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堆中,夏侯雲的手伸了出來,開始緩緩的撥開所有壓住自己的碎石與木堆碎片,隨後便重新站了起來,以緩慢的步伐,一邊摀著自己的身體並繼續朝長江渡口邁進。
重新能夠聽到聲音時,入耳的不只是敵人們的驚聲尖叫,還有從遠處傳來軍隊的吶喊聲。
抬起頭,稍微轉過身--曹軍的軍隊來了,而且還打著「夏侯」的旗幟,明顯是呂石成功的帶著他們來到這了,也正因為如此,投石的攻擊似乎也稍微減緩甚至停下來了,讓他可以稍微安心的繼續前進。
終於,在多次改走小路以避免與敵兵交戰後,夏侯雲終於到達了最接近渡口的據點城砦裡。
他步履蹣跚的走入了大門之內,只見周圍似乎都無人,但擺設的軍帳、桌凳、還有箱堆都還在,看得出來不久前還有人在此紮營駐守。
夏侯雲拔出了長刀,甩出了匕首,在中央的空地上大吼著。「文錦--李威--給我出來!」
「其他人都走了,」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但我還在這呢。」
轉身一看,居然就是文錦本人,而且他身旁沒有任何衛兵,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文錦……」
「像你這樣的角色,只要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反正我也早就料到你會想盡辦法來到這了。」文錦語氣輕鬆的說道,「當然,我也說過我早已厭倦和你這傢伙明爭暗鬥了。」
「李威和于禁他們在哪?」
「于禁只不過是一個暫時的小棋子罷了,我早就把他送去東吳給孫權了。而李威--他才是整個涼鬼兵團的象徵,他才是能在亂世中像我一樣影響天下大局的人,所以我讓他也先行撤去了。」
「怎麼可能……」
「現在在這的士兵的確就是我們大部分的涼鬼兵,但別以為你的投石車轟擊或者夏侯惇的軍隊有辦法擊潰我們,只要我把你殺了,一切就能夠結束了。」文錦將繫在腰上的將劍拔出,左手也握著一把小刀,和夏侯雲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早知道你會這麼難纏,我就該在殺掉你父親的時候順便把你給解決掉了。不過也沒關係,現在你把你身邊的那些人都帶來了,讓我能夠一次解決,正好可以杜絕所有後患啊--」
「你簡直就是在找死……」
「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問--為什麼明明連你信任,或者曾經信任過你的人都已經轉身背叛你了,就連你抵抗的意義都不存在了,為什麼你還堅持要復仇?」
「別忘記我在知道你是殺我爹的兇手前,我就在和你抗爭了。」夏侯雲冷冷的回道,「打從我理解到你是個心懷不軌之人後,我就決定要拚上一切來阻止你了。」
文錦淺笑道:「即便如此,若要賠上你身邊所有的人才能夠阻止我,你也願意嗎?」
「不,像你這樣的角色,只要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天又開始下起了冰雨,寒冷的水滴驟降,使在這片大地又再次響起了瀟瀟淅淅的雨聲。
「呀--!」夏侯雲大吼著,衝向了文錦,一個箭步抵達他的面前後,長刀橫斬揮去。
「哼。」文錦立刻舉劍擋下,隨後小刀揮去,也同樣被夏侯雲以匕首架住,接著劃了大圈後將劍直出,擊中了對方的長刀。
兩人展開了迅速而猛烈的刀劍激鬥,文錦處於優勢,把已經略顯疲憊的夏侯雲打壓著。
「不要忘記你的戰法超過一半以上都是我教的,你是沒有勝算的!」
夏侯雲試圖使用平常那沒有規律性,幾乎神出鬼沒的攻擊,但這次卻不論在何時或從何處出擊,都剛剛好完完全全的被文錦給擋了下來。就在雲試著要以匕首揮去時,恰好被文錦的劍橫揮而來,一時沒緊握住武器就被打飛了。
正當文錦得意並也想要用小刀揮向夏侯雲時,雲也以一樣的方式擊落了他的小刀,兩人頓時都只剩一把主武器在手。
「我告訴你吧,你就算真的有辦法打倒我,你也改變不了什麼。亂世還是會繼續,那些曾經與你相伴卻被你親手殺死的人,包括了張偉和趙昂,也不會因為這樣起死回生--」
「呀啊!」夏侯雲再次衝了上去,瘋狂的連續揮了幾刀,但都輕輕鬆鬆的被文錦擋下和閃避,並且在空隙之中被以膝蓋狠狠的猛擊在胸膛上,「嗚--」
文錦趁機斬擊但雲仍將揮來的劍給擋了下來,只不過下一刻又立刻被揍了一拳。
接下來幾次皆是如此,能以知覺感受到文錦的劍將會從何處襲來,但每每擋下後就會受到來自不同方向的拳打和腳踢,使得自己的劣勢越來越明顯。
長刀幾乎無法再主動出擊,只能不斷的格擋,然而就在他被攻擊到快要無力之時,文錦盤旋躍起,全力一擊正中夏侯雲的刀面,將他整個人給震飛了好一段距離。
甩了甩將劍,慢慢步向前的文錦擦了擦臉上的雨漬,對著倒在地上的夏侯雲說道:「別抵抗了,再多的苦撐都是白費,別忘記以前我就展示給你看過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你是不可能戰勝我的。」
只見夏侯雲緩緩的爬了起來,眼神居然帶著嘲諷笑意,並且以手朝自己揮了輝,挑釁示意「再來」。
「呵呵,真是不死心的傢伙--」文錦走向前,想要直劈了結掉他,但夏侯雲再次的擋了下來,當然隨之而來的便是來自文錦的踢擊,將他踢到了一旁去。
又連續了數次,夏侯雲一樣是被挨打著,雖然沒有被劍砍到,但這麼多次的肢體攻擊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儘管如此,他依舊面帶笑意,繼續向文錦挑釁著,就好像他已經找到了能夠打倒他的方法一樣。
「夠了--去死吧!」看著雲無法被打倒的堅定模樣,按耐不住的文錦終於氣急敗壞,奮力的橫斬向他。
這一次夏侯雲先是格擋住,但就在文錦又想要出拳之時,他將力量化解一轉,借力使力將文錦導向反方向,讓他整個人撞上牆邊的木梯,接著補上一發強烈的踢擊擊中他的腹部,將他給踢穿了那粗厚的梯子。
「唔--」被反擊的文錦一時沒反應過來,稍微清醒了後,再次向前主動進攻,揮了好幾劍都被躲過,夏侯雲節節後退。
退到一張大桌旁,夏侯雲主動將揮來的劍格擋並且壓在桌上,隨後另一手抓起了地上的凳子,迅速的砸破在文錦的頭上。剎那間頭暈目眩,這時夏侯雲飛身上前重重的肘擊打在文錦的側臉,將他擊倒在桌上,緊接著夏侯雲再次跳起,直直劈斬而落,而文錦立刻舉劍擋下,但其力道之大仍然穿破了這張厚實的桌子。
兩人從碎片中緩緩爬起,怒視著彼此,直到完全站起來之後,他們同時以武器再次揮向對方。金屬的敲擊聲極其響亮,隨後兩人同向劃開以化解力量,互相的攻擊都不斷的躲過或擋下。
「呀啊--!」、「喝啊--!」
兩人的大吼中,刀劍就要觸及到對方毫無防備的頸項。
但就在此時,又是一顆落石飛了過來--巨響之下不偏不倚的擊中在兩人的中央,激起了大量的塵土,並且把他們給震了開來。
暈眩和雨霧的瀰漫當中,夏侯雲又一次的站了起來,試圖要找到文錦,把一切都在這給了結掉。
「文錦……快……快給我出來……」漫無目地走向前的雲,在越來越小的雨勢當中,盡其所能的嘶聲喊著那個人的名字,「文錦--!」
「子鷹!」突然,聽到來自背後的是一個熟悉的女聲,轉身過去看,果然是他數日以來一直期待著的那個人。
「玲……玲綺?」
雨漸漸的停了下來,呂玲綺、徐仁、還有其他同伴都趕到了此地,並且立刻上前攙扶快要倒下的夏侯雲。
徐仁看他體力不支,慌張的問道:「子鷹兄,您還行嗎?」
跟著呂石前來的還有夏侯惇以及他身後的士兵與副將們,「蔣雲!我把他們帶來了,那文錦人呢?」
「渡口,一定在渡口那……」雲喘不過氣的說著,「他要前往江夏投靠東吳,得快點上剩下的船去阻止他……」
王異惋惜的嘆道:「可是若他真的先走了,現在冬天盛行著大北風,我們即便立刻出發也趕不上啊!」
「冬季會有這麼一晚改吹東南風……就是今晚……」回想起當時赤壁之戰前,還有多年前與呂玲綺在屋頂上聊著的畫面,夏侯雲更加篤定的說道:「他走的急……不可能將所有的船都出發……現在要是不去追就沒機會了……」
夏侯惇面色有些擔心的問:「那你怎麼辦?」
「我馬上就趕到……你們先把所有人馬都帶上去吧……」
「嘁--好吧……但不要讓我等太久。」心軟卻依舊嘴硬的惇搖了搖頭,隨後便帶著眾人往渡口的方向奔去。
原地只留下了呂玲綺,她扶著半跪倒的雲,用衣袖替他輕輕的擦拭他臉上的髒污和血漬。
「幸好妳還平平安安的活著……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放不下心,出戰時總是擔心著妳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早知道這樣我一開始就不讓妳上戰場去了……」
「我也很擔心你啊……」玲綺溫柔的擁抱著雲,輕輕的訴說道:「就算你不讓我來,我也一定會偷偷跟來的--」
「別老這樣啊……傻子……」
「什麼傻子……我可是鬼神溫侯呂布的女兒啊……」說著說著,玲綺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並且將夏侯雲抱的更緊。
「我又沒有要死……哭什麼呢……」夏侯雲說完,玲綺的哭泣更忍不住了,她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釋放出來。
「我……我真的不想要再跟你分別了……」
「對不起啊……第一次是我的錯,但這次也不是我願意的啊……」雲輕撫著玲綺的頭,語氣溫和的說著,「我答應妳,以後絕對不會再不告而別了,好嗎?」呂玲綺已經無法回話,她的淚水潰堤而出,成了彼此懷中的淚人兒。
「別哭了……妳害的我眼睛也開始下雨了……」夏侯雲的臉龐也劃過了數道淚痕,隨著已稀疏的雨滴一起落在地面。
不久後,夏侯雲和呂玲綺互相扶持著,重新站了起來後,邁開腳步,往長江渡口的方向步去。
「走吧,玲綺……」
「嗯--」她看向了雲堅定的表情,也跟著堅強的回應道。
「我們去開啟……通往我們未來的道路吧--」
從只能從密布的烏雲縫隙中看見幾絲陽光的陰天,變成了一片陰暗無星的黑夜。
夜晚的風卻比稍早還大,寒冬臘月的風颼颼的不斷吹來。
赤壁長江上,一艘揚著滿帆以全速前進的大船,上面載著的是夏侯惇的軍隊、夏侯雲、以及他的夥伴等人。
「子鷹兄。」坐在高疊的木箱上休息,望著天空的夏侯雲聽到了有人呼叫他,便稍微轉過頭看,原來是徐仁和其他同伴。
「嗯?」雲稍微坐了起來,並且問道:「怎麼了嗎?」
王剛笑笑的說道:「馬上就要和文錦決戰了,我們都好緊張啊!」
陳豪也說:「是啊,但不愧是夏侯大人,這種時候還是能夠保持冷靜並放鬆休息呢!」
「誰放鬆了,我現在可是暈的不得了--」夏侯雲站了起來並且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摀著自己的腦袋一邊說道:「我也真對不起你們啊,明明戰事都結束了還把你們叫來。」
陳宇語氣高昂地說:「這怎麼說的話,這對我們來說才是真正重要的戰役!」
郭章上前一步,神情頗帶詩意地說:「不錯,我們這些明白真相的人,都知道文錦是這片天下的亂源,因此只有將他給徹底打倒,天下的局勢才有可能穩定下來。」
黃壽上前拍了下郭章的後腦,就像平常那樣鬥嘴:「你這噁心的傢伙別搶我的話啊!」
「什麼你的話,明明就是我自己想出來的,而且你這傢伙還打我!」
兩人依舊不改日常愛爭吵的本性,但在夏侯雲眼裡看來,這是一幅多麼平凡而美好的景象。
王異前來問道:「你的傷好點了嗎?」
「我沒受什麼傷,就是被呂石他手下的落石轟到了幾下,一直暈到現在而已。」
呂石反駁道:「這怎麼能怪我的手下,距離這麼遠,而且誰叫你在投石的時候自己闖進敵營的?難怪被打到!」
「我沒怪他們,而且我是因為想起今晚會改吹東南風,才把整個計畫往前挪的。」
「我還記得你當初有跟我說過,在府邸東邊的冬櫻會吹來,就是因為這一天會改吹強烈的東南風的。」呂玲綺走到雲的身旁,想起了當時他們愉快飲酒聊天的畫面。
「沒想到多年前我軍因為這場風而慘敗,現在卻又要憑著這場風來挽回一切的局勢啊--」徐仁回想起來,不禁感嘆的笑了笑。
這時,甲板上傳來腳步聲,夏侯雲轉身一看,發現是義父夏侯惇來了。「哼,你們可別太大意了,對方可是狡詐無比的文牧權啊。」
「你的病好點了嗎?」
「用不著你擔心,反正在文錦死前我是不會死的。」
「呵呵,瞧你這樣子,看來是沒什麼大問題啊--」夏侯雲微微的笑道,但想起了在來到這裡之前,那些和關羽有關的事,「對了,那個……關羽他後來怎麼樣了?」
夏侯惇很快答道:「不知道,但聽說是成為吳軍的戰俘了。」
「這樣啊……」他望向了漆黑的闇夜天空,就好像在面對著一個他非常敬重的人一樣,不以平常冷漠的眼神,而是以尊敬的目光遙望著。
一陣風又吹來,從眾人的背後輕拂而來,同時也讓船的速度稍微的減緩了。
站在船頭探望前方的偵查兵見狀,立刻大喊:「報!已經能夠看到敵船了--」
夏侯惇聽到後馬上向左右揮手下令道:「快準備火矢,一到了更接近的距離後就開始射擊,並且盡速強行登船。」
「可是將軍,前方的敵船似乎有兩艘,該先進攻左邊的還是右邊的?」偵查兵繼續探望並回報著。
「選最靠近我方的的那一艘!」接著眾人便立刻回到崗位上,到船邊的各處準備待命。
逆向的風越來越大,使得夏侯雲他們船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原本平靜的江面也如海一般的湧起了波浪,船隻開始跌宕的起伏不定。
「將軍,我們已經快要到可交戰的距離之內了,要開始射擊了嗎?」已經準備好的火弓兵們問道。
夏侯雲立刻大喊回道:「不行,現在逆向風越來越強了,這種距離還不可能射到對方!」
但就在他們的船逐漸靠近涼鬼兵團的軍船時,突然聽到殺聲大喊,隨後從那艘最靠近自己的敵船上看見閃著火光的箭雨正在朝我方的急速落下。
「快躲起來--!」雲一聲大吼後,立刻跳到木桶堆之後。
敵船藉著風向的優勢,在此時就搶先一步進攻,而那些閃爍的箭上燃著的是火焰,且不僅僅只有一波,在一陣火箭射擊後緊接著又是好幾陣烈焰箭雨,射在了他們船上的甲板、船帆、甚至是船上的士兵。
火勢很快的就蔓延開來,從船帆頂端直到所有船軌,加上風勢越來越大,使得整艘船就像一朵海面上的烈火紅蓮一般,無法遏止的蔓延燃燒。
「將軍,公子!現在又該怎麼辦--」見情況極為不利的掌舵兵慌張的問道。
「一樣繼續靠近敵船,直到撞到強行撞上為止!」
「可是--哇!」這時那名掌舵的手臂突然中了一箭,不禁痛喊出聲。
「喂--」夏侯雲立刻跳了起來,並且奔向船舵那,前往扶持那名士兵,「小心點啊,你快去躲起來休息吧!」
讓其他人將那名小兵扶持至可掩護之處後,夏侯雲親自掌舵,神情極為專注的看向那艘涼鬼軍船。
「敵方停止射擊了,換我們進攻了--」夏侯雲轉過頭對所有待命的火矢部隊大吼道:「就是現在,全部都射擊他們的船帆--!」
下令過後,躲在掩護處的所有弓兵都立刻站了出來,並且朝最近的那艘敵船射擊而去,眾多閃耀著的箭雨這次驟降在敵方的船隻上,不久後他們也像自己所在的船一樣,但特別瞄準了船帆,使他們的帆從左到右與從上到下的各處都迅速的蔓延開來。
徐仁也有些慌的喊:「這艘船已經全部燃燒起來了,不久後一定會燒毀沈船的!」
「就快要到了--!」使盡力氣轉動越來越緊繃的船舵,船的方向終於快要接觸到那艘也一樣燃燒著的火燒軍船。「呀--!」
風勢越來越強烈,使得涼鬼軍船的帆燒毀的速度跟著加快,更進一步的使他們無法藉由風力前進,此時僅僅是船身燃火的夏侯雲等人便更加快速的靠近了他們。
「所有人準備好--強行登船--!」雲將舵猛然一轉,整艘船靠向了不再快速移動的涼鬼軍船,很快的便側面與側面相接撞上。
徐仁拔出了劍,向船上的眾人們大吼道:「全軍聽我命令,跟著我走!」
船與船的側邊接觸到後,呂石和他的山賊部隊將鐵鉤拋出,緊緊勾住了敵方的船邊並且固定住,隨後徐仁等人立刻狂奔而上,躍過了中央的縫隙並直接強上了敵船。夏侯雲見狀,也立馬拔出了長刀並甩出匕首,在他們眾人之後也一起躍上敵船。
「殺啊!」、「殺!」
一上敵船,便見友軍已與敵方開始交戰,交戰的嘶吼滿船皆是,然而他一眼就看到了在船尾最高處,身旁有許多衛兵護衛著的涼鬼兵團首領--文錦。
「文錦--!」雲朝他大吼並且立即衝向他,這時他身旁的衛兵紛紛上前來阻擋他。
就在那些衛兵快要觸及到他時,由王剛帶領的眾人便一擁而上,將他們全數撂倒,下一波敵人又跑過來,另一陣長刀與雙劍的急速光影閃過後,所有前來的敵人跟著應聲倒地--是袁旖和王異再次的替他擊倒了通往文錦路上的所有障礙。
「哼--」文錦手執將劍,似乎早已準備好了。長刀迅速揮了過去,將劍提起擋下,隨後展開了急速且暴力的無規律斬擊,但對文錦依舊無法奏效。
兩人的對決持續許久,夏侯雲如堅強的盾又如銳利的刃,既能完美的格擋和閃避又能無情且強硬的進攻,但文錦如幻影般的劍術更是打的雲快反應不過來。
激戰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劍揮來,雲低身躲過,起身盤旋連斬,文錦接連格擋後開始連續刺擊,但夏侯雲將每下都以刀撥了開來,接著文錦在雲架招之時迴旋一斬,擊中了雲的刀面,將他震開了幾步之外,隨後又跳上前追擊。
夏侯雲再次順著文錦的攻擊,化解力量後將劍壓在地上的木桶,隨後匕首揮去,文錦立刻將其架住,但雲增加了力量,迫使文錦必須不斷往後退,直到兩人撞到高疊的木箱堆,將其撞破後兩人互相死抓著不放,最後一起摔入了船艙之中。
「啊--」穿破了幾層木板,兩人掉入了船艙內,裡面也著火了,四周都有著發亮的火焰在燃燒。
夏侯雲沒有因為疼痛而多作喘息,反而再次站了起來並奔向文錦,而文錦也立刻舉劍再次擋下。
「嘁……」文錦抵開了雲,並且試著揮劍進攻,又是連續不斷的攻擊,不過一樣被雲數次架開,但也使得他無法進擊。持續退後的他穩住腳步,不再往後,反而用全力擋住了文錦的攻擊,兩人頓時陷入格劍,完完全全的勢均力敵。
「文錦--!」、「夏侯雲--!」
兩人低聲吼著對方的名字,眼神都充滿著到達極限的殺意。
突然,上方的支架被燒毀而掉落,就像當時在涼鬼兵團的總軍營那樣,迫使夏侯雲必須往後跳躲開,但在躲開後崩塌物墜落在地,成了阻擋的障礙,也就像上次那樣看不見文錦了。
「該死,又來了!」張望著左右的夏侯雲,發現地上有文錦在被崩塌震盪時所掉落的將劍,抬頭一看,不遠處的船艙側門被打開了,看到是文錦正要往那邊逃出,於是自己立刻邁開腳步追上去。
一到艙門那,便看到文錦被另一艘船上的涼鬼兵拉了上去,回頭見身後船艙已全炎上,於是決定縱身一躍,也跟著跳了過去,最後成功的抓住了船身的邊緣。
「阻止那個人!快--」聽到下令後,幾個涼鬼兵便趕到船邊,要以弓箭攔截夏侯雲,但雲早有準備,一手抓住支撐點,另一手掏出飛刀往上擲出反擊,
很快的,夏侯雲爬到了船面上,向前走了幾步,見文錦依舊站在船尾最高處,且周圍全是涼鬼兵團的人,團團包圍住孤立在中央的夏侯雲。
「呵呵,你居然愚蠢到會自己孤身一人上敵船,看來就連蒼天都在幫助你下黃泉啊!」只見文錦的嘲諷,環視周圍的確全是涼鬼兵,又離原本的那艘船越來越遠,夏侯雲也這才感到不妙。
「嘁……」就在他準備要再次拔刀並上前硬碰硬之時,身後忽然有兩人卸下了頭盔,轉身極為迅速的撂倒了雲背後的所有涼鬼兵。
回一頭看,還站著的那兩人,正是徐仁和呂玲綺,倒在地上的全都是敵軍兵卒。
「你們……」夏侯雲有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子鷹兄,我們會像你保護著我們那樣的保護著你的!」
「子鷹,別想要再擅自離去了。」
看到他們倆堅定的的笑容,夏侯雲也安心的能夠微笑出來,並且轉回過身,舉刀繼續面向文錦。
「可別以為你們這種小伎倆就能夠把我逼近絕路,別忘了我可是文錦--文牧權!」文錦向身後揮手示意,隨後在他背後的弓弩部隊便立刻上前,整齊劃一的擺出了預備射擊的姿態。
左右皆沒有可以掩護的物體,此時夏侯雲等人只能待在他們的正前方,就像要等著被亂箭處死一樣,頓時極為緊張。
文錦舉起手,示意預備要齊射,「這就是小看涼鬼兵團的下場!這就是小看我文錦文牧權的下場!去黃泉之下和所有人問好吧--」
「可惡……」正當夏侯雲還苦思著有沒有辦法可以解決時,便看到文錦的手已經準備要揮下。
與此同時,他發現那群弓弩兵之中,在最前方且最中央的那個蒙面人,手持的不是弓箭也不是弩,而是一把看起來非常熟悉的長槍。
「射擊--!」聽到了文錦如此大喊,夏侯雲立刻將呂玲綺和徐仁往後推,並且自己踏上前一步,要以自己的身體替他們擋住所有飛箭。
但,就在下令的那一刻,持槍的蒙面人立刻站了起來,在同一刻中,他華麗而暴力的揮舞那長槍,猛烈的將其他所有弓弩手全部擊退而飛,將其徹底的打散至四面八方。
沒有中任何一箭的夏侯雲,只見那人稍微拉下了面紗,露出了與自己有些相像的臉龐,隨後輕輕的說道:「謝謝你來了,最後也交給你了--」
下一秒,夏侯雲立刻明白了,並提起長刀且開始往前奮力狂奔。
「什麼……怎麼可能!不可能啊!」文錦簡直不敢置信,身邊已無任何人護衛的他開始發瘋似的大吼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一個箭步向前,一腳踩在那人的彎下的身體做為跳板,隨後那人將背伸直,夏侯雲同時一蹬,頓時縱身飛躍,高舉著長刀飛往文錦那落下。
「不可能啊--!」
承載著所有回憶,不論是喜悅、憤怒、痛苦、或者哀愁,僅僅幾秒就在眼前重現了過去全部的畫面。
「文錦!接下我的最後一擊吧!呀啊啊--!」
狂暴的嘶吼,夏侯雲貫注全身力量於手中緊握的長刀,將自己全部所能全都押注其中,在接觸到的那瞬間,劃下了一道能斬破一切的刀光劍影之痕。
「嗚啊啊--!」
就在這一瞬間,周圍的景象全都裂成了碎片,頓時化為烏有,形成了沒有他人存在的凍結空間。
一切都變得如此寧靜,沒有其他聲音,時間也彷彿停止流動。沒有一絲的外在紛擾,沒有其他人事物存在,只有方才落地的夏侯雲,以及被致命一擊所擊中的文錦。
「不愧是你,不愧是夏侯雲……」
雲慢慢的站了起來,並且將長刀收回腰際,雙眼凝視正摀著重傷處的文錦。
「我一直都相信我所做的努力一定會有所回報,結果真的全都得到了,我的權力一天比一天大,獲得的利益一天比一天多,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在暗影之中追求我想要觸及的地方,我也都達到了--當然,我做過的這些事也不例外……」
「告訴我……」雲沉沉的開口打斷。「你真正在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如果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話,我又怎麼會在這裡呢--」文錦笑了笑,同時嘴角邊溢出了鮮血,「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真的希望支配所有人,還是跟你一樣想要保護某些重要的人,但我還是這麼走下去了,而且走了好遠好遠,直到現在,我終於可以停下來好好休息了……」
「那麼那些被你迫害過的那些百姓,還有被你掠奪過的無辜人民,你又打算怎麼解釋?」
「別以為我在臨死前會低頭然後哭著說我錯了……我做的那些事只不過是讓自己生存下來,並且更加強大罷了……」文錦的語氣開始逐漸虛弱,雙腿也快站不穩,但他仍不願倒下,用盡力量的站著。「你也經歷過跟我一樣的處境吧?曾經是多麼的沒有力量,多麼的被人瞧不起,所以想要更強,把所有對自己不利的情況都逆轉,變成人人畏懼或者是讓他人不利的人……」
「為什麼非得要讓他人受害,才能夠讓你感到安心?」
「這就是生存的意義啊……你以為這片天下真的能夠迎接讓每個人都無憂無慮的日子嗎?與其成為被傷害的人,我寧願成為傷害他人的惡人,哪怕被世人評價為窮兇極惡之徒,我也不想再次被任何人看不起……」
幼年那些被父母拋棄後幾度瀕臨死亡,被貴族子弟欺負並踐踏於腳底,還有兄弟離自己而去的回憶湧上心頭,文錦的淚水也終於忍不住,劃過了他的臉龐。
「是這片天下對不起你,所以我沒資格對你說教,但你選擇把痛苦加諸在無辜的他人身上,這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不是最好的辦法,但是是唯一的辦法……」文錦打斷道,「呂石和蔣文也一樣,但你爹選擇擅自離去,你可知道那對好不容易有了信念的我,是怎樣的重大打擊嗎?」
「那姜武大人又怎麼說?他甚至沒有做錯任何事,張偉到死之前也不知道你和整個涼鬼兵團的真面目,還有公孫翔,他甚至對你沒有敵意,你卻製造他要謀反的消息讓我們去攻打他,這難道又是你要的了嗎?」
「當時公孫翔的流浪軍要是真的進城來,一定會動搖到涼鬼兵團的地位……張偉是他以為你殺了張素和姜武才自作主張要去捕殺你的。而姜武他……也許我真的對不起他啊……」
文錦說著說著,突然感到無力,雙腳終於支撐不住,向前跪倒,夏侯雲原本想上前攙扶他,但文錦立刻伸出手示意拒絕。
「不要讓我在死前還像個需要他人幫助的無能鼠輩,讓我死的有尊嚴點吧……」
雲沒有回話,只是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並且蹲低身子,更靠近了表情有些痛苦的文錦。
「我有個要求……我想要死在這片對我來說意義不凡的長江裡……我不是在拜託你而是在命令你……讓我留個全屍並且葬身此江吧……」
夏侯雲拍了拍文錦的肩膀,輕輕的說著,「你教了我很多事情,但你做過的壞事太多了,你有你必須要還的債。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所以我要說,謝謝你。」
「呵呵,你是在憐憫我嗎……」氣息已經相當虛弱的文錦,依舊自嘲般的說著,「我說過了……我不需要任何幫助或憐憫……」
文錦試圖要站起來,但完全使不上力,最後依舊應聲癱倒在地。
「我終於……終於可以去找你了……兄弟……」他的雙眼也逐漸無法再睜開,語氣漸漸的薄弱,身體也不再試著站起。「謝謝你……蔣文的兒子……」
從十數年前與他初遇以來,這是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從文錦的口中,聽到他親自對自己道謝。
「不用說了,什麼都不用說了--」
「那麼……永別了……呵呵……」
最後,文錦望著天上的夜幕和滿月,同如蔣文逝世那晚的夜色,並露出了在他臉上前所未有,非常安詳的微笑,隨後便失去了氣息,就這麼安心的離開了人世。
「好好休息吧,團長大人。」
時間彷彿這才開始恢復流動,周圍的景象也從碎片化回了原本的模樣。天上長久密布著的烏雲,在此刻也開始緩緩的散去,月光照耀在眾人所在的船隻上。
夏侯雲緩緩的抱起了文錦死去的遺體,並且在眾人寧靜的矚目之下,緩緩的走向船頭,一直走到了末端,雲才對文錦溫柔的說了一句話:「永別了,文錦,文牧權--」
隨後,夏侯雲將雙臂慢慢的向前傾斜,讓文錦的遺體緩緩的落入赤壁長江之中。
「各位,我們此戰終於勝利了,我們終於將涼鬼兵團徹底毀滅了,歡呼吧!」
「好呀--!」在呂石的帶領高喊之下,不只是山賊,還有的船上所有友軍士兵也都全都齊聲歡呼了起來,聲音之大響徹雲霄。
回過頭來的夏侯雲,已經找不到剛剛那名蒙面長槍兵,但他很清楚的知道那個人是誰。而呂玲綺和徐仁立刻上前跑到了他身旁,什麼也沒說,但都給予他一個溫暖的微笑。
「終於,長達數十年的抗爭終於結束了,這片天下終於不用再被暗影壟罩了。」夏侯惇緩緩的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頗為喜悅,「那我也終於可以……放心了……」說完,夏侯惇突然失去意識,就這麼的昏了過去。
「義父!」、「元讓大人!」、「將軍--」他們三人同時大叫並且上前扶持住他。
「喂,快來人啊--」、「快把船往回開!」、「船上有沒有大夫或者學過醫術的,快來幫忙!」
越來越大的風浪中,這艘在江面上唯一還存在著的大船,準備往原本前來的方向子加緊速度行駛回去。