情況下仍不假思索的答道。

  「你愛過她嗎?」

  「這……」他猶豫了許久,都沒有正面回應。

  「沒有?」夏侯雲將頭微微歪向一邊,「我就知道你們這倆兄弟傢伙都一個樣。」

  「絕對不是那樣的,我確實一直都將她放在心中,在夢裡也會遇到她,即便你現在把我殺了我的感情依舊不變,但她始終都是兄長的妻子,所以此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夏侯雲放開了他,然後又一樣的問道:「所以你愛她嗎?」

  「愛……我愛……」他想起以為已經死去的甄,難過的情感又湧了上來。

  「那好消息要告訴你了--」夏侯雲將匕首收回,變得較為放鬆的對他說道:「她沒有死,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什麼--!」
  他聽到後立刻驚訝的大呼,因此被雲摀住了嘴。

  「別這麼大聲,你是想要整個城都知道是不是!」



  向他簡單的解釋了事情的緣由後,曹植這才放下了心中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不再消沉的想要借酒澆愁。

  「可憐的甄,明明對兄長是一片忠心,卻換來了這樣的下場……」

  「你來到這也挺快的,她的死訊也才傳出去不過三日,還有你剛剛唱的辭賦,可見你還真的挺在意她的。」雲走到了門邊,問:「那你願意帶著她離開嗎?」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曹植馬上喊道。

  「那就走吧,」他指了指門外,「去找她吧。」

  「現在就可以見到她嗎?我這就跟著您去!」曹植等也不等的站了起來,然後奔至雲的一旁。

  「但……我還想知道一件事情,就是為何您想要幫助她和我呢?」

  夏侯雲稍微回過頭,帶著一絲溫暖的微笑回應道:「我也不知道,但就是不想坐著什麼都不管。」



  傍晚,夏侯雲帶著曹植於夜幕方降臨之時回到了甄原本的府邸,白布依舊布置在四處。就在他們想要進去之時,雲忽然發現事情不太對勁,因為門口附近的那些僕人都不見了,於是雲先讓曹植暫時躲起來,然後自己先進府察看去。

  進到大廳後,發現有許多官兵在裡面質問著府邸內的僕婢們,然而呂玲綺卻不在其中,也沒發現甄宓在裡面。


  「喂,這是怎麼回事--」他有些驚訝和疑惑的環視周圍的官兵。

  一名僕人回道:「陛下身邊的那位郭氏不死心,堅持要確認夫人已死,因此派這些人來逼問我等。」

  原本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雲很快的就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你們最好從實招來,現在郭女王大人可是嚴重的懷疑你們私藏甄宓,根本就沒有讓她喝下毒酒!」
  「據使者的說辭,他沒有親眼看到罪人甄宓入葬,不過我們可是認得甄宓長怎樣的!要是被我們發現妳們掩藏罪人,我們可是有權力就地處斷妳們的--」

  「各位官兵大爺實在勞心勞力了,但夫人確實已死,您們還要特來對我們施壓,這實在是……」那名被質問的婢女開始啜泣,演技十足。


  聽完後,夏侯雲在心中暗罵了那該死的使者,很快地就去細聲的詢問一名年紀較資深的婢女。

  「請問妳知道甄夫人去哪了嗎?」

  「那名白髮姑娘一聽聞到官兵要來,立刻就帶夫人去客棧躲了。」她冷靜且快速地回道。


  知道情況後夏侯雲便讓僕婢們設法繼續拖延官兵們,然後帶曹植到了另一家婢女所告訴他們的客棧。誰知道一到門口,又見另一群官兵圍在那,而且客棧內還鬧哄哄的,聽起來像是起了什麼爭議或有人在鬧事。

  更靠近後,曹植問了問那些官兵發生什麼事,但他們卻什麼都不說,板著一張臉直挺挺的站著。


  進了棧內上了樓層,便見到帶著兜帽的呂玲綺正和那些官兵在大聲的爭吵著。
  「明明就有人通報說親眼看到妳和一名長的像罪人甄宓的女子進到此處,妳還敢狡辯!」

  「你都說只是長的像了!難不成我頭髮像你娘的一樣白,你就會拿錢來孝敬我了嗎?」

  「妳這臭婆娘不要強詞奪理!有人看到就是有這回事,而且妳就長著一頭可疑的白髮,怎麼可能會被看錯?」

  「到底是要找我還是要找你那已經死掉的人?我就是一頭白髮,怎麼?頭髮白了就會窩藏罪人嗎?」

  「我等可是郭女王大人派來的,妳居然敢用這種口氣對我等說話,現在我就要懲罰妳!」

  看到那些官兵想要動手了,夏侯雲便搶先一步,木刀拔出從背後兩三下就把他們給全都撂倒。


  「子鷹--」見他們全都倒下後,玲綺才放鬆了下來,但不認得雲身旁的那位,「這是?」


  向她稍微解釋了曹植與甄的事情,過程中曹植的眼神渙散,似乎非常擔心著甄宓的安危,隨後雲問玲綺道:「--事情就是這樣,但她人呢?」

  「上午官兵一來我就讓她先走了,我交代她先在鄴城最南端的城河小橋邊等著,若一更天過後我們沒有去找她,就直接逃出鄴城。」

  「酉時已經結束了,這裡又是城內最北,得快點才行--」夏侯雲向玲綺揮手示意跟隨,並且對曹植說道:「走,去找你思念著的那個人。」

  他的目光彷彿閃爍著感謝的淚水,然後大聲的答道:「是!」




  已是不見太陽的夜晚,鄴城的街上,呂玲綺和夏侯雲帶著曹植狂奔向與甄宓約定地點的方向,深怕時間會來不及。

  跑得已氣喘如牛的曹植問道:「還要……多久才會到?」

  雲回答道:「依照我對鄴城的了解,要到南端才剛過一半的路--」
  玲綺也說:「剩約半個時辰了,要是停下來的話一定會來不及的。」

  就在這時,前方的路突然被一群穿著官兵服裝的人擋住,他們每個人都手持武器,表情兇惡無比,看起來非常的不友善。由於他們突然的擋路,夏侯雲等人也就停下了腳步,懷疑的看向他們。

  「糟糕,這些人是……」曹植見他們的面貌,霎時間想起了些什麼。

  「他們難道也是郭氏派來探查的官兵嗎?」呂玲綺問道。

  「沒那麼簡單,他們的眼神和舉止,一看就知道是皇帝或朝廷高官的私用兵,跟原本的涼鬼兵團作用很類似。」夏侯雲在她耳邊小聲的回道,「看來是甄宓根本沒死的事也被曹丕猜到或發現了,不然他不會特別派這種秘密兵來。」


  他們其中一人看著曹植,嘴角輕蔑揚起的問:「喔,這不是曹植大人嗎?請問子建公子您這樣高貴的文官詩人,居然會在鄴城裡大肆奔跑,是為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麼?」


  「我要去找重要的友人,請你們快讓開。」他冷靜下來,試著要應付他們。

  「要是小的我沒記錯的話,子建公子您所有的友人應該都在您任官的其他城裡吧?」他語氣非常囂張的回道。「不過小的倒是有聽說您和您兄長的妻子甄夫人交情不錯,但她已經死了呢,難不成您是要去找死人嗎?」


  曹植咬緊了牙,退後一步到雲身邊,竊竊的對他說:「看來他們是什麼都知道了,但若不快過去的話一定會趕不上,我尚通些武藝且繫有佩劍,可否請您與我一起突破?」

  「當然了。」夏侯雲和呂玲綺同時拔出腰際上的武器,「好久沒大幹一場了,正好可以活絡一下緊繃的筋骨呢。」

  兵卒們將他們給包圍起來,手上的刀槍棍棒早已指向他們,而拔出木刀、佩劍、和雙刀的夏侯雲三人,背靠著背同時肩併著肩,準備好要突圍,前去追尋那即將來不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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